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那個我不愛你的謊言

想一個人,並不一定必須去見她,就好像,愛一個人,也並不一定要拚盡全力將她留在身邊。歲月如風,時光似小偷,有些事,有些感情,隻能止於唇齒,掩於歲月,就像那個美麗的謊言,就像你用生命去愛著一個人的心情。

【一】

時間倒退回兩天前,我是安冉。是有微風從窗口吹進來的午後,等芳姨出門去買菜的時候,我才再次拿出手機,撥打唐澤逸的手機。

這個號碼我已經爛熟於心,倒背如流。

關於喬歡的消息,我還沒有跟芳姨提起,我怕那些消息到頭來不過是一場空。芳姨年紀大了,承受不了那樣的大喜大悲。

而我,早已經學會了耐心地等待,即便是假裝,也能做到外人看來的,泰山崩於前而麵不改色。因此,那個叫唐澤逸的男生第N次掛斷我的電話後,我仍然能夠好脾氣地用費浩然送給我的“新玩意”給他發短信。

那是一部可以將語音轉成文字的手機,據說,是費家最新研製的款式,還沒有上市,我是第一個試用者。因為不太熟悉操作方法,總是提示錯誤,我便有點著急,心想,還不如打字呢。

這樣想著的時候,我的手就不由自主地伸向手機鍵盤,然後,驀地愣住。原本,一片黑暗的世界裏,慢慢浮現起一團昏黃,那一團昏黃裏,手機鍵盤上的字母慢慢清晰起來,然後就是一片刺眼的白光,我下意識地舉手遮住眼睛,一直臥在一旁守著我的玫瑰便機警地站起來看著我。

“玫瑰,我似乎能看見你了……”我怔怔地說,然後就看見了玫瑰輕輕擺動著的尾巴。很快,我的眼睛就適合了日光。

我帶著玫瑰以最快的速度去了醫院,我的主治醫生看見我,聽說我複明後,他似乎並不驚訝。

在我做完各項檢查後,主治醫生終於露出少見的笑容說:“恭喜你。”

但轉瞬他又嚴肅地說道:“但是,作為你的主治醫生,我想我有義務提醒你,這種複明,也許是永遠性的,也許……”

他頓一頓,理性又客觀地接著說道:“也許隻是幾個月,幾天,之後,你可能再次失明。如果是那樣,那可能就是永久性的失明,除非換眼角膜。”

我淡定地點頭,微笑:“好,我知道了。”

其實,能夠複明,哪怕隻是一天,一個小時,再看看這個世界,就已經很滿足了吧!

醫生似乎有點意外:“你好像很坦然,很多病人,這種情況下都會求醫生,一定要想辦法保住自己的視力。”

我笑:“失去理智就不會失明嗎?”

“顯然不會。”

“那我為什麽還要那樣做呢?”我冷靜淡然地答,想要將這種理智保持到底。

但很快,便有人激動地衝進來,輕易就讓我破了功。那人連連叫著我的名字,快步走進來,一瞬不瞬地看著我,像是在研究一個什麽新式的玩具。

“安冉,我是誰?”他將一張臉湊到我眼前。

我假裝嫌棄地退後一步,看著他:“費浩然。”

“哈,你真的能看見我是誰了!”他開心地笑起來,那樣子好像如果沒有醫生在場,會高興得原地轉個圈一樣,然後,他又自言自語說,“不行,也許你隻是聽聲音認出我是誰的。”

這樣說的時候,他豎起一根手指頭在我眼前晃來晃去:“這是幾?”

他那樣子,不僅自己傻透了,連帶地顯得被提問的我也有點蠢起來。

我翻翻眼睛,沒好氣地說:“費浩然,你能別晃你的手指了嗎?晃得我頭暈。而且,你這樣子好傻。”

他卻並不生氣,上前一步就熊抱住我,開心得像個孩子:“安冉,你能看見了!真的能看見了!太好了,太好了……”

“喂,快放開我。”我內心感動,卻假裝抗拒,這麽多年來,我還是不能適應,被人這樣溫暖著。

“不放。”他將我抱得更緊。

“我快要被你勒死了。”我繼續抗議。

“沒關係,”他說,“反正有醫生在。”

我忍不住翻白眼,隻好拿出我的殺手鐧:“我要告訴江碧……”

果然,“江碧”兩個字剛出口,費浩然就乖乖鬆開了我。

“你怎麽知道我在醫院?”我突然想起來這個問題。

費浩然卻像是抓住了我的把柄一般,惡人先告狀地說:“你還敢問!這麽大的事,你怎麽不打電話跟我說?要不是因為你在治療記錄裏留的緊急聯絡人是我,要不是醫生給我打電話,你是不是打算一直不告訴我?”

