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入魔

在這樣陰沉的雨天,這些淋雨的少年像極了一群從地獄裏爬出來的魔鬼,臉上掛著陰森的笑,拿著報酬準備下一場饕餮盛宴。

我目睹著他們拿著錢離開,久久地,才收回視線,轉身走進了紛飛的雨雪中。

我,不善良。

(1)

我站在一旁,目光緊緊地盯著白芷掌心的白色藥片。

白芷坐在**,撚起藥片塞進嘴裏,又拿起倒好水的杯子,一飲而下。

我一動不動地望著她翕動的喉頭,脊背上的冷汗像小蛇般蠕動,我的呼吸變得有些艱難。

“這藥真苦。”白芷皺著眉頭說道,手指從枕頭下拿了包“優哈”糖出來,急切地往嘴裏塞了一顆。

“良藥苦口。”我機械地開口道,端起空掉的玻璃杯,就往宿舍裏的雜物櫃走去,腦袋裏還是昏昏沉沉的。

白芷從醫院中醒來後的第二天就出院了,她還是跟我一起住在宿舍。她割脈住院的事,她的家人似乎不知道。白芷自己沒說,學校又怕惹麻煩更是沒有提起。白芷是敕封翊從醫院接回來的,再度回到宿舍的白芷,精神狀態很是昂揚,臉上也掛著少有的笑容,看得出來她很是興奮。

“蘇然!”白芷突然出聲叫我,聲音不同於平常的響亮,竟帶著些小女人的嬌澀。

“我懷孕了。”

白芷繼續說道,我的手停滯了一下,很快又動起來,接著整理雜物櫃。

“我知道了,拿藥的時候,護士跟我說了。”

我背對著白芷忙活著說道,聲音平緩不帶任何波動,隻是心瞬間又被猛地刺痛了一下,目光下意識地落在了一旁的藥瓶上。

慢性打胎藥,藥性不強,潛伏時間久。

我的唇角不覺勾起來,正因為我早知道她懷孕,我才買了這樣的藥。

“等這個學期結束,我打算申請退學,時間越長肚子越大,到時候我懷孕的事就藏不住了。你知道,別人怎麽說我,我都不會在意。但是,敕封翊不可以,我不容許別人說他。蘇然,你知道嗎?敕封翊答應做我孩子的爸爸,這孩子跟他沒有關係,他竟然答應照顧我跟孩子,你說這樣的人,我怎麽可以讓他受人指責。”白芷激動地說著。

我轉過身去,看著麵色蒼白的她,眼裏一片漠然。

“他跟你一起退學嗎?”我靠著桌子,摸著光滑的桌沿問道。

白芷抿了抿嘴,搖頭,語氣冷然:“不,他繼續念,我先偷偷把孩子生下來,他有空就來看我們,等他大學畢業後,我們再在一起。這樣,誰都不知道我們的事,沒人可以說他。”

我望著表情倔強的白芷,唇角掠過一絲冷笑:“你懷孕的事打算告訴你家裏人嗎?告訴他們的話,他們會怎麽做?不告訴他們的話,你又怎麽偷偷生下這個孩子?敕封翊才十七歲,他隻是個高一的學生,他靠什麽照顧你跟孩子?隻是去看看就可以了嗎?孩子生下來難道不吃不喝嗎?等他大學畢業,那是五六年後的事,你能確定五六年後,他還會願意像現在這麽天真地說要照顧你跟孩子嗎?就算他意願不變,他的家人知道後,會答應你們在一起嗎?白芷,我們才十六七歲,有些事並不像我們想象的那麽簡單。”

白芷滿臉愕然地看著我,身體很是僵硬。

“蘇然,在你看來,我生這個孩子是不是很不理性?我讓敕封翊做我孩子的爸爸,是不是拖了他的後腿?”白芷站起身來,朝我走過來,麵色冷凝地問道。

我別過頭去,不去正視她的目光,沉默不語。

“蘇然,你不懂,你不懂我為什麽一定要生這個孩子。我告訴你,我甚至連這孩子的爸是誰都不知道,那次肖茜讓幾個男的**我,我都不知道這孩子是誰的種,但我還是要生下他。你知道我媽嗎?我跟你說過,我媽因為我爸搞外遇自殺了,你知道我那時幾歲嗎?我才七歲,我就眼睜睜地看著我媽死在我麵前。我七歲沒了媽,可在七歲之前,你知道我過的是什麽日子嗎?有媽沒媽沒兩樣!我爸搞外遇,我媽氣不過,也去找男人,把他們帶回家,當著我的麵辱罵我爸。他們各玩各的,我經常被一個人丟在家裏,用人偷了我家的東西跑了,我那時什麽都不懂,隻知道一個人在家,餓著肚子很難受,所以我就去外麵偷東西吃。我五六歲就被當做小偷送進派出所好幾次了。”

