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國王的誓言

鬆崗真一在朝霞中打開他的電腦,接收秘書發給他的新一天的日程安排。關上電腦的時候,他的思緒隨著床單上依稀存在的那些凹痕坐上了去衝繩島的飛機。

霧山優透過半開的舷窗看著外麵泛著金邊的雲海。

水彩一般滲透進去的顏色染在那些雲彩上,在金色的光圈下雲彩美得仿佛來自莫奈的畫布。

有那麽一小會兒,霧山優以為她會忍不住哭出來。

在離開了鬆崗真一、池田光、滕久功太郎和一切讓她必須堅持下去的理由之後,她以為自己會忍不住在這個陌生的機艙裏徹底地崩潰。

但真的隻有那麽一小會兒。

派對野獸上出現了最新的照片更新,是霧山優被舷窗外的光芒渲染得神聖如教堂穹頂上天使的臉。

霧山優望著窗外,表情深沉。

那是很美的畫麵,在一群被黑暗包裹,耷拉著頭倒伏在座位上的人影之中,獨自凝視著天際的清澈瞳孔。

但是論壇上的留言卻是傷人的。

霧山優終於落單了,我有那麽一點點開心。我討厭她像花蝴蝶一樣在幾個人之間周旋,我認為她就是一個隻知道獲取的女王。——露露桑

人人都愛霧山優,我想,在她拙劣地對鬆崗真一表白後,池田光起碼不會再愛她了。我討厭人見人愛的聖母,這讓人惡心。——比卡丘1986

……

唯一值得慶幸的是霧山優和鬆崗真一都太忙,沒有時間去看那些留言。

鬆崗真一合上了他的手機。他的視線在那張美得不太真實的照片上已經停留太久,久到他的電梯告訴他必須下去。

霧山優在飛機上收拾好自己的情緒,開始利用被陌生人包裹的私密空間寫郵件。

尊敬的池田先生:

按照我們三個月前的約定,我已經開始著手關閉診所的事宜。目

前一切準備就緒,我會在大約兩周之後辦理好所有的後續手續,請你

放心。

按照約定,我沒有讓光君知曉此事。同時也請你按照約定……

……

合上電腦,又是新的一天。霧山優不知道她會在衝繩島待多少天,不過她預感到當她再一次從衝繩島回到東京,一切都將不同,隻有鬆崗真一對她的愛會不變。

雖然那份愛現在看來殘忍而且沉重。

風暴,霧山優已經做好準備迎接一切風暴,包括不得不離開鬆崗真一的準備。

風暴……

鬆崗真一處理完一天的工作,對著浴室的大鏡子整理著他的領帶和發型,如同馬上就要走上鬥獸場的勇士。

“真一,我們都在等你,媽媽給你帶了禮物哦。”

吉川涼子的聲音從電話答錄機裏傳出來,帶上了後現代的電子噪音。鬆崗真一終於做完一切準備工作,他最後要做的是打電話給冰室達也,詢問他派對野獸和索尼媒體的談判結果。

“我需要索尼媒體的電視網,我需要讓派對野獸的股價在一周內上漲兩個點,我需要……”我需要耗盡我所有的能量!讓東京規則見鬼去!

鬆崗真一掛斷了電話,一切準備就緒。

風暴?還是1800米高的風暴?

拜托,在東京每天都是風暴日。

鬆崗真一也已經做好了準備。

“大家好,我現在在……嗯……衝繩島的機場。”齊藤吾信無所謂地抬了下他的眉毛——對這份工作愈發熟練的過程,同時也是對人性和善良愈發疏遠的過程。

“那個,專家預計新一波的經濟危機將會在2010年加劇……抱歉,我們不關心那個。霧山優在衝繩島,一個人,沒有池田光和鬆崗真一的陪伴。池田光忙著為他的法拉利車庫增添一種顏色而出庭戰鬥,而鬆崗真一,他會娶吉川涼子的,派對野獸上賠率高達10比3!所以,你們的吾信在這裏,為你帶來衝繩島現場直擊!”吾信將帶給你霧山優絕望的眼淚……齊藤吾信差點這樣說,因為這才是他真實的目的。

