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豬排飯毀滅校園“男神”
“本校學生南時雨、丘樂比、安桃子上課時間在校園內鬥毆,這種行為已經違反了學校管理製度,影響了學校聲譽,也在全校造成了惡劣影響。現經研究決定,給予南時雨、丘樂比、安桃子通報批評一次,以觀後效。希望其他同學能引以為戒,認真學習,嚴格遵守學校各項規章製度……”
我坐在位子上,苦著臉聽校園廣播第無數次播放我們三個的通報批評,也再一次接受全班同學的注目禮。
現在全班女生都不跟我講話了,男生則一反常態,三五成群聚集在一起饒有興致地從頭到腳打量我。
我上個洗手間或者去趟小賣部,所過之處盡是一片嘰嘰喳喳的議論聲。當我忍不住回頭瞪視後方,視野裏,大家卻或在討論功課,或在研究明星。
我轉過身,背後依舊是一片不懷好意的目光。
“長得這麽平凡,還是豬排店店主的女兒,身上一股怪味。”
“看起來那麽不起眼的女生,居然讓山奈學院三大帥哥中的兩個為她決鬥,真不知道她使用了什麽招數。”
“聽說前兩天為了追她,南時雨大人故意表現得十分粗俗,吃她做的豬排飯便當,氣跑了前女友可麗兒,可麗兒才會因此跟西澤爾大人在一起!”
“嗯,表麵上一副老好人的樣子,背地裏卻這麽陰險!我們的陽光小王子丘樂比同學根本就是被她玩弄於股掌之中!”
“好可憐,為了這麽一個女生被通報批評,南大人的履曆表被抹上了汙點!”
“還好丘樂比同學的爸爸媽媽在國外工作,應該會稍微好一點……南大人就可憐了……都是那個女生不好……”
“一天到晚隻穿校服裙和這麽難看的男式襯衣!哪裏來的土包子啊!”
“好可憐呢,今天南大人的額頭上還有丘樂比同學的膝蓋上全都貼著創可貼,其他地方也擦傷了。要是就因為她這樣一個醜女,害得兩位大帥哥都破相了,她要怎麽才能賠得起啊!”
喂!我全都聽得見!你們就不能稍微小聲一點嗎?
我額角青筋直冒,手裏的筆幾乎被我折斷。就因為這則通報批評,我的名字成為了山奈學院最熱門的搜索詞。我想解釋都沒有機會——一是根本沒有人願意聽我的話,二是……
出事後的第一天,我帶了豬排飯當午餐,並很有先見之明地在午休鈴響起後立馬開吃,以避免某種不必要的損失。
然而,南時雨那家夥幾秒鍾後就硬生生闖進了我所在的9班教室,如餓虎撲食般搶走了我已經吃了幾口的便當,在半分鍾內把整個便當消滅幹淨。
在那期間,粉絲不斷發出的尖叫聲都未能將這家夥從狼吞虎咽的狀態中喚醒。
然而把最後一口沾染醬汁的飯咽下後,南時雨反應過來。
就跟之前的情況一樣,他在瞬間做出了一個“吃到很難吃的東西”的表情,甚至誇張地用手掐住自己的脖子,然後才裝模作樣地掏出口袋裏的真絲手絹擦了擦嘴。
接下來,南時雨快步走到我的麵前,理了理自己塗滿發油的頭發,含情脈脈地看著我,然後吐出讓我幾乎當場把便當盒砸向他的話:“寶貝,你總是那樣,堅持要我吃你做的東西。我不忍拒絕心愛的寶貝的願望,隻能犧牲自己,滿足你的心願。”
然後他來了一個誇張的360度轉身,把一枝不知道從哪裏掏出來的玫瑰花直指向我:“吾愛,雖然你做的東西是那樣拉低我的品位,是那樣沒有內涵與修養,但為了你,我願意成為被泥土汙染的白天鵝,願意和你一起在泥濘中感受幸福。”
他誇張地把雙手疊放在胸前,臉扭向一邊,做出一種為愛癡狂的文藝青年的樣子。
而他身後的小弟更是拿出早已準備多時的攝影燈,將光線投射在南時雨身上。
那家夥還不滿足,再一捋自己的頭發,舉起右手指向我:“吾愛,我永遠不會對你說出真話來打擊你,隻願你美麗的眼眸一直追隨著我,不要放棄。”
南時雨那高挑的身材、俊美如神祇的容顏以及深情的眼神,讓在場的所有女生都不禁麵露紅霞,將手緊緊捂在了胸口。而站在靠講台最近位置的那個滿臉雀斑的女生,則受不了如此強烈的衝擊,直接暈過去了。
我也想暈過去!
