第十三幕 項鏈 複仇
世界這樣寂靜，
想念深不可測，
我這樣絕望地愛著你。
可是，
你卻在另一個人的身邊。
即使毀滅自己，
想要靠近你的那顆心——
卻依然在灰燼裏跳動。
——森·瑟基
“報複？！”
天上人間酒店旁一家僻靜的咖啡店裏，帶著巨大震驚的低沉聲音從千辰的喉嚨裏逸出。
豪華包廂內的氣氛因為兩個少年之間的靜默對峙，顯得出奇地壓抑和陰沉。
“你居然說，隻是為了報複我？！”千辰目光淩厲地看著窗花前靜靜站立的那道身影，憤怒的情緒一觸即發。
“對！隻是為了報複你！為了讓你痛苦！！”
仿佛是籠罩在巨大陰影裏。
森緩緩地回頭，語意刻骨冰冷，一層無形的陰霾隨即在兩人之間迅速地蔓延開來。
“可是，我並不覺得我有值得你‘報複’的任何理由！！”千辰雙眸中寒光陡綻，寶石藍的眼瞳中有壓抑不住的火焰在燃燒蔓延。
“果然跟我預料到的一樣，看來你根本已經完全忘記了！”
森的身體猛烈地顫抖了一下，拳頭不自覺地捏緊。
“裝得還真像呢！可惜你用任何手段都休想騙過我！”千辰暗自在心底冷笑，即使想推卸責任也不用編出這麽站不住腳的爛借口吧？報複？簡直太好笑了，他們才認識多久啊……
當初約好在這裏見麵的時候，千辰並沒有想到森會按時前來赴約。他心裏已經做好最壞的打算，如果森不敢來，自己也絕對會對這件事追究到底。
可是沒想到森卻準時來了，而且來了之後不僅爽快地一口承認放火燒毀玫瑰花圃以及試圖對佑汐不利的事實，還接著居然說出了這樣一個匪夷所思的理由——他所做的一切目的隻是為了報複！
根本就是胡扯！他一定在隱藏背後真實的意圖。
千辰緩緩地逼近窗戶前的身影，唇角揚起自信的弧度：“既然你不夠坦白的話，還是讓我來揭示事實的真相吧。你喜歡上了佑汐，趁著我們都不在的時候對她表白，可是被她拒絕了。於是趁著酒醉你產生了‘得不到就寧願毀掉’的心理把她帶到玫瑰花圃，但是後來又臨時改變主意將她綁架到了酒店。在試圖對她采取不軌行動的時候，她催眠了你，我們也及時趕到。”
一口氣說完這些之後，他把頭轉向森，冷冷地、象征性地征求他的意見：“請問我剛才所分析的——都正確嗎？！”
“哈哈！”森大笑，笑容痛楚而憤怒，“我承認你編故事的能力還真是一流！不過你錯了！徹底錯了！大錯特錯！”
“怎麽可能？”千辰不甘示弱地也跟著冷笑起來，麵對他露出了充滿警告意味的眼神，“你再怎麽逃避和狡辯都是沒有用的！因為，我早就看出來你對佑汐心懷不軌！”
“是嗎？！我承認確實是對她心懷不軌！”森嘴角譏誚地揚起，深藍色的眼瞳裏驟然爆發出來的徹骨的恨意真切而刺痛，“但是現在我想告訴你的是——你虧欠了我的，總有一天會加倍奉還！別以為裝著什麽都不知道、什麽都想不起來的樣子，我就會放過你！”他的聲音飽含恨意，冰冷得沒有一絲人間的溫度。
樹枝在窗外搖晃得厲害。
發出颯颯的聲響。
轟——
一道閃電猛地劃過天際。
在光芒驟然亮起的瞬間，明亮的光線照耀著森俊美的、有些泛白的臉，他眼底深沉的恨意仿佛一把無形的冰刀，嘶嘶往外直冒寒氣，隨時準備化為利劍刺出。
終於。
下雨了。
雨滴吧嗒吧嗒地敲打在落地窗的玻璃上。
千辰完全怔住了，靜靜地如雕像般站立著，任憑雨絲從打開的窗戶縫隙裏飄到他的身上，一種久違的感覺漸漸蔓延至全身……
記憶深處。
似乎曾經也有過這樣一個熟悉的眼神，也是這樣充滿仇恨地看著他……
曾經，也是這樣一個下著雨的天氣裏，有個絕望憤怒的聲音在他耳邊大吼著：“……總有一天我會加倍奉還！我不會放過你們！”
