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幕 信物 糾纏
即使是敞開了我的懷抱,
那個永遠都隻對你一個人敞開的懷抱,
也還是不能再朝我走過來嗎?
不能到我的身邊來嗎?
真的……
不能嗎?
我愛你!
——森·瑟基
半小時後。
紫家別墅的書房裏。
“阿姨,您……沒有別的話要對我說了嗎?”
千辰凝望著書桌後麵紫夫人靜立的身影,神色掩飾不住有些失望。
很早以前,他就知道那個糾纏佑汐的夢魘起源於一段他所不知道的過去,他一直渴望了解那個秘密,但是從來都沒有機會。最近幾次佑汐頻繁暈倒以及夢魘的回歸讓他突然產生了一些猜想,秘密也許到了該揭示的時候了。他想盡快找到病症,徹底治愈佑汐。
而佑汐的母親顯然是知道所有秘密的。
他原本以為她叫他進書房來之後就會告訴他一切,可是令他沒想到是,她卻隻是讓他講述一些關於森的事情。於是,他詳細地介紹了所有的經過和情形,包括佑汐第一次在飛機上見到森的照片時的反應。
當他複述那6個字“既危險,又麵善”時,他無比清楚地察覺到紫夫人在那一刻的震驚。
“她……她真的那麽說嗎?”她的表情明顯恐慌起來,情不自禁地站起身來回踱著步子,千辰從來沒有見過她這麽失控過。
“是的,阿姨,我想我不會記錯。這句話……有問題嗎?”他試探地問。
“沒有。沒有問題。”
盡管聽到了否定的回答,一個大大的疑問還是悄無聲息地湧進千辰的心裏……
如果真的沒有問題,她當時的神情為什麽那麽震驚和恐慌呢?
好像佑汐說的那6個字是一枚危險的定時炸彈,會隨時爆炸……
但他明白無論他多麽想了解事情的真相,再問下去都會是徒勞,他應該采取別的途徑和辦法。
不過在最後臨出門前,他還是忍不住問了一下她有沒有別的事情。明知道答案是否定的,偏偏有時就是不願意徹底死心,人很多時候都會這樣。
“沒有。你出去吧,阿姨現在想一個人靜一靜。”
強行壓抑著心底波濤洶湧的激動,紫夫人竭力維持著表麵的鎮定吩咐道:“對了,如果汐汐醒過來,你記得第一時間來通知我。”
“好的,您放心吧。”略微猶疑了一下,千辰終於轉身向門口走去。
砰——
聽到輕輕的關門聲響起,書房中的身影才長長吐了口氣,卸下所有偽裝無力地癱倒在舒適的豪華靠椅中。
眼前漸漸浮現出白天在大廳見到的少年那張俊美冷漠的麵容,並慢慢地和多年前那個記憶中桀驁的少年影像重疊……
那天的天空顏色有些灰白。
年輕的母親坐在客廳裏等著女兒帶她的新朋友回家。
最近,她老是聽女兒提起那個新朋友,她還是第一次見女兒對一個人這樣近乎狂熱地崇拜和仰慕著。
自從丈夫去世後,她就帶著女兒獨自來到父母留下的別墅裏生活。原本開朗活潑的女兒變得沉靜內向。她幾乎不交朋友,總是一個人在花園裏玩,似乎那些花就是她唯一的朋友。
但這一段時間以來,她發現女兒的笑容明顯多了起來,同時也多了一句口頭禪:“夜哥哥……”
於是,她對那個少年充滿好奇。在她的想象中,那一定是個極其清秀明亮的少年。
她像迎接貴賓一樣吩咐傭人把家裏裏裏外外精心布置了一番,並預備了可口的飯菜。
比預定的時間晚了半個多小時後,門鈴響起,等不及吩咐傭人,她幾乎小跑著衝了出去。
“來了來了!!”她興奮地打開門,眼前看到的景象卻讓她大吃一驚!
