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與那個人的再次相遇

說真的,在這一天之前,我還從來沒有請假早退過,擰開門鎖的時候我還擔心爸爸在家。

雖然這個時間爸爸應該正在收拾午餐碗盤,準備下午茶,但偶爾爸爸也會回來打個盹再出門。

打開門後,迎接我的是靜悄悄的客廳。

還好,家裏沒人。

我鬆了一口氣,慢慢挪到了窗戶邊的大沙發旁,一屁股坐下來,才發覺自己有多累。剛好旁邊有一麵落地鏡,我斜靠在沙發上,稍微移動一下看向鏡中的自己:夾雜著落葉和泥土的棕色頭發淩亂不堪,幾縷發絲垂下來貼在因恐懼而尚未恢複血色的臉上,眼睛因為哭泣更是腫成了金魚眼。小小的我身上裹著大得可笑的男式製服外套,而腳上的長筒襪上到處都是各色水彩筆亂畫的圖案。

好難看,連我自己都沒有辦法看下去了。

在沙發上休息了好一會兒,我終於覺得自己有力氣站起來了。我先脫下西澤爾借給我的襯衣和外套,換上自己的睡衣,再將襯衣洗幹淨,連同外套一起掛在院子裏。做好了這些,我才走回沙發旁坐下休息。

時鍾指針嘀嗒嘀嗒地走動著,我心中驀地一酸,忍不住埋下頭去,哭了起來……

這正是南時雨走進我家院子時,隔著窗戶玻璃看到的場景。

角度的關係,南時雨無法看到我的臉,但那微微顫動的嬌小身軀和壓抑的哭泣聲,讓南時雨感到一種前所未有的酸澀。

那種感覺在心裏彌漫開來,讓他疼痛不已。

有什麽東西不一樣了。

雖然被打得很疼,但出門前我那失魂落魄的樣子讓南時雨更加在意。他找了個理由也請了假,躲開所有人,再次來到了我的家裏,卻看到了這個場景。

原本想問的許多問題瞬間被咽了下去,南時雨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麽,愁雲慘霧地耷拉著腦袋,離開了窗台。

下一刻,他看到了晾在院子裏的外套和襯衣。

襯衣已經被洗得幹幹淨淨,和黑色的製服外套一起掛在晾衣繩上。

南時雨憤恨地走了過去,想找出蛛絲馬跡,視線卻被掉落在草地上的一個薄薄的冊子所吸引。

他蹲下去把冊子撿了起來。

打開冊子,看到第一頁時,他的眼睛瞬間睜圓,並隨即露出了若有所思的表情。

山奈學院迎來了建校以來最嚴重的校門擁堵!

雖然南時雨的高調登場讓山奈學院每天清晨就能呈現出菜市場般的嘈雜景象,但堵塞到連自行車都推不進去就太誇張了。

我在離校門口兩百米的地方就不得不下車推行,哪知越往前就越舉步維艱。

對八卦毫不關心的我也不禁在鬱悶之餘伸長脖子,想看看前方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情。

哪知周圍的人一看到我,就神色奇怪地自發讓出一條道路。

這是怎麽回事?

我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隻能狐疑地前進,沒走幾步,南時雨驀然出現在我的視線裏。

與平常華麗的亮相不同,眼前的南時雨狼狽地斜靠在大門旁的牆壁上,一貫塗滿發油、梳向後麵的金色頭發也垂落下來。額頭和眉骨上方貼著創可貼,其他**出來的皮膚也滿是紅痕和擦傷。

大概是感受到了我詫異的目光,南時雨慢慢地抬起頭來,眼裏閃過一絲歡喜。然而那情緒轉瞬即逝,讓我無法確定。

被無關的人當成八腳蜥蜴一樣圍觀真的很不舒服,我本想無視南時雨直接擦身而過,然而不知道怎麽回事,我的腳在南時雨麵前自動停了下來。

猶豫了一會兒,我還是小聲地問他:“你怎麽會弄成這樣?”心中卻有個小人兒在吐槽:這家夥不是一向最看重自己的形象嗎?莫非花孔雀轉性了……

南時雨沒有回答我的問題,隻是將手伸進外套的口袋裏,掏出了一本薄薄的冊子遞給我。

我狐疑地接過那本冊子,發現那是山奈學院的《學生手冊》。

他到底在搞什麽鬼啊?

我的腦海裏頓時冒出了一個巨大的問號。

我困惑地望向南時雨,他卻隻是輕輕地聳了聳肩。

我隻好把小冊子翻開,看到了一張寸照,照片上的人十分俊美。

垂至肩膀的黑色發絲,如鷹隼般尖銳的眼神,鼻梁上架著銀色邊框眼鏡——是西澤爾!