但是，怎麽可能呢？
命運的安排也未免太奇妙了。即使已經分隔了這麽久，卻還是讓兩個人飄洋過海地重新相遇，這是不可能的……
然而，他的沉默看在森的眼中卻有了其他的含義。
“好吧！既然你忘記了，我可以給你一些提示，10年前，在澳洲，那個被你搶走了父親和家的男孩……”森牙關緊咬地從齒縫中蹦出這段話，隨即恨恨地將臉轉向窗外。
10年前……
澳洲。
那是一段千辰幾乎已經遺忘的回憶……
空氣中有淡淡的花香。
一個漂亮俊秀的男孩坐在花園長椅上發呆，寶石藍的眼睛略帶憂鬱，那是10歲的千辰。
幾天前，他才和媽媽一起被夜叔叔接到這個豪華的海邊別墅。媽媽告訴他以後這裏就是他們的新家了。說這些話的時候，媽媽的臉上滿是幸福的光彩，仿佛一下子年輕了很多。
可是，千辰卻怎麽也快樂不起來了。
新家裝飾得非常豪華，叔叔給了他一整間屋子的他一直夢寐以求的玩具，他卻覺得不如以前得到那些央求媽媽很多次才會給他買下的玩具滿足和喜悅。
他雖然年紀不大，卻已經能夠敏感地捕捉到周圍的仆人們看他時怪怪的眼神中分明帶著一絲不屑和譏諷。隻要叔叔和媽媽不在身邊，那群人甚至會在背後對著他指指點點。
“媽媽，我們是強盜嗎？他們說我們是強盜……”
他自言自語地對著麵前的空氣輕聲詢問。
今天早上，媽媽和叔叔一起出去見客戶，留下他一個人在家裏，他無意中走進廚房想自己拿些吃的東西，卻聽到有人在偷偷地議論著什麽：
“搶了別人的家，搶走別人的丈夫！長得好看有什麽用？我們太太真是太善良了！老爺說怎樣就怎樣，都不知道反抗……”
“是啊!簡直就是強盜行徑！我真是看不慣！強盜！”
“有人來了！噓！”
“千辰少爺？是你？！我們不是說你媽媽啦。嗬嗬，你不要多心哦，我們在講昨天看的電視呢……”
千辰黯然轉身，他忘記了肚子饑餓的事情，衝進花園裏一個人靜靜地待著。一整個下午，他都那樣孤單地坐在長椅上，臉上是不符合他年齡的憂傷。
在內心裏，他並不知道他做錯了什麽，可是從媽媽這幾天來對傭人們刻意的討好和巴結中又隱約有所察覺。新家，或許並不是真正屬於自己的家……
幾天之後的一個夜晚。
媽媽神秘地將他帶進書房，然後又無比神秘地從一個精致的小盒子裏拿出一樣東西，鄭重地遞到他麵前。
一刹那間。
仿佛是清晨睜開眼後看到第一縷陽光。
亮閃閃的，晃得他幾乎睜不開眼睛。
他一度錯覺是天空劃過的閃電，那麽亮，那麽耀眼！
當他終於慢慢適應那璀璨到仿佛凝聚了整個星空的光芒之後，他終於看清了媽媽手裏拿著那個東西——竟然是一條項鏈！
他發現在那條項鏈的最中央，鑲嵌著一顆巨大的石頭，像極了他看見過的一種動物的眼睛！貓的眼睛！光芒就是從那個貓眼睛一樣的石頭中發出來的！
“媽媽，您買給我的嗎？”他忍不住好奇地伸手輕輕碰了一下。
“嗬嗬。小辰喜不喜歡呢？”媽媽避而不答，輕輕將項鏈掛到他脖子上。
“嗯。”他低下頭，再次好奇地撫摸了一下那顆發光的寶石。
“要藏在衣領裏麵哦，不要讓別人看到。”
“為什麽？為什麽需要藏起來？”
“因為……因為這個非常貴重呀，是爸爸送給小辰的哦。世界上獨一無二的寶石呢！讓人家看到的話會被搶走的。”遲疑了一下，媽媽才這樣回答他。
然而，她的話音剛落——
書房門突然被人用力從外麵推開了！
一個渾身濕漉漉的小男孩怒氣衝衝地衝了進來，充滿恨意的目光死死地盯著他頸上剛剛戴上去的項鏈！
深藍色的火花在他的眼中迅速地凝聚！