盛夏的黃昏。
風中飄散著陣陣花香。
穿著雪白公主裙的少女滿身泥垢,薔薇色的秀發上沾滿草屑和紫色的花瓣,邋遢得像個深山裏跑出來的小野人。
在她身後,一臉倔強的少年驕傲地揚起臉,手裏抓著四隻鞋子;他的衣服同樣髒而亂。察覺到她極端驚訝的眼神,他那雙星光藍寶石般的眸子裏露出了桀驁不馴的神采。
直到女兒不滿地大叫著:“媽媽,你怎麽不邀請我的朋友進去呢?”她才回過神來趕緊展開笑容:“嗬嗬,他就是你常和媽媽提起的那個哥哥嗎?確實很與眾不同哦。”
“哼。”經過她身邊的時候,她分明聽到了少年鼻孔中那若有若無的輕哼。
她心裏隱約有不好的預感……
飯桌上。
菜肴豐盛,氣氛卻有點壓抑。
“媽媽,夜哥哥好看嗎?!”渾然未覺的少女向母親撒嬌,“他像不像童話裏的王子?”
“好看!”母親還來不及答,一旁的傭人已經搶先說了,“不過好像有點凶呢,小姐會不會被他欺負啊?”
“他是很凶的哦,不過我願意被他欺負啦。”少女天真嬌憨地笑著,如清晨的鬱金香般迷人。
“小姐不是說真的吧?”傭人猛搖頭,眼睛不敢置信地瞪大,“居然還有人心甘情願被欺負?!”
“小姐是在開玩笑的啦。”另一個傭人說道,“我們家這麽高貴的小姐願意和他做朋友,他高興還來不及呢,哪敢欺負小姐哦!不過,我怎麽覺得他有點眼熟呢……”
聽到周圍的議論,一直低著頭的少年有些不悅地皺起眉頭。
他身邊的少女立即對他展開一個甜美的微笑,安撫他的情緒:“夜哥哥,這個很好吃的,給你吃這個!”
“你們家住在哪裏?爸爸媽媽是做什麽工作的?”少女的母親為了緩和氣氛,在旁邊客氣地詢問。
可是她等了許久也沒有等到任何回應。
她疑惑地抬起頭看向對麵的少年,卻發現他的臉色難看至極。
“怎麽了?我說錯了什麽?”她擔憂地靠近女兒低聲問。
“媽媽,夜哥哥和他媽媽住在湖對麵的小木屋裏,我去過他們家,他媽媽一直在生病,爸爸……我沒看到過。”少女將視線轉向臉色突然暗淡下去的少年,他依舊把頭驕傲地昂得高高的,可是眼神分明夾雜著一絲莫名的痛楚。
少女在桌子底下找到他的手,輕輕握住。
這時,那個一直在沉思的傭人突然興奮地大叫起來:“我想起來了!上次在花園裏偷摘鬱金香的……就是他哦!小姐怎麽可以和小偷做朋友?!”
砰——
少年霍地從座位上站了起來!
母親的心咯噔一下。
“沒有!夜哥哥才沒有偷花呢,是我叫他摘的。”少女站起來抱住少年,討好地仰望著他,靠近他耳邊低聲說,“你答應過我不許生氣的哦。以後你想怎麽生氣都行,但是現在不行。你要給我媽媽留個好印象。”
“不!我就是這樣的!我偷了花!我剛才還故意帶你去花田裏把衣服弄髒,我才不想裝模作樣。”說完這些話,少年突然轉身,朝門口跑去,決絕地連頭也不回。
這突然的變故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夜哥哥!!”
少女驚怔了一下後反應過來,也立即跟著往門外跑。
在院子裏,她追上了少年,祈求地拉著他的手:“好好好!你怎麽說就怎麽好了,我隻是希望我媽媽更喜歡你。如果你覺得別扭,就不要偽裝了。我覺得真實的你也很好,真的!”
