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女王歸來

“大家好,你看到的是派對野獸節目,現在時間是早上7點50分……你在幹什麽?夢到小栗旬,或者正在抱怨200元一杯的速溶咖啡……”

早上是屬於關西腔的齊藤吾信的,或許他的眼睛清透得好像別的星球的東西,但是那雙單薄的還帶著鄉村氣息的嘴唇,顯然不適合派對野獸過於辛辣的鮮豔色彩。

所以……

冷清的早上時段派對野獸是屬於關西腔的齊藤吾信的,而混亂的午夜屬於棕眼睛的澀穀男孩響良太,但是無論是早上還是午夜……

派對野獸都屬於鬆崗真一和其他那些擁有六塊腹肌同時還有六輛以上跑車的男人。

音響裏不知道放著誰的歌,那不是後背景電子就是其他什麽玄乎的獨立實驗搖滾。鬆崗真一對音樂實在是不太在意,在合適的地點播放合適的音樂隻是身份和品位的象征而已。

總之在任何場合都聽著Maroom 5或者瓦格納,不會讓人覺得你很高級。因此盡管那些來自冰島的電聲很討厭,他還是合著它們冰冷的節拍,吐出了口裏泛著白色泡沫的漱口水。

鏡子裏的那張臉幹淨得好像雜誌上過度修改過的模特,鬆崗真一讓食指滑過他的下巴,那裏光滑且幹燥如沙漠。一個被修剪到已經類似武器的生物,好了,是時候開始他東京新宿區國王的一天了。

“嘿,達也,我想我們需要談談,在老地方……”鬆崗真一撥通了冰室達也的電話,與此同時他的女傭一邊為他係著領帶一邊撅起屁股露出她粉色的**。

“哇……**的奧利弗!”鬆崗真一驚訝地大笑,顯出他的酒窩,他讓大手在粉色**的奧利弗花紋上簡短地流連,然後注意力再次全部回到那個電話,“我們當然需要見一麵,特別是你讓我演了一回肌肉版的楚門之後。哦……你好像沒有征得我的同意!你征得了嗎,達也……我的冰室達也?”

“瞧……鬆崗真一,我在老地方等你。而這……隻是一場秀而已。我們生活在東京,這裏每一天都在上演著上萬場秀!瞧,這就是一個大派對。”電話那邊的冰室達也聽上去才睡下。

“派對?你叫這個是一個派對?”

“是的!你瞧,我們生活在東京,這座城市就是一個巨大的派對!你和我……我們在一個Party裏麵!”

鬆崗真一肯定冰室達也將Party的P重讀了,這樣的話,那個詞就會變成另一個意思——黨派,或者我們是一夥的。

因此在前往那個他和冰室達也會麵的老地方前,他讓他的私人助理查了下他在冰室達也的娛樂公司的參股情況,以及冰室達也收購都市10頻道後,那個連天皇陛下出來上脫口秀都不會被人知道的電視台的收視率有沒有突破個位數。

1999年建成,坐落在新宿區靠近地鐵站方向,一座圓形的市內公園邊的139層現代化帶太陽能玻璃幕牆大廈……打住!

是138層,第139層對這個大廈裏99.999999%的人來說都不存在。這座大廈隻有138層,也隻有14台電梯——而第15台電梯,它同樣也不存在。

鬆崗真一走進第15台電梯,緊隨其後的是被珍珠紫的絲綢西裝打扮得跟20世紀60年代的嬉皮士一樣花裏胡哨的冰室達也。

“我恨你的西裝!”

“是的,我也恨它們,但是它能夠讓我每天都登上街頭的緋聞小報。”冰室達也自得地齜了下牙,然後抬手讓電梯的大門關上。

封閉的空間裏,兩個人很久都沒有對話。對鬆崗真一而言,這是醞釀,對冰室達也而言,這是等待鬆崗真一醞釀。

大約到了20層時,鬆崗真一開口了:“冰室達也,你知道,現在在我的辦公室裏還坐著那個智商30的天才跑衛滕久功太郎,而我需要在今天說服他加入我的東京紅帽隊,甚至宣布他加入的新聞發布會就在今天中午……”