噢,原來是醫生“出賣”了我。我望向醫生,他卻一副無辜的樣子,假裝低頭去看電腦上的治療記錄,抬也不頭地喊道:“下一位患者。”

我和費浩然從醫院出來的時候,已近黃昏,天邊晚霞如火,醫院的主幹道旁綠樹成蔭,風過樹梢,像是有一連串輕快的音符快過。

大概是心情還不錯的緣故,我向費浩然說起江舟找到那幅畫的事。

費浩然先是高興,然後就假裝向我擺起臉色來:“喂,安冉,我說你是怎麽回事?這麽重要的事,你為什麽現在才跟我說?你還當我是朋友嗎?”

我當然知道,他隻是擔心我,便笑:“因為你很忙啊!”

“喬歡是我兄弟。”他說,“沒有事比找他更重要。”

“我知道。”我點頭,“但是我覺得江碧更需要你,一個人的精力和時間都是有限的。尋找喬歡,有我,而江碧……”

經過一係列的事情之後,仍然站在江碧身邊的,大概隻有費浩然了吧!

“安冉……”費浩然低頭沉默著走了兩步後,突然自嘲般地笑笑說,“你說,我這樣,一點忙都幫不上你,等喬歡回來了,他會怪我‘重色輕友’的吧?也不知道那時候還有沒有兄弟做?”

“不會。”我笑,“因為,有一件事,你可以幫得上忙。”

“什麽?”

“後天,幫我去美院門口,堵一個叫唐澤逸的人。”提到唐澤逸,我就忍不住有點咬牙切齒起來,那個人,真是神氣得可以啊,電話不接,短信不回,大概在現實裏,是比我還要難搞的一個人吧?

“唐澤逸是誰?”費浩然大概覺察到了我的情緒,好奇起來。

“就是那幅畫的作者。”我想一想說,“找到他,就等於有50%的機會找到喬歡。”

“那我現在就開車帶你去。”費浩然拉著我,大步走向停車場,“你之前說讓我去堵他,怎麽?他不肯見你?還是不肯說關於喬歡的線索?沒事,我現在過去,你放心,我就是‘刑訊逼供’也要讓他開口。”

費浩然一副赴湯蹈火的樣子,讓我忍不住發笑:“刑訊逼供我並不反對,不過今天不行,他要後天才回C城,我都打聽過了,後天兩點半的班機由新疆飛回C城,大概四點半落地……到時候看情況,是去機場還是直接去美院堵他。”

“你竟然查得這麽清楚。”

“當然。”

費浩然有點驚訝地看著我:“安冉,你都是怎麽查到的?你不去做警察,可惜了。”

“多謝誇獎。”我慢慢收斂了笑容,“事關喬歡,即便不擇手段,我也會去做。”

費浩然停下來,看著我,一雙眼裏慢慢就有了敬佩與憐惜:“安冉……”

“嗯?”我側過頭去,倔強地不讓他看見我已然濕潤的眼角。

我知道,他已經一眼看穿了我獨自強裝的堅強。

“謝謝你。”他說。

“為什麽要謝我?”

“我是替喬歡說的。謝謝你,安冉。一直這樣堅持,一直沒有放棄。”

“噢。”

因為他是喬歡啊,不是別的其他人啊,所以,怎麽會放棄呢?怎麽能放棄呢?

“過來。為了我們三個的友誼,來個友情的抱抱。”費浩然朝我招招手,然後在我還沒來得及反應的時候,在我的眼淚掉下來之前,輕輕抱住了我。

我就順勢將下巴抵在他的肩上,笑著讓眼淚流下來。

喬歡,你看,這個世界已然開始溫柔待我。

你不在的時候,你的朋友們,也是這樣貼心照顧著我。就像此刻的費浩然,他說要一個友情的抱抱,不過是因為他知道我的眼淚就要忍不住落下來;不過是因為他知道,我這樣假裝堅強與強大的人是不願意讓任何人看見自己的眼淚的。

【二】

時間來到唐澤逸回到C城的那天,傍晚六點,當唐澤逸被一輛賓利堵在美院門口時,他才意識到,也許事情並不像他想象的那樣,尤其是,他聽見那聲熟悉的“唐先生”時。

那是雨後的傍晚,太陽已經落到了地平線,玫瑰色的晚霞隱在雲層裏,露出些微霞光。唐澤逸聽到聲音,側過頭去,就看有人自賓利車走下來,那人一頭如雲似墨的長卷發,穿一件白得耀眼的白色吊帶連衣裙,萬千霞光穿過樹梢落在那張令人過目不忘的臉上,她白皙的皮膚上因此浮起好看的淡淡粉色。

唐澤逸怔在原地,他認得那個聲音,那個不屈不撓撥打他手機的安冉就是這樣叫他“唐先生”的,但真正令他錯愕的是,麵前的這個女生,如果他沒有記錯的話,不久前,他在南湖廣場見過,他還將她畫進了畫裏。

隻是,最讓他驚奇的是,那個女生,那時候,分明是看不見的,然而,此刻,站在他麵前的女生,顧盼生姿,顯然視力沒有任何問題。

也許,這個安冉,和他畫裏的那個女生,隻是姐妹?