少年沉默著沒有回答。
“嗯,我……很喜歡你。”少女的母親出現在他們身後,輕聲說,她話語裏的停頓被少年敏感地覺察到。
“大人果然都很虛偽!!”少年的臉瞬間漲得通紅,憤怒地大口喘氣,“爸爸以前說很喜歡森,可是他後來卻可以不要森!他說過森是世界上最乖最懂事的孩子,可是後來他又對另一個人說了同樣的話,還把我的項鏈拿去給了他!!大人都是不可靠的!不可靠!”
他大吼著衝了出去……
望著女兒追在他身後跑出去的身影,少女的母親心中充滿擔憂:那是一個多麽敏感而脆弱的心靈啊!它背負了太多的黑暗!女兒和他交往下去,會不會被他的個性觸傷呢?
但是,她不忍做出任何違逆女兒的舉動……
直到有一天。
“媽媽,我和夜哥哥約好了一起去小島玩哦。下午就會回來的,你要等我一起吃晚飯哦。”
“還有其他同學去嗎?”她把女兒打扮漂亮,有些不放心地叮嚀道,“要注意安全哦,危險的地方不要去。”
“有夜哥哥在,我會很安全的。他會保護我。”
“嗯!”
她看著女兒出門,心裏卻莫名地不安……
直到。
傍晚出事的消息傳來……
因為傷勢太嚴重,她連夜收拾東西將女兒帶往悉尼最大的中心醫院。
昏迷中,女兒一直痛苦地皺著眉頭大喊:“媽媽,我好痛……為什麽要鬆開……不要丟下我!我好怕!”甚至一度有不願醒來的跡象,醫生費了好大的勁才將她搶救過來。
醒來後,女兒突然就變了個人,大哭大鬧著要離開澳洲回四葉,也不許任何人再提“夜哥哥”三個字,回到四葉後似乎就慢慢封存了那段記憶,從來不肯對任何人提起……
“好不容易汐汐才終於從那個夢魘中走了出來,他卻又出現了!!到底要折磨我的女兒到什麽時候呢?!”
書房內,紫佑汐的母親緩緩從回憶中回神,悲傷擔憂地歎息著:“在教堂那天我就應該把他認出來的,是我疏忽了!!”她隨即又懷疑地搖搖頭,“但是,如果真是他的話,他為什麽不和汐汐相認呢?難道他竟然沒有認出汐汐來嗎?!這不可能!!”
“他一定是偽裝的!他一定有陰謀!怎麽辦,我現在該怎麽辦?偏偏現在汐汐被催眠的記憶也有了蘇醒的跡象,那時候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情會令汐汐痛苦得需要逃離呢?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情??一定和他有關!我要去問他!不行,這樣一來肯定會引起他懷疑的……”
“但是,名字不同了,連相貌和性格也發生了很大變化,他也許是真的沒有認出來呢?!這並不是沒有可能。不過頭發,汐汐的頭發……”
窗外,一個身影微微發怔,書房中剛才那些自言自語一字不漏地全部落進了他的耳中。
對不起,我不是有意要偷聽的。
但是為了佑汐,我必須不顧一切!
然後,他堅定地轉身離開……
四葉學園旁側的收藏店裏,燈光明亮而朦朧。
宮星燁不時用目光打量沙發上那個已經呆坐了好幾個小時獨自喝悶酒的身影,心中滋味複雜……
看來,森是動真情了……
他原本應該替好朋友感到高興才對,慶祝他終於從那道“Cynthia”的死胡同中走了出來,慶祝他終於在新的愛情中重獲新生。可是,為什麽他這次喜歡上的人偏偏是佑汐呢?
佑汐身邊有一個千辰就已經足夠了。
今天複賽現場的那一幕無形中預示了一場暗戰遲早會爆發。從森以往的個性看來,他絕對是認定了就不會輕易退讓的一方。但是千辰呢?他一直深愛著佑汐;即使他以前可以一直隱瞞自己的愛,但他絕對不會允許被森橫刀奪愛……
而且站在旁觀者的角度上,他覺得千辰比森更適合佑汐,是真正能夠給她幸福的人。
他應該趁早勸說森放棄,可是,用什麽理由來說服他呢……
突然——
“這個是從哪裏來的?!”