“是你還陷在興奮劑風波中、很有可能被停牌整頓的東京紅帽隊!”冰室達也適時補充,但是玩笑僅止於此。

差不多13年的時間,足夠女孩從女孩升級到媽媽,也足夠冰室達也和鬆崗真一將友誼這個詞身上警戒性十足的銅臭味熟悉到要吐。

“好吧,所以我需要滕久功太郎,哪怕他是一個智商不及阿拉斯加雪橇犬的傻瓜!”鬆崗真一轉過身通過電梯內光潔的不鏽鋼鏡麵打量著冰室達也。在他的目光下,冰室達也把“實驗證明高加索犬才是最蠢的狗”吞進了肚子,這樣考究的台詞還是讓電視裏那些真正的傻瓜去說吧。

“這是幹什麽?真一,我從沒想過要為難你,但是瞧……”冰室達也適時地從他的絲綢西裝裏拿出了都市10頻道最新的收視率調查表。

“派對野獸讓收視率上升了60個百分點!”

“哦,60個,真是可喜可賀!”鬆崗真一驚喜地眨了眨眼睛,天真得像一個高中生,“如果每個百分點是1個人的話,恭喜你,有60個人在看你的都市10頻道了!”

“真一,你不能期望我一下子就擁有TBS。起碼,明年年底前,我想我能吞並掉東大電視台。”

“哦?他們有那麽多的動畫片和一堆古裝劇!而你有什麽?一個無聊的八卦節目?”

現在是61樓,冰室達也還有時間。

“嘿,鬆崗真一,我有你!”搶在鬆崗真一開始第二輪伶牙俐齒的諷刺前,冰室達也舉起他的雙手,讓他的肢體看上去更大更具威嚴,“現在是2009年,我們所有人都需要娛樂和媒體,包括你。為什麽不往好處想?讓那些視線集中到派對野獸的緋聞八卦上,那麽就沒有多餘的視線可以落在那些可憐的橄欖球隊員身上了。而且……”冰室達也做了簡短的停頓。

鬆崗真一知道任何短的停頓在冰室達也那裏都是被計算過的,他正準備丟出他最得意的理由,而那條理由是——

“讓那些女人看到你對狗的友好,她們就會忘記你正試圖讓5000多個鋼鐵工人失業。大臣們都是這麽做的!你知道的!”

“我不認為我在讓5000多個鋼鐵工人失業,我隻是建議他們讓資本能夠更好地進行運轉,這樣會有更多人從中受益……”

“哦,拜托!真一!我們是老朋友了。”冰室達也看了眼樓層——92。

他沒有足夠的時間了,所以他攀附到鬆崗真一的肩膀上:“真一,都市10頻道10%的股份,是我打算提前送給你的聖誕禮物。而且……我讓齊藤君跟著你,他很可愛,也很單純,他會照顧你的,我會讓他照顧你的。你知道,這真的是一場演給那些主婦們看的秀而已,而我們是一國的!”

“讓那些女人們看到你在遛狗,或者和涼子在街口吵架,或者早上你更喜歡英國茶而不是咖啡,隻是這些而已,這會讓你成為總統的!”冰室達也的笑容很讓人討厭,但是鬆崗真一此刻卻將心情用來計算10%的股份在明年年底前,會在冰室達也手裏變成多少磅的鈔票。

“確實,我沒有那些腦殘動畫片還有肥皂劇,但是我有新宿區人人垂涎的年輕富豪,以及他們的超級隱私和不為人知的內幕。這就是派對野獸節目,真一……”冰室達也在鬆崗真一失魂間換上了他超級推銷人的外掛。

“都市10頻道隻是廣告商的戰場。我的派對野獸擁有一對一的手機報紙,我對每個人販賣不同的內幕。每個人都會覺得自己才是唯一知道內幕的操控者。你知道,這個世界上幾乎每個人都是陰謀論者,每個人都希望自己是唯一知道全部陰謀的那個操控者,特別是棋盤內的棋子還是你或者《時代雜誌》28歲新一代的掌門人。所有人都無法抗拒這樣的棋局,抗拒掌控和征服的感覺,哪怕實際上她隻是一個坐在電視機前被迫接受虛假垃圾的家庭主婦。”

“而真正的操控者呢?”電梯行駛到130樓,鬆崗真一開始友善地接過冰室達也的話題。130層樓的距離,看來,冰室達也沒有把時間白白浪費在1到10個百分點的計較上。

“真正的操控者?”冰室達也沒有正麵回答,他做了個向上看的表情,而鬆崗真一也隨著他一起向上看。

他們的視線似乎在空中找到了一個共同的點,那個共同的點或許是上帝,或許是別的什麽虛無縹緲的東西,或許很無聊——是派對野獸。

天知道?誰在乎?