隨即，他將目光對準了房間內的另一個人，像是一頭憤怒的獅子般衝過去大吼著：
“胡說！你胡說！你這個壞女人！明明是你搶了我的！把項鏈還給我！你這個巫婆！強盜！！把我的項鏈還給我！把我的家還給我！”
“不許你罵我媽媽！”
從最初的震驚中緩緩回過神來，千辰立即衝過去擋在媽媽麵前，和那個憤怒中的男孩對峙著，一麵暗暗打量著他。
麵前的男孩漂亮得像個混血小王子，臉上分不清楚是雨水還是淚珠的水滴一直往下滴落，吧嗒、吧嗒，清脆地打在書房光潔的地板上……
“還給我！我要我的項鏈！”
小獅子般的男孩猛地衝上來，死死地抓住千辰的衣領使勁拽著，嘴裏卻不停粗魯地說著各種古怪的話：“你們搶了我的家，搶了我爸爸，現在還搶走我的項鏈！你們是壞蛋！是強盜！還給我！趕快還給我……”
“你亂說什麽？這裏是我們家！”千辰一邊反抗，一邊警覺地抓牢了手中的項鏈。
今晚因為台風登陸的關係，在外麵出差的叔叔沒有回家。如果有人想趁機在這時候來欺負媽媽，他會勇敢地保護她的！
當他第一次聽到有人指著媽媽的背影說她是“狐狸精”的時候，他還隻有5歲。雖然當時還不能夠完全明白那個詞的含義，但從媽媽的眼神中覺得她受到了傷害，於是立即就毫不猶豫地衝上去，用稚嫩的拳頭和說那些話的人狠狠地搏鬥起來……
他覺得正因為媽媽沒有爸爸的保護，他才更加要愛護媽媽，讓任何人都別想欺負她！
他一直是勇敢而倔強的。
直到後來那個媽媽要求他叫“爸爸”的叔叔越來越頻繁地出現在媽媽身邊，他才開始逐漸變得安靜沉默起來。可是現在叔叔不在，他覺得那份保護媽媽的職責又重新回到了自己肩上。
“你們家？！這裏本來是我的家！”小男孩憤怒極了，他狠狠地望著千辰，深藍色的瞳孔中有著深深的、徹骨的憎恨和怒火！
千辰在接觸到他的視線時身體情不自禁地輕顫了一下。
“這是你家？！”他不敢置信地看看小男孩，然後回頭望著媽媽，眼神中充滿疑惑。
媽媽的表情怔了一下，她正要說什麽，門口突然又衝進來一道人影。
“小森！你怎麽不聽媽媽的話跑到這裏來？！”一個漂亮得像櫥櫃裏的瓷器一樣精致的女人衝到小男孩麵前。即使是訓斥的口吻，她的聲音卻依然很溫柔。
“媽媽，這裏是我們的家啊！為什麽我們要搬出去？！為什麽媽媽要讓那個壞女人把什麽都搶去？！”小男孩委屈地反駁。
那個瓷器般精致的女人還沒來得及回答，一個咄咄逼人的聲音突然響起：“嗬嗬！當初你可是自願離婚的，並沒有人逼你！現在帶著孩子這樣跑來鬧是什麽意思？！”
千辰完全呆住了！
他沒想到會從溫柔美麗的媽媽嘴裏聽到這樣冷酷譏諷的話。他愣愣地看著小男孩身邊那個眼睛大而幽深的女人。她的表情悲哀而暗淡，和媽媽光彩照人的模樣簡直是鮮明對比。
一絲憂傷和不安悄然湧進他的心裏……
“小森，來，我們回家！”那個瓷器般精致的女人沒有迎接媽媽的挑戰，她拉起小男孩的手，牽著他往外走去。
“不！媽媽！這裏是我們家！我們為什麽要住到外麵去？！我不走！我不走！”被緊緊牽住的小男孩使勁掙紮著，目光卻劍一般地射向千辰，“還有爸爸給我的項鏈！為什麽會在他身上？！媽媽不是說幫小森收起來了嗎？！媽媽騙我！媽媽騙我！”
“小森乖！項鏈……媽媽把它還給爸爸了……”
“媽媽！我要爸爸！我要家！我要項鏈！我要這裏的一切！”小男孩不依不饒地大喊大叫。
“好吧！那小森仔細聽好！”那個女人鬆開拉著小男孩的手，低頭看著他輕聲說，“媽媽不喜歡這裏了；媽媽想要一個人住到外麵去。小森是要媽媽還是要這裏的一切？！難道小森不願意陪著媽媽嗎？”
