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每一天其實都是循環

“嗨!大家的呼吸還正常嗎?”齊藤吾信調整好呼吸,用力抹去眼眶裏興奮的水汽,才繼續喘著粗氣對著鏡頭大叫,“你們看到了嗎?吉川涼子……哦,老天,她掀翻了整桌雞尾酒,當著所有人的麵……還有那瓶可怕的紅酒,原來這就是上流社會的‘淑女’行為……哦……涼子小姐!”

伴隨著齊藤吾信的慘叫,電視機畫麵直接變為他的臉壓扁在鏡頭上,並留下一道鼻血的鮮紅軌跡,背景畫麵麽……在鏡頭徹底變黑前是吉川涼子已經扭曲的大嘴。

派對野獸被粗暴地切到了手足無措的響良太,他甚至正在澀穀區的馬路上吃漢堡。

“什麽?我的時段不是在15分鍾後才開始嗎……哦……大家好!歡迎大家來到派對野獸的響良太時間,瞧,我今天為你們帶來了什麽……”響良太開始一臉漲紅地邊把嘴裏的漢堡吞下去,邊轉動眼珠想辦法。

其實,他何必這樣緊張,那些坐在電視機前的女人們已經集體轉移了陣線。

五秒鍾前派對野獸的網站上出現了第一條飛行廣告。

而廣告部的經理正在跟第五家打進電話的廠家悠然地砍價:“寶潔確實隻花了1000塊就得到了他們的飛行廣告,但是……那是一小時前。一小時前我們隻有神秘人和池田光,一小時後我們擁有狂暴的吉川涼子和七個雞尾酒淋頭的新宿商界精英。哦……我不敢保證下一個小時,我們還將擁有什麽?或許是鬆崗真一和涼子說拜拜,為了神秘的第三者,誰知道?哈哈……100萬一個月,我覺得這個價格很適合,起碼是這一秒鍾。”

論壇上的帖子還在不斷更新——

吉川涼子真可怕,她擁有河馬的嘴和金剛的怪力,鬆崗真一難道還會跟她結婚?——新宿天王陛下

我猜他或許還會跟她求婚!誰知道呢,那些瘋狂的有錢人!——厭世520

鬆崗真一和吉川涼子……慢點,我想我認識那個神秘女人,她是霧山優,霧山優!——澀穀八卦天後

霧山優?緋聞王子?樓上的澀穀八卦天後,我是緋聞王子版的利拉,你還記得我嗎?——利拉

緋聞王子是什麽?霧山優是誰?

齊藤吾信盯著不斷刷新的論壇版麵,跳到另一個界麵,開始Google那些塵封的記憶。

最後一聲哢嚓,鬆崗真一清晰地聽到分針撞擊的聲音,甜膩無比的蜜桃味環繞著他,他的頭發還濕漉漉的跟一大塊嚼過的太妃糖一樣堆在頭頂。聯想到現在的新宿區起碼還有六個商界精英擁有和他同樣口味的濕頭發,以及那六個人都身家過百億,鬆崗真一會不會覺得好過一點兒呢?

答案當然不會是“是”。

吉川涼子發起瘋來可是不容小覷的!鬆崗真一翻了個白眼,讓助手第三次撥通了冰室達也的電話:“嘿,達也,涼子她有沒有好一點兒?”

“放心,真一,我會照顧好她的,她隻不過是吐髒了我的西裝而已,我不會要你賠的。不過,你可能需要讓她冷靜一兩天。順便說一句,周五我幫你在鬆本屋本家老店預約了位子。巨大波折後的道歉加突然求婚,劇情大逆轉,你看怎麽樣?”

冰室達也應該去好萊塢當編劇!

“派對野獸不會剛巧抓拍到這一幕吧?”鬆崗真一忍不住有點兒想笑,誰說求婚是件浪漫的事來著?

“嗯哼……或許吧。”電話那邊傳來吉川涼子混亂尖銳的聲音,冰室達也加快了語速,“真一,明天我就去辦理股份的轉讓手續,我會搞定涼子的……你要為周五寫好台詞哦!我的好兄弟!”