139層,電梯終於到了。

電梯門打開的刹那,鬆崗真一已經接受了他會在很長一段時間內霸占派對野獸節目的命運。什麽時候終結,這不關他的事,冰室達也會找到一個合適的編劇為他的每次上鏡寫劇本的,包括完美的謝幕。

或許該讓冰室達也為他設計一下向吉川涼子求婚以及讓她懷孕的時間。畢竟,女人們總是更容易在春天感動,所以春天降生的鬆崗牌嬰兒會成為全東京的話題。

鬆崗真一忽然發現,人在思考過於虛無的話題時,會降低抗打擊能力。

“發生了什麽?”

鬆崗真一的怒吼聲,震驚了叫春妃的可憐秘書,卻沒能震驚辦公室裏——嗯,如果天花板飄滿氣球,地上堆著聖誕樹花飾,空氣裏還蒸騰著玫瑰香精味道的辦公室能夠稱之為辦公室的話,那麽……

鬆崗真一的出現除了嚇壞那位早就臉色蒼白的小姑娘,辦公室裏其他的人則在瞬間像水蛭一樣向鬆崗真一貼了過來。

“嘿,鬆崗社長……你終於來了!瞧瞧你的動物園,還有你飽受折磨的女友!”吉川涼子塗成深紅色的大嘴巴和她的大胸部第一時間超過其他所有撲向鬆崗真一的對手,用占有欲超強的方式擁抱了鬆崗真一。

她就好像一個衝線的跑者,麵目有點猙獰,而且她身上的香水味膩得發稠,但是鬆崗真一喜歡這個。挑選一個單純的白雪公主,已經不適合在139層用直升飛機當座駕的鬆崗真一了,而身家過百億的豪門富家女吉川涼子甚至可以比她看上去的樣子再老一點。

“早上好,寶貝。你看上去棒極了!”鬆崗真一露出大大的笑容,在吉川涼子的額頭印下孩子氣的一吻——女人喜歡青春期的浪漫,即便是吉川涼子。

“如果棒極了的意思是指我這一身衝繩島的鐵板燒味道的話!”吉川涼子大聲地抱怨,用力地抓住了鬆崗真一的手腕。女人都喜歡青春期的浪漫,但是吉川涼子特別容易從這種浪漫中迅速清醒。

總之,不要一開始就提出反對意見,鬆崗真一和吉川涼子已經在一起兩年了,包括一同出席應酬以及夜生活,他們已經共度了大約……嗯,接近1000個小時了吧,或許。

“衝繩島,你為什麽要去那裏?”鬆崗真一一邊問一邊走向這間“辦公室”的深處。在那個昨天讓他震驚過的投影大電視上正在上演弱智的超級瑪麗3D,玩著那個遊戲的人,不用說正是那位威震東海岸的超級跑衛滕久功太郎。

他有著很棒的背部曲線和強硬的肌肉,光是那個就值得他的智商再低一些。鬆崗真一看了他一眼後,將對他智商的厭惡打包郵遞到了南非。

“哈哈,我想功太郎會在這裏,應該是表明你已經成功幫我說服了他,並搞定了那份合同。”鬆崗真一在吉川涼子耳邊小聲地說。被香水味道弄得癢癢的同時,他發現房間裏除了冰室達也、成穀憲三、他的秘書以及幾個長相相仿的公司中層,很遠的地方還站著一個眼睛清亮、消瘦拘謹的男孩,這個男孩有點兒眼熟。

哦……那個什麽來著?

派對野獸!

“嘿,真一,我給你介紹一下,這是齊藤吾信,派對野獸的兩個主持人之一。他專門負責跟你的新聞。”

冰室達也拉著齊藤吾信過來展覽,而吉川涼子就跟這個房間裏隻有鬆崗真一一個生物一樣,咬著他的耳根很大聲地說:“如果不是為了說服他,我為什麽要去衝繩島?”