白芷聲音越來越低,眼中的淚水也慢慢聚集,順著她蒼白的臉頰流了下來。

“後來我媽死了,我爸娶了外遇對象。他年紀大了,也安分了,終於知道有我這麽個女兒了,心裏很愧疚,想彌補我,隻是,他的彌補就是給我錢。你不知道,我有多想要一個孩子,你看我平時跟瘋婆子似的狠辣無情,但我真的想要一個孩子。我從小有個願望,就想生個孩子,給他我所有的愛,告訴他,這個世界有多殘酷,沒爸沒媽沒人疼的孩子有多可憐,而他是幸福的,因為我會疼他。我要把自己從未得過的愛,送給我的孩子,我想從他幸福的臉上找到我欠缺的溫暖。我不知道這孩子會來得這麽早,來得這麽可悲,可是蘇然你知道嗎?那天之後,我偷偷看過醫生,醫生說我這輩子不可能再懷孕了。隻是,我沒想到,我居然懷上了。這個孩子很可能是我這輩子唯一的一個!我不能打掉他,打掉他,我就再也沒有孩子了!不管敕封翊到時候會不會後悔,他現在既然答應我,我就不該拒絕對嗎?蘇然,人都是自私的,我要為我的孩子爭取盡可能的幸福?敕封翊會是個好爸爸的,隻要他不走,我就不會放手。”

白芷紅著眼朝我聲音沙啞地說道,眼裏晶瑩一片。她瘦弱的肩膀激動地顫動著,嘴唇緊咬,臉色很是蒼白。

我感覺渾身被巨雷猛劈了一下,瞬時,全身的力氣都被抽空,我的手緊緊地抓著桌沿,強迫自己不癱軟下來。

餘光不經意地落在桌上的藥瓶上,我的喉嚨像被人緊緊扼住一般,幾乎窒息。

“這個孩子很可能是我這輩子唯一的一個!我不能打掉他,打掉他,我就再也沒有孩子了!”

“再也沒有孩子了!”

不,我的內心在奮力地嘶吼著,白芷淒涼的目光讓我有種想朝她跪下來的衝動。

“我走了,今天敕封翊跟我一起去吃早餐,你自己也吃點兒營養點兒的東西,然後去上課吧!”白芷終於平靜了下來,冷漠地拿起包說道,然後開門走人。

我望著那堅毅的背影,終於力氣殆盡地癱坐在地上,手裏緊緊地握著白芷的藥。

白芷的話不停地在我耳邊回**,一遍又一遍淩遲著我的心髒。

我坐在地上一會兒哭一會兒笑。

她說我不懂,不懂被父母拋棄的孩子有多悲哀。可我懂,我正在那麽清晰地經曆著。

她說她這輩子隻有這麽一個孩子,而我,我這輩子隻有一個妹妹,她已經沒了。

白芷說得沒錯,人都是自私的,隻要敕封翊不離開,她就要一直緊抓著他。這樣的話,我永遠得不到沫沫希望的幸福,我的沫沫就白死了。

我以為我可以放下敕封翊,我試著一直這麽卑微地躲藏下去,可是,我不能。

我可以毀容,可以沒有家,可以被拋棄,但是不可以讓沫沫白死。

每次我入睡前閉上眼,都是沫沫滿是鮮血的臉,那句“姐,要幸福”像魔咒般回**在我的耳邊。

沫沫那麽想看敕封翊,那麽想要看到我幸福的樣子,那麽無辜地丟了命,我不能,我不能做到什麽事都沒有發生。

毀容,拋棄,我已經身在地獄,我的手上沾著沫沫的血,我不在乎再背負一條罪孽。

白芷的孩子不能留,我不能讓她牽絆住敕封翊。

敕封翊可以不愛白芷,但我比誰都知道,他是一個多麽重承諾的人,他從來沒有失信過,哪怕一句玩笑,他也可以讓它成真,他說答應做白芷孩子的爸爸,一定會去做。

除非,那個孩子沒有了。

(2)

又是一個周五的夜晚,晚風蕭瑟冰涼,隆冬的第一場雪,混著冰雹,下得有些淒寒。

我背著書包,站在公交站牌下,孤身一人,寂寞依舊。伸著手,去觸摸飄浮在空中的飛雪,我仰著頭,望著灰色的天,眼裏有些濕意。

馬路對麵,穿著黑白格子羽絨服的男生,打著傘,伸著手攔出租車。綠色的出租車停下,男生彎著腰開門,小心地護著身旁的女生先進去,然後自己再收攏傘,湊過頭鑽進去,臉上的笑意明朗帥氣。

我目不轉睛地看著那輛出租車漸漸駛向遠方,鼻子凍得有些發酸。臉上濕濕的,不知是冰雪還是眼淚。

天越發的昏沉,通向外婆家的公車靠站,我愣在原地,遲遲未上去。

我在等人。

紛繁的雨雪中,一行人撐著傘在雨裏叫吼著朝我跑來,年輕的臉上滿是痞氣。

“錢呢?”為首的一個人伸出手朝我冷聲道。

我低著頭,從懷裏抽出早就準備好的錢塞進了那雙粗糙的手。

男生滿意地一笑,貪婪地點著鈔票。

“不錯,正好一千。上次那妞兒一下就被嚇著了,答應我們說是白芷打的。當然,我們沒說你的名字。你有事再找我們,我們辦事包你滿意。”那男生粗壯的手臂拍著我的肩膀,痞笑著朝我道。