“好的。”鬆崗真一掛上電話,在打電話安撫其他所有在宴會上受驚的大佬們之前,他決定把自己先弄幹淨。

鬆崗真一討厭專門給客人使用的公共浴室,他的辦公室深處有一間很大很好專供他使用的浴室,不過此時他正讓另一個人享用那個小型遊泳池一樣的按摩浴缸。

用了很長的時間,霧山優才讓自己聞起來不像是89年產的Fonterutoli。但是她的香奈兒顯然已經提前陣亡了。不要再玩這種孩子氣爭強好勝的遊戲了,走出浴室前她對著那套變成醬紫色的高檔定製套裝保證。當她走出浴室,這句話馬上變成了現實的聲音——

“優,不要再孩子氣了,那一點兒意思都沒有!”池田光站在浴室通往辦公室開闊區的狹窄門廊上,縮緊身體像狙擊手一樣躲在那裏,用很輕的聲音對霧山優說。

“好的,光,我知道了。”

“嗬嗬……這樣很好,因為接下來我們將麵對超級多的麻煩。不過……我有沒有跟你說起……”池田光一邊用幹毛巾替換掉霧山優手裏半濕的那條,一邊把那堆髒掉的套裝很不經意地揉成一團扔進洗衣簍裏,“你應該每天起來都好好打理下自己,還有半個月去一次發型屋,請注意是發型屋不是理發鋪,還有你需要更新一下你的衣……”

“我的衣櫃不需要更新!光,你說過上千次了!我不會為那套裝說抱歉的!把它洗幹淨點,還是能夠退回那家專賣店的,我以後都不會穿它了,它太緊了。”

“優,我說過那家店子不出租套裝,這套衣服我已經買下來了,它並不貴……”

“哦,你又要開始顯擺你的收入了嗎?記住……我還是不會對它說抱歉的!也不會修改我們合約上的0的數目!”

“哎呀,優,用得著每次跟我說話都像在吵架嗎?我記得我們在小聲地對話,起碼剛剛是,你就不能學會和善……”

嗯,你們在很小聲地對話,起碼剛剛是。

浴缸裏的鬆崗真一失魂地揉了下濕漉漉的頭發。霧山優暴躁起來的嗓門依舊那麽大……

是的,他擁抱了霧山優,在失去她六年之後,可是接下來發生的場景是吉川涼子與雞尾酒的雙雙發狂,還有手榴彈一樣飛向霧山優的89年Fonterutoli。

然後,中彈的霧山優用光速離開了他的懷抱,拉著池田光一起跑開,做了第一個從餐會現場逃跑的人。

六年,不是一個很短的時間,鬆崗真一在他的浴缸裏回憶起了那些被鎖在盒子裏的往事。那一年的冬天是他有生以來最寒冷的一個,沒有暖氣,甚至沒有足夠的毛毯和熱水。

但是他有霧山優,優愛他。

在那個鎖眼都快被血紅的鐵鏽填埋的盒子裏或許還裝著另一個東西,一個和霧山優一樣已經離開鬆崗真一六年的東西。

那個東西叫做真愛嗎?

鬆崗真一不知道,他並不想去知道。上流社會繁多的規則裏有一條就是丟掉那些多餘的疑問,鬆崗真一已經失去了去追溯答案的能力。

與此同時,派對野獸節目還在鬧哄哄地繼續著。鬆崗真一讓熱水浸沒他的腦袋,等他走出浴室,需要麵對的不隻是那個已經固定在對麵大廈天頂草坪上的長焦距鏡頭,還有六年後真實的已經改變的霧山優。

幾乎同時,齊藤吾信處理好了他持續流血的鼻子,找到了那個老資格高等學府已經改版多次的緋聞王子版麵。六年前的記憶已經隨著上兩個更新換代的服務器消失了,於是齊藤吾信嚐試著聯係了板塊上幾個資格最老的會員。

終於在下午的陽光變成深金色時,他收到了來自緋聞王子版主的來信,那是一個很大很大的數據包。緩慢的解壓過程後,齊藤吾信觸摸到了六年前深埋在澀穀區的記憶。

“霧山優?是鬆崗真一曾經愛過的人嗎?或者……”齊藤吾信同時打開了三四張附帶標題的照片。

照片的主題都是霧山優和鬆崗真一,但是問題是——

他們真的相愛過嗎?

六年前的機場出口,鬆崗真一刻意地保持著和霧山優之間的距離,雖然他們的視線看上去已經融入了彼此的身體。

可那隻是一張照片不是嗎?人總是可以拍到那些貌似曖昧的眼神和動作,特別是那些瘋狂的粉絲,一秒鍾可以連拍數次的單反相機總能抓住美麗的荒謬,比如說倒斃的饑民背後壯麗鍍金的非洲大草原。

真相究竟是什麽?