我全身的雞皮疙瘩因為南時雨那形式詭異、內容離譜的表白掉了一地!
我覺得自己這輩子的人品和節操也因為那家夥全沒了!
我很確定,那家夥就是為了掩飾自己吃豬排飯的醜態,才故意拿我和他之間的“愛情”充當煙霧彈。
為了給自己的原形畢露找借口,他居然這樣侮辱我的清白和我的廚藝。這可是我最引以為傲的東西!
我真是受不了了!
那家夥有這種演技幹嗎不去演話劇,光顧著來迫害我這種無辜少女!
“喂……你有沒有搞錯,我才沒有要你吃我做的東西……”
我剛想不顧一切說明真相,突然,一排女生齊齊跑出來,擋在我和南時雨中間,她們每個人的右手臂上都係著象征南時雨粉絲團“南瓜”的橘黃色絲帶。
“安桃子,你別太過分,南同學已經這麽低三下四來討好你了,你還想怎麽樣?”
“不過是個小吃店店主的女兒,就因為南大人喜歡你,居然這麽蹬鼻子上臉!”
“你知道我寧願一周不吃飯換南大人嚐我的便當嗎?”
“你好過分!本來一直以為你是好人,沒想到偷偷追求南大人不說,現在居然還想擺譜給他難堪!你真是個表裏不一的家夥!”
“誰不知道南大人非歐洲新鮮鵝肝、日本北海道和牛不吃,私底下求著南大人吃你的東西,現在又不承認,是想給自家那個小破店做廣告嗎?”
……
“喂,你們別欺人太甚!”
我的怒火熊熊燃燒了起來。
真是太欺負人了。我被這幫“南瓜”說得怒從心起,正想繞過那群花癡直接把罪魁禍首揍一頓,一個熟悉的身影卻先一步從靠走廊的窗口躍進來,一腳踹在那個裝模作樣、聞玫瑰、擺姿勢的白癡身上。
“桃子,這個白癡有沒有對你怎麽樣?抱歉,我來遲了一步!他有沒有隨便牽你的手,摸你的肩,或者……啊啊啊……你這個渾蛋,果然又搶我的便當吃!”
在眾多女生發出的花癡般的歎息聲中,陽光小王子丘樂比閃亮登場。當然,如果他在看到空空如也的便當盒後沒有淒慘地叫出聲來,他的形象大概會更加高大吧……
我再次撫額。
比遇到一個白癡還要麻煩的情況,就是現場出現了兩個白癡。
“誰說這是你的便當啊?明明是她給我做的!”
“喂,明明是你硬搶的!桃子一向隻做飯給我吃!”
“你少胡說了,桃子是我的愛人!”
……
看得出來,丘樂比也很想學習南時雨那種睜眼說瞎話的本領,不過他畢竟臉皮薄一些,隻能強調其他東西:“你根本就不了解桃子,怎麽可能是她的愛人?你知道她的脖子上有塊胎記嗎?”
我下意識地摸了一下自己脖子靠近左肩的地方,那裏確實有塊紅色的胎記,但是……
我從來沒有告訴過丘樂比啊!