他身後的那幫跟班,同樣露著牙笑著。在這樣陰沉的雨天,這些淋雨的少年像極了一群從地獄裏爬出來的魔鬼,臉上掛著陰森的笑,拿著報酬準備下一場饕餮盛宴。

我目睹著他們拿著錢離開,久久地,才收回視線,轉身走進了紛飛的雨雪中。

我,不善良。

從沫沫死後,所經受的種種痛徹心扉的事,到看到敕封翊身邊出現第一個女生,我就知道,我的善良在一點點慢慢耗盡。

我試過,藏在幕後,將對敕封翊的愛慕藏於心底。再多的悲傷,再多的磨難,我都可以忍受。

然而,每夜的夢魘,那張不斷浮現在眼前滿是鮮血的臉,是沫沫的又像是我的,不停地衝擊著我的腦神經。

我做不到像聖人一般坦然,我開始不甘、我嫉妒、我憤恨,直到白芷的出現,我才知道,自己已經嫉妒成狂了。

我被白芷的個性所吸引,被她的真摯所感動,我和她成為了朋友。

一開始,我以為這友誼是百分百的真誠,可當白芷喜歡上了敕封翊,一切都變了。

我看著白芷用盡狠辣的手段將敕封翊身邊的女生一個個趕走,我擔憂而又歡樂著。心裏不知何時住進了魔鬼,我不受控製地因為白芷的作為狂喜著,仿佛是我自己主導的一般。

我高尚而又卑鄙地藏在白芷的身後,看著她趕走所有的女生,內心同情卻忍不住雀躍。

我知道縱使白芷趕走敕封翊身邊所有的人,我也不一定可以得到敕封翊,然而,我不在乎,我隻知道,我得不到,那些人也休想得到。

憑什麽我要賠上一切,那些膚淺的女生卻可以踏在我的悲哀、踏在沫沫鮮血淋漓的生命上幸福歡笑。

她們不可以,白芷也不可以。

我向來偏執,對任何事,包括愛情。

當所有人都被趕走,隻剩下白芷一個人,那她,就是我的敵人。

林若彤是我派人打的,從白芷口中一聽到要打林若彤時,我就買通了社會上的混混將林若彤打了,並威逼她,要她指控白芷。

我要的就是敕封翊跟白芷翻臉,然而我沒有料到白芷會衝動地割脈,更沒有料到她懷孕。

第一步走出去,我已經回不了頭了,我什麽都沒有了,支撐我的,隻有沫沫死前的願望。一旦染上罪孽,就再也洗不清。白芷肚子裏的孩子是我今生最大的罪孽。萬劫不複也好,永不超生也罷,我不管結局如何,我是否幸福,我隻知道,誰也別想踏著沫沫的屍體得到幸福。

如果可以,我願意付出一切祈求那條小生命的原諒,然而可悲的是,在地獄的人,是不配得到原諒的。

(3)

我行走在荒涼的街道上,孤身一人,漫入無盡的黑夜。雨雪毫不留情地打在我的身上,滲透衣服,原來寒意這麽冰冷刺骨,那生生的寒冷,讓我恍惚的神經變得有些清醒。

我已經錯過最後一輛回外婆家的公車,所以隻能這麽一路走回去。

運動鞋裏的腳凍得生冷,踏著積雪,腳趾間有股鑽心的疼,我享受著冰雹割臉的快感,疼痛讓我覺得自己還活著。縱使靈魂腐朽,而我的肉體還活著。

我雙手抱著自己的肩膀,低著頭一路前行,我想或許天亮了我都到不了外婆家,天氣如此惡劣的夜晚,我很有可能會被凍死在路上。然而,我一直堅持著,沒叫出租車,沒請求任何人的幫忙,就這麽倔強地一個人走下去。

我在懲罰自己,因為那些罪惡。

城市裏霓虹燈光怪陸離,不知不覺,我已經走到了市中心。全身的衣服已經濕透,我冷得發抖,站在馬路邊上,我遙望著對麵人潮擁擠的“肯德基”。透明的櫥窗裏映著無數張幸福的臉,裏麵的聖誕樹上掛滿了禮物,節日的氣氛很是濃厚。

我這才意識到,今天是平安夜。

傳說在平安夜來臨之前向24個不同姓氏的人要24枚一角硬幣,在平安夜那天用這些搜集的硬幣買一個蘋果,削好後給所愛的人吃,那個被愛的人下一年就會平平安安。

我望著來來往往的人手中捧著的蘋果,又一次想起那張帶笑的容顏。

“姐,來吃個蘋果。”

一個女生笑著將一隻削好的蘋果遞給了我。

“你不是知道我不吃蘋果的嗎?”我瞥了一眼,拒絕道。

女生與我極其相似的臉上出現一絲落寞,嘟嘴央求:“姐,這是我專門給你求的平安果呀!我好不容易求到24枚硬幣給你買的。媽媽不讓我出門,我偷偷地跑出去求硬幣給你買蘋果。小區門口賣水果的阿姨本來要賣三塊錢一個,我說了好久才兩塊四賣給我的,姐,你就給點麵子吃一口嘛!”