南時雨觀察了一會兒我的表情才平靜地開口:“我昨天在你家院子裏撿到了這個……”他的目光一寒,停頓一下繼續說道,“他就是那件衣服的主人吧!我從來沒有想過他居然是這種人,居然對女孩子做出這樣的事情!不過沒關係,我已經教訓過那個渾蛋了,他短時間內一定不敢再來騷擾你。”

南時雨說這些話的時候並不看我。事實上他的臉可疑地微微發紅了,視線更是望向灌木叢,似乎在掩飾什麽。

我被這家夥沒頭沒腦的話弄蒙了,一時半會兒沒有反應過來:“你是說……”

“我揍了那個家夥一頓!”南時雨咬了咬嘴唇,終於氣勢驚人地吼了出來。

“你有沒有搞錯?”我大驚失色,羞愧和氣憤讓我忍不住也大聲吼了回去。

人們早在看到我和南時雨交談時就激動起來,聽到談話中出現“西澤爾”和“教訓”等詞語時,更是興奮得竊竊私語起來,還不時拿出手機拍照。

南時雨愣愣地看著我,好像沒法理解我的反應,臉色頓時變得有些尷尬。

大概是注意到八卦的人越聚越多,南時雨向旁邊的小弟使了個眼色,兩個壯如猩猩的男生立馬去驅趕人群。

大家屈服於此等**威,不得不四散而去,不一會兒校門口就隻剩下南時雨和我了。

南時雨確信周圍不會有人聽到他的話之後才氣勢驚人地轉向我:“你說什麽?”他扯了扯自己的耳垂,像是不敢相信我的反應,“我幫你報了仇啊,死丫頭!你就用這種態度對我?”

雖然南時雨是為了我出頭沒錯,但他完全沒搞清楚事情的來龍去脈就擅作主張!明明南時雨的“夢中女孩”可麗兒才是那個壞人,帶著一幫跟班畫花了我的衣服,西澤爾隻是出於好心把自己的襯衣和製服外套借給我,可南時雨居然沒有和我進行任何溝通就這樣不分青紅皂白地去找人家算賬!他發什麽神經啊?

“你……你簡直是無理取鬧!西澤爾他根本什麽都沒有做錯!”我憤怒得連握著自行車把的手都顫抖起來。

“啪”地一下,我把西澤爾的《學生手冊》扔出去,砸中了南時雨的額頭。

“注意你的態度啊!死丫頭!”南時雨臉色一白,“我南時雨長到這麽大,還從來沒有為任何人自覺做到這種程度。”

“請你以後不要擅自決定我的事情!”我也不甘示弱,氣呼呼地瞪著南時雨,“要不是因為魔法的事,我一點都不想和你有任何關係!”

“你……我可完全是為了你才這樣做的!我也隻求趕快解決這件破事,再也不用和你扯上任何關係!”他惡狠狠地盯著同樣氣急敗壞的我,“你放心,我再也不會管你的任何破事!”

就這樣,我們不歡而散。

整個上午,我都心神不寧。雖然前後左右的同學都不時向我投來意義不明的怪異目光,但我根本顧不上去理睬,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思緒裏。

南時雨緊緊皺起的眉頭,他布滿瘀青的臉,他惱怒的神色……

“我沒有錯,是南時雨那家夥沒有搞清楚狀況就跑去隨便揍人的,當然是他不對!”一個聲音理直氣壯地在心裏這樣說著。

“但向來注重儀表和外貌的南時雨,大概還是第一次在公開場合以這麽狼狽的形象露麵,我那樣對他,會不會有點過分呢?”心裏另一個聲音則小聲嘀咕著。

還好今天帶了新品豬排飯,那家夥吃起東西來應該就不會在意這麽多了吧。

嗯,就這麽決定了,待會兒一下課就跑去把豬排飯給他。他要是還生氣,大不了……大不了把我自己便當裏澆了特製蝦仁醬的豬排也全部給他好了。

嗯,那家夥一定會原諒我的!

“安桃子……”

耳邊似乎有微弱的聲音在叫我的名字。

“桃子,桃子!”同桌輕輕地碰了碰我的胳膊。

“安桃子!”

聲音驟然變大,在耳邊炸開。

“在!”我下意識地回應,在回過神的下一秒看到戴著黑框眼鏡的數學老師正盯著我。

“安桃子,你來回答這道問題!”

“我……我……”我這才驟然發現,自己因為南時雨早上的表現,已經足足發了大半節課的呆,而且還是在自己最懼怕的數學老師的課上。

還好同桌把寫有答案的字條從課桌下麵偷偷塞給了我,我照著念了一通,然後在老師“好好聽課,別開小差”的警告聲中,趕忙坐了下來。

我到底怎麽了……這麽魂不守舍的。

我低下頭,盯著書本上老師正在講解的例題,然而南時雨那憤恨的眼神再次浮現在眼前。

我挫敗地用雙手揉了揉臉頰,感受到了從未有過的炙熱溫度。

好不容易等到午休鈴響,我一把抓起一早放在手邊的豬排飯便當,連向老師道別的儀式都沒有完成就躥出教室往樓下南時雨的教室跑去。哪知剛剛跑到樓梯口,校園廣播就突兀地響了起來。

“本校學生南時雨在校園內毆打他人,其行為已經違反了學校管理製度,影響了學校名譽,也在全校造成了惡劣影響。現經研究決定,給予南時雨記大過一次,希望其他同學能引以為戒,嚴格遵守學校各項規章製度……”

手一鬆,豬排飯便當“砰”地砸在了地上,豬排、飯粒、醬汁撒了一地。

然而我顧不上去收拾。

毆打他人!記大過!那是不是意味著這次打架造成的後果很嚴重?