小男孩遲疑了一下，沒有回答。他似乎愣住了。
“那麽媽媽走了，小森一個人留在這裏……”說完，那個女人就往外走去。
“小森要媽媽！小森要媽媽！”小男孩驚慌起來，連忙追上媽媽，抓緊她的手，卻依然忍不住悲傷而困惑地問她，“可是小森要媽媽也想要爸爸！這樣不可以嗎？為什麽要媽媽就不可以要爸爸？為什麽？！”
“這些小森長大後會明白的……走吧，以後不許再來這裏胡鬧，乖。”
當他們走到門口的時候，滿身濕漉漉的小男孩猛地轉過身體，目光仇恨地盯著房間裏的人大聲喊道：“哼，我會永遠記住的！總有一天我會加倍奉還！我不會放過你們！”
在那一刹那，千辰覺得心髒那裏傳來一陣奇異的抽痛感，為那個悲傷地大聲呼喊著要“爸爸”的小男孩，還有他默默流淚的媽媽。
他覺得自己就像一個入侵者，站在屬於別人的領地，搶了屬於他們的家和溫暖。小男孩和他媽媽當時狼狽而可憐的模樣接下來很長一段時間都在他腦海裏揮之不去……
當他們的身影消失在瓢潑大雨中後，千辰忍不住問媽媽：
“媽媽，那個哥哥說這裏是他的家，是真的嗎？還有那個阿姨……他們看起來好可憐……”
“不是他們說的那樣！他們可憐，小辰和媽媽以前不是比他們更可憐嗎？”
“那……讓他們繼續住在這裏好不好？”
“不可以！媽媽好辛苦才爭取到的東西怎麽可以輕易讓出去？！如果讓他們繼續留在這裏，媽媽和你的位置就會很危險……”
“可是媽媽，我不喜歡新家，我們回原來的家去吧。”
“小辰說傻話，這裏就是我們的家啊。”
“即使是為了小辰，媽媽也不願意放棄這裏嗎……”
“乖，不要胡思亂想。”
似乎就是從那天以後，千辰和媽媽之間的關係逐漸疏遠起來……
後來，媽媽第一次動手打了他。那天，是叔叔的生日。
媽媽在Party上再次要求他叫叔叔“爸爸”，他死都不願意。媽媽居然就動手打了他。他覺得生氣又傷心，憤怒之下跑出新家找個地方躲了起來。他想用這種辦法來促使媽媽回心轉意。
可是，讓他沒有想到的是第二天他不記得回家的路了，接著又被答應送他回家的騙子帶到了更遠的地方。他們逼迫他乞討，他不肯，一次又一次地逃跑，就這樣和家人失去了聯係……
直到兩年後。
他在一張舊報紙上無意間看到一篇報道，媽媽和爸爸已經在一年前的一次車禍中離世，就這樣連媽媽最後一麵都沒有見到……
“是真的嗎？你就是當年的小男孩？”
千辰仔細地辨認著，記憶中小男孩的臉和現在的森漸漸重疊在一起……
“想起來了嗎？全部都想起來了嗎？”森眼底透露出冰冷而充滿仇恨的光芒，“沒錯！我就是那個男孩！”
“那麽，你和你媽媽，後來過得好嗎？”遲疑了一下，千辰終於緩緩問道。
“嗬嗬！你還好意思問我這個問題？！” 森的眼神無比憎恨，“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恨你？！如果沒有你，我媽媽根本就不會和我爸爸分開！如果我媽媽一直在爸爸的身邊，就不會讓他喝醉了酒還開車！！爸爸也就不會死！爸爸死了，媽媽整個人仿佛也跟著死掉了。她生病了都不肯醫治，最後也死了……你還在這裏問她過得好不好？！你是成心想讓我揍你嗎？”
聽到他這麽說，千辰愣了一下。
“我很抱歉。”
沉默了一會，他誠懇地道歉：“我沒想到事情會變成這樣，而且當年我也還很小，什麽都不能做……”
“什麽都不能做？！你還用做什麽？！你什麽都沒做卻輕易地破壞了我們家的完整和幸福！你很得意嗎？！”森嘴唇隱隱咬出血痕。