一陣酒香撲鼻而來,隨即一隻手死死地抓緊了宮星燁的肩膀,把他近乎瘋狂地使勁搖晃著:“快點告訴我!你怎麽會……有這個?!是從哪來的?!快點告訴我!!”
“紫貝殼?!”宮星燁看清他手裏的東西後有些驚異,“你認得它們……”
“快告訴我是從哪來的!!!”
森的聲音變得難以克製地激動起來,高大的身體顫抖著,幾乎站立不穩:“星燁……告訴我!”
他喃喃緊張的模樣前所未有。
剛才,就在他打算讓自己喝醉,猛給自己灌酒直到人事不省、什麽都不用再去想,也不用再忍受心口那越來越濃烈的感情折磨的時候,櫃台一個角落裏的東西卻牢牢地吸引了他的視線。
原本,他以為是他眼花,是他的幻覺,可是當他的手指清晰地觸摸到那兩枚貝殼,他的眼中陡然發出了星芒般的光亮!
“是紫貝殼!我們的紫貝殼啊……”
森目光中的熱切和期盼令宮星燁渾身一震!
他試圖從森的手中接過紫貝殼,可是他抓得好緊好緊!仿佛那貝殼就是他的生命般,緊緊地抓著無論如何都不肯放手!
原本深黯的眼睛裏爆發出明亮奪目的光彩,剛才還醉醺醺似乎不省人事的狀態也已經被飽滿的亢奮和喜悅所取代:“我找到了!我找到了!我真的找到了!!Cynthia一定就在這裏……”
“Cynthia就在這裏?”宮星燁頓時又被他弄得有些迷糊起來,“你說……這兩枚貝殼也和Cynthia有關係嗎?!你說清楚。”
“不!你快告訴我從哪裏找到貝殼的!!這並不是普通的貝殼!”森此刻完全和平時冷靜自製的樣子判若兩人,修長的手指顫抖地指著兩枚貝殼上一個隱秘的地方對他說,“你看,這裏有一個字母‘Y’,這裏有一個‘C’!看到了嗎?”
“嗯?代表什麽意思?”宮星燁一邊問,心中卻隱約有了一個逐漸明朗的猜測……
“分別是我和Cynthia名字開頭的第一個字母!這是我們之間的信物!”緩緩說完,森突然微笑起來,笑容極美,深藍的瞳孔裏也隨之洋溢出夢幻般幸福的神采。“所以,隻要你肯告訴我貝殼是從哪裏來的,我就可以順利地找到她了!找到Cynthia了!”
“是……佑——”宮星燁欲言又止。
如果紫貝殼是森和Cynthia之間的信物,那麽,佑汐……有沒有可能就是“她”?!
世界上竟然真的會有這樣巧合的事情嗎?
如果猜測是正確的,那整個事情將會變得更加複雜難解……
“星燁!!”
眼看著他話到了嘴邊又突然咽了回去,森急得不顧一切地一把拽緊了他的衣領:“這件事情對我真的非常非常重要!算我求你還不行嗎?我求你一定要告訴我!!你最清楚我這些年是怎麽在思念中煎熬過來的!你也最明白我對Cynthia的感情!!我真的不能再失去她了!我尋找了她7年,現在好不容易有了線索,你為什麽不願意幫幫我?!你隻需要告訴我貝殼是哪裏來的。這個要求很為難你嗎?!真的很為難嗎?或者……”他恍惚失神了一會,“或者你也不知道貝殼是從哪裏來的?哦,我忘記你一直是做收藏的,那麽是誰把貝殼賣給你的?也請你告訴我吧,哪怕隻有一絲線索我都不能放過……”
“我不知道應不應該告訴你……”
凝視著森緊張到語無倫次、眼中幾欲漫出淚光來的狼狽模樣,宮星燁心底暗暗歎息:也許,佑汐和他之間的糾纏將注定是免不了的一場浩劫……
夜色逐漸深沉,紫家別墅裏的燈光恍惚明滅。
千辰一直守在昏睡的紫佑汐床前,他的雙手一直被她緊緊握著。
整個下午,**的女孩一直處於昏睡狀態。現在已經是快晚上9點了,她依然沒有清醒過來的跡象。
這次似乎比前麵任何一次昏睡的時間都要長。
這樣的情形在7年前他剛到紫家來的時候,似乎曾經出現過……
那時他剛被帶回四葉不久。
紫家臥室裏,一臉焦急憂傷的母親對著**昏迷的少女直歎氣。
少年神色黯然地站在一旁。
私家醫生忙碌地拿著器械診斷著,尋找病因。
最後,結果出來了。
“紫夫人,根據我的分析,小姐並沒有生病,而是受了極強烈的刺激才導致昏迷!”多年來一直擔任紫家家庭醫生的高醫生經過仔細的研究後,他得出這樣的判斷。
“您的意思是?”