那家夥不是學校董事長的兒子嗎?那家夥不是隔三差五就高調地出現在學校的各種集會上嗎?那家夥不是無論闖什麽禍都有啦啦隊出來聲援的嗎……

關鍵時刻,那些花癡到底在哪裏啊?

記大過……那個愛麵子、嬌生慣養、以自我為中心的家夥一定會受不了的,何況那家夥今天早上已經在大庭廣眾下出過一次洋相了!

無論如何,我一定要負起責任才行,不管怎麽說那家夥的初衷是為了幫我,事情壓根就是因我而起。

可我隻是個無權無勢的豬排店店主的女兒,學習成績平平,沒有什麽老師對我另眼相看,更別說在學生會裏當個差了。那幫學生會的家夥一天到晚和老師打交道,這個時候肯定能說上話。

等等,學生會……幫忙……西澤爾!

找身為學生會主席,又對我不存在惡意的西澤爾幫忙,說不定真的能有轉機。

雖然我和西澤爾壓根沒怎麽說過話,但是這個時候不厚著臉皮去找他就隻能坐以待斃了吧。

帶著這種想法,我一個箭步衝回教室,小心地拿出一個紙袋,裏麵放著洗幹淨並折疊得整整齊齊的襯衣和製服外套。

就以向他道謝的名義,請求他幫幫南時雨好了。

雖然他們倆剛剛打過一架,但身為學生會主席的他應該有超乎一般學生的容人之心吧。

雖然完全不了解西澤爾的為人和習慣,但我能感覺到,他那樣的人一定很討厭被人打擾。

這樣說來,他在“禁林”裏的可能性很大。

雖然隻相隔一天,但我已經感覺到了別樣的氛圍。“禁林”中的枯樹被來去的風肆意撕扯著,樹葉已經全部凋零了。

我的心裏緊張不已,生怕可麗兒和她的爪牙下一刻就會從背後跳出來襲擊我。

然而想為南時雨做點什麽的想法壓製住了心中的恐懼,我謹慎地繞開伸出來的枝條,朝昨天我被欺負的地方走去。

果然……

在“禁林”深處,我發現了西澤爾。他躺在一張粗糙的石頭長凳上,頭枕在右手臂上,安然地睡著了。烏黑的發絲遮住了他大半張臉,上半身隻穿了件薄薄的襯衣。

我眼尖地發現,盡管他的手上和臉上也有瘀痕,但總的來說沒有什麽大問題。看來南時雨並沒有傷他太重,讓他幫忙不是完全沒有可能的。

得出這個結論後,我不禁輕輕舒了一口氣。我鼓起勇氣,慢慢地走了過去。

“呃……西澤爾學長?”

他睜開眼睛瞟了我一眼,眼神中一片清冷:“又是你。”

說完,西澤爾不再看我,揉了揉頭發,打了個大大的哈欠,然後坐了起來。

我低頭把手裏的紙袋遞了過去:“昨天真是謝謝學長的幫忙,否則我都不知道要怎麽才能回教室。這是你借給我的衣服,我已經洗幹淨晾幹了,真的是非常非常感謝。”

“嗯……”西澤爾一隻手接過我手裏的紙袋,一隻手梳理著自己的頭發,若有所思地看著我。

我把頭埋得更低了:“那個……我知道南時雨昨天打了你,真是抱歉,是我沒有和他說清楚。這件事情本來與你完全無關,很抱歉把你牽扯進來……”

我偷偷看了西澤爾一眼,他卻心不在焉地又打了一個哈欠。

“那個……總之非常對不起,我會盡量避免讓這樣的事情再次發生!”我漲紅了臉,朝西澤爾鞠了個90度的躬。

“沒關係的。”西澤爾站了起來,拍了拍沾了塵土的褲子。

“啊?”我還沒有明白過來。

“因為那家夥會比我慘得多。”

啊?是指南時雨被記過,而他自己則完全沒有被處罰嗎?