我停下手中的遊戲,望向了沫沫滿是期盼的臉,那黑亮的眼眸裏閃爍的光讓我心動,最終,我的手伸向了那果肉白嫩的蘋果。

那是我吃的第一個蘋果,也是最後一個,卻是我這輩子吃過的最甜的水果。

漆黑的夜裏響起一聲響亮的禮炮聲,我站在雨裏,望著閃爍在空中的煙火,眼淚模糊了視線。

如果去年的今夜,我也像沫沫一般,去求得24枚硬幣給她買平安果,她是不是還能微笑著喂我吃蘋果?

我蹲在路邊,望著空中閃耀的煙花,心痛得無法呼吸。

沫沫啊!姐對不起你。

我多想離開的是我,無論是天堂還是地獄,離開的是我而不是你。沫沫,姐好恨自己,從出生到現在,一直在你的麵前炫耀著我的健康與幸福。如果還有下輩子,我們還孕育在一個胚胎中,我希望老天不要讓我出生,我希望把所有的生命都給你,讓你能夠健康而又長壽地看著這個世界,直到地老天荒。

我失控地在喧鬧的煙火聲中失聲痛哭著,忘記了繼續前行。

每綻放一個煙花,我的心就被劃上一刀,我努力地睜大著雙眼,舍不得閉眼地看著這一切的盛世繁華。因為沫沫再也看不到,所以我必須要看得更加仔細。這樣的話,若有一天,我也從這個世界上消失,在虛華的國度遇到沫沫,我還可以告訴她,聖誕節市區煙花有多美。

我可憐的沫沫,長這麽大,幾乎一直囚禁在家的牢籠裏,她什麽也沒有看到過,就徹底地從這個世界上消失了。

我躲在街角,眼淚停不住地流淌,所有人都在歡呼尖叫,誰也不會在意我渺小的淚滴,我刻在心上難以撫平的傷痕。

“是蘇然嗎?”

清冷的聲音從頭頂飄下來,在喧鬧的歡叫聲中顯得尤為清朗。

我睜開哭疼的雙眼,抬起頭,模糊地看著麵前撐著傘彎著腰看我的男生。

那張臉漸漸清晰,黑色的碎發,尖細的下巴,棱角分明的臉,最動人的是那雙黑亮的眼眸,那麽一瞬間,僅僅那麽短暫的一瞬間,我以為看到了他。

我以為看到了那個讓我愛到發痛的男生,然而不是,頃刻間的失落,我沾在眼睛的淚又一次滴落下來。

(4)

他是誰?

此刻的我混亂得叫不出來,我隻知道他長得太像一個人,像得讓我眼睛發疼。

我一動不動地蹲在原地,抬頭仰望著他清秀的臉,在心裏回憶著另一個人的容貌,我第一次發現自己可以這麽矯情,在一個不熟悉的男生麵前,能夠肆無忌憚地落淚。

我目睹著他眼裏的慌亂,想象著另一個男生看到我哭的表情。我慢慢地抱住了自己的頭,腦海裏一片混亂,我想象不出,因為我從來都沒在那個人麵前哭過。

在敕封翊麵前,蘇然從來不會哭。

“蘇然,你怎麽了?怎麽哭成這樣?誰欺負你了?你的身上是怎麽回事,為什麽濕成這樣?”

他伸出修長的手將我從地上拉起來,我站不穩地靠在他的身上,冰冷的雙手下意識地抱住他的腰,閉上眼,想象著敕封翊的樣子。

如果我突然抱住敕封翊,他會做出怎樣的反應,推開還是……

“蘇然,你到底怎麽了?”

我不再去想,頭疼得讓我好難受,我緊緊地抱著那個酷似敕封翊的男生,不願放手,聆聽著他焦急的呼喚,就是不放手。

被討厭也好,被厭惡也罷,這一刻,我真的很累、很冷、很難受,隻想要個擁抱而已,哪怕這個擁抱是我強迫來的。

那個人的手環住了我,似乎要給我溫暖,我貪戀地縮靠在那個並不寬闊的胸膛裏,聞著他身上濃鬱的香水味。

他不是敕封翊,我能分辨得清,因為敕封翊身上從來不會噴這麽濃的香水。他就像是一株幹淨的白蓮,渾身散發著清冽的氣息。

“喂!蘇然,今天是周末,不是放假嗎?你不回家在這裏做什麽呢?找阿翊嗎?他家就在市區!你看上去狀態不太好,要不要我打電話找阿翊過來?”