鬆崗真一甚至沒有對霧山優表白過,哦,那個排球隊的胸部紀念日的“我愛你”?那不能算,起碼相對於第二男生宿舍外高倉慎的悲壯,那不能算。

那麽,他們真的相愛過嗎?

齊藤吾信在深金色完全染透東京城前合上了他的電腦,等會兒,下午茶的時候,響良太需要去補吃一個中餐,而他則要再次帶著他的攝影組前往109廣場高樓上的雞尾酒派對踩點。有粉絲發來消息,今晚上流社會另一個天之驕子,夜店之王早川將會在那裏正式宣布他和玲子的婚禮。

這些上流社會的精英們或許會和很多的人曖昧,或許會弄出上百萬張讓人幻想的照片,或許會在阿富汗為一頭獅子的盲眼流淚,或許他們也會偶爾因錯誤的瘋狂讓人扼腕,但是最後……

他們都會選擇那個同等身份的女孩,之後故事突然之間會變得乏味如後嬉皮士時代的肥皂劇,畫麵將在各種慈善晚會上彼此相擁著的完美笑容上定格。

鏡頭前,你可以做一切你想做的事情,隻是不要讓它們變成真的。

那麽……

他們還愛著對方嗎?或者他們真的相愛過嗎?大學外的現實已經開始變得荒謬,還是荒謬從來就沒有離場?

鬆崗真一從浴室出來,頹廢氣質十足的深金色鋪滿了他黑白二色刻板而高檔的辦公室。他的紅色沙發空在那裏,辦公區的前方深藍色玻璃隔出的小會議室裏,黑色的大理石會議桌邊等待著他的人是包裹在一毫米布料都沒有出錯的定製西服裏的池田光。

池田光隔著藏著金光的深藍玻璃衝他友好地微笑,低下了一邊眉毛顯得有點滑稽的表情讓他看上去是個十足的老好人。可惜,鬆崗真一已經不是18歲的青少年,而是活躍在東京新宿區的資產大鱷。

池田光或許人緣很好,拜托,F22還人見人愛呢!

鬆崗真一推開會議室的大門,才有機會第二次認真地看霧山優。她穿著一身合體的便裝——牛仔褲和運動夾克,麵對著可以瞭望整個新宿區的落地窗站著,正對著西行的金光。色彩陳舊的日光把她的眉毛、眼睛、鼻梁還有幹燥的嘴唇都弄成同一個顏色,在那些顏色之下霧山優的表情變得如同美索不達米亞的鎦金雕塑般深不可測。

“鬆崗社長,你好,我是池田光。我想我們應該早就認識了才對。”池田光熱情地傾身過來,伸出了他的手。

“是啊!池田君,你知道我一直想安排一次‘偶然’的機會,讓我可以成為你的朋友。”鬆崗真一伸出手握住池田光,感覺他們擁有同樣征服人的腕力。

“哦,那麽我想這也不失為一次很好的‘偶然’。”池田光放出他最溫暖的笑容,在無聲間讓他的力量擴張到可以控製住整個會議室。

厲害的角色,一次“偶然”的衝突性十足的較量!

鬆崗真一並不害怕較量,隻不過,為什麽這樣的場景裏會出現霧山優?

忽然間他有種被人背叛,被人徹底拋棄的感覺。那些感覺從何而來,又為何而滋生?這些問題,由於鬆崗真一已經失去了思考的能力,所以解答隻能放到以後了。

“我想我們還是入正題吧,我知道你的時間很寶貴。”池田光邊說邊翻開隨身攜帶的文件夾,“這是吉川涼子小姐給優的合約,哦……忘了說,我是優的律師,也是她的診所‘山田之家’的法律顧問。”

“哦?是這樣的嗎?”鬆崗真一後悔他沒有好好去調查一下霧山優的背景。光憑吉川涼子的敘述,一個肮髒到紙巾都有嘔吐味道的診所的法律顧問,絕不應該是以秒為單位跳表計薪的池田光!