我馬上記起自己跑來“禁林”的目的,不得不厚著臉皮攔住抬腳就想走人的西澤爾。

“那個……西澤爾學長,我知道自己可能有點唐突,不過隻是打架就被記大過,處罰會不會太重了?我是想……是想你能不能想想辦法,讓南時雨不要受到這麽嚴厲的懲罰?那家夥真的不是故意要傷害你的。嗯……他平時很尊敬你的。”我吞吞吐吐地說著自己完全不擅長的客套話,簡直可以想象冷汗如瀑布般流下自己額頭的樣子。

他回過頭來,用深不可測的目光盯著我,那嚴厲的神情簡直就好像他要望入我的頭腦,查看我的腦部構造似的。有傳聞說他想申請去國外的醫學院就讀,看來可能是真的。

但一想到南時雨,我不得不頂著這從未有過的壓迫感,像被貓抓住的老鼠一般,接受他目光的“探測”。

不一會兒他把視線移開了。

“抱歉,如果是為那家夥求情,我也完全無能為力。”

扔下這幹淨利落的一句話,西澤爾朝我擺了擺手,朝“禁林”出口的方向走去。不一會兒,他就消失在了我的視野裏。

我慢慢地走出陰森的“禁林”,剛剛還很恐懼的情緒已經被巨大的失落替代了。

我被西澤爾這樣直截了當毫不留情地拒絕了,那南時雨要怎麽辦?那麽高傲愛炫耀的家夥,就隻能背負記大過的汙點,度過學校生涯?

像那種含著金湯匙長大的少爺,真的能夠麵對這麽大的挫折嗎?

我就這樣邊胡思亂想著,邊走向教室。

在拐入樓梯的瞬間,我瞟見三樓教務處辦公室的窗戶邊有個熟悉的身影走過。

向後梳起的金黃色發絲,修長挺拔的身材,傲氣的神情,以及因為打架而點綴在白皙肌膚上的瘀痕……

那不是南時雨嗎?

鬼使神差般,我竟然蹲在了教務處辦公室窗台下方,偷偷往裏麵望去。

除了熟悉的禿頭教務主任外,裏麵還站著一位非常威嚴的中年男人。他的下巴處留著一小撮胡子,頭發是淺栗色的,麵容和南時雨有幾分相似,隻是嚴峻冷酷得多。他穿著正式的三件套西裝,一手抓著一頂黑色禮帽,一手拄著一根一看就價格不菲的鑲鑽手杖。

隻看一眼我就知道那是誰了。

無數個早晨,我都會在山奈小鎮唯一的日報頭版上看到這張熟悉的臉——他是山奈小鎮的現任鎮長、南家的掌門人、山奈學院的董事長,同時也是南時雨的爸爸——南天山。

那麽南時雨呢?那家夥人呢?

我在狹小的空間裏迅速尋找著南時雨的身影。

找到了……他安靜地站在靠窗的位置,頭微微低垂,讓我無法看清他的表情。

可我總覺得,在那沉寂無聲的表象下,他的狀態十分不好。

南時雨的臉上、衣服上、皮膚上都還殘留著昨天打架留下的痕跡,零落的紅藥水和刺眼的創可貼都昭示著這個家夥並沒有得到應有的照料。

“你這個不孝子!竟然做出這麽丟臉的事情!記大過?南家從來沒有丟過這麽大的人!”南天山憤怒地吼叫著,下一個瞬間,他竟然用自己的實木手杖重重揮向南時雨。

我差點驚呼出聲。

躲開啊!

我聽到自己心裏有個聲音在大喊。

可是,南時雨隻是眼神一暗,沒有躲閃硬生生受了這一記打。

手杖擊中肉體時發出的沉悶聲音,讓蹲在窗外的我心裏一驚,然而南時雨連哼都沒有哼一聲,隻是將背挺得更直,頭埋得更低。

禿頭教務主任悄悄抹了一把汗,趕緊上去拉住南天山。

顯然,他並沒有料到會看到這樣一幕,隻能打著哈哈試著緩和氣氛:“南同學也隻是年少氣盛,一時衝動。記大過就是想警示南同學一下,純粹走個形式,過不了多久就能撤銷的,絕對不會影響他的檔案或者其他任何履曆。”

“陳主任,感謝你的負責和盡心。學校怎麽處理自然有一套規章製度,我現在隻是按照家規來教訓這個小子。要是本鎮的開拓者看到他的子孫後代居然墮落成這個樣子,估計真要從墳墓裏跳出來了。”這麽說著,他又隨手在南時雨背上敲了一下。這一下雖然沒有上一棍那麽厲害,但南時雨還是踉蹌了一下,最後,他隻能斜斜靠在牆壁上,臉色一片慘白。

窗外的我看到他這副樣子,心被狠狠揪了一下。

可是,南天山並沒有在意南時雨虛弱的樣子,隻是懊惱地將手掌壓在桌子上,不屑地說道:“身為山奈小鎮的鎮長,居然教養出這麽個不成器的東西,這不能不說是我的責任。主任,辛苦了,我會帶他回去讓他好好反省反省。”