那個男生嘴裏喋喋不休著,他不像敕封翊,敕封翊對不熟悉的人沒那麽多話。

不拒絕陌生女生的投懷送抱,跟陌生人沒有間隙,他是親切的男生,就像現在的敕封翊,隻是敕封翊跟他並非完全相同,敕封翊比他冷漠。

我從他的懷裏撤了出來,頭已經沒先前那般暈眩。我拎著書包站在原地,目光黯然看著他,搖頭:“我不是找敕封翊,你不用打電話給他。”

這個時候敕封翊應該還跟白芷在一起,我不想他看到我狼狽的樣子,因為我不需要他的同情。

(5)

空氣中彌漫著錯亂的因子,氣氛變得有些尷尬。

那個男生看著我,摸著頭,眉頭皺著,有些煩悶。

“那個,我不知道你發生什麽事,看得出來你也並不想告訴我。不過既然你不想阿翊過來,那我問你,你現在要做什麽,回家嗎?坐公車?還是打車?看你衣服濕的程度,你在雨裏走了蠻久了吧!你不會是想繼續這樣走回家吧?是因為沒錢打車所以要走回家嗎?”

他摸著脖子歪著頭朝我問了一連串的問題,我站在原地,麵無表情地看著他。

他是從子清,漸漸恢複理智的我終於認出了眼前這個話多的男生,就是上次敕封翊醉酒出來接他的男生。

他跟敕封翊看起來關係很好,第一次見麵,他就認識我,也許敕封翊曾跟他聊過過去的事。這也難免,很多進高中的人最大的樂趣就是跟新同學交換初中的經曆。

從子清那天一見我就告訴了敕封翊我額頭上疤痕的事,我不想敕封翊從他的嘴裏得知我的失常,所以當弄清他是誰時,我迫不及待地想要離開。

“喂!你要去哪兒?蘇然!”

身後傳來從子清的聲音,我沒再回頭,背著包繼續在黑夜中前行。

要不是跟外公他們一開始說這周不回去,這麽晚我還沒到家他們肯定會擔心。

我不理會從子清的叫喊,頭也不回地往前走著。

滿天的煙花下,我孤身一人前行,前方的路途還很遠,我想等天邊出現魚肚白的時候,我應該到家了。到時候我又要編出怎樣的理由,解釋我一身的雨滴,和無法掩飾的疲憊,才能讓那兩位老人不擔心?

然而,我沒走幾步,肩膀上一陣疼痛,我被人生硬地扳過身去。

“大小姐,你沒發神經吧!你真打算走回家,聽人說你家在鄉下,估計你還沒到家就凍死了。算了,我做件好事,你跟我走,今晚就住我家好了。反正我爸媽出差去了,家裏沒人。”

從子清一臉頭疼地朝我說道,不等我反應過來,便拉著我走。

“你怎麽知道我住鄉下?”

我猛然出聲問道,對眼前的這個男生越來越感到疑惑,為什麽他認識我,還知道我那麽多事。

“都說是聽人說的啊!你都不聽人講話的啊!”

從子清拉著我朝一輛出租車走去,背對著我不滿地抱怨道。

“聽誰說的?”我步步緊逼,神經緊繃起來。

誰會這麽關注我?連我住鄉下都摸得一清二楚。

突然的止步讓我措手不及,我一頭撞上了正好轉過身來的從子清的懷中。

“要是我說不知道怎麽辦?我是在學校無意間聽到別人說的,誰叫我記性好,好死不活地就記住了。你這會兒問我,我也不知道是誰?不過我好奇,你這麽緊張幹嗎?住鄉下也沒什麽大不了的,你幹嗎一副怕人知道的樣子?”從子清俯下身來,黑亮的眼睛緊緊地盯著我,歪著嘴角笑問道。

我低著頭,不再說話。

是的,他說的沒錯,我住鄉下沒什麽特別的。畢竟寄宿的同學大部分都住鄉下,一般住市裏的同學根本犯不著寄宿。至於誰說的那就更沒必要問了,越是有錢人多的學校,越是聚集了看不起人的富家子弟,背地裏拿窮人說事的一大把,住鄉下對於他們來說應該是個不錯的笑料。他們可以從老師那裏無意中看到我的聯係信息,然後就大肆渲染,被從子清無意中聽到。

我為什麽那麽緊張,是因為怕從子清是從敕封翊的嘴裏得知這消息,怕敕封翊知道我被父母拋棄的事嗎?

嗬!怎麽可能,就算他知道我住鄉下,他又怎麽會知道我被拋棄?一個孩子,父母外出,寄居在外公外婆家,這是很平常的事不是嗎?