而且這是很正式的談話,池田光卻固執地稱呼她“優”。

“是這樣的,從四年前‘山田之家’誕生起,我就是優的合夥人了。”池田光用一個揚眉的動作結束自我介紹,“總之,我看了合約。優認為吉川涼子小姐想得很周到,她很樂於接受你的邀請,我也沒有意見。但是優想知道鬆崗君你是否有興趣在聘用她做紅帽隊的隊醫的同時,請她擔任紅帽隊的醫療顧問。優,她碰巧得知你原來的醫療顧問板倉最近已經辭職了。”

“這個我當然考慮過,我確實需要一個更好的醫療顧問。你知道,板倉在應付媒體方麵有點力不從心。”鬆崗真一試圖讓自己多說點廢話。他確實需要一個新的醫療顧問,一個可以熟練地應對媒體,用微笑說服鏡頭前的主婦的完美形象代言人。

但是……

他不喜歡被進攻,不喜歡被人打破他的計劃。

唉……

忘掉上麵的句子吧!

派對野獸的故事裏沒有那麽多說假話的時間!

鬆崗真一此刻采取迂回戰術的原因不是因為那個叫池田光的家夥正試圖完全掌握談判的節奏,而是——

優認為,優想知道,優她……

為什麽所有霧山優想說的話,都需要通過池田光來轉達?鬆崗真一絕對不相信那個吸血鬼一樣微笑著的池田光會為了世界和平這樣的理由去擔任一個破得修水管的錢都沒有的診所的法律顧問,那麽……為什麽?

為什麽你就不能把你那雙眼睛移過來,看著我,親口對我說?是的,這才是鬆崗真一內心怒火的全貌。

“你知道,建立一個良好的合作框架,可以幫助我們雙方取得更多的優勢……”這邊,池田光逐漸掌控了談判的全部節奏,用他沉穩的微笑還有很輕的聲音,“我做了一份新的合同,或許你會感興趣,鬆崗君。你知道,作為你的朋友,我很希望在我力所能及的範圍內幫你解決盡可能多的問題。”

“這個,你知道,紅帽隊的事並不是我一個人能夠決定的。我需要和我的董事會成員好好討論一下,畢竟那些來自北海道的農場主才是我最需要尊重的金主。”鬆崗真一試圖挽回。

突然,霧山優回過頭來,她的目光筆直犀利。

她足足盯了鬆崗真一兩秒鍾才讓嘴角彎起來微笑,而這就是她所做的全部——直視鬆崗真一,然後微笑。

同一時間,池田光的聲音變得更輕更低:“據說後天你就要召開紅帽隊興奮劑風波後的第一場新聞發布會?相信我,真一君,隻有明天一天的時間,你沒辦法找到比優更好的醫療顧問。優能為你分擔很大一部分媒體的騷擾,真一君,我隻是希望你能認真看看我做的合同。花時間看看它,對你不會有損失。”

看它,就是失敗的開始。鬆崗真一明白他已經被池田光成功說服,可是那些蚊群一樣盤旋在他頭上的嗡嗡聲究竟是什麽?那些鬧哄哄莫名的情感讓鬆崗真一的手開始微微顫抖,而他對此毫無所知,所以池田光在準確的時間用準確的力量壓住他的手時,他很配合地安心了下來,容忍池田光攻入他的警戒範圍。

“真一君……”池田光的聲音已經輕到近似耳語,“我想我們的合作會是完美的,優和你的合作將會是完美的,你們在一起簡直無敵。我隻是希望你花一點點時間看下我的合同而已。”

“好吧,我現在就看。”鬆崗真一被徹底說服,因為那些鬧哄哄的聲音已經讓他無法承受。

霧山優已經離開了鬆崗真一的會議室,和池田光一起。

派對野獸網站上最新更新的一張照片,來自和鬆崗真一的會議室隔著整整一個花園的窗口。要拍下這樣一張照片需要準備多少專業器材?沒有人好奇這個問題。

關鍵是這張照片來自民間,而且它很清晰地顯示出一個奇怪的場景。池田光在大門口和鬆崗真一握手,而霧山優好像迫不及待要拉著池田光離開,至於鬆崗真一,剛好有一塊玻璃的反光模糊了他的樣子——這可能算是這倒黴的一天裏最幸運的事了。

霧山優。

那個神秘人叫霧山優。

用了不到3個小時的時間,幾乎人人都知道了她的名字,VIP客戶還都收到了不同內容的照片包——被分割成很多塊的緋聞王子版照片壓縮包。

那些一個一個的小包,就好像被肢解分割開的記憶,碎片一樣散落進偌大的東京市,從此它們再也不會被完整地記起。

或許這才是對的,在東京,或者任何一個日人口流量超過百萬的國際化大都市,人們就是這樣處理記憶的。

“光,我們應該一起去拉斯維加斯。”電梯裏霧山優用肩膀碰了碰池田光的胸脯,笑得有點痞氣。

“哈,說得好像我必須感謝你那個愛意深厚的眼神似的。”池田光沒空去理霧山優的表情,那份合約上鬆崗真一的簽字似乎可以看上上千遍而依舊可愛。

“或者我們換句話說,如果你沒有固執地堅持去惹吉川涼子生氣,而是選擇和她好好合作的話,鬆崗真一甚至會主動提出這份合約。”