“為什麽?這和衝繩島有什麽關係?”鬆崗真一笑著說,對旁邊的冰室達也做了個請等候的手勢。雖然他一點兒都不關心吉川涼子說服滕久功太郎的過程,但是你總得給吉川涼子一點兒表現機會,這樣她就不至於把嘀嘀咕咕的時間拉長成原本的10倍,或者把鬆崗真一新買的中國花瓶變成新買的中國花瓶碎片。

“你沒有看我給你的郵件嗎?”吉川涼子瞪圓了她的眼睛,“我明明收到了你的回郵。”

“哦……我看了。”事實上是他的助手成穀憲三看了,不過鬆崗真一該死地擅長這種謊言,“但是,你知道我最近有點兒忙,聯美鋼鐵……還有……達也,他創造了一個奇跡的節目叫做派對野獸。而我是奇跡的組成部分之一,比較糟的部分之一。”

“我對那個沒興趣。”吉川涼子對任何與她無關的事情沒興趣,這是鬆崗真一總能靠這招取勝的原因,但是……派對野獸與鬆崗真一有關,而鬆崗真一與吉川涼子……涼子難道連真一也不關心嗎?

打住!

在東京市的上流社會,我們不討論這些讓人操心的話題。

“總之,正如我在郵件裏寫到的,他答應了你合同裏的所有條款,包括第一次拋出的簽約費,但是他提出一個無理取鬧的要求……”吉川涼子似乎想到了非常讓她厭惡的東西,狠狠地翻了個白眼才繼續說,“如果他過來,他一定要換一個新的隊醫。”

“新的隊醫很好!”鬆崗真一隨口附和著,他的視線已經開始在齊藤吾信的身上遊離——這個小子以後會經常和他分享同一塊屏幕,他需要確定他足夠上道聰明,而不是冰室達也所說的單純。

還是那句有點兒重複的話,在東京的上流社會,單純這個詞,複雜得讓人頭痛。

“我也希望找一個新的球隊醫療顧問。那個叫板倉的老家夥,一點兒也不討大聯盟組委會的喜歡。他缺乏說服力,對國際興奮劑組織的那些人亦然。”鬆崗真一隨口說,他的精力已經完全落在了齊藤吾信的身上,“你好。”

“你好,鬆崗先生。”羞澀的關西腔,漂亮的略帶怯弱的清透眼睛。

“叫我真一,我們應該年齡差距不大。”鬆崗真一充分利用著他的酒窩和依舊清亮的眼睛,一邊的冰室達也卻在看到他的笑容後眯起了雙眼。

“吾信,你要小心真一。小心地照顧他,我跟你說過的,保護鬆崗真一的形象是派對野獸的第一要務。”冰室達也微笑著拍著吾信的肩膀。

不過如果這個世界不存在平行宇宙的話,昨天在派對野獸的會議上達也的原話應該是:你們要攻克他們,想盡一切辦法攻克那些家夥的外殼,找到他們心中的原始動物!那些讓人咋舌的獸性就是我們生存的工具!

好吧,表裏不一,這就是東京的上流社會。齊藤吾信垂下眼簾掩蓋住謊言:“真一君,很高興認識你,我不會讓你為難的。”

冰室達也的表現一直很棒,齊藤吾信試圖掩蓋謊言的動作也不露聲色。

可惜,這裏是屬於鬆崗真一的139層頂樓辦公室。

“嘿,吾信,這裏能夠幫助到你的人不光隻有一個哦。我覺得我們完全可以成為朋友。嗯……”鬆崗真一望了眼辦公室外天台上忙碌著的人群,眼底流露出難以掩飾的傲慢微笑,“我希望你帶了攝像組過來,中午這裏會很熱鬧,會有很大的派對,和很多的派對野獸。”

“我帶了……”齊藤吾信還想說什麽,但鬆崗真一已經對他不再關心。

“憲三。”還要分點時間給辛苦了很久的成穀憲三——鬆崗真一不希望在派對上看到意外出現的王室成員,而他隻能吃驚地睜大眼睛張大嘴巴。

可惜嘮叨的吉川涼子……才說過,她對與她無關的事不關心。但是中午的派對與鬆崗真一有關啊!哦……東京的上流社會禁止談論這些傷人的話題……唉……還是住口吧!

“真一,我們的話還沒有說完!”吉川涼子生硬地阻斷了鬆崗真一走向成穀憲三的通道。可憐的成穀憲三在通道的另一邊無奈地聳了下肩後,對鬆崗真一無聲地說了句“我會搞定的”,就再次回到了忙碌的天台。

鬆崗真一相信成穀憲三,這個有點外族血統的中年男人很能幹,超過100個穿超短裙的漂亮女孩。

“是的,寶貝,我正在聽。”裝出一副傾聽的樣子,點頭微笑,然後重複她每句話的最後幾個字,鬆崗真一迅速調整好狀態。吉川涼子或許很煩,但是瞧在她爸爸姓吉川以及在兩年裏消耗掉微不足道的1000個小時去陪伴她的麵子上,她算得上是新宿區的極品了。

“我說到哪裏了?”吉川涼子想了想,臉上又露出了那種極端厭惡、憤怒和殺戮欲交織的表情。鬆崗真一應該對那個表情產生興趣的,可惜他的精力都用來設想冰室達也所說的那個未來了。收購東大電視台,或許並不是很壞的決定,畢竟那個電視台有幾個很漂亮的氣象播報員。

“衝繩島,那個鬼地方,那個破爛不堪的私人診所,那個該死的霧山優!”