知情人不說,誰會想到這個孩子,是個被父母丟棄的棄兒。

“為什麽我覺得你跟阿翊說的那個蘇然不太像!”從子清不理會我的神遊,自顧自地嘀咕著,拉著我鑽進了一輛出租車。

我沒有理會他的話,望向窗外。從子清的邀請,我沒有拒絕,就像他說的,我可能沒到家就凍死在路上了。

其實我大可不必這麽倔強,找個旅館或者網吧將就一晚,第二天回家。可是我沒有這麽做,隻是一直走下去,仿佛是為了懲罰自己,想贖清某些罪孽。然而我知道,有些罪孽是怎麽也贖不幹淨的。

要不是從子清將我從這種自虐的方式中拉出來,我也許會繼續堅持下去。然而一從那頹靡的狀態中掙脫出來,我又對自己先前的做法感到後怕。人就是這麽矛盾,明明想贖罪,又怕這罪太重贖不清而害了自己。

我越來越看不清自己,有些思想做法連我自己都感到莫名其妙,恐懼心寒。

我想,我是入魔了,才會如此瘋狂。

(6)

下車的時候,我的手不小心碰到身旁的東西,才發現從子清在外麵買了東西回去。

晚上一個人出來買披薩,看得出來他愜意得很。

從子清的家裏很有錢,從他住在市中心黃金地段的別墅區裏就知道。我赤腳站在光潔的地板上,從子清正七手八腳慌亂地收拾著客廳,我的眼睛一刻也沒有閑著,打量著房子的內部設計。

很典雅的一座別墅,我的心裏掠過一絲傷楚,要是沒被拋棄,我也可以跟爸媽住在一起。今年爸爸剛在市中心景區花園裏買了套素雅的別墅,還沒搬進去,沫沫就出事了,爸媽丟下我去了外地,那間新屋一直關著,被人遺棄在繁華的地段。

“那個,我爸媽不在家,所以家裏有點亂,你別介意,先隨便坐坐。我去給你找套幹淨的衣服,你拿著去洗澡,然後過來吃東西。”

從子清麵色尷尬地朝我幹笑道,然後抱著一堆亂糟糟的東西走進了臥室。

我全身濕透,怕弄髒東西,沒敢亂跑,隻是雙臂環抱著在大廳裏站著,視線在四周流連。

突然,茶幾上的一個相框映入我的眼簾,相片裏的一男一女親昵地抱著,男生笑得一臉邪氣,相比之下,旁邊被摟著的女生看上去很是羞澀。

我被照片上女生的笑臉刺痛,像著了魔似的,一步步朝茶幾走去,手顫抖地拿起水晶相框,當照片上的女生真真切切地顯露在我的眼前時,我仿佛被揪住心髒般疼得有些窒息。

過去的回憶像電影般在我的眼前不斷回放著,我的眼睛不覺漲紅了起來。

“那個……我媽太胖了,她的衣服你穿著太大了,你就先穿我的睡衣好了。這衣服是新的,幹淨的。哈,你看到這照片了,怎麽樣,我女朋友漂亮嗎?她叫黃菡如,是我們隔壁華中的。”從子清抱著一套睡衣走過來朝我說道。

我手緊緊地攥著相框,鼻子酸得難受。

有些時候,老天真會作弄人。

從子清從我的手裏接過相框,將手中的睡衣遞給了我。

我僵硬地被推到浴室裏,從子清微笑著禮貌地給我關門,我望著那張消失在門縫中的笑臉,握緊了拳頭。

我回想著從子清介紹那個女生時臉上寵溺的笑容,心被劃開了一道口子,鮮血流了一地。

黃菡如!

這是我曾哭訴詛咒了千萬遍,這輩子再也不想聽到的名字!

(7)

光潔的身子在溫熱的水中泡著,龍頭還在滴水,我將整個人泡在浴缸裏,任由水漫過我的臉,直到吞沒我的整個頭。水灌入我的口鼻中,混在我冰潔的淚裏,我的喉嚨被人深深扼住,溫熱的水包裹著我,我閉眼屏住呼吸在記憶中尋找著那抹熟悉的身影。

嬌小而又美麗……

“蘇然,你真要跟敕封翊表白嗎?”梳著馬尾的女生端著一杯奶茶,眨著大眼睛看著我問道,眼裏掠過一絲憂愁。

“菡如,我都已經暗戀他兩年多了,都快要畢業了,我怕再不說就再也沒機會了。我想,頂多也就是被拒絕吧!到時候我臉皮厚點,就跟他說是開玩笑的,那樣我們還可以做朋友啊!”我吸了一口杯中溫熱的摩卡,抬頭望著明媚的藍天道。

身旁的女生沉默不言,清風吹來,揚起那校服的裙擺。如此青澀的年華,清新的季節,很適合戀愛,不是嗎?