“我曾聽夫人提起過,小姐腦海裏有一部分記憶被她自動催眠了。今天的情形看來,小姐顯然是受到了來自外部的刺激使得那部分意識試圖蘇醒。而她強行抗拒它,所以整個腦部受到牽連而陷入昏迷。”
“大概會昏迷多久?”略顯憔悴但依然美麗的母親擔憂地問。
“那我也不能確定。小姐腦中有兩種對抗的意識,必須等它們中的某一種占據上風,小姐才有可能蘇醒過來。”高醫生回答。
“如果兩種意識一直鬥爭,那麽汐汐就會一直處於昏迷狀態嗎?有什麽解決的辦法沒有?”
“這個目前來說並沒有辦法,隻能靠小姐自己控製和克服,除非……”高醫生頓了頓,終於咬牙說出唯一的解決辦法,“除非能把小姐腦中那部分記憶取出來!可是據我所知在紫家在世的人當中,這個能力隻有小姐自己具有!但她現在隻是把它們封存,如果靠外力強行取出那段記憶,極有可能導致小姐徹底失憶!所以我不讚同這個辦法。”
“我知道了。你先出去吧。”
紫家書房裏。
母親將女兒的貼身保鏢叫了進去。
“千辰,既然你是汐汐帶回來的人,又是整天跟在她身邊的,怎麽允許別人在她麵前亂講話呢?!你真令我失望!”
“……”
滿臉憂傷的少年毫不辯解,始終低著頭不說話,用這個舉動表達著心底的愧疚和自責。
“好了,以後如果再有任何人在汐汐麵前提到澳洲和花玎,你就當場用膠布貼他的嘴巴!!”停了停,她像想起什麽似的特別交代道,“你最需要記住的是,雖然你原本就姓夜,年齡也比小姐大,但絕對不可以要求她叫你那三個字……”
“我知道。”少年突然抬起頭,認真地注視著她說:“紫阿姨放心,我絕對不會要求佑汐叫我‘夜哥哥’。我知道自己的職責,我是她的保鏢,當然會盡最大的力量保護她,讓她開心和快樂!”
“好!有你這句話就好,真是個乖孩子。”
……
砰砰砰——
陡然響起的急促的敲門聲打斷了回憶,千辰不由自主地微皺眉頭。
“千辰少爺,不好了,外麵來了個野蠻的家夥在撞門呢!”吳媽慌亂的聲音在臥室門外響起。
“出了什麽事?”千辰起身拉開門,一邊問一邊跟在她身後走出去。
“剛才外麵有人說要找小姐!是和宮星燁少爺一起來的,我告訴他們小姐還昏迷著沒清醒呢。可是另外那個人說一定是小姐不願意見他,但他一定要見小姐!然後就開始撞門,嚇死我了!!!”
“嗯,我知道了。”
聽完吳媽的解釋,千辰暗暗思索起來,會是誰這麽著急地要見佑汐呢?
而且氣勢那麽囂張,行事那麽出格,腦海中閃現一張高傲冷漠的臉,會不會是他?!