“嗯,霧山優。”重複最後的幾個字,經典的陪伴傾訴套路,鬆崗真一做得很好,這已經不需要通過大腦。

於是兩秒鍾後,當他意識到那兩個詞他已經六年沒有說起時,塵封在心底的感情差點兒將他堅固的外表在瞬間擊垮。

“是的,那個該死的齷齪的霧山優。功太郎簽約的附加要求!天知道這個世界上有那麽多好醫生,他為什麽就要那個瘋婆子?那個……蒼老的、愚蠢的、粗鄙的、邋遢的、肥胖的無政府主義瘋女人!”

那個……愚蠢的、粗鄙的、邋遢的、肥胖的無政府主義瘋女人!鬆崗真一忘記去複製吉川涼子的最後兩個詞。

還好吉川涼子並沒有在意。但冰室達也的視線卻已經在第一時間回到了鬆崗真一的臉上,同時他用手肘推了下齊藤吾信。

派對野獸!對,生活在東京的派對野獸,不應該撕開他們光鮮的野獸皮囊!而鬆崗真一正在這樣做。

“你知道嗎,她居然把我開給她的支票揉成團丟進嘔吐物裏,哦……我忘記說那個肮髒的診所到處都是嘔吐物和不穿襪子、媽媽是妓女的混血小孩!連他們的衛生紙聞上去都有下水道的味道!更不要提那些……惡心的生病的小孩,他們應該全部被丟到海裏去!我說到哪裏了?哦,那個霧山優,和她的診所比起來,她更加惡心一萬倍!”

“一萬倍,嗯……”再次開始重複,鬆崗真一縫合起他的皮囊,用凶狠的視線狠狠地回敬冰室達也,警告他一些他必須遵守的規則,不要試著去攻擊國王鬆崗真一。

“嗬嗬……”冰室達也笑起來,西裝的珍珠紫讓他染成金色的頭發顯得蒼白刺眼,“吾信,我們去看看攝像機放哪裏比較好。”

“你絕對不會知道她叫我什麽!她叫我穿著鱷魚皮的河馬!哦,上帝!你應該去瞧瞧她的樣子,穿著臃腫的200塊一件的二手舊衣服,綁成一塊油乎乎的大媽頭,還有泛油光的肥胖的臉,東京最不體麵的家庭主婦都比她要好。而且,你知道嗎,她聞上去像是幹掉的嘔吐物,很長時間很多量的幹掉的嘔吐物!哦……光想到那個老女人,就讓我恨不得再去洗三個澡!”

“嗯……惡心。”鬆崗真一微笑著點頭,腦海裏出現的畫麵,殘忍地定格在那年冬天的露天冰場。

他還沒有教會霧山優滑冰呢,還沒有。畫麵裏,那個被他深愛過的笑臉變得深紅,刺痛。

“既然她那麽惡心那麽討厭,我迫切地想知道你是怎樣成功的,寶貝。”鬆崗真一伸出手將吉川涼子抱進懷裏。他以為他是在例行公事地讓吉川涼子感覺到他的愛,實際上他錯了,這不能怪他不了解自己,因為此刻看到他臉上奇怪表情的人肯定不會是他,而是天台上透過玻璃窗盯著鬆崗真一的一臉茫然的齊藤吾信。

“鬆崗君看上去有點不舒服。”齊藤吾信疑惑地對冰室達也說。

“好戲要開始了,吾信,好戲要開始了,我的吾信!”冰室達也刻意壓低的聲音顯得很邪惡,他的嘴角掩飾不住笑意。

是的,好戲要開始了!