這家夥到底是怎麽知道的?
我震驚地看著丘樂比,完全呆住了。
我的這個動作大概刺激到了南時雨,他也強硬地反擊:“你知道她晚上穿的睡衣是藍色格子的嗎?本少爺不僅見過還碰過!”
我的臉瞬間就黑了。
可惡,這個家夥把我的清白當成了什麽?他到底知不知道這種話超級容易讓人想歪啊!
我還沒來得及發飆,就聽到丘樂比更大聲地說道:“小子,你知不知道她每個月來‘大姨媽’的時間都是第二個星期的星期三,從來沒有變過?”
轟隆——
無聲的炸雷瞬間在所有人的頭上炸開了。
我的大腦瞬間變得一片空白。
這個,這個家夥,他竟然說出了這種……這種話!
南時雨顯然也驚呆了,他像木頭一樣僵立在那裏,張口結舌地看看丘樂比,又看看我,半晌都沒說出話來。
丘樂比得意揚揚地雙手叉腰,環視著周圍。在對上我的視線之後,他竟然還對我做了一個勝利的手勢。
在我動手揍人之前,南時雨已經直接把手上的玫瑰花扔在了丘樂比的頭上。
丘樂比立刻就像是被踩了尾巴的貓,一下子跳了起來。
“喂!你們還在通報批評期!”眼看這兩個家夥又要打架,我不得不開口喊道。
如果真的打起來,估計這倒黴事情又要牽連到我,所以我不得不出麵製止。
然而,我的話音剛落,教室門就被推開了。一群女生推開門旁呆若木雞的胖男生,從門外蜂擁而入。她們一個個看起來都十分成熟,不是燙了頭發,就是化了淡妝,不然就是穿著改短的製服短裙,很明顯是山奈學院高年級的學姐,而且看係在腰間的彩帶,她們還是學校啦啦隊的成員。
她們一一和丘樂比打著招呼,顯得十分熟稔。站在最前麵的女生甚至飛了一個吻給丘樂比,被丘樂比臉色鐵青地躲過。
這又是什麽狀況?
出乎所有人的意料,這位美女姐姐毫不客氣地推了“南瓜”中一個女生一下:“讓你欺負我們的陽光小王子!”
就像是一滴水掉入了沸騰的油鍋,女生們的戰爭瞬間爆發。
看著麵前互相扯頭發、抓衣服的女生們,我滿頭冷汗地默默往後退了一步,然後又是一步。
而造成眼前這一幕的始作俑者——南時雨和丘樂比則躲在了我身後,顯然他們也完全無法接受自己粉絲的暴力行徑。他們一邊躲一邊像小狗小貓打架一樣互相推推搡搡,罵罵咧咧,讓我頭上青筋直冒。
可惡,好想打人。
可是我不敢……
我瞟了瞟那群目光凶狠、臉色猙獰的女生,第一次誠摯地感謝老天爺賜予我的淡薄存在感。如果現在我真的在這群失去理智的女生麵前教訓丘樂比和南時雨,恐怕我會被她們扔臭雞蛋呢。
想到這裏,就算內心再不願意,我也隻能充當老鷹捉小雞遊戲裏的“母雞”,給南時雨和丘樂比打掩護。
這場鬧劇在午休結束鈴響起時終於告一段落。
南時雨和丘樂比兩人在各自粉絲的支持下,達成了一個和平共處條約:我每天帶三個豬排飯便當,除了我自己的那個外,另外兩個便當必須完全一樣,分別由南時雨和丘樂比在午飯時間領取。
二人鄭重其事地簽署了所謂的“南丘條約”,而我這位真正的當事人則從頭到尾沒有機會發表任何意見。
自此,我陷入了人生最大的危機。多帶兩份便當是沒什麽,大不了多為“安記”解決兩份剩菜,問題是那兩個家夥總是進一步挑戰我的底線。
比如今天。
“桃子寶貝,今天也是我最心愛的超超超級大豬排飯嗎?”