“蘇然,敕封翊已經有很多人喜歡了,就連學校裏幾個不良少女也看上他了,上次有個女生向他表白,回家就被人打了。你還是別告白了吧,反正你也很有可能被拒絕啊!到時候我怕你們可能連朋友都很難做。”黃菡如幽幽地說道,視線飄忽。

我輕笑,將手中喝膩的摩卡拋出,咖啡色的**飛濺出來,在空中劃過一道美麗的弧線。

“這件事隻要你不說就沒人知道啊!我約他明天傍晚在街心花園見麵,不在學校裏告白,那些女生應該不會知道。到時候,他要拒絕就拒絕吧!我都憋了那麽久了,再憋下去,我都快成‘悶騷女’了。就像沫沫說的,幸福是要靠自己爭取的,沒有嚐試過,怎麽知道一定會被拒絕呢?再說,你死黨我長得也不是很醜吧?瞧我光潔的額頭,挺翹的鼻子,粉嫩的小嘴,就是個美女啊!快看快看,我美不美,可愛不可愛?”我眨著眼朝身旁的女生做鬼臉,開著我們熟悉的玩笑,臉上洋溢著年輕稚嫩的微笑。

黃菡如笑著躲我,我一路瘋子般地緊追。

歡聲笑語,我們曾經是最好的朋友。

然而,這世界上,永遠不存在一成不變的友誼。

“蘇然!你果然來了。怎麽,真打算今天在街心花園跟敕封翊表白嗎?就憑你,你不看看你這張臉敕封翊會看得上嗎?別以為他平時跟你玩得好,他就喜歡你了,敕封翊對所有女生都挺好的,你別妄想他喜歡你了。”

當我看到柳星語帶著一幫人出現,我就知道,我跟黃菡如再也不能當朋友了。

我不知道她為什麽要將我表白的事告訴柳星語,我隻知道,因為她的失言,我被一大群女生圍攻,等我傷痕累累地回去找沫沫時,就隻看到了一具躺在血泊中的屍體。

要不是柳星語她們出現,要不是被阻攔那麽久,我的沫沫不會死!就差那麽幾秒,就那麽短短的幾秒,我的沫沫等不到我,出來尋找,被撞死在街頭。

我永遠不會原諒,那個背叛過我的人。

手用力地攥緊,我猛然從水中坐起,長時間的缺氧,讓我呼吸急促。

我艱難地從浴缸裏爬起來,腦袋昏沉地站在巨大的玻璃鏡麵前,望著鏡中赤身**的人,我的目光暗沉抑鬱。

我的皮膚白嫩,在浴缸裏泡了太久,全身微微泛紅,讓人看上去水潤得想咬一口。我學著照片上的女生一樣,對著鏡子嬌柔微笑,我想,我是美麗的,迷人的,如果額頭上沒有那塊醜陋的疤痕。

我小心地摸上額角,挑開劉海,輕輕地摩挲著上麵猙獰的疤。漸漸地手勁越來越大,我的眼裏一片猩紅,意欲滴血。

終於,我捂著發悶的胸口,蹲在了地上,用盡力氣哀號。浴池那龍頭還在放著水,水聲喧囂,混著我的哭音,悲涼而又激昂。

相框裏黃菡如那張幸福滿滿的笑臉跟從子清臉上溫柔的表情,不停地衝擊著我的腦海,我的腦袋開裂般的疼痛。突然,一張鮮血淋漓的臉出現在我的麵前,那麽真切,我伸手撫摸,似乎還能感受到手指上血的粘膩。

我目光呆滯地望著光潔的手指,專注地看著,仿佛上麵真的染血了一般,眼裏血絲遍布。

為什麽那些害死沫沫的人,可以幸福,為什麽那場悲劇,要我一個人承受。她憑什麽笑得這麽燦爛,踏著沫沫的鮮血,我的悲哀,她為什麽還可以這麽坦然地微笑!

不,欠我的我要討回來,她毀了我的幸福,而我,就要毀了她的!

入地獄的不該就我一個人,我要人陪我。

(8)

房間裏開著暖氣,很是暖和。

我**的身體被裹在寬大的睡衣裏,頭發濕漉地從浴室裏走出來,站在一旁,目光呆滯地望著坐在客廳沙發上吃著披薩看著電影的男生。

多麽相似的臉,我突然有些懷疑,黃菡如跟從子清戀愛的原因,可能就是因為他長得像敕封翊。她之所以向柳星語出賣我,不就是想阻止我對敕封翊表白嗎?

她也喜歡敕封翊。

我冷笑起來,心裏掠過一絲嘲諷,為什麽到現在,我才清晰地發現,我曾經最親的朋友,喜歡上了我最愛的男生。是我太傻,我跟黃菡如一起長大,從小都喜歡相同的東西,為什麽我就猜不到她喜歡敕封翊,為什麽還要跟她說那些愚蠢的話。

我想每次她聽我講敕封翊的時候,心裏一定很難受吧?一定對我很厭惡,甚至憎恨,所以不惜背叛我們十多年的友誼。

沫沫一出事,他們全家就搬走了,怎麽,是因為內疚嗎?因為她的一己私心,害死沫沫,害了我,所以她內疚嗎?