唐澤逸這樣想著的時候,就已經被賓利車上下來的一個高大男生堵住了退路,然後,他聽見安冉客套地說:“唐先生,這裏不方便說話,能請你移步詳聊嗎?”

女生說完了,也不等唐澤逸回答,便替唐澤逸打開了副駕駛的車門,目光靜靜看著他,一副耐心等候的樣子。

唐澤逸因此就有點不悅,女生是從哪裏來的自信呢?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仿佛早已料定,他會跟他們走。因為有了高大男生做“幫凶”,還是隻因為她覺得有錢就能搞定一切人和事?

以唐澤逸一貫的性情和脾氣,他是一定不會跟他們走的,但那個傍晚,霞光若隱若現,風過樹梢,他聽見女生說:“唐先生,我要向你打聽的這件事,對你來說,也許是一件如塵埃般微小的事,但對我來說,卻是比生命還要重要的事。所以,不管你願不願意,你今天都得跟我們走一趟。”

女生一副不達目的誓不罷休的樣子,突然讓唐澤逸的好奇心空前膨脹起來。

因此,他改變了主意,淡然地點頭說道:“好,我就去聽聽,你那件比生命還重要的事是什麽。”

賓利車一路開得飛快,天色漸漸暗下來,昏暗的車內,三人一直沉默著,所幸的是,很快,那輛賓利車就停在了一家茶樓前。

在服務人員上茶水的時候,唐澤逸一直保持著沉默,果然,最後,還是那個叫安冉的女生先開了口:“唐先生,開門見山,這幅畫是不是你畫的?”

她這樣的說的時候,已經將手機遞了過來,手機照片裏,是一幅油畫,白色連衣裙女孩牽著導盲犬,仰頭倔強地朝著太陽,畫稿的右下角寫著“ZY”兩個字母。

“對,這是我的畫。”唐澤逸笑笑,將手機遞還給女生,“如果你們是來追究肖像權的問題的話,那我隻能說抱歉,沒有經過當事人的允許畫了這幅畫也許是有不妥,不過既然你們拍了這幅畫的照片,就應該知道,這幅畫是非賣品,我並沒有將它出售贏利。你們如果還是不滿意,可以拿走那幅畫。”

“肖像權的問題稍後再說,”那個高大英俊的男生說,“我是費浩然,安冉的朋友。那麽現在可以確定的是,這幅畫是你畫的,畫裏的人是安冉。”

“是我畫的。”唐澤逸淡然說,“但畫裏的人,是不是這位安小姐,好像不應該問我吧,畢竟我畫這幅畫的時候,畫裏的女生,並不像安小姐現在的情況。”唐澤逸這樣說的時候,毫不避諱地看向安冉的眼睛,暗示她,畫裏的女生視力是有問題的。

但唐澤逸等了幾秒,女生卻並不接他的話,隻是將手機再次推到他麵前說:“畫裏的女生是不是我,並不重要。我隻要是告訴我,這個男生……”

她將照片放至最大,指著畫裏作為背景存在的那個白衣男生,沉默了半晌,仿佛鼓足了莫大的勇氣問:“這個人,你見過他?”

唐澤逸並不看照片:“當然,我的畫,從來不虛構。”

“你確定?”女生一副需要再三確定的樣子。

“當然。”

“好。”女生極力控製嗓音,但唐澤逸還是聽出了她聲音中些微的顫抖。

唐澤逸因此忍不住抬頭看向女生,他看見女生與那個叫費浩然對視一眼,一雙黑白分明的大眼裏漸漸就氣了霧氣一般,他甚至看見她捏著手機的手在微微顫抖,她卻極力克製著情緒,冷靜地說:“唐先生,我再確定一遍,你曾經在南湖廣場,看見過畫裏的這個男生,對嗎?”

她那樣鄭重的樣子,讓唐澤逸有種錯覺,好像她是警察,自己是被審問的犯人,而畫裏的那個男生是已然逃跑掉的共犯。

“對。”唐澤逸有點好笑地直視著女生,他從沒做虧心事,又怎樣會怕別人的追問呢?

“請你幫我找到他。”女生看著他,一字一字地說道。

“我為什麽要幫你?”唐澤逸有點莫名煩躁,麵前的這個女生,每次都說著客套有禮的詞,態度卻隱隱有種命令式的強硬,最令人煩躁的是,他自己內心裏竟然並不想拒絕。

“因為……”女生停下來,她對麵的費浩然就從錢包裏拿出一張卡,推到唐澤逸麵前。

“唐先生,這張卡裏有十萬,密碼是6個8,”費浩然見唐澤逸並不為所動,又說,“當然,這隻是前期給唐先生的線索費,等找到人,必有重謝。”

唐澤逸突然就有些惱怒,果然,在他們這些人的眼裏,這世上,沒有什麽事是錢搞不定的吧?那麽,他今天就偏偏要讓他們碰碰壁。

“不好意思,我雖然並不富有,但我也不缺錢。”唐澤逸不卑不亢地說,“而且,我並不知道,你要找的那個男生,他是否願意被你找到,是否願意見你,所以……”

唐澤逸聳聳肩:“我不能幫你。”

“他當然願意。”女生看著唐澤逸,萬分篤定地說。

唐澤逸便覺得有點好笑,這個女生,一向是這樣自以為是的嗎?