“拜托!今天你已經將‘不要再孩子氣’說了300遍了!我不過是弄髒了你買給我的套裝而已!它們能被退回去的!所有不好用的東西都能被退回去的!”霧山優大聲地抱怨,終於吸引住了池田光的視線。

“優,首先那套套裝我送給你了,無論你會不會拿它去舊衣店換酒錢。其次這不是孩子氣不孩子氣的問題。”池田光稍微調整了下他的呼吸,才繼續,“我隻是想確認你真的是……你知道,你在工作,在想辦法扭轉局勢,而不是……你沒有……”

“我當然是!當然!”

池田光適時地住口了,他能抓住任何人語氣裏最微弱的敏感。

“光,我是愛過那個叫鬆崗真一的男人!如果你想知道我們有沒有上過床,答案是有!你滿意了吧?在你花了四年時間想盡一切辦法證明我是一個爛女人之後,我終於親口告訴你我真就是一個爛女人!但是……”

一個很大很重的呼吸聲靜止住電梯內的時間,就好像突然間卡帶,觸目驚心地吧嗒了一下。

霧山優對池田光說:“但是我明白我在做什麽,我明白我要在東京做什麽。我已經不愛鬆崗真一了,也不會再跟任何人亂來了,我老了。”

“哦?”被霧山優囂張的樣子微微激怒,池田光訕笑著接過話來,“如果你足夠堅強,那麽為什麽要在離開前,把那枚耳釘故意還給他?”

“光!我不愛他了!六年了!那是大學,每個人在大學裏都會有那麽一段時間的瘋狂,我也不例外!”

“你一直都很瘋狂。不過你最好跟你說的一樣。因為優,我說過的……”池田光停住不說,霧山優就跟好學生一樣默念起來:“這是第一個你沒有辦法對我說‘沒問題,包在我身上’的危機,我明白的,光。”霧山優抬眼看了下樓層數,隻屬於她和池田光的電梯讓她和冰室達也一樣覺得這是最佳的交流平台,“光,我和一虎通了電話,他的情況有點糟糕,我在考慮我在東京的時間,讓他也過來和我在一起。”

“優,鬆崗不會希望知道中村一虎的事的,東京媒體也不會希望。在我們做好準備工作之前……”忽然意識到霧山優的視線開始被不鏽鋼的光澤晃得麻木,池田光收住了他的話,“過一段時間,優,我們需要一點兒時間。相信我,我們會搞定他們的,所有人!你和我會搞定他們的!”

“是的,我和你。”霧山優笑了一下,從錢包裏找出一張皺巴巴的千元鈔票,“哦,這是你明年繼續擔任‘山田之家’法律顧問的報酬,祝你幸福快樂。”

“哼……好大一筆錢啊!”

“嗯,我好心痛,光。”

“優,有沒有人說過你是魔鬼?”

“很多人,光,很多人,嗬嗬……”霧山優笑起來,在電梯這樣狹小封閉的環境裏,她雙眼閃光,眼簾微醉地半垂著,讓她的笑容看上去曖昧至極。

於是……

哪怕那張視頻截圖出來的黑白照片看上去粗糙至極,半個小時後它還是被頂到了派對野獸網站的首頁。

池田光終於開始走出離婚的陰影了嗎?為什麽派對野獸的池田光版從沒有過他和霧山優的報道?我反對池田光這麽快就為優彌找一個新媽媽,但是霧山優看上去還不錯。——午後的微風小姐