我知道,那天柳星語堵我的時候,她肯定在某個角落看著我們,卻無動於衷。

她的內心也許受盡煎熬,但她最終還是沒有站出來。她選擇了自己,放棄了我。我突然很想知道,當她看到我抱著沫沫的屍體哭得聲嘶力竭的時候,她是怎樣的一種心情。

有沒有像我喂白芷吃墮胎藥時的那種罪惡感?

從子清轉頭看到我,麵色突然有些冷凝,白皙的臉上泛起一抹尷尬的紅暈。

“我不知道衣服那麽大,好像有點露了,你等下,我再給你找件衣服。”

從子清慌亂地丟下手中的東西,表情窘迫地想要站起來,而我已經走了過去,伸手將他重新按到了沙發上。

我清楚自己所做的一切,我也知道自己此刻有多魅惑。散下來的長發將我醜陋的疤痕全部遮住,展現給眼前人看的,是我一張還沒有徹底毀掉的臉。

從子清坐在沙發上,我的手按著他的肩膀,身子前傾著。這個角度剛好,可以讓身前的人將我的身體一覽無遺。

“蘇然,別玩火!”

從子清別過頭去,聲音失去了平常的清澈,很是沙啞。

“你嫌我有疤?”

我發問,用我這輩子從未用過的沙啞嗓音。我想是因為魔鬼入體,所以我才會將魅惑表現得那麽自然。

“蘇然!”從子清一把握住我的手,看著我,仍在堅忍,然而他的眼睛早已覆上了一層幽暗,沒了往日的清明。

我沒再理會他,湊上去,吻住了那微張的紅唇。

這是我第一次吻人,沒有技巧,全憑感官本能,青澀得很,但對眼前這個男生來說,這是最誘人的挑逗。很快我就被反客為主,綿軟的身體被壓倒在沙發上。

那一刻,我終於疼痛地叫出聲來,眼角流著清明的淚。

我似乎又看到了記憶中的那個男生,因為不小心觸碰到我的手,而羞紅了臉,那聲緊張的“對不起”,擾亂我的心弦。

“蘇然……”

壓在我身上的從子清一時清醒過來,痛苦地看著我,意欲起身,我卻緊緊地勾住了他白皙的脖頸,親吻著他的臉,繼續著瘋狂的舉動。

我想,我真的是瘋了。

“蘇然……”

從子清不停地呼喚著我,我在沙啞的聲音中混亂,耳邊又一次回**著那清朗的聲音。

“蘇然……蘇然……”

我的眼淚終於迸射出來,那段曾經,如今再也回不去了。

如果我沒有那樣深刻地愛上那個男生,那該有多好。

如果沒有死亡,沒有拋棄,沒有罪孽,該有多好。

蘇然……

那曾經撼動著我靈魂最清澈的聲音,如今再也聽不到了,因為,我已經沒了靈魂,而他也不再是當初的那個人。

(9)

一夜瘋狂,醒來,一切變得麵目全非。

天色未明,我挪開壓在腰間的手,從**下來。身體的疼痛讓我有些站不穩,我扶著櫃架走出臥室,找到了放在客廳裏的手機。

眼睛被沙發墊上的那抹猩紅刺痛,我僵硬地拿起手機,鎖定那抹暗紅,按下了拍攝鍵。

這是個不錯的紀念,我要時刻提醒自己,為了報複黃菡如,我所付出的代價。

走到臥室,**的少年還在熟睡,濃密而又修長的睫毛很是迷人。

“蘇然……”

他在夢中叫我,唇角勾起,笑得很是好看。

他沒有叫錯人,我突然有些恍惚。但隨即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慢慢地湊下頭去,對著那張紅潤的唇瓣輕輕地一吻,手機迅速地按下拍攝鍵。

一連串的無聲按拍,我終於滿意地停下了手,穿好烘幹的衣服徹底地離開了從子清家。

不過他有一點跟敕封翊不同,敕封翊沒有女朋友,而他有。他有黃菡如,而且看得出來,他對黃菡如的感情跟對其他女生的不一樣,不然像他這種花花公子怎麽可能會有固定女友。

從子清也許是愛黃菡如的。然而這一切都不重要,重要是黃菡如在不在乎他。

香中跟華中離得很近,黃菡如不可能不知道敕封翊在香中,因為那個男生是那麽有名。

可是,知道又怎樣。我了解我那十多年的好友,她的靈魂很脆弱,沫沫的死,我的慘狀,一定讓她寢食難安。這就是她要搬家,又不敢進敕封翊所在的香中的原因。

一旦戴上靈魂的枷鎖,她便再也無法愛敕封翊,因為對她來說,那是罪惡的,會讓她良心不安的。

所以她才選擇了從子清吧?一個跟敕封翊像極了的男生,一個對自己又不錯的男生,一個很容易讓自己動心的男生。

現在,我隻要等著跟黃菡如見麵就行了。

相信,這一天不會遠的。

一想到她到時候心碎的樣子,我就莫名興奮。人永遠不知道自己有多黑暗,我漸漸地發覺,我原來可以變得如此惡毒。當然,這還得感謝,我曾經最信任的朋友的最殘忍的背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