“我並不這樣覺得。”唐澤逸想起那日的情形,慢悠悠說,“我可以肯定地告訴你,你要找的那個男生,那一天,他也有看見你,但據我觀察,他並不認識你。否則,那天,他也不會隻是遠遠坐著,而不過去跟你說話了。誰知道你們是不是好人,找那個男生是為了什麽目的,在這些都不清楚的情況下,我是不會提供任何線索的……”

“你!”費浩然的臉上已然顯出怒氣。

女生卻用眼神示意費浩然忍耐,然後冷靜從容卻又十分堅定地說:“唐先生,請相信我,他是比我生命還要重要的人。如果剛才我們的行為有什麽不妥的地方,我向你道歉。”

“很重要的人?”對方說得那樣堅定,看起來並不像說謊,唐澤逸有點蒙了,“你和他是什麽關係?他為什麽好像並不認得你。”

“我和他……”女生仿佛陷入了某個深遠又痛徹心扉的回憶裏,她好像有一個很長很長的故事要對唐澤逸講,但幾秒鍾之後,她壓抑著極端的情緒,輕輕深呼吸,然後輕卻堅定地說,“這些,你不需要知道……”她和喬歡的那些或憂傷或美好的過往,她始終還是不願向一個陌生人提起。

唐澤逸本來想脫口而出說“那我就幫不了你”了的,但他不經意間側頭的時候,就看見了女生極力掩藏在眼中的哀傷,那隱忍的哀傷似一柄無形的利劍,瞬間便戳中了唐澤逸內心裏某個柔軟的地方。

也許,她有什麽難言之隱呢?也許,那個人真的對她很重要。

不知道為什麽,唐澤逸不由自主就點了頭:“好吧,我盡量。”

等唐澤逸意識到自己說了什麽時,就開始有點後悔了,他想起女生之前對自己的死纏爛打,暗自猜想,也許,她對他的問題避而不答,隻是因為她其實並不認識畫裏的那個男生,就像眾多倔強又不可理喻的小女生一樣,也許她隻是無意中看到了那幅畫,便對畫裏的男生“一見鍾情”,然後,開始瘋狂打聽那個男生下落。

一定是這樣的吧,像女生這樣的有錢人,一向都是任性又不考慮別人感受的,不是嗎?

因此,唐澤逸雖然答應了女生,並承諾,隻要一想起什麽線索便給告之對方,但其實,他並沒有將這件事放在心上。

【三】

告別那個叫唐澤逸的男生,我回到喬宅時,已然是華燈初上。芳姨準備了晚飯,我開心地吃了兩碗米飯。

芳姨一直在旁邊靜靜看著我,看著看著就笑彎了眼:“我們七七啊,是被上天眷顧的孩子呢,所以,眼睛會好起來,一切都會好起來。”

她的笑容慈祥又和藹,但我分明看見她眼裏泛起的淚花。

我就將一塊牛肉夾到她碗裏:“這個牛腩燉得很爛,你試試。我現在能看見了,以後買菜的任務就交給我。老人家就要服老,早跟你說過,我請得起保姆,你偏不準,我從來沒見過這麽要強的老人家。還有啊,以後,早餐也不用你幫我準備了。你呢,早上就多睡一會兒,實在睡不著,就去公園像那些老頭老太太一樣,打打太極拳、跳跳廣場舞什麽的,哪有老太太像我們年輕人這樣宅的。聽見了嗎?”

我絮絮叨叨地說著,芳姨便像個知錯的小孩子一樣點頭說:“好,好,我知道了。”

“一切都會好起來。”像是為了安撫她一般,我堅定地說,“喬歡,也一定會回來。”

芳姨怔了怔,點頭:“他當然會回來,我知道,他會回來。”

是啊,他一定會回來,或者說,這一次,我一定會找到他,帶他回家。

窗外,夜色如墨,我的心裏,卻似有一盞明燈。

此後的幾天裏,我一邊耐心等待著唐澤逸的新消息,一邊每天去南湖廣場碰運氣,然而,一周快過去了,唐澤逸那邊,除了提供了確切地看見喬歡的地點——南湖廣場外,再沒有新線索,而我,也並沒有在南湖廣場遇見喬歡。

事情似乎進入了難以推進的膠著狀態,我表麵平靜,內心卻焦躁難安,因為不想被芳姨察覺,隻能每天找借口往外跑。

十一月末,那個寒風凜冽、陽光卻十分明媚的傍晚,我去工地見了徐玨。他真的為了那個叫蘇茉莉的女生,拒絕進入家族企業,選擇做一個普通的建築工程師。

真是個傻瓜呢!