我以為今天的話題會是霧山優和鬆崗真一和緋聞王子版六年後的網友聚會,現在是怎麽回事?霧山優和池田光?我有點心痛,說實話。——澀穀少女1號

我隻是想知道,霧山優還愛鬆崗真一嗎?——一個曾經混跡緋聞王子的匿名網友。

To一個曾經混跡緋聞王子的匿名網友:我隻是想知道,鬆崗真一和霧山優真的曾經相愛過嗎?那些東西真的不是一個粉紅色的幻象?——池袋男

好吧,大家,我們今天的話題是霧山優和池田光。有沒有人能夠找到更多關於他們的消息?我不關心鬆崗真一,讓他和他的吉川涼子在一起去他們該去的地方吧!——芒果醬

夜幕降臨,齊藤吾信出現在紫紅色的足足有一個籃球場大小的霓虹燈背後,在那裏架起了他的高倍攝像機——斜對麵的樓中花園裏早川帶著他的女人出現了。

響良太正在池袋公園旁的餐館外守候著另一個擁有專版的富家公子,有人看到他和一名看上去絕對不超過18歲的男孩,走進了那家餐館。

而池田光正在他位於新宿禦園邊用來投資的小型公寓裏喝咖啡,霧山優在公寓的一頭和診所裏的另一個醫生早春雨守視頻聊著天。

“我暫時會住在池田光用來養情人的愛巢裏,嗯……我在考慮成為他的情人,替他帶優彌去迪斯尼。”

“優,你的護士長是派對野獸節目的忠實觀眾,你知道嗎?”客廳裏傳來池田光的抱怨,霧山優頓時開懷大笑起來。

139層的樓頂辦公室裏,鬆崗真一將霧山優臨走前還給他的耳釘扔進垃圾桶。

“哦,這個還給你。”

這是那聲當著全東京深情喚出的“真一”之後,霧山優對他說的第二句話。好吧,這不能說明什麽。畢竟他們已經六年沒見過麵了,六年裏不管他們曾經有過什麽,都應該被咖啡的酸澀腐蝕得幹幹淨淨了。

最後看了眼揉成團的文件紙上靜臥著的牙齒耳釘,鬆崗真一關上了垃圾桶的蓋子。

總之……

霧山優來到後的第一個夜晚,東京新宿區對野獸們的夜晚在繼續。

兩天後,霧山優和鬆崗真一第一次同時出席新聞發布會。看上去一切棒極了,霧山優閃著金光的笑容,她的雙博士學曆以及名醫風間麻鬥最得意的門生的名號,都非常具有說服力。

第一次麵對媒體的戰爭似乎勝利了。

在霧山優就要登上池田光叫來接他的黑色轎車前,鬆崗真一攔住了她。上流社會的規則在警告鬆崗真一他絕對應該將那份記憶銷毀,所以他這樣做,是為了工作。

“霧山學姐,今天晚上在Bodies夜總會,早川最好的夜店,我包下了VIP區,招待一些重要的人,還有我的球員們。這會是一次非正式的正式見麵會,你明白嗎?我希望你也能出現。”

“當然,我會出現的,我們是合作夥伴。”霧山優一邊回應一邊縮身坐進那輛黑色SUV,她透過緩慢搖起的黑色車窗對鬆崗真一說,“我會出現的,哦……功太郎也會去吧?”

“嗯,他一直吵著要見你。”鬆崗真一在車窗搖起前不經意地讓喉結抖了一下,“是這樣的,他說你是他見過的最好的醫生。”

“我充分了解他的腦袋結構。總之,真一,我們還是朋友,不是嗎?”車窗終於搖起來,霧山優並不需要鬆崗真一對此給出回應。

很好很正式的一次談話,鬆崗真一可以肯定他和霧山優將會有很好的合作。

路邊忽然傳來一聲意外的相機哢嚓聲。

“該死!”

自從那個派對野獸節目開始囂張地出現在東京,街頭意外的照相機哢嚓聲就忽然間多了很多倍。

是時候跟冰室達也談一談增加都市10頻道持股的事了,還有參股那個派對野獸網站。鬆崗真一在他的黑色SUV車裏默默地想著,他揉搓著他的太陽穴——有些事不太正常,讓他有些擔憂。

唉……

有的時候,真希望鬆崗真一能夠抽空看一看那個無聊的每天都在刷新的派對野獸網站。

因為生活本來就是一大堆亂七八糟的八卦,所以亂七八糟的八卦裏就藏著生活的真諦,比如淹沒在一大堆關於鬆崗真一腹肌的討論中看似無意的這條回帖:

合約?夥伴?純商業的合作?

霧山優變了嗎?

我以為她永遠都不會變的。的確,這個世界上所有的人都會變,但是霧山優,我執著地相信霧山優是不會變的!無論她變老變胖還是從精英的醫學院頭牌沉淪在衝繩島的黑診所,我都相信她是不會變的。我用我的生命相信!

——曾經在醫學院裏見過你笑容的男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