9班教室門口一陣喧嘩,我還來不及把自己的臉埋進臂彎扮演鴕鳥,我眼中的超級白癡一號、其他女生心目中的“男神”南時雨就大駕光臨了。
大概是把這場鬧劇作為施展他舞台劇天分的又一平台,南時雨每天都會以不同的服裝、造型登場,前天是插著白玫瑰的斜紋西裝,昨天是夏威夷風格的大紅大綠襯衣,今天則是鑲嵌著蕾絲花邊的歐式套裝。他的兩個超大塊頭小弟也連帶著變裝,走在路上吸引目光無數,霎時超越“山奈學院校門擁堵事件”,成為山奈學院的第一熱門話題。這也意味著南時雨最近在學校裏必須準備兩套衣服——因為“午餐亮相”和“清晨校門亮相”的造型是絕對不能一樣的。
他在兩份便當中挑挑揀揀了半天,終於選定了一份,正要開吃,跑得氣喘籲籲的笨蛋二號丘樂比也大駕光臨,身後則毫無意外地跟著啦啦隊的一群美女。他一邊斷斷續續地發著牢騷“我每天都要跑兩層樓,這壓根就是不公平競爭”,一邊委屈地拿起剩下的那份便當走向南時雨。
所有的“南瓜”頓時都向前一步,嚴陣以待。
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丘樂比從衣兜裏掏出一塊三角尺,在自己的豬排上比畫了一下,又在南時雨的豬排上比畫了一下,馬上委屈地轉向我,並露出他慣常的無辜眼神:“桃子,我的豬排比那個渾蛋的短兩厘米,你不能這麽偏心!我要分一點你的豬排!”
我還沒來得及說話,南時雨立刻就從豬排飯裏抬起頭站了起來。
我的心裏頓時“咯噔”一下,神經全都緊繃起來。
這兩個人該不會又打起來吧?
就在我心急如焚,以為這兩個家夥又要開戰的時候,南時雨竟然也從口袋裏掏出一把尺子,小心翼翼地量了量自己的豬排,又量了量丘樂比的豬排,然後向我伸出了手:“寶貝,我的豬排比那個家夥的要薄五毫米,應該得到補償的是我才對!”
“喂喂喂,你這個白癡少爺胡說什麽!”
丘樂比挺身上前,身後的啦啦隊員也氣勢如虹地亮出自己的緊身衣支援。
“你才是偽君子,頂著這麽天真的模樣,私底下卻和啦啦隊關係這麽好!桃子,你千萬別被這小子騙了!”
南時雨話音剛落,身後一排係著橘黃色絲帶的“南瓜”就走上前,和丘樂比的啦啦隊粉絲們對峙起來。
“哼,白癡少爺每天穿著這麽花哨的衣服,壓根就沒有資格說我!”
“表裏不一的小騙子,別每天過來和我搶豬排飯!”
“你有膽就再說一次!”
“隻有臉蛋的小騙子!”
……
我默默地掃視了他們兩個一眼,然後看著窗外放空大腦。
前兩天,我還會勸兩個人一下,但是經過了一天三次、每次幾個小時的“折磨”,我已經隻能放任兩個白癡自己鬧去了。
反正,就算勸,到最後這兩個人還是會因為雞毛蒜皮的事情互相爭鬥的。
我淡定地扒完了自己的午飯,在場麵再次變得雞飛狗跳之前跑出了教室。
好在那兩個白癡還在為“誰的豬排大”這個問題爭論,壓根沒有注意到我的離開。
“好累……”
我揉著漲痛的腦袋,明明都已經跑出這麽遠了,為什麽現在耳朵裏還是嗡嗡作響呢?