說完,他猛地推了一把南時雨的肩膀,像押送犯人一樣把他往前推搡。

南時雨小腿上的一個傷口大概剛剛被牆壁摩擦到了,此刻正流出細細的血絲,看得我心裏一抽一抽地痛。

南時雨隻是蹲下身滿不在乎地隨意一抹血絲,就跟著他父親走了。

我趕忙往自己的教室跑去。

不知為什麽,滿身傷痕、被他父親毆打卻倔強地不發一聲的南時雨,讓我一個下午都牽腸掛肚。

“因為那家夥會比我慘得多。”

“抱歉,如果是為那家夥求情,我也完全無能為力。”

西澤爾的話不斷盤旋在我的腦海裏。

虛弱的南時雨與平時那個耍寶、炫酷的孔雀王子在我腦海中交替浮現。

我越是在心裏告訴自己要集中精神聽課,頭腦越是背棄理性,填滿與他有關的回憶。

渾渾噩噩中,三節課過去了,下麵一節自習課結束後,就該放學了。

麵前的筆記本上,不知何時已被我寫滿了南時雨的名字。我像做賊怕被抓住一樣,趕緊把筆記本反扣過來,因為動作過大還引來了同桌懷疑的一瞟。

這麽詭異的行為讓我自己都沒有辦法自圓其說了。

南時雨那個家夥,不知何時已經像春天的細雨一樣,悄無聲息地浸潤到了我的心裏。

這可真不是一個好兆頭。

唉……算了,眼下也隻有先幫他渡過這個難關再說。反正,反正隻要他身上的魔法一解除,自己就再也沒有任何理由和他在一起了,不是嗎?到時候自然而然就能和他拉開距離了吧。

可是,要怎麽才能幫到他呢?連西澤爾都已經明確拒絕了我,還有那個南鎮長,在自己兒子已經受傷的情況下,居然還能下這麽重的手,真不知道他有沒有真心關心過南時雨……

怎麽辦,能夠幫助南時雨,而我又認識的人,到底還有誰呢?

混沌的腦海裏似乎有一絲光亮閃現,但那光亮好模糊,稍縱即逝。

因為沒有吃午飯,肚子咕咕直叫,但這隻能讓我意識到南時雨那家夥今天也沒能吃上我做的便當。

那家夥已經被他父親帶回家了,我又沒有任何理由找上門去,看來隻能委屈那家夥餓肚子了。

雖然不斷告誡自己,一天不吃飯也不會怎麽樣,我心裏對南時雨的愧疚卻像春天泉眼中汩汩往外冒的水一般,完全沒有辦法停止。

我下意識地抬頭一看,大家都在埋頭寫作業,隻有我在發呆。我想強迫自己做點有意義的事情,於是把英文《每日一練》拿了出來,翻到了今天學習的部分。

原本熟悉的字母拚湊在一起卻完全無法讓人理解,我花了十分鍾做了三道選擇題之後,終於絕望地意識到:自己今天不可能有心思考慮南時雨以外的任何事情了。

問題是,為他傷神了整整一天,我也沒有想出任何可以幫助他的辦法。

說起來,這一切的罪魁禍首還是那個潛藏在同學隊伍中的愛神丘樂比!若不是因為他,我怎麽可能會用豬排飯去擋那愛情之箭,又怎麽會因此和南時雨牽扯上,生出這許多麻煩事!歸根結底,最需要負責任的是丘樂比才對!

等等,愛神丘樂比……他不是一直對南時雨的情況很了解嗎?他不是一直叫囂為了順利畢業,對資料做了全方位解讀嗎?那說不定他也知道解決南時雨目前所麵臨的難關的秘訣吧!

天神本來就淩駕於凡人之上吧,就算他沒辦法直接解決這件事情,一定也能告訴我為什麽南時雨的爸爸居然這麽冷酷地對待自己的兒子。換位思考,如果我在那種情況下,爸爸還那樣對我,我一定會心碎的。

迷茫和困惑瞬間因為找到了目標而一掃而空,注意力也暫時集中了,我看看手表,已經接近放學時間,索性生平第一次把作業完全丟在腦後,慢慢地收拾起書包來。

放學後,我到“安記”和爸爸打了個招呼,就去了丘樂比家。

丘樂比住在山奈小鎮少有的一個高檔住宅區裏。我之前來過幾次,卻始終沒法適應那種樣板房般華麗卻空****的感覺。

然而此時麵對豪華的房門,我心裏卻有著從未有過的希翼。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按下了門鈴。