或許該有人提醒他一下,鬆崗真一正是派對野獸最大的股東。因此,傷害霧山優,用一切可能的方式和最大的特寫,齊藤吾信應該有負罪感或者被辭退的預感。

攝像機準備就緒,機位是正對著出口走廊的拐彎處。

等著霧山優,等著將她的無助和脆弱昭告天下,那張機艙裏拍攝下來的照片絕對滿足不了派對野獸節目嗜血的欲望。

等著……

等著……

鬆崗真一停好他的車子,走進位於五星級酒店頂樓的餐廳包廂,在那裏等待著他的是姓吉川的人們。或許吉川涼子真的隻關心歐洲時裝周上晚禮服的價格,但是霧山優對鬆崗真一的表白還是會讓吉川涼子的助理寫一份完整的郵件給她的。

因此她肯定已經知道一切了。而她知道一切,卻選擇平靜地打電話過來跟鬆崗真一預約吃飯的時間和地點。新宿區的貴族小姐們隻會在麵臨一件事的時候變得異常冷靜……那件事說大了可以是豪宅、香車或者遊泳池,總結來說就是一個詞語:利益。

等著……

等著……

席卷一切的風浪。

慢點……

抱歉,剛剛鏡頭還在衝繩島等待著霧山優麵頰上滑落的眼淚,現在鏡頭卻飛躍1000公裏來到了東京。我知道這有點混亂,但是麵對同樣的時間不同的空間裏同時發生的那些事,每一分每一秒,派對野獸都不想輕易地放過。

於是就讓故事暫時混亂不堪吧——在混亂中,細節變得模糊,稍縱即逝,但是真相就在那裏,它將**地鮮血淋漓地衝過一切站出來。

真相!

“真一!你來了。”吉川涼子露出完美的微笑,在她身後是同樣微笑著的吉川英博夫婦。

恍惚間,鬆崗真一看到了他的未來:和完美的妻子坐在紅色的天鵝絨椅子上,等待著另一個懷著夢想和欲望的男孩走向自己,然後親手毀了他,目的卻是為了讓那個男孩成為真正站在大廈頂端號叫的派對野獸,東京未來的國王!

實際上吉川英博愛他,毀掉他正是為了愛他!吉川涼子也愛他,表現冷漠是為了讓那份愛不會因為任何一個偶然放縱的理由就碎掉他們之間的利益關係。

但是……

讓這一切都見鬼去吧!讓吉川英博的手離開鬆崗真一的身體、他的心髒!

坐在長桌邊緣的成穀憲三一直盯著鬆崗真一。自從上次目睹了鬆崗真一和霧山優的擁抱,一些過去不曾有過的灰點開始汙染他腦子裏那些有關鬆崗真一的光鮮亮麗的照片。他的笑容逐漸被那些灰點變得怪異暗淡,那些照片也變得發黃陳舊。可是成穀憲三卻覺得那看上去好極了,比以前的那個鬆崗真一看上去好多了。

就像鬆崗真一此刻走進門時的笑容,虛假依舊,囂張依舊,像一個麵具,但麵具下卻燃燒著灼熱的火焰。

他的微笑……虛假,卻讓人目眩神迷!

這也是齊藤吾信看到緩緩走出來、一步步接近他、微笑著的霧山優時的第一反應。她微笑著,臉上是麵具一樣太容易看穿的假笑,但是齊藤吾信望著她,望著那個有點發胖開始變老的女人,一下子像心髒被電擊一樣麻痹了,完全不知道該說什麽。

“嘿,吾信,你應該和良太在一起哦。”霧山優推著行李輕鬆地走過齊藤吾信身邊,對著鏡頭撂下了這樣一句話。

三秒鍾之後,這句話成為了派對野獸良信王道版的當日頭條。

“抱歉,霧山小姐!”齊藤吾信在霧山優就快要完全消失之前才給出他早該給出的反應,“對這次你診所所麵對的危機,你有幾成把握可以勝利?”