路燈散發明亮的光。紫家高大堅固的鐵門外,兩個俊美的少年互相拉扯著。
兩人額角都滲出了細密的汗珠。
“森,你不要這麽激動。吳媽既然說了佑汐還沒醒過來,我們明天再來問也一樣的。”宮星燁焦灼地勸說著森,開始後悔在沒有征求佑汐的同意前就把紫貝殼主人的身份透露給森。但是現在說什麽都晚了,他唯一可以做的就是盡最大的努力來勸森冷靜下來。
“不!你不懂!”
森一把推開拉住他的那隻手,眼神狂熱而固執:“我真害怕明天再來她就已經消失了!我怎麽可能再等到明天?!你摸摸我的心,它現在跳得有多快?!也許在沒有得到答案之前,我的心就已經承受不了負荷以致衰竭而死了!如果明知道Cynthia可能就在附近,而我卻不能去找她,我會瘋掉的,會死掉!你明白嗎?你理解嗎?我一定要活著找到Cynthia!見到Cynthia!”
說完,他開始不顧一切地繼續使勁拍打鐵門。
可是門內始終安靜得沒有一絲反應。
明明聽到房間裏有腳步聲傳來,但一直沒人出來開門。
也許是酒精的作用,森突然胸間氣血翻湧。
越來越濃烈的情緒控製了他的整個思維,他猛地提高聲音:“開門!再不開門我就踹了!”
然後真的一腳用力向前踢出去。
嘭——
鐵門發出巨大的撞擊聲。
一陣強烈的疼痛感隨即從右腳傳來,一直延伸到心髒,痛到麻木……
“Cynthia!!Cynthia!!!Cynthia你在裏麵嗎?”心痛得仿佛隨時會碎掉。明明她就在裏麵,可是卻不肯給他一個見麵的機會,眼淚順著森俊美的臉頰滴落下來,“為什麽不肯見我?如果你真的是Cynthia,為什麽要一直裝做不認識我?!你難道不知道沒有你我快死了……就快不能呼吸了,想你想得快死掉了!瘋掉了!可是……你為什麽還是不理我?!你真的那麽絕情嗎?Cynthia……”
“求求你,見我一麵吧!!”他眼前的景物開始模糊地晃動。森一下子撲倒在鐵門中央,硬生生地把自己握著紫貝殼的手從縫隙裏伸進門裏麵,竭盡全力地呼喊著,“Cynthia,紫貝殼現在就在我的手裏!這是我們的約定,隻有你和我知道的約定,所以你逃不掉了!我一定會抓住你的!這次無論如何再也不會放開你的手……”
他情緒失控地質問與吼叫,眼神狂亂而痛楚,狀態幾近癲狂。
“如果你真的不肯出來見我,那麽,我寧願死也不會再離開這裏……”說完,他猛地後退數步。
“森,不要!!”
在宮星燁震驚的阻止聲中,森整個人已經像墜毀的風箏般直直地飛了出去,仿佛前麵那扇鐵門是一個十惡不赦的劊子手,他不顧一切地、豁出性命般地撞了過去。
哐當——
哐當——
鐵門劇烈地來回震動,發出驚心動魄的哀號。
“森!你瘋了!”
宮星燁奔過去扶起倒在地上的身影,發現森光潔的額頭上出現了一道觸目驚心的傷口,還不斷有鮮紅的血液從那傷口滲出來。可是森爬起來之後,卻全然不顧那些傷勢,隻是目光恨恨地盯著那扇鐵門,蓄勢待發地準備再次撞向它!
然而——
“果然是你!”
隨著清晰的腳步聲越來越近,一個俊美的少年出現在了鐵門後麵。
“千辰!”宮星燁看到門後的少年暗中鬆了口氣,神色愧疚地道歉,“都是我不好,不該擅自把秘密說出來,結果弄出這種狀況。”
“沒關係。”
千辰疲憊地微笑,“是秘密的話遲早都要揭開的,早晚都一樣。”然後他打開鐵門走了出來,定定地站在醉意朦朧的森麵前。
兩個少年長時間地對視著。
同樣藍得發亮的眼瞳中流淌著危險複雜的暗流。
“這裏並沒有你要找的Cynthia。”
終於。千辰冷冷地率先開口。
“原來你一直有聽到我們在外麵的對話,卻躲到現在才肯出來?你是不是趁機把Cynthia藏起來了?是不是?”森情緒失控地一把拽緊了千辰的衣領,目光泛紅,眼底流露出徹骨的仇恨,“Cynthia是我的!她是我的!你休想把她搶走!”