從門板後麵傳來了一連串聲音,過了好一會兒,門才被從裏麵打開,丘樂比磨磨蹭蹭地出現在我的麵前。

剛剛洗完澡,他的頭發上有水珠不斷往下滴落,往下看,我才注意到他隻披了件睡袍。

我愣了一下。

從來沒有看過丘樂比這個樣子,我有點不好意思,不由得移開了自己的視線。

丘樂比看上去倒是絲毫沒有覺得自己的“清涼裝扮”有什麽不妥,像往常一樣開心地把我迎了進去,還樂顛顛地跑去廚房給我拿飲料。

每當在那寬大卻毫無人氣的客廳裏坐下,我都能感到有一股讓人窒息的感覺縈繞在身邊。這也是我總是很樂意把丘樂比往“安記”領的原因——一個人住在這麽空曠的地方,真的是太寂寞了。而“安記”雖然破破爛爛,卻一直被濃厚淳樸的情誼所環繞。我一直相信,如果他能多接觸一點人氣,一定能衝淡一些屬於這個屋子的空虛吧。

我不客氣地接過丘樂比遞來的果汁,很直接地問:“我今天在教務處看到南時雨和他爸爸了……”說到這裏,我刹那間不知道要怎麽說下去才妥當,頓了頓才找到思路:“但他們感情好像不是很好的樣子……”

丘樂比苦笑著在旁邊的沙發落座:“桃子,我們之間不需要繞圈子吧,你到底想說什麽?”

“那個……”雙手使勁在膝蓋上按了按,我才強迫自己抬頭看向丘樂比,“我想知道南時雨變成現在這樣的原因。”

出乎意料的是,丘樂比瞬間露出了非常為難的表情。

雖然丘樂比總是動不動就在我麵前做出各種引人發笑的搞笑行為,有的時候還會撒潑耍賴,但那都是明眼人一看就知道的無理取鬧行為,從來都不是認真的。他在我心裏,就和親弟弟一樣沒有任何區別。就算有的時候,因為這樣那樣的理由,他讓我非常生氣,但當我真正需要什麽東西的時候,他絕對會無條件地為我提供所需的幫助,絕對不會流露出任何勉強的神色。

“桃子,並不是我不想幫你……隻是天界有很嚴格的規矩,禁止天神泄露機密給凡人。事實上我告訴你的東西已經遠遠超出我的職權範圍了,再透露更多信息的話,我會受到大神的懲罰。”

他臉上有種奇怪的苦笑,我意識到,這和他平時嬉皮笑臉開玩笑的樣子很不一樣。

但南時雨的情況馬上又壓倒性地占據了我的腦海,使得這種認知在腦海中一閃而過。

“你聽到今天的廣播了吧,那家夥被記大過了!這全都是因為……唉,說來話長,反正是和你那個魔法有關!我也是為了完成你布置給我的任務才想知道他為什麽變成這種愛鬧別扭的樣子,這樣才能幫助他找到真正喜愛的人!”

丘樂比的臉上浮現出了我從來沒有見過的苦澀表情,但那表情一閃而過,馬上恢複了平時那種吊兒郎當的樣子。

我沒有多想,繼續說:“丘樂比,我真的很擔心南時雨……他那麽自我的人,現在受到了這麽大的羞辱,而且他爸爸不僅沒有安慰他,還當眾狠狠打他……我真的有點擔心他,我覺得正常的家庭絕對不應該是這個樣子的,所以……”

“我以為你很討厭那個家夥呢。” 丘樂比沒有回答我的問題,隻是直直地看著我。

“我,我隻是發現那個家夥沒有我想的那麽壞,而且這件事情本來我也有責任,所以才想搞清楚,你別想多啦!”

心中突然湧起一股自己都沒有辦法解釋清楚的情緒,我感到臉頰莫名地發燙,隻能把臉轉向一邊,希望丘樂比不要注意到我現在這種樣子。

“是嗎……”丘樂比有點惆悵地望著我,“桃子,你知不知道,在《聖經》裏麵,透露太多天機的先知可能沒有辦法回到原來屬於他的地方,他會受到上天的懲罰,經受嚴酷的考驗,甚至,他都不一定能夠通過那種考驗繼續存在下去……”

丘樂比的發散性思維在很多時候帶給了我許多歡笑,但這個時候真的不是討論外國文學的好時機。南時雨已經挨了一天的餓了,在那樣的家裏,不知道他會受到怎樣的折磨。

我按捺了一會兒,還是忍不住打斷了丘樂比的話:“抱歉,丘樂比,還是麻煩你告訴我南時雨的情況吧。都是因為我,害得他變成了這個樣子,如果沒有辦法知道真相,我一定會永遠無法原諒自己!”

丘樂比的眼神似乎暗了暗,但回過頭來的時候他仍然露出了跟以往一樣燦爛的笑容。

“桃子,既然你那麽想知道,我就告訴你好了!”