“我幾乎要失敗了。”吉川涼子僵硬的嘴角逐漸露出很大的笑容,“我幾乎要失敗了。哦……這不像我的風格,對吧,真一!我不會失敗的,我是最棒的。”

吉川涼子終於大規模地笑起來,讓鬆崗真一被迫把她從懷裏取出來,還好長久的訓練已經讓鬆崗真一學會了“一秒鍾縫合皮囊的3000種方法”。

“我告訴她,如果她不接受我的條件,我會用一個月的時間讓她診所裏的所有孩子都被警察驅逐出境——那些妓女的孩子都是黑戶!所有的孩子……一個不剩!”

“哦,這是一個……”不錯的威脅,鬆崗真一想這樣說,又很不想這樣說,最終他向自己妥協,“不錯的威脅。啊哈,我們已經快有3億人口了,日本真的很小的!所以……”

“所以她答應簽約,並且向我承諾會在宴會開始後半小時,也就是12點半趕到。隻不過她希望我能讓她自由選擇交通工具。”吉川涼子讓鄙視在她臉上張牙舞爪,“你知道,不是所有人都習慣飛機,特別是那些身上有嘔吐味道的鄉下婆娘。還有……你知道……哈哈……”

吉川涼子突然的大笑讓鬆崗真一有點無所適從,畢竟平常最先開始大笑的人是他。

“或許她覺得接受我的合約讓她看上去太像一個心不甘情不願的妓女,所以她在我離開前對我說——‘我會讓你後悔的,吉川涼子小姐。我會立刻讓你後悔的!’真一,是不是所有的窮人都嫌自己表現得還不夠可憐?啊?哈哈……”

霧山優絕對會說到做到,鬆崗真一想著,卻沒有反駁,因為緊接著他就記起,在他記憶裏的霧山優,已經是六年前的霧山優了。

“霧山優會出現嗎?”遠處飄過來一個阿拉斯加雪橇犬一樣低沉但是很蠢的聲音,看來最佳的跑衛滕久功太郎已經厭倦了在屏幕裏跳起來頂蘑菇。

“吉川小姐,你剛剛是不是說到了霧山優?”他取下耳機走過來。鬆崗真一看到了他的正麵,雖然他穿了T恤,不過……老天……那排腹肌!

他的價值絕對不僅僅限於球場上,紅帽隊可以靠賣他的**寫真集度過東京的冬天!

滕久功太郎有一張很方正的男人臉,總的來說他很帥,就是笑起來傻氣了一些,似乎背後就打著一塊“我是靠打球過完小學、中學和大學的帥哥”的標簽牌。

“你好,我是鬆崗真一,你的新老板。”

“我知道你,鬆崗君,受傷退役前,你是紅帽隊最棒的跑衛!我的偶像!”滕久功太郎直接給鬆崗真一來了一個汗滋滋熱情的擁抱,所以鬆崗真一心想還是不要把他退役時並沒有受傷,隻不過是從來沒有喜歡過橄欖球這件事說出來為好。

“是這樣的,功太郎……”鬆崗真一在汗水弄髒他特意挑選的銀色領帶前把滕久功太郎從他的懷裏打撈出來,用力地抓住他的肩膀說,“歡迎你加入東京紅帽隊,你將成為全東京的英雄!”

“嗯……”滕久功太郎頓時漲紅了臉。請原諒滕久功太郎的拙言,要組織超過10個詞語的句子,那需要小學三年級以上的智商。

“霧山優,今天會出現嗎?她會成為紅帽隊的隊醫嗎?鬆崗君,她是個好醫生,我遇見過的最好的醫生。”過了很久滕久功太郎這樣問鬆崗真一。

鬆崗真一肯定地摁了一下他的肩膀:“她會出現的。這是我給你的第一份禮物,她會出現的。”

“是的,她會的!”吉川涼子曖昧地微笑著,走向天台。她已經躍躍欲試很久,她喜歡做女王……可能更接近做奴隸主的感覺。

“這個氣球柱醜得讓我想吐,你們想讓它看上去像軟掉的××嗎?”