“我嗎?”霧山優回過頭,望向齊藤吾信。她今天穿了一件男式的皮夾克和淡色的鉛筆褲,戴著孩子氣的棒球帽,帽簷的陰影讓她看上去臉色不好,還有一點點青色的黑眼圈,顯得很是疲憊。

“我沒有想過這個問題,抱歉。不過,我會盡力。”

霧山優簡短地回答完問題,再次轉過身去,齊藤吾信覺得她渾身都充滿了力量。一個童話故事意外地闖入了齊藤吾信的腦袋:很久很久以前,有一個王子,他穿著真絲的襯衣、法蘭絨的長褲,還有一雙鹿皮的靴子……

“我想說的隻是謝謝而已。”

鬆崗真一在竭力控製著他的火氣。在頭菜沒有出現之前就聽到太多包裹在糖漿裏的威脅,這會讓任何人都大倒胃口。

“真一,你太見外了。”吉川英博嚼著他的沙拉,所有的吉川們也都在嚼著他們的沙拉,隻有鬆崗真一的嘴巴是空閑著的。

“我的消息也隻是上周我和紅帽隊基金的董事們打高爾夫的時候,碰巧得知的。你知道,高爾夫球場上的消息都很混亂——我們都想說點勁爆消息,讓對手失誤,把那個小球打到湖裏去。”吉川英博笑著繼續解釋,無視鬆崗真一緊皺的眉毛,和眉毛下狼一樣的雙眼。

“他們是很支持你,但是這群老古董太容易受到報紙和政府的影響了。你知道,這就是社會心理學上所說的預期性惶恐。遺憾的是,我們每個人都保留著糟糕的人類本性。”吉川英博主宰著對話,因為鬆崗真一已經沒有心情吃他的沙拉,因為鬆崗真一還是個幻想反抗一切的年輕人。

“真一,和老頭子們博弈,你要學會放棄一些東西,哄哄他們,讓他們滿意。你必須讓所有人滿意,所有人才會讓你滿意。”吉川英博口裏的沙拉卡在了他的齒縫裏,他的吐詞開始變得不穩,“真一,你要學會為別人而活著,這是一個好男人應有的擔當。”

另一邊……

“霧山老師,你試圖改善過你的診所的環境嗎?”衝繩島,更加尖銳的對話在繼續,一個舉著話筒的年輕女記者,說著像火焰一樣灼人的句子,“在保證基本的環境衛生方麵,你試圖做過哪怕一丁點兒的努力嗎?”

我試圖做過那些,但是我沒有錢!這樣軟弱的句子,不是霧山優喜歡的選項,所以她笑了笑,說:“我做過努力。你瞧,我從來都不使用一次性床單,因為它們洗過之後就沒辦法用了。”

“你的床單上滿是汙漬!”記者開始用咆哮的方式給出她的反應。

而霧山優卻開始在咆哮中體會到那些異常冰冷的社會規則。

隻要順應規則,一切都可以被扭轉,無論是這些記者,還是那些看上去言之鑿鑿的理由。隻要順應規則,哪怕會被所有人唾棄,她也會成就她想要的未來。

所以,微笑,保持住這個虛假得可以被10000個人唾棄的微笑,然後對著話筒盡情地胡說八道。

“有些汙漬很難被洗幹淨,但是我真的有洗我的床單。起碼每換一個病人,我都會洗一次。”

派對野獸網站開始唾棄它最寵愛的霧山優……

中村一虎才死去,霧山優居然還能保持那樣漂亮的微笑?她的微笑讓我惡心。——絕望SAMA

或許中村一虎和診所都是一個借口,霧山優和所有來東京找機會的女人一樣虛偽無恥,隻是想用身體換一個情婦的頭銜。——高達2.0

霧山優?

齊藤吾信看著眼前的霧山優。新聞發布會現場太吵,來了很多媒體,他根本無法對著鏡頭進行解說,所以他有足夠的時間看著霧山優,想著遙遠東京的鬆崗真一,繼續讓那個陌生的童話繼續撞擊他的腦子:王子容光煥發,點綴在他身上珠寶的光澤讓天使都汗顏,他擁有一切,他驕傲地在他的土地上馳騁飛奔……

鬆崗真一喝下一口酒,讓他幹燥的喉嚨舒服一點兒。吉川英博已經吃完了他的主菜,一邊用手撕著一個麵包一邊對鬆崗真一說:“真一,我在考慮,在我的樓下為你留一個位置。我總是疲於找一個合適的年輕人來聽我的嘮叨,而你總是讓我開心。”