他抓了抓頭發,笑著把他知道的事情全都告訴了我,卻不知道為什麽,他的聲音中帶著一絲苦澀。

“按照我從大神那裏得來的資料,南時雨雖然生在頂級富豪之家,卻從來沒有享受過真正的快樂。南時雨的爸爸南天山把精力都放在了積聚家產、拓展事業上。他的為人倒算是正派,隻是很大男子主義,完全沒有疼愛小孩、照顧家庭的想法。南時雨的媽媽是另外一個望族的女兒,和南天山純粹是商業聯姻走到一起的,婚後也沒有多少感情。大概是為了逃避婚後不幸福的家庭生活,她很喜歡外出參加社交活動,一年中的大半時間都消磨在了派對上,也從未關心過南時雨的生活。南時雨,可以說是由南家年邁的管家一手帶大的……”丘樂比一邊說,一邊偷偷觀察我的反應。他確實在苦笑,大概也在為南時雨感到難過吧。

“怎麽會這樣……”我把手裏的果汁放回茶幾上,愣愣地靠向了沙發的後背。

“南時雨繼承了父母的優點,稍微長大一點更是成為了活潑可愛的天使寶寶。大概是為了對外展示他們夫妻感情良好,同時也有炫耀自己兒子的成分,南家夫妻開始在一些社交場合帶南時雨露麵。平時從未享受過天倫之樂的南時雨,大概隻有在那種時候才能感受到父母的疼愛。特別是他媽媽,出自名門,對一個人的儀態非常重視,所以南時雨從小就被嚴格培養注意自己的儀表,希望因此能在社交場合博取母親的一聲稱讚。但那都隻是場麵上的虛榮罷了,回到家裏,南家夫婦還是把他一個人丟在房間裏,各過各的生活。

“七歲那年南時雨得了很嚴重的流感,不久發展成了肺炎,即便這樣,南家夫婦也沒有好好親自照顧他,一切都托付給管家。管家雖然像疼愛自己的孩子一樣疼愛他,但畢竟有著年齡和身份的巨大差距。大概就是那個時候,南時雨不斷地向大神許願,希望有個人可以真正地愛他,陪伴在他身邊。”

“好過分……”我的眼淚滑落下來,“他們怎麽可以這樣對待一個小孩子?太殘忍了。”

我想起了自己的家。雖然住在一幢舊房子裏,每天還要在煙熏火燎的廚房裏幹很久的活,但爸爸媽媽的感情非常好,總是一起買菜、一起準備客人的餐點,有空的時候還會一起散步,一起帶小小的我去動物園玩。雖然日子一直緊巴巴的,但我從來沒有感到過生活艱辛。即便在媽媽去世後,我和爸爸還是相依為命勇敢地熬了過來。老街上的鄰居們也給了我很多關愛。雖然日子過得比一般孩子辛苦一點,我還是非常滿足,非常幸福。

我根本無法想象,一個生活在物質條件如此優渥的家庭裏的孩子,居然過著這麽可憐的生活。

那些花裏胡哨的衣服,那虛偽做作的表演,那盛氣淩人的模樣,壓根就是一個孤獨的小孩在用他無人理解的方式,不斷向外界哭訴著:請不要拋棄我,請給我一點關心吧……

想到我早上在校門口對南時雨說的那些冷酷的話,還有南時雨被自己爸爸當著別人的麵毆打時流露出的哀傷神色,我的心好像被針紮了一下,狠狠地痛了起來。

丘樂比說完之後就沉默了,可我還是可以感覺到他的目光一直停留在我的身上。

如果是在之前,我大概還有心情去探究他為什麽要這樣專注地看著我,但是這一刻我心亂如麻,自然也沒有力氣去深究這些東西。

最後,我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是如何離開丘樂比家回到自己家的。

印象中丘樂比欲言又止似乎想要告訴我什麽,但直到我離開,他終究還是沒有說出來。

直到那時,我還沒有意識到,我在不自覺之中,又闖下了大禍。

我到底要怎麽做才能幫到南時雨呢?

冥思苦想了一個晚上,我也沒有得出任何結論。最後,我唯一能夠做的,就是一早下廚做了足夠南時雨吃三頓的豬排飯。

就算不好意思親口說出抱歉,他應該也可以從食物中感受到我的感謝和歉疚吧。

我特意在上課之前跑去南時雨的班級,想把豬排飯送給他。那家夥昨天連午飯都沒有吃,現在想必已經餓瘋了吧。

我想到他之前因為太過饑餓而闖進我家院子的情形,當時覺得別扭惡心的一幕此刻不知怎的竟變得很有意思。

我想象那家夥一邊狼吞虎咽地吃著我親手做的豬排飯,一邊口不對心別扭地挑剔的樣子,嘴角不由得浮現出一絲笑意。

可讓我失望的是,當我站在南時雨教室門口想要找他的時候,卻發現他竟然沒有來學校。

這是怎麽回事?

我頓時緊張了起來,想要找南時雨的同學了解一下情況。

可是每當我開口,還沒來得及吐出完整的句子,就會收獲一堆怪異的眼神和別有用心的竊竊私語。

而且,他們也根本不願意回答我的問題。

我抱著便當盒在南時雨的教室門口走了好幾遍,心中充滿了焦躁和不安。

南時雨那個家夥到底出了什麽事?為什麽連學校都不來了?