忍不住老生常談:在東京的上流社會,隻要你渾身包裹著Prada,沒有人會注意到那些沾了每盎司上百美金香水的髒詞。

還好,這個物欲橫流的地方還是會有那麽一兩個英雄的,雖然他們看上去真的一點兒都不像英雄。

冰室達也靠在天台的邊緣,用手機更新了派對野獸最新的一組照片,用的是現場工作人員——某個來自澀穀區的零工的身份。

瞧,那個惡心的吉川涼子又在發號施令了。你們看她的樣子,像不像穿著鱷魚皮的河馬?她是上流社會最惡心的女人,或許……上流社會婊子中的婊子這個稱呼更合適!——金頭發的散工聖也

“穿著鱷魚皮的河馬?”冰室達也忍不住笑出了聲。不管那個霧山優是不是已經變成了髒兮兮的家庭主婦,她的嘴巴依舊是世界上最可愛的。

“把鬆崗真一的辦公室好好拍拍,找到有趣的細節,把它們分成10個隱秘數據包,讓網絡部的家夥們把它們發放給不同區的VIP客戶。”冰室達也下達完命令,開始蝴蝶一樣飛回鬆崗真一的身邊。

宴會進行到一半的時候,都市10頻道的收視率已經上升到讓冰室達也笑岔氣的點數,它的網站事業部更是迎來了第一個打來電話的廣告商。

而滕久功太郎……

已經在冰室達也的幫助下脫下了他那件才套上去沒多久的西裝。

“你們看到了嗎?瞧瞧……那難以想象的腰腹肌肉!紅帽隊的粉絲們,滕久功太郎來了!”齊藤吾信在餐會的角落對著攝像機大叫。

吉川涼子在飲料區代替鬆崗真一應付著那些董事會的老家夥。而小泉十文字,也就是聯美鋼鐵那個最頑固的老董事,被所有人冷落,隻有成穀憲三陪著他在鬆崗真一辦公室的沙發上“交心”。

成穀憲三擅長與人交心,那個叫小泉十文字的老古板看上去並不討厭他。鬆崗真一望了眼落地窗後的辦公室,回神到正在進行的談話。

“真一的遊艇是最棒的!他甚至可以開著它去南極!”大力奉承著他的是他公司的廣告部經理。還記得那個叫田村大首的大阪四分衛嗎?就是他。

“真一總是擁有最棒的,哦……恭喜你,成為派對野獸網站擁有個人版塊的10個人之一。”語氣有點酸的是改行做貿易的年輕銀行家吉良,一個棕頭發的矮個子。

“那並沒有什麽值得驕傲的,達也的那個派對野獸節目而已。”這是鬆崗真一的實話。他迫切希望能夠從這個話局裏出去,他應該陪在滕久功太郎的身邊。作為功太郎的新老板,他才是唯一擁有那些肌肉販賣權的人,他要慢慢地脫光功太郎而不是這樣讓功太郎肆無忌憚地暴露在鏡頭下。

“派對野獸是很無聊,但是我看有很多人渴望著那10個專版。”最後說話的是叫梅澤康夫的IT業富豪,據說他還是一個很小的藝術門派的創始人。

當然,鬆崗真一不在乎那個藝術門派的名字,隻是,這個梅澤康夫是三個人裏唯一可愛,也唯一需要防備的聰明人,他有一雙洞察一切的眼睛。

“嗬嗬……好像你沒有那樣想過!”吉良的不滿是可想而知的。

“我當然這樣想過,但是我看過我的腹肌後就絕望了。”梅澤康夫笑著舉杯,然後在對話演變得更加糟糕前先鬆崗真一一步離開。

聰明人,東京總是有太多的聰明人,這或許是它的魅力之一,也是它最可惡的地方!

正在思考著重新找一個離去的理由,陽光明媚的東京突然變得狂風大作!

不是幻覺,也不是派對野獸的魔法。強勁的風讓在場女士們的裙子都飛了起來。巨大的旋轉著的直升機螺旋槳的陰影在小提琴的伴奏下降臨。

那一刻的餐會上伴奏的音樂是Tartini的“魔鬼顫音奏鳴曲”,鬆崗真一如有神助地在記憶裏找到了那支曲子的名字,然後把它和卷夾著碎裂的日光一同落下的直升機一起刻進了他的記憶。

記得吉川涼子答應過霧山優的那個條件嗎?

她可以自由選擇她的交通工具。

踩著逐漸攀上巔峰的小提琴獨奏,那些魔鬼賜給天才的光輝,螺旋槳的旋轉逐漸放緩,但是風依舊強烈得讓人睜不開眼睛。

“12點半!該死,這就是那個婊子養的所說的報複嗎?”吉川涼子的聲音夾雜在螺旋槳的轟鳴中變得刺耳,像一個巫婆。

控製住自己,像對待這個世界上你最恨的人那樣!上流社會的殘酷定律在瞬間於鬆崗真一的身體裏粉碎。

“讓攝像機全部聚焦鬆崗真一和那架飛機!”冰室達也扯開嗓子對齊藤吾信大吼。齊藤吾信夢遊般地、不知所措地指揮著他的工作組將所有的鏡頭都給向鬆崗真一和那架還在轟鳴的直升機。

直升機的機艙打開。

霧山優?