千辰怔住了：“你這話是什麽意思？！”
“哈。裝什麽裝？！”森嘴角譏誚地上揚，笑容痛苦而嘲諷，“你難道會不知道嗎？如果沒有你，你媽媽不會那麽輕易地搶走我爸爸的心！你才是真正的罪魁禍首！那晚，你媽媽來我家，我在書房外麵偷聽到了她和我爸爸的對話。她威脅我爸說，如果爸爸不娶她，她就帶著你一起去跳海！”
“你說謊！我媽媽不會做那種事的！”千辰立即反駁。
他記得當初媽媽帶他去新家的時候，告訴他是因為叔叔很喜歡他和媽媽，同情他們的處境才把他們接過去的，媽媽不可能騙他的……
“我沒有說謊！我也沒必要說謊！而且我有證據可以證明我說的是實話！”森咄咄逼人地靠過來，嘴角有抹嘲諷的笑容。
“什麽證據？！”千辰冷冷地問，“拿不出來可別怪我對你不客氣！”
“你就是證據！！！”
森的指尖幾乎劃過千辰的鼻尖，他一字一字無比清晰地說：“你是我爸爸的私生子！這還不能說明問題嗎？！”
這樣難堪的字眼猛地從森的嘴中滾落，像一枚驚雷在千辰頭頂轟地炸開！
“私生子？！”
千辰重複著這幾個字，震驚地瞪視著森，一時間他仿佛失去了思考和說話的能力……
“對！你是私生子！我同父異母的兄弟。你血管裏流的是和我相同的血液，但是——”森冷冷地停頓了一下，“我不會承認你是我弟弟！永遠不會！！”
“你根本不應該出現！你的存在本身就是個錯誤！”他最後一句話像尖銳的錐子般重重地砸在千辰的心上！
私生子……
同父異母的兄弟……
這些陌生的詞在千辰腦中“嗡嗡”轟叫，他一時間根本完全無法接受……
整個人一動不動，像變成了一尊古老的石像。
原來，事實的真相竟然是這樣的嗎？
雖然事先猜測過一百種答案，設想過很多種可能，卻沒想到竟然和佑汐一點關係都沒有，都是因為他，森才會對付佑汐……
是他連累了佑汐……
連累她差點死掉……
“我媽媽犯了什麽錯？！為什麽她要承受那麽多的痛苦？你知道我們後來是怎麽過的嗎？媽媽始終不肯接受爸爸的接濟。我們一次一次地搬家，最後隻能住在破舊的木屋裏。可是即使這樣，她也從來沒有怨恨過你們。她死的時候還交代我不許去找你們的麻煩。我做不到媽媽那麽偉大。我在她的墓碑前發過誓，要把我們承受過的痛苦加倍地還給你們！”
“所以，你才對佑汐下手？！”從沉思中回神，千辰的思路開始漸漸清晰。既然森所做一切都是衝著自己來的，那麽，他會到四葉來，以及接近自己和佑汐都是早就計劃好了的！
“但是，僅憑當年的印象，你是怎麽認出我的？”他說出心底的困惑。
“這也許就是冥冥之中的注定吧！你忘了這個嗎？！”森冷冷地從懷裏拿出那條鑲嵌著巨大貓眼石的項鏈，“這條‘天使之弦’項鏈是我出生的時候爸爸送給我的禮物，世界上隻有唯一的一條！我一直非常珍惜，視若生命。那天晚上你把它交給我的時候，我幾乎一眼就認出來了！”
“這麽說來，你之前並不是刻意接近我和佑汐？”聽到這裏，千辰隱約鬆了口氣，“你隻是在那晚認出我的身份後，突然之間被積壓的憤怒和報複控製住了情緒，所以才會對佑汐不利……”
停了停，他深吸口氣，望著森手裏的貓眼石項鏈低聲道：“那麽這條項鏈既然是屬於你的東西，我現在就把它物歸原主。”
“物歸原主？！”森手指捏緊，神情冰冷，“你以為這樣我就會原諒你嗎？這條項鏈現在對於我來說根本一點意義都沒有！媽媽死了，爸爸也不在了，連Cynthia也……”他猛地頓住，隨即抬頭打量千辰一眼，表情絕望而悲戚，“對於我來說，任何的愛和溫暖都太奢侈。我的世界早就已經一片黑暗；在黑暗中沉淪下去遠比靠著那些渺茫的奢望活著要現實得多！”