“喂,你……”

好不容易,有一個男生主動跑出來叫住了我。

我回頭望去,認出那家夥是總是站在南時雨後麵充當他小弟的“猩猩男”。

“南少爺今天沒有來上課。如果少爺來上課了,我一定第一時間跑去通知你,你先走好了。”

“那他有沒有事?”想起南時雨昨天狼狽的樣子,我情不自禁地問道。話一出口才覺得以自己的身份,貿然問這樣的問題真的有點越界了。

說完,他就像是害怕沾到髒東西一樣飛快地跑回了教室。

我呆呆地應了一聲,心裏有些苦澀又有些難過,但是想到南時雨沒事,心中又種安穩的感覺。

我不搭理對我指指點點的同學們,轉身往回走。

手上捧著超大分量的豬排飯,我自己也不知道怎麽回事就走到了丘樂比的教室門口。大概潛意識裏,我還想著丘樂比是神,大概會知道南時雨沒有來學校的具體原因……

然而福無雙至,禍不單行這句話馬上在我身上詮釋了一遍。

正當我捧著便當盒,猶豫著是否要進去和丘樂比打招呼的時候,一個很麵熟卻從來沒有打過交道的矮個子男生隔著窗戶叫住了我。

“喂,你是安桃子吧!那個,可不可以麻煩你過來一下!”

我苦笑一下,慢慢地走了過去。

不知何時我居然變得如此有名了呢……

那個男生看起來很靦腆,實際上也確實很靦腆。他小心地從窗戶裏遞出一個用膠水仔細黏好的信封,還不好意思地摸著腦袋告訴我,這是和他住得很近的丘樂比一早交給他,並要他盡快轉交給我的。還好我自己跑過來了,不然前三節課都有測驗,他可能要到午飯時間才能給我送去。

“所以,丘樂比也沒有來上學?”

“也?”對方顯然沒有領會我的意思。

我沒回應,一臉茫然地接過信封。

在看到信封上那隻可能屬於丘樂比的醜陋字跡時,我心中忽然湧起一股與看到南時雨被他爸爸帶走時截然不同的不祥預感。

我簡單向對方道了謝,在稍稍打量了周圍的環境後便一屁股坐到旁邊的台階上開始拆信。

我粗暴地撕開信封,裏麵首先掉落出來一根雪白的羽毛,我突然意識到那可能是丘樂比愛神身份的象征。我立即鄭重地把羽毛放在膝蓋上,然而才急急地展開信紙。

丘樂比那慘不忍睹的“狗爬體”字跡瞬間跳了出來。

不祥的預感加重了,我顫抖地抓著信紙,強迫自己慢慢往下看。

桃子:

展信好。收到這封信的時候,我應該已經離開山奈小鎮了。之前在“安記”向你透露我的真實身份時,大神已經派小兔使對我進行了警告。我們作為神,本來是完全不能向你們凡人透露任何天機的,但也許自從認識你的那一刻起,我就已經破壞了天界的神諭吧……無論如何,昨晚我又犯規了,而且被小兔使抓了個正著,所以我必須回天界接受懲罰。我不在的時候,希望你一定要保護好自己,不要過多介入南時雨的事情。

我會盡快回來的,請不要為我擔心。

我的第一反應是,丘樂比昨天晚上坐在沙發上對我說的那些話不是玩笑,而是真的!什麽《聖經》上的故事,什麽先知不能泄露天機……我這個白癡,居然完全沒有領會到他的意思,就這樣逼迫他違反了天規!

原來,他真的不可以跟我透露南時雨的信息!

現在,他竟然真的因為這個受到懲罰離開了人間……

我坐在台階上,覺得全身一陣冰涼,就連心跳都在瞬間變得好緩慢。

為了確定自己並不是在做可怕的噩夢,我用力抓住了校服,指甲掐著掌心,可是皮膚木木的,連一點知覺都沒有。

因為我的一再追問,我最好的朋友就這樣離開了。

我呆呆地看著羽毛。

不知怎的,它居然忽左忽右地飄動起來。

再一觀察,我才發現自己不知何時劇烈地顫抖起來,膝上的羽毛馬上就要掉落下去。

怎麽會這樣?丘樂比怎麽會就這樣離開了呢?

丘樂比那家夥總是默默地站在背後支持著我,隻要我一回頭,就可以看到他那笑容如陽光般燦爛的英俊臉龐。

他怎麽就這樣離開了?因為我的忽視,因為我的執念,因為他對我這個朋友的在意……

下雨了嗎?丘樂比那醜醜的字居然暈染出黑色的印記。

不可以,這說不定是丘樂比留給我的最後信息,怎麽可以被雨淋濕!

我急促地用手去拂那水珠,但更多的水花盛開在了薄薄的紙張上。我這才發現,不是下雨了,而是不知不覺中,我已經淚如雨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