我愁眉苦臉地歎著氣,苦惱地順著山奈學院的小徑慢慢走著。
我不想回到教室,也不想在校園裏逗留,因為我知道經過今天的事情,我肯定又會被人指指點點。不知不覺中,我竟然來到了被稱為“禁林”的東邊小樹林中。
此處之所以被稱為“禁林”,是因為在山奈學院盛傳的“七大不可思議事件”中,這裏可是有鬼魂遊**的。
當然了,我並不相信這種怪談,不過“禁林”因為年深日久鮮有人涉足,樹木枝葉特別繁茂,遮天蔽日,看起來有點嚇人。
但是對於正在氣頭上的我來說,這裏卻是一個難得的好地方,因為我正想找個可以避開無關人等的僻靜地方安靜一下,所以,我毫不猶豫地鑽了進去。
然而走了一段路之後,我卻聽到背後有窸窸窣窣的聲音。
不,不會吧……
我的心一下子就提了起來。
慢慢地,慢慢地,我回過頭,然後就看到了——
可麗兒從樹後走了出來。
在丘樂比用魔法把她牽涉到事件裏之前,我和可麗兒是完全沒有交集的兩條平行線。誠然我經常在禮堂發言、學生代表領獎等場合見到這位校園公主,但我從來沒有機會和可麗兒成為朋友,更不用說成為敵人了。
然而現在,可麗兒正怒氣衝衝地站在我的麵前,櫻花般紅潤的唇瓣緊緊抿著,平時很嫵媚的大眼睛也向上斜吊著,露出一股凶煞之氣。
“安桃子!”她毫不客氣地從頭到腳打量了我一遍,毫不掩飾地嗤笑了一聲。
我覺得莫名其妙,愣愣地說:“你幹嗎跟在我後麵?”
可麗兒眯了眯眼睛,突然衝了過來,捏住我的下巴,用力抬起:“你是施展了什麽詭計讓南時雨和丘樂比迷上你的?”
“好痛……”
我叫了一聲,趕緊往後退了一步,躲開了可麗兒的“魔爪”。
“你幹嗎問這個?我根本就沒有……”沒有料到可麗兒是過來質問這件事情的,我都不知道該如何告訴她這亂七八糟的緣由。
一開始,我以為南時雨和可麗兒是男女朋友關係,可麗兒在乎我和南時雨走得近還是可以理解的,但這個說法已經被丘樂比解釋清楚了。
我完全無法理解,為什麽可麗兒這麽關心這件與她完全無關的事情。
可麗兒打了一個清脆的響指,隨即從粗大的闊葉樹後麵陸續走出七八個看起來就很凶的女生。她們手裏拿著拖把、掃帚,都盯著我陰笑起來。
就算用腳指頭想都知道,這群女生拿著清潔工具可不是來打掃衛生的——她們是來教訓我的。
我還從來沒有遇到過這種事情,下意識地往後退了幾步。
可麗兒雙臂環胸,像是在欣賞我害怕的表情。
“作為一個破爛豬排店店主的女兒,你應該很清楚山奈學院的第一女王是誰吧?還從來沒有人敢這樣挑釁我在學校裏的權威和影響力呢。”可麗兒若有所思地看著已經嚇呆的我,又輕蔑地笑了。
“前兩天就想提醒你,到底誰才是山奈學院最出風頭的女生,可惜都被南時雨那家夥破壞了。周一的午休課想用校園廣播把你叫到體育館後麵,可南時雨不知道從哪裏知道了,假借他老爸,也就是山奈學院名譽董事長的名義,用廣播放了一個中午的新聞,害得我的人完全沒有機會插播通知。前天,我想下課後在校門口攔住你,不過南時雨帶著他那兩個像球一樣的跟班,一直圍在你身邊,跟你回到那家破爛豬排店。本來我還想設計把他調開,結果那個丘樂比後來也跟了上來,我又沒了機會。”
我茫然地看著她,壓根不明白她說的這些話到底是什麽意思。
校園廣播那件事情我已經完全沒有記憶了——如果說我對這周的校園廣播有任何印象的話,那一定是幾乎24小時連播的通報批評。