“你是什麽意思？！”千辰立即警覺起來，充滿警告意味的目光射向他，“你最好不要再對佑汐有任何不利的舉動！否則，我絕不會原諒你！”
“嗬嗬！你果然很在乎她！”森認真地打量著他，嘴角漸漸出現一絲捉摸不定的笑意，“我怎麽對付她，那是我的事！”
“你想怎樣？！我不許你靠近她！無論你要怎麽對付我都可以，但是絕對不許傷害她！你聽到沒有？！”
“不許？！你有什麽權利不許？！你是她什麽人？！”森高傲地昂起臉，“隻要是我想做的事，沒有人可以阻止得了！”
“你！！”胸口掠過一陣寒意，千辰眼神複雜忍耐，“這次的事，我可以念在當年我和我媽媽的確虧欠了你和你媽媽的分上原諒你。可是，如果你以後再敢傷害佑汐，我就對你不客氣了！”
“你在威脅我嗎？！”森的表情如冰山般凝固，“我不怕威脅！”
千辰抬起頭直視著他的側影，良久，目光緩緩地柔和下來。
“對不起。”他誠懇地望著森，“如果事情是我能控製的話，當年我一定不會讓那個錯誤出現；如果我的存在曾經給你帶來那麽多的痛苦，我可以跟你說對不起。但是——”
“但是請你不要傷害佑汐！”他的目光變得冷凝起來，隨即因為太過在乎，隱約有了幾分懇求的意味，“拜托你，無論怎樣都不可以傷害她！你隨便怎麽對付我都沒有關係！不要把佑汐也牽連進來！她並沒有做錯什麽，沒理由讓她來承擔痛苦……”
“嗬嗬！那麽，當年我又犯了什麽錯？為什麽一夜之間爸爸沒有了，家也沒有了？”森冷冷地質問。
然後，他別開頭，不再看千辰，目光徑直望向窗外馬路上剛剛停靠在路邊的一輛小卡車。
仿佛是因為雨下得太大，卡車才不得不臨時停靠在這裏。
車上全部都是盆栽。
清一色種著同一種花——熏衣草。
美麗的紫色花朵在雨中搖曳，森怔怔地盯著那些花，仿佛看到了花玎的那一大片無邊無際的紫色花田……
腦海裏迅速地閃現出那張淡漠得像鬱金香一樣的麵孔，那個也同樣有著薔薇色頭發的女生，他真的忍心傷害她嗎？由最初的好奇、某個瞬間的心動，不知不覺，對她的感情已經越來越濃烈了……
那個總是對他冷冷的、充滿抗拒的的女孩，當在電影院裏和她緊握雙手的時候，在迷霧般的森林裏扮演戀人的時候，在緊緊地抱著她衝出玫瑰花圃的時候，一切都已經悄無聲息地發生了啊……
可是，她的心似乎屬於另外一個人……
心，鈍鈍地開始疼痛……
“既然你搶走了我的爸爸，搶走了屬於我的家，那麽我也搶走你最在乎的人，你最喜歡的東西！！這樣不是才公平嗎？！！”
森緩緩回頭，露出一個意味深長的笑：“對於一個男人來說，沒有比奪走他心愛的人更讓他痛徹心肺的事情了！”
“你說什麽？！”感覺到森話中隱藏的含義，千辰的身影劇烈地顫抖了一下，“你想對佑汐怎樣？！你這樣做很卑鄙！”
“卑鄙？！我不覺得啊！我喜歡她，追求自己喜歡的人，也有錯嗎？愛情可沒有先到後到之分！何況，我知道你們之間目前並不是情侶關係。”
“所以，你根本就沒有資格不許我追求她！”
這句話狠狠地擊中了千辰的痛處。他的怒火在無形中迅速上升到了一個極端，寶石藍的瞳孔驟然緊縮，目光如炬，直直地射向森，“你如果敢打佑汐的主意，我會殺掉你！”
“即使你身體裏流著和我相同的血，即使……你是我的親哥哥，我一樣會殺掉你！”
“你不會。”
森看著他，神情複雜而自信：“你絕對不會殺我！”
“你不要太自信！”千辰屏息凝視他，“我沒有什麽不敢！為了佑汐，我什麽都可以做！”