但是怎麽辦呢?仔細想起來,我也是同他一樣的傻瓜啊,我們傻瓜之間當然是要互相幫助了。

所以,在工地,徐玨的簡易辦公室裏,當我看到他電腦裏那封沒有發送的那封類似表白的郵件時,毫不猶豫地悄悄替他點了“發送”鍵,收件人是蘇茉莉。

我並不怕徐玨因此怪我,天下有情人都應該終成眷屬,而我,負責讓他們知曉彼此的心意。

果然,第二天一大早,那個看起來傻氣又普通的蘇茉莉跑來了喬宅,氣喘籲籲地向我打聽徐玨的消息。

我想起徐玨為了她消瘦憔悴的樣子,便有意要“刁難”她一下:“你說徐玨啊?我和他並不熟啊,或者說,某種程度上,我和他是‘敵人’,我又怎麽知道他在哪裏呢?”

“我認識的人裏,隻有你認識他,怎麽辦,我找不到他……”她這樣說的時候,眼淚猝不及防地落了下來。

老實說,看她這個樣子,我就暗暗替徐玨鬆了一口氣,真是兩個傻瓜呢,明明彼此深愛,為什麽要互相折磨呢?

我將工地的地址告訴蘇茉莉,她轉身像隻兔子一樣就跳得不見了。我忍不住就笑起來,看來,姓徐的某人,今天要收到一個大大的驚喜呢!

真好。這世上,因為我的一個小小舉動,又多了一對相愛的情侶,真好。

然而,夜晚來臨的時候,那個令人悲傷又震驚的消息就傳到了喬宅,徐玨在工地墜樓身亡。我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但我知道,那個消息不會有錯,因為費浩然不會開這樣的玩笑。

掛斷費浩然的電話後,我獨自坐在黑暗裏,一股難言的悲傷像是一隻有力的手一般扼住我的脖子,我說不出一句話,也哭不出一聲來。

我以為,在失明的那些日子裏,我已經習慣黑暗,但直到現在,我才明白,被黑暗包圍的我,是那樣恐懼。害怕再也看不見光明,害怕失去朋友,害怕……害怕喬歡再也不會回來,曾經那樣堅定的信念啊,曾經以為黑暗之後終會顯現的光明啊,突然就變得那麽不確定起來。

凜冬十二月,我獨自枯坐在無邊的黑暗裏,瑟瑟發抖。這世上,唯一與喬歡亦敵亦友的那個人去了,這是否是個不好的預兆?

這是否意味著,喬歡他不會……

我不敢再往下想,似乎一切都變得撲朔迷離、變幻莫測起來。

【四】

徐玨的葬禮在兩天後舉行,那天的早晨,天空中開始飄起雪花,至傍晚的時候,已經是鵝毛大雪。

我其實很討厭參加葬禮,但因為是徐玨,是喬歡在這世上亦敵亦友的那個人,所以我還是換了黑色的大衣,準時參加了葬禮。

我默然站在人群中,聽著徐父的致詞,明明是很悲傷的,眼淚卻流不下來,像是被這凜冬森然的氣溫給凍住了。

葬禮結束後,我並未逗留,紛揚的大雪裏,我快步向走那輛我所熟悉的轎車,芳姨派了司機來接我。

司機為我拉開車門,我剛坐進車裏,便有人從另一邊打開車門,二話不說坐進來,是一身黑衣、表情木然的蘇茉莉。

“可以讓我跟你待一會兒嗎?”她說,“我認識的人中,隻有你認識徐玨。”

我其實從一開始就不太喜歡這個叫蘇茉莉的女生,現在,因為徐玨的死,就更對她喜歡不起來,但是,不知道為什麽,卻因為她這樣尋常的一句話,而心軟起來。

“你要去哪裏?我送你。”我彎起嘴角想要做一個笑的表情,但最終還是放棄了,我和蘇茉莉唯一的共同話題,大概隻有“徐玨”,但我知道,今天,“徐玨”兩個字,是絕對不可以主動在她麵前提起的。

於是,我一邊示意司機開車,一邊沒話找話地說:“我記得你有那個什麽症,你剛剛是怎麽認出我的?”

“臉盲症。”蘇茉莉答完,仿佛陷入了無邊的沉默裏。

良久,她又突然自言自語般說:“到底是怎麽認出你的呢?我所認識的你,黑色長卷發,永遠倔強不認輸的表情,跟不太熟悉的人說話時,永遠帶著攻擊性,但我知道,那其實是你的一種自我保護方式。”

我訝然地看著蘇茉莉,她說的雖然並不全對,但已經具體到令我訝異的程度了,因為嚴格算起來,我和她並不能算是朋友。

“是不是奇怪我為什麽能記得你的這些特點?”她看著我彎彎嘴角,眼角就有淚水浮起來,“因為……因為你是我所認識的,徐玨唯一的朋友啊!”