我眨眨眼睛,痛苦地回憶著這幾天的事情。
放學後南時雨纏著我去豬排店的事情倒是真的,當時他突然在校門口出現,說要視察一下“安記”,看他每天午餐的食材新鮮與否。挨了我幾下打之後,他仍不屈不撓地跟在我的屁股後麵。後來被放學路過的丘樂比看見,那個笨蛋也吵吵嚷嚷著要加入。不過我記得南時雨那天並沒能順利跟我到家,半路就被管家硬塞到加長奔馳裏呼嘯而去了,留下一臉黑線的我和丘樂比。
“我還試過午餐時間把你約出來,可惜我留在你班上的眼線說,南時雨和丘樂比每天都會跑過去鬧一中午,總也沒有機會。那家夥甚至還不顧青梅竹馬的情分,派他一個傻不拉幾的小弟過來警告我,叫我別對你動手。不過沒關係,我知道機會總是留給有準備的人,等了一個星期,我還是等到你了,而且還是在這麽隱蔽的鬧鬼的‘禁林’裏。這是你自己撞上來的,可怪不得任何人。”
聽到可麗兒得意揚揚的話,我忍不住有些害怕,心跳也加快了,而另一方麵,我的心情卻變得好奇怪。
莫非,我錯怪南時雨了?
我回想著那個笨蛋的舉動,雖然到目前為止,我都隻覺得他既華而不實又以自我為中心,但如果可麗兒說的是真的,那他真的為我擋掉了許多不必要的麻煩呢——雖然方式絕對談不上有多能讓人接受。
“你居然還敢發呆!”
大概是因為我沒有配合地在威脅麵前跪地求饒,可麗兒更是氣不打一處來,她冷冷地笑了起來,上前用力推了我一把。
我一下子就被推倒在地。
手好痛!
我低呼一聲,抬起手一看,發現手掌已經被地上的小石頭割破了。
可是現在我可顧不上手上的傷口。
“看來不給你點教訓,你是沒法搞清楚自己的地位和立場的……”
可麗兒不知從哪裏掏出一支水彩筆,興奮地將筆尖輕輕擱在了我的外套上。我緊緊盯住可麗兒手中的水彩筆,連動都不敢動一下。
“你不是喜歡切豬肉嗎?我也讓你感受一下這種被**的感覺……”
可麗兒的表情反而變得柔和起來。單看她的表情,別人會以為這隻是一場貴族小姐的下午茶而已。
而我已經忍不住瑟瑟發抖起來,真正體會到了人為刀俎,我為魚肉的含義。我想叫,但可麗兒那可怕的表情和現場的陣勢,讓我的聲音堵在喉嚨裏,一點都發不出來。
緊接著,我的四肢被那幾個女生牢牢地按在了泥地上。
“你別想得到自己沒有資格得到的東西。我隻是給你個小小的教訓罷了。”
可麗兒輕笑了一下,水彩筆在我的衣服上畫出了一道長長的印記。
我覺得屈辱極了,可麗兒卻居高臨下地俯視著我,不屑地撇了撇嘴角。她從口袋裏掏出幾張錢幣塞給一旁等待指令的跟班,並做了一個手勢,就靠在一旁的樹幹上旁觀起來。
得到指令的跟班紛紛向我靠攏過來。除了兩個人按住不住掙紮的我,其他人紛紛依葫蘆畫瓢,用各色水彩筆在我的襯衣、校服裙、襪子上亂畫起來,甚至我唯一一雙正式的皮鞋也沒有幸免於難……
我無法抑製地啜泣起來。
“不要這樣,救命……”
盡管是單親家庭,但一直浸潤在父親和街坊關愛之下的我從來沒有接觸過這種事情。
我以為南時雨的胡攪蠻纏和丘樂比的無事生非已經是我這輩子碰上的最倒黴的事情了,卻沒想到遇到了這樣的事情。
我屈辱極了,一邊哭泣一邊胡亂揮舞著手臂,拚命掙紮起來,可是對方人多勢眾,我一點辦法都沒有。
可麗兒愉悅地欣賞著我痛苦的神情,過了一會兒又走過來單手扯起我的頭發,迫使我仰臉朝向她:“下次靠近南時雨之前,一定要照照鏡子,掂量掂量自己的分量,否則有你好看!”