“可是我說過了,我們這裏並沒有什麽Cynthia!!!”
“有!!!紫佑汐就是Cynthia!她就是!!”因為太激動,森開始劇烈地咳嗽,語氣憤怒而悲戚,“她以為裝成不認識我,我就真的一點都看不出來嗎?雖然她的樣貌改變了很多,個性也不再是我所認識的Cynthia的性格,但是,至少有一種東西是不會變的!!”
“什麽不會變?!”千辰的聲音依然冷冷的,隻是仔細分辨或許就能聽出其中細微的顫動,一種不安的預感漸漸地開始在他的血液中無聲地蔓延……
“電波。”
緩緩說出這兩個字,森的神情明顯變得自信而狂妄起來:“每個人身上都有屬於自己的獨特電波。某些電波和電波之間會存在獨特的感應。當我第一次在四葉看見她的時候,我就感應到了這種電波。後來幾次的接觸,讓我越來越深刻地意識到她對我來說是很特別的,而且無論我怎麽努力都擺脫不了這種電波的感應。所以那晚在玫瑰花圃中,我才會在最後關頭不顧一切地衝進去把她救出來。無論其他的東西怎麽改變,電波是不會改變的,這就是注定的緣分和宿命!!”
“是嗎?這些都是你的一麵之詞,我為什麽要相信你?”千辰緊緊地盯著森,眼神戒備,“誰知道這是不是你編出來的借口?!也許你隻是想找機會接近佑汐,然後實現你不軌的目的!”
“你胡說!!”森狂怒地揮出一拳,身體卻踉蹌著差點摔倒。
“如果你忘記了你那天在咖啡館裏說過的話,我可以提醒你,因為我並沒有忘記。”
千辰定定地凝視著森,寶石般湛藍的眼睛裏透出危險的光芒!
“我一定會讓她愛上我!你曾經搶走了我最在乎的東西,現在,我也要搶走你最在乎的東西!”
……
他最在乎的東西永遠隻有一樣。
而他,絕對不允許麵前這個人搶走她!
“你怕了嗎?你分明是在害怕!”森忽然大聲冷笑起來,“你害怕我們見麵!你害怕她會愛上我,所以你阻止我見到她!可是,沒有用的!她一直都在我心裏,我也在她的心裏!不然她不會一直保存著紫貝殼,因為貝殼裏隱藏著我們許下的承諾。而這個承諾你永遠不會知道,哈哈哈哈……”
紫貝殼?
千辰盯著森手中的東西,恍然怔住。
這兩枚貝殼他曾經見過,是在從澳洲回來的飛機上……
“你猜我那天找到了什麽?”她隨即緩緩攤開手掌。於是,千辰看到了兩枚小巧精致的紫色貝殼躺在她的手心。
“在花田裏找到的嗎?”千辰接過貝殼,發現背麵隱約刻著兩個字,或許曾經是某段愛情的信物。
“嗯。”紫佑汐點頭,“那個看守花田的老爺爺似乎認識我呢。就是他帶我去找到這個的。”她若有所思地說。
千辰的心突然沒來由地一緊。
“是嗎?那麽,你有向他打聽出……什麽嗎?”或許是因為緊張,他的喉嚨閃過一絲沙啞。
“沒有。”紫佑汐搖頭,低低地歎口氣,“他是個啞巴。不然,或許我真的可以探聽一些情況。”
“哦。”
“我不會相信你的任何鬼話!”
極力壓製著心底奔流成河的強烈不安,千辰的目光轉而停留在宮星燁的身上:“星燁,你趕快把他帶走吧,我沒有時間聽他在這裏胡言亂語!”