我突然覺得難過,因為我知道麵前這個至今一滴眼淚都沒流的女生,她的心裏到底有多悲傷,那悲傷幾乎摧毀了她全部的意誌,令她連眼淚都流不出來。這世上,她最愛的那個人去了,留給她的隻是那些少得可憐的回憶,和我這個唯一在她的世界裏和徐玨有聯係的人。

“為了我,會穿藏青色衣,會一臉孤高冷傲、咬牙切齒地叫我的名字,時常玩世不恭,偶爾一本正經,這就是我所知道的,我所記住的徐玨。”蘇茉莉看著車窗外飛舞的雪,喃喃地說道,“我以為,我記住了這些,從此以後,即便是在人群裏,也能一眼將他認出來。可是,後來……後來,我才知道自己有多笨。”

“安冉,你知道嗎?”她側頭看著我,眼裏是無邊的絕望,“那天,我去工地找他,我衝進去的時候,我是聽到了救護車聲音的,我也大概知道有人出了事。我啊,我甚至還朝救護車的方向看了一眼,可是,那時候,我竟然……竟然沒有認出來,被抬上救護車的那個人就是他。我竟然不知道那就是他!那時候,他有沒有看見我呢?如果看見了,他該有多難過呢?在最後的最後,我竟然並沒有認出他……”

我默然無聲,聽她絮絮說著,像是有雪花落進了心裏,寒徹血脈。我不知道要如何才能安慰到她,但我知道,其實我是並沒有資格安慰她的。

因為,幾個月前,南湖廣場,那時的我,不也是和她一樣,錯失了喬歡嗎?

因此,她心底的無助與絕望,徹骨悲傷,我都能一一感同身受。可是,那又有什麽用呢?我並不能改變什麽,既然如此,那麽,隻剩下陪著她一起難過了吧?

“我們去喝一杯吧。”我並不看她,隻是盯著車窗外簌簌而落的雪說,“蘇茉莉,我們去喝一杯吧。”

蘇茉莉帶我去了一個並不是很有人氣的路邊攤,十二月,落雪的夜晚,冷得牙齒打戰,我和蘇茉莉坐在路邊紅色的棚子裏,就著火鍋喝著二鍋頭。

這樣的事看來都不像兩個女孩子會做的,可是,誰叫我們的心裏都一樣悲傷呢!

棚子外是呼號的風聲,像是誰躲在無人的角落裏哭泣,讓我們更加不由自主地握緊了裝滿酒的杯子。

喝到一半的時候,蘇茉莉就有點醉了,她眯起眼,指著我大聲說:“安冉,我知道,像你們這種人,像你們這種大少爺、大小姐,一般是不會來這種地方的……我以前好傻,曾經還偷偷想過,要是有機會的話,一定要帶徐玨來一次這樣的地方……”

“他會來的。”我悶頭喝下一杯酒,不假思索地說,“如果是你帶他來,他一定會來的。”

“我知道的呀!”她歪著頭,微微笑起來,望著我身邊的空座位,一臉幸福的模樣,就好像,那裏坐著她愛的人一樣,“我知道,隻要我讓他來,他就一定會來。就好像,如果,如果我要他舍棄徐大少的身份和我在一起,他也一定會願意一樣。”

“可是,我不想。”她說,“我不想那樣。我所認識的徐玨,他那樣優秀,他就應該像星星一樣掛在天上。”

我認真地聆聽,並沒有打算要說什麽,她卻又搶著說:“我知道,我知道,你一定覺得我矯情,隻是談一場戀愛嘛,又沒有誰說一定要一輩子在一起的,考慮什麽身份、地位呢?隻要彼此相愛就行了啊!可是,我就不想啊,我不想他那樣,因為,我連跟別人說‘他很優秀,而我也不差’的勇氣都沒有。我怕我最後,隻會成為他的拖累……”

“他為你做盡一切,他也可以為你舍棄一切,你卻隻是因為害怕別人說你不配,而遠離他。”大概是酒精的作用,又或許,是壓抑在心中的那股悲傷翻湧而上,又或者,隻是因為這世上有太多的有情人不能終成眷屬而憤怒,我一字一字地說道,“蘇茉莉,你是個懦夫。你不配擁有愛情,因為你是個懦夫。”