眼淚不斷往外流,模糊了視線,我因為過度屈辱無法出聲。
可麗兒更加得意起來,雙手叉腰尖聲笑了起來。
一旁的跟班見狀也不懷好意地附和。
好難過,好痛苦……
我看著可麗兒,覺得氣憤和屈辱就像烈火一樣燃燒著我的心,眼淚也流得更洶湧了。
誰來救救我……
就在這個時候,我聽到了一陣嘎吱嘎吱踩在幹枯樹枝上的聲音,然後像泉水般清澈卻不帶感情的男聲響起:“什麽人在那裏?”
可麗兒前一刻還在獰笑,聽到這個聲音之後,竟然像是嚇了一跳,露出了難以置信又無比驚慌的神色。她低低叫了句:“他,他怎麽在這裏?”
接著她像是想到了什麽,臉色變得更加難看了。隻見她忽然用手遮著臉,一把扯過一個跟班擋在自己的前麵,然後就像是被狗咬了屁股一樣,急急忙忙地往“禁林”外麵衝去。
我則無力地倒在了地上。
“是你啊。”腳步聲終於在身邊停下,聲音的主人再次毫無感情地說,“太討厭了,想找個清靜點的地方睡個午覺都不行。”
我覺得這個無情的聲音有點耳熟,抬起頭來,透過迷蒙的淚眼向上望去:一個冷峻的黑發少年正麵無表情地望著我。
他的個子很高,比丘樂比那個籃球健將還要高一點,穿著合身的校服。五官與南時雨有點相似,但更加深邃冷峻。鼻子上架著一副精致的銀色無框眼鏡,讓他顯得很有書卷氣。
這不正是山奈學院的傳奇人物、學生會主席、第一名的保持者、可麗兒的現任男友……
“西澤爾!”
西澤爾挑了挑眉,一副很不耐煩的表情。他抓了下頭發,打了個哈欠,就想邁步離開。
就在他轉身的一刹那,我的手竟然不自覺地抓住了他的西褲。
“我……幫我……叫……叫人過來……可不可以……”我哽咽著,連一句完整的話都說不出來。
“喂,我可不是南時雨那個笨蛋啊!”
被牽製住無法離開的西澤爾,不耐煩地望著我,毫不掩飾嫌棄的神情。
我也覺得十分不好意思,除了南時雨和丘樂比那兩個自作主張糾纏我的家夥,我從來沒有和其他男生有過近距離接觸。
可是……眼下我衣衫不整,確實也沒有辦法回去,西澤爾是我唯一的救命稻草。
這麽想著,我不僅沒有鬆手,反而更緊地揪住了西澤爾的褲子。我也覺得不好意思,但我真的沒有辦法,隻能忍著屈辱,低下頭說:“因為是可麗兒……可麗兒……你的女朋友做的,所以你要把外套借給我,否則我沒有辦法回教室……”
說完這句話,我連看都不敢看西澤爾,隻能咬著嘴唇,默默低下頭去。
等了幾秒鍾,我沒有得到任何答複,心裏有些失望。
然而下一刻,我聽到了窸窸窣窣的聲音。抬起頭來一看,我嚇了一跳。
西澤爾毫不猶豫地把他的製服外套、襯衣都脫了下來,隻剩下一件背心。
然後,他把脫下來的衣服往我手裏一塞。
我呆呆地望著他,完全愣住了。
他麵無表情地看了我一眼,不耐煩地指了指自己的西褲:“這個也要嗎?”