“哼，不是你不敢，而是你不能。如果你殺了我，你就將永遠失去保護她的資格。”
“而你，永遠都不想放棄這個資格的吧？！”森滿意地下著判斷。
千辰用沉默代替了回答。
窗外，雨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停了……
“如果……是她自己心甘情願地愛上我，你會阻止和幹涉她嗎？！”
森走到包廂門口，突然又回過頭，他決定再次試探千辰的底線。
“她不會的！她不會愛上你！她怎麽可能喜歡你這種人？！”千辰立即狂怒而堅定地反駁，拳頭握緊！
然而……
“你不要傷害他。”
不要傷害他……
不要……
空氣中仿佛有個聲音在對他說，那麽清晰地、帶著一絲懇求的語氣……
內心裏劃過一絲隱約的痛楚，千辰的目光暗淡下來……
他臉上每一個細微的表情變化全都落入森眼中。雖然不明白他臉色驟然灰白的原因，但是憑直覺，森覺得一定是對自己極其有利的!
他不能放過這個機會！
“你真的那麽肯定嗎？還是讓我來給你透露幾個信息吧。告訴你一些我和她之間很多你所不知道的秘密，或許會讓你重新衡量我的位置！”
千辰冷冷地瞪視著他不說話。
心卻一點點地往下沉……
“記者會那天，我們第一次見麵，我和她就私下有過談話，她告訴你了嗎？還有那個浪漫迷人的晚上，我們一起在電影院裏看電影；一整晚，她都緊緊拉著我的手沒有放開！她也告訴你了嗎？”
“你說謊！”千辰的胸口瞬間劇烈起伏起來，“這根本不可能！你在胡說八道！我絕對不相信你說的！”
“是嗎？那麽你可以回去親自問她啊！”森誌得意滿地微笑，看來自己已經完全占據了上風，“還不止呢，那天你不是叫她過來送策劃給我嗎？你不會知道我們一起度過了一個多麽奇妙的下午！還有那天在餐廳，我甚至親吻了她……”
“夠了！不要再說了！”
千辰的臉仿佛籠罩著一股冰冷的寒氣，聲音帶著刺骨的痛楚和冰冷：“就算你說的都是真的又怎樣？！以後隻要有我在，我就絕對不會讓你再有任何機會靠近佑汐！”
“我既然已經成功了那麽多次，以後也一定會有更多機會！你以為你可以阻擋我嗎？！”
雨後的太陽光柔和而透亮地照射進來。森的臉上有一種碎金子般閃耀的光芒，朦朧而魅惑，充滿致命的吸引力。
千辰危險地眯起眼睛，暗黑的光彩在眼內如潮汐漲漲落落。
靜默片刻，他最後還是克製住了自己，他不能對佑汐食言……
“如果不是在來之前我答應過佑汐不會傷害你，我現在就讓你知道惹怒我的下場！”
“哈！”森冷笑，笑聲卻突然硬生生頓住。
他剛才聽到什麽？
佑汐叫他不要傷害他？
她竟然叫千辰不要傷害他？
她在擔心他嗎……
這不可能……
“這次的事情就這樣一筆勾銷，最後一次警告你，最好別把佑汐牽扯進來！否則別怪我不念……不念……”千辰的胸口劇烈起伏，喉嚨裏氣血翻湧……
感受到他冰冷的目光，森優雅嘲諷地揚起嘴角：“不念什麽？你根本不需要這樣假惺惺！我從來沒當你是我弟弟！我要做的事情就一定會做到底！”
“我一定會讓她愛上我！你曾經搶走了我最在乎的東西；現在，我也要搶走你最在乎的東西！”
信心十足地丟下這句話後，他轉身拉開包廂的門走了出去。
如同咒語般。
我一定會讓她愛上我！
你曾經搶走了我最在乎的東西，現在，我也要搶走你最在乎的東西……
久久地、久久地在千辰的耳邊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