蘇茉莉怔了怔,突然失聲笑起來,笑著笑著,眼淚就猝不及防地落下來,一直落下來,好像將一生的淚水都攢到了這一刻。

“你說得沒錯,我是個懦夫。安冉,你知道嗎?我就喜歡你這一點,永遠講真話。”她彎著嘴角,流著眼淚,望著我說,“我知道,我知道的啊,你們——徐家所有人,徐玨的朋友,你,你們都怪我,如果沒有我,徐玨就不會離開徐氏,就不會執意去做建築工程師,就不會死。我也怪我自己的啊!怎麽能不怪呢?如果我沒有出現在他的生命裏,如果這世上,沒有蘇茉莉這個人,該多好……”

落雪無聲,風似哀嚎。我坐在路邊攤,看著眼前這個又哭又笑的女孩,突然就原諒了她。她其實並不是懦夫,她隻是太愛他了。某種程度上,她其實是另一個翻版的我,同樣深切地愛著一個人,隻是方式不同,我選擇堅持,她選擇逃避。

像是默契地達成了一致一般,我們絕口不再提“徐玨”,隻是一心一意地喝酒。

雪停的時候,蘇茉莉已經酩酊大醉,我讓司機送她回學校,固執地獨自踩著厚厚的積雪回喬宅。

十二月,一場突如其來的大雪,靜謐清冷的街道,我愣在原地,恍惚間,這些場景熟悉得好像昨天才剛剛發生過一樣。我停頓了五秒,再抬腳的時候,就不知不覺轉了個彎,拐向了牧之路的方向。

【五】

後來,唐澤逸仔細回想起來,關於那個寒冷的夜晚,那次改變他人生軌跡的相遇時,才注意到一個至關重要的轉折點,那個大雪紛飛的夜晚,他上完家教課從學生家裏出來的時候,原本是打算直接打車回學校的,但鬼使神差地,他中途決定讓司機拐去了很遠的牧之路,想去牧之路上那家常去的文具店補充點水彩染料。

當時的他,覺得這是再恰當不過的理由,但後來,他才意識到,在那樣一個落著雪的清冷深夜,繞過半個城市去到牧之路,隻為了買染料,實在是有點說不過去,所以,冥冥之中,是有什麽指引著他,“翻山越嶺”去偶遇那個女生吧?

因此,那個落雪“簌簌”的夜晚,唐澤逸因為自己“任性”的決定,在燈光昏黃的牧之路遇見了那個叫安冉的女生。

在牧之路181號,他看見了那個穿著黑色大衣的女生,坐在滿是落雪的店門前的台階上,抱著膝蓋縮成小小的一團,像隻小可憐的小黑貓。他因此多看了兩眼,便立刻認出來,是那個叫安冉的女生。

唐澤逸的第一反應是立刻轉身離開,第一,他不想再被女生“糾纏”;第二,他上次無奈之下答應了她要提供找人的線索,但其實他並沒有將此事放在心上,內心多少有點莫名的不安。

然而,他卻在轉身的瞬間改變了主意,因為他聽見女生坐在雪地裏,輕輕地唱:“我怕來不及,我要抱著你,直到感覺你的皺紋有了歲月的痕跡,直到肯定你是真的,直到失去力氣。為了你我願意,動也不能動也要看著你,直到感覺你的發線,有了白雪的痕跡,直到視線變得模糊,直到不能呼吸,讓我們形影不離,如果全世界我也可以放棄,至少還有你值得我去珍惜,而你在這裏,就是生命的奇跡……”

輕聲哀婉的吟唱,配著皚皚白雪,他卻聽出了隱忍與堅強的意味。彼時,唐澤逸就那樣立在風雪中,靜靜聽著那輕又低的歌聲,忍不住回眸去看女生,明明,那歌聲悲傷至極,明明,他能感覺到她的歌聲裏隱藏著對某一個人深切思念,但那個女生,那個巴掌小臉上卻寫滿了倔強與堅持,那個小小的身體裏仿佛蘊藏著強大至極的力量。

她是怎麽做到的呢?是因為全心全意愛著一個人,就會變得如此強大嗎?她愛的那個人,就是她要找的那個人嗎?

唐澤逸滿腦子的問題,腳就不聽使喚地朝著女生走了過去。可是,等到站在她麵前時,他還沒有想好要說些什麽,所以,當女生有些詫異地抬起頭來看著他時,他便有些慌張與笨拙地說:“歌,很好聽。”

女生就仰著頭,眯起眼睛盯著他看了兩秒,笑眯眯含糊不清地說:“原來是唐先生……真難得唐先生主動跟我說話,我還以為你會一直躲著我呢。”

唐澤逸便知道了,女生喝醉了,因為以他對她的了解,她不是那種輕易會在陌生人麵前表露情緒的人,但他剛剛分明聽出了她話裏的不滿。

唐澤逸想告訴她,自從上次被她帶著人堵在美院門口之後,他選擇跟江舟聯係告之尋人線索,而不是她。隻是因為,他有點莫名害怕與她接觸,好像會因此陷入什麽深淵一般,而並不是在躲避她。

但,下一秒唐澤逸發現自己說出口的是:“大雪天,你一個女生為什麽要坐在無人的街道上唱歌?多危險啊!”