總算回過神來的我趕緊搖頭。
開玩笑,我隻是想要一件外套。
這是我第一次見到男生半裸的身體,衝擊力真的好大。
西澤爾立刻露出一副“麻煩事總算解決了”的表情,輕輕吐了一口氣,然後迅速消失在了我的視野之中。
我慢慢穿上了西澤爾的衣服,寬大的外套遮住了被畫花的襯衣和校服裙,讓我覺得沒那麽難為情了。
望了望西澤爾離去的方向,我突然有種奇怪的感覺——他好像並沒有傳言中說的那麽冷漠啊……
我跌跌撞撞地回到校園裏,努力避開其他人,小心地用雙手把寬大的製服攏住,迅速地往教室方向跑。
我在教室窗口處草草看了看,發現大多數同學都去食堂吃飯了,整個教室裏隻有幾個人趴在桌子上午睡,我稍微放心了,偷偷摸摸地推開教室後門,想溜進去。
然而我剛踏入教室,耳邊就響起了一聲大喊——
“桃子!你到底跑去哪裏了?”
南時雨和丘樂比的臉就那樣突然出現在我的麵前。
我就像是沒電的機器人一樣,瞬間卡在那裏一動不動。
神啊!為什麽你要這樣對我?
我簡直想趴在地上痛哭出聲。
為什麽這兩個家夥竟然會守在後門等著我啊?
這下好了,我想低調地溜回自己座位的計劃徹底破滅,因為南時雨這個時候已經抓起我身上的男式外套,眼裏迸射出火星,氣呼呼地問道:“這件衣服到底是誰的?你剛剛到底和誰在一起?”
他這麽一嚷嚷,那幾個睡午覺的同學全都醒了過來,用震驚的目光看向我,並發出了此起彼伏的驚歎聲。
拜這個白癡所賜,我又一次引起了軒然大波。
“桃子……”連丘樂比也緊緊抓住了我的肩膀,唯恐天下不亂地大喊,“這到底是怎麽回事?你為什麽消失了那麽久?”
我低著頭,沉默地抿著嘴。
我一點都不想在大庭廣眾之下描述自己是如何被幾個小太妹欺負的。
我不明白,為什麽南時雨和丘樂比完全不懂我的心思,非要在眾目睽睽之下問個水落石出。
現在的我仍然後怕不已,壓根禁不住他們這樣反複折騰。
一想到自己這段時間受到的委屈,被水彩筆畫花衣服時的屈辱,以及這件事情的因果緣由,我的眼皮就忍不住狠狠跳動起來。我本來平靜的生活變成現在這個樣子,完全是因為眼前這兩個笨蛋!
剛才出事時,他們兩個沒有出現,現在我好不容易脫險回來想安安靜靜地待著,這兩個家夥卻衝出來拚命追問衣服是誰的——拜托,就算他們一個要回天上,一個的老爸是學校董事長,可我隻是豬排店小妹,隻想過平靜的日子!
“安桃子!你到底有沒有在聽我說話!”發現自己的胡攪蠻纏沒有起作用,南時雨開始發飆。
“桃子……你到底有沒有被誰欺負……告訴我好不好!”這是再次無恥地擺出無辜表情的丘樂比。
“啊啊啊……求求你們別來煩我了!”我終於在兩人的騷擾下完全崩潰。
“咚!”
我揮拳打向南時雨,幾秒鍾後,他的額頭上冒出了一個大包。
“啪!”
丘樂比也沒能幸免。
在這兩個白癡反應過來之前,我拎起自己的書包,喊了一句“對不起,身體不適,我要請假”,就迅速奪門而出。
在天堂的媽媽,我今天又被那兩個白癡搞得當場發飆了。我下次一定會注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