第一個走出機艙的人穿著修身的黑色長風衣,身材魁梧而修長。他的臉看上去有點兒蒼老,但是顯然他很英俊,並且透過墨鏡也能感受到他表情裏的溫暖。

池田光,東京市人緣最好最帥的金牌律師!

一個絕對不該出現在這裏、這時的人!

派對野獸外的世界開始被尖叫和呐喊充斥,第三個在同一個地點現身在派對野獸網站上擁有個人版塊的野獸——池田光!

還有比這個更大的驚喜嗎?

還有……

直升機持續不斷的轟鳴聲,地上螺旋著的陽光都在說:還有!

池田光沒有立刻走向鬆崗真一和大家,他停住了,讓自己謙卑地伸出雙臂麵向飛機內的另一個人。然後在他的迎接下,出現在陽光的碎片裏的是一套被包在完美身體上的深藍色香奈兒套裝。

霧山優緩慢地讓她的結實的雙腿落在直升機的踏板上,然後從機艙裏挪出她的腰。小禮服的上擺被踏板摩擦著卷上去,於是派對野獸的鏡頭捕捉到了一個漂亮誘人的腰部曲線和包裹在緊繃繃短裙下依舊很翹的臀部。

六年後,霧山優依舊是完美的!

鬆崗真一甚至不知道她今年到底多少歲了,30或者31?鬆崗真一還沒有看到她的臉,雖然從霧山優的腳尖伸出來的一刻他就已經催眠了一樣讓視線在那個地方凝固。

可是霧山優戴了一個很大的絲棉混紡的圍巾,金色亞光。直升機卷起的強大氣流讓圍巾撲撲地直卷到她的耳廓,而她的眼睛藏匿在和池田光同款的黑色墨鏡下。

噪音掩蓋了音樂,池田光拖著霧山優的手從氣流和噪音的旋渦裏走出來的時候,直升機再次騰空而起。於是音樂開始變得清晰,畫麵也是。

派對野獸網站像被病毒侵襲,整個版麵都在問:那個女人是誰?

城市另一端的公寓裏醒過來的響良太對著電視咬緊了牙齒:“該死的吾信,該死的關西人,運氣怎麽這麽好!”

他開始發誓要在今晚挖掘出關於那個明周刊掌門人更多的桃色新聞。

今晚?

實際上已經沒有了今晚,派對野獸的時鍾將在今天中午定格。

奏鳴曲的旋律裏,霧山優鬆開了一直保護著她的池田光的手,取掉墨鏡,拉掉了她的圍巾。

她的眼睛依舊美麗如同蒙著濃霧的青山,光潔的鼻梁,還有她顏色豔麗的嘴唇,一切都沒變。太陽光嫉妒似的要釘死在她的臉上,她整個人都在發光。

不過,有些東西變了。

不是那件昂貴的深藍色香奈兒套裙,不是搭配完美的淡藍色定製襯衣和黑色的羊皮皮鞋,而是連細小的絨毛都在閃光的耳朵上,在霧山優的右耳——

是那枚牙齒做的耳釘。

我會讓你後悔的,吉川涼子小姐。我會立刻讓你後悔的!

霧山優說到做到。

12點半!吉川涼子你的表快了兩分鍾,需要好好調調了。

而這才是那個可惡的霧山優所說的報複嗎?

“真一……”

霧山優聲音很低,不過他向鬆崗真一伸出了她的手,當著東京市幾乎二分之一的媒體,當著東京幾乎五分之一的年輕富豪們,當著派對野獸前那些已經聽不到街上撞車聲的女人們。

“優……優……”鬆崗真一夢遊一樣朝霧山優走過去。

“他是霧山優?哦,老天!怎麽會變成這個樣子!”背景裏響起滕久功太郎驚訝驚喜驚悚交疊的叫聲,但是……忽略掉他吧,還有緩慢退後一步將舞台全權交給鬆崗真一的池田光,以及在場的所有人。

不應該這樣做的,絕對不應該這樣做的!上流社會的法則在猛搖著頭衝鬆崗真一尖叫。

鬆崗真一走上前抱住霧山優,用力地抱住,讓吉川涼子還有派對野獸見鬼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