“唐先生!”女生不以為然,“我好像跟你並不熟。”

不知道為什麽,唐澤逸因為女生刻意的疏離突然就有點煩躁,因此,說出來的話就帶了一點莫名其妙的惱怒:“因為我們不熟,所以你不會告訴我這麽晚為什麽會獨自坐在這裏唱歌,對嗎?也正是因為我們不熟,所以,你也不願意告訴我,你和你要找的那個人是什麽關係,對嗎?因為,我是陌生人,所以我不需要,也不配知道那些,對嗎?”

他以為女生會就此不理他,或者幹脆頭也不回地走開,但女生並沒有。她像是有點意外一般,用一雙大眼睛看著他,很快從大衣口袋裏掏出兩罐啤酒,將其中一罐遞給他:“對啊,你是陌生人。”

女生分明是看著自己的,但是唐澤逸覺得她的目光仿佛洞穿了他,落在了遙遠的時空的某處。

他聽見她說:“我和他的事啊,也並不是不能說……”

女生抿了一口啤酒,頓了頓,突然輕聲笑起來:“嚴格說來,我和他的事,現在好像隻能對陌生人說了呢。因為啊,那些我愛的人和愛我的人,我不想讓他們看見我的脆弱,所以,那些關於我和他的事,我不能跟他們說……”

那麽,因為我是陌生人,因為你覺得即便我看見你的脆弱也不會難過,所以,你覺得那些事可以對我說起嗎?

唐澤逸很想這樣質問女生,然而,他並沒有,他隻是默默喝了一大口啤酒,伴著落雪聲,聽女生講起那個似乎很長很久的故事。

“第一次遇見他,是十四歲那年的五月……”女生這樣說時候,唐澤逸就看見了她臉上慢慢蔓延開的笑容,那笑容似冬日裏的暖陽,仿佛一瞬間就可以溫暖凜冬十二月的寒夜。

唐澤逸漸漸就有點出神,他從沒在女生臉上看見過如此滿足又美好的笑容,就好像,此刻,嘶吼的風聲消失了,紛舞的雪花不見了,就好像連他自己也不存在了,女生的世界裏,隻有花香四溢的五月,和那個自遠處分花拂柳而來的她愛的人。

女生就那樣麵帶微笑,喃喃自語般說起那個很長很長的故事,唐澤逸便默默地聽著,因此,他知道了,她用盡生命尋找、守護和深愛著的那個男生叫喬歡;因此,他知道了,他們堅不可摧的愛情;因此,他終於知道了,她小小的身體裏那樣強大的力量來自哪裏,因為愛一個人,所以變得堅韌又強大,因為那個人是比生命還重要的存在,所以,即便身處絕望之城,仍默然守候,寂靜等待,哪怕隻有一丁點渺小的希望。

“我弄丟了他,我就一直在這裏等著他。我知道,我知道,終有一天,他還會像以前一樣,翻山越嶺奔赴而來……因為,我在這裏。”雪停了的時候,女生終於說完了那個並沒有結局的故事,唐澤逸突然就覺得難過,不知道是為女生,還是為自己。

良久,良久,唐澤逸都沒有說話,他隻是默然坐著,低著頭,腦子裏,像有無數幅畫,快速掠過,都是那些關於女生和喬歡或美好夢幻或悲傷哀婉的畫麵。

唐澤逸便覺得奇怪,明明女生說得並沒有那麽詳細,但那些細節,那些關於她的而又與他唐澤逸毫無關係的愛情畫麵,就這樣,被他自己一點一點腦補出來。

“什麽?”女生詫異地回頭,白色的雪映著她的眼睛,亮如星辰。

唐澤逸便抬頭看著那亮若星辰的眼睛,發誓般說:“我會幫你找到他。”

到最後,他還是有點怯懦了,他不敢向女生說,對不起,之前我並不知道喬歡對你來說是這樣的存在,所以,我雖然答應了你,其實並沒在將那件事放在心上,他怕他說了,女生會因此看不起自己,而他,不想讓女生看不起自己。

唐澤逸以為自己這樣發誓後,女生會高興起來,或者甚至會有一點點驚訝或意外,但女生並沒有,她隻是無所謂地說:“噢。”

然後,她便繼續踩著積雪從路燈昏黃的光裏慢慢走進黑暗裏,走出去幾步後,她才回頭說:“即使你不幫我,我也一定會找到他的,一定會的。”

有風輕輕旋起,將幾片雪花揚起,落在唐澤逸的睫毛上,瞬間便融化消失,像是從未存在過一般。唐澤逸坐在原地,看著女生慢慢消失的背影,才猛然明白,自己於女生來說,就像那幾片落雪一般,是一種可有可無的存在。

他以他以為很重要的方式路過她的生命,她卻未必注意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