是的。
被森說中了。
他真的很害怕……
佑汐,會是森要尋找的那個人嗎?
如果是,那麽森和佑汐之間,一定存在著他不知道的過去……
那段他一直渴望了解的關於佑汐的過去,會和森有關嗎?
他不想接受那樣殘酷的事實。
“你是在逃避!事實不會允許你不相信!”
森似乎從他的神色中找出了些許破綻,口氣變得越發自信起來:“我可以說得再清楚一點,這兩枚貝殼就是我和Cynthia之間的愛情信物!當年就是我和她一起把貝殼埋在了花田小木屋後的花圃中。除了她,不會有其他人能找到它們!既然貝殼是紫佑汐交給星燁的,那麽她一定就是Cynthia!!”
“是嗎?!也許一切都是巧合而已!佑汐跟我說過她並不知道貝殼中的秘密,是那個老爺爺帶著她去挖的,她也覺得很莫名其妙!!所以,她不可能是你說的那個Cynthia!!!”
“她是!”
“她不是!!”
“是!!!”
“不是!!!”
……
這兩個家夥都瘋了!
宮星燁頭疼地捂住臉。
如果現在佑汐清醒過來,親眼看見這兩個俊美優秀的少年這樣完全失去理智地吵鬧,不知道她會無奈地歎息走開,還是會堅定地走到其中一個身邊呢?
“千辰,森,你們聽我說一句好不好?”宮星燁費了好大勁才插上話,“這兩枚貝殼確實是佑汐親手交給我的。森沒有說假話;他的推斷也很有道理。而千辰既然說佑汐並不知道貝殼中的秘密,那麽她也極可能不是Cynthia。所以,你們在這裏爭吵根本一點意義都沒有!等佑汐清醒過來,再一起去問她事情的真相不就水落石出了嗎?!”
“我同意。”千辰冷冷地一把推開擋住去路的森,臨走前又打壓氣勢地瞟了森一眼,冷聲說,“我百分百相信佑汐不會是Cynthia……”
然後大步向鐵門那邊走去。
身後不出所料地立即響起森迫不及待反駁的聲音:“我百分百肯定她是Cynthia!”
“你們……”宮星燁無奈地歎氣,“不是說好不再吵了嗎?怎麽像小孩子一樣沒完沒了呢?”
“事實就是事實!!”
“事實就是事實!”
兩個鬥雞般死死咬住防線不放的少年同時說了一句一模一樣的話。
“你們到底要吵到什麽時候?!”宮星燁生氣地低吼,卻突然像聽到什麽似的轉過頭去。
仿佛有歎息聲。
幽幽地從空中傳來。
爭吵中的千辰和森幾乎條件反射般同時轉身。
燈光迷離。
鐵門邊。
紫佑汐不知道什麽時候安靜地站在那裏,她麵容蒼白,輕咬嘴唇,眼底霧氣般的星芒隱約可見。
“佑汐?你醒了?!”
千辰從最初的震驚中回過神來,立即朝她奔了過去。
而森整個人卻完全愣住了,呆在原地。
他定定地凝視著燈光下那個蒼白纖細的身影,薔薇色的長發披散在她身後,她就像一幅剛完工的西洋油畫,鮮豔而美麗。一如記憶中那個少女溫暖明亮的笑容,直直地、暢通無阻地湧進他柔軟的心房。
半晌。
他才遲疑地呼喚她:“Cynthia,我是夜哥哥……你不記得我了嗎?不認識我了嗎?我是夜哥哥!”
他的聲音溫柔至極,如水麵美麗的漣漪。
深藍色的眼眸在夜色下幽深如潭。
千辰緊張地聽見自己急促的心跳聲!
“我一直在找你。”
森直直地朝那邊走過去,唇角的笑容緩緩如罌粟綻放:“原來你躲在這裏!你還是和小時候一樣喜歡玩捉迷藏!可是我太笨了,居然花了這麽長的時間才把你找到!Cynthia,你不會怪我吧?”
他越走越近。
越走越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