“爸爸,你今天話說得太多了,是時候讓我和真一討論一下我們的婚禮了。”吉川涼子接過話題,睜大眼睛,關愛地看向鬆崗真一。

鬆崗真一轉過頭,遇見她的目光的同時,遇見了成穀憲三的。

成穀憲三望著他,表情難以形容。他好像在期待,卻又好像在深深地恐懼。哼……這個時候更有心思關注成穀憲三的表情,看來鬆崗真一真的已經完蛋了。

他望向他的未婚妻,在被她平靜表情背後的寒冷嚇得戰栗之前,開口說:“哦,涼子,我正想和你好好兒說說這個話題。”

其實吉川涼子沒有錯,她從來就沒有做錯過什麽。錯的,隻有鬆崗真一而已。但鬆崗真一就是一個不斷以傷害他人為樂的渾蛋,所以傷害吉川涼子也不例外。

“真一,我們的婚禮會成為整個上流社會的話題的。”吉川涼子在鬆崗真一開口前說,她的雙眼狠狠地盯著鬆崗真一,像要把他生吞活剝,可她仍在微笑,“所有的人都會來祝福我們的。難以想象……啊……我充滿了期待!拜托,這太美好了,我好害怕一覺醒來發現我們跟早川和玲子一樣變成派對野獸網站上的頭號失敗婚姻典範。不過,我們不會的,對嗎,真一?”

哦……

這是一個完美的警告。已經被吉川英博關於他和紅帽隊董事們的高爾夫球場閑談丟進冰窖的鬆崗真一,用他生存的本能感知到,在這個時候跟吉川涼子提取消婚禮或者分手,將是世界末日。

但是……

整個派對野獸網站鬆崗真一版都在祈求著優和真一在一起,永遠!同時,他們也都在咒罵著與吉川涼子訂婚的鬆崗真一和那個無恥地利用了東京傳媒界的霧山優。

和吉川涼子分手,然後當著所有人的麵說:“優,我要我們在一起,永遠,再不分開!”——這會讓那些懸著的心落下來吧?這會讓那些陌生人感到幸福吧?這會讓派對野獸沸騰的咒罵被粉紅色的氣氛平息吧?

會這樣吧,會讓一切都變得美好真實吧?

會吧……

流下眼淚,你將打動所有人,讓鏡頭為你軟化,讓世人的眼睛為你潮濕,所以,流淚吧!

衝繩島上,霧山優對派對野獸上所有粉絲的祈求說不,她微笑著繼續著她的記者招待會。

“我的確使用過來自古巴的抗艾滋病藥物,因為它更加便宜。還有,對於中村一虎的死,我不想再說什麽。我不想討論一個死人,無論他是誰。”

“霧山優,我以為你愛他的!你這個冷酷的女人!”人群裏有人在咆哮,不知道是不是一個記者。

派對野獸上的留言是:

霧山優,我愛過你,但我再也不會那樣做了。——傷心的宅男

……

在派對野獸的鬆崗真一版裏,更多的人在咆哮。更多的人,淹沒了那些試圖為霧山優辯解的聲音。

齊藤吾信用手機看著東京響良太主持的“鬆崗真一時間”,響良太就坐在正對著吉川英博家族包下的玻璃包廂、右邊仙人掌盆栽後的位子上。鏡頭裏是靜默地對峙著的鬆崗真一和所有的吉川們,畫外音是響良太聒噪的解說:“據悉吉川英博對聯美鋼鐵也很感興趣。聯美鋼鐵雖然很小,但是卻擁有少有的先進冷軋鋼生產線,很多國家都想要那條生產線,這是一個很好的買賣。隻是贏了一場比賽而已,購買新的球員需要大量的資金,我並不認為鬆崗真一會為了一個霧山優,而激怒吉川英博和他的女兒。況且鬆崗真一說不定更喜歡吉川涼子……哈哈……”

響良太的澀穀腔調便於他飛快地吐詞,在這一點上齊藤吾信永遠也別想趕上他。齊藤吾信一邊讓聽覺和視覺被響良太填滿,一邊繼續在潛意識的河流裏聆聽著那個童話:有一天,王子來到一片他從來都沒有見過的樹林邊。這座樹林比他王國裏所有的樹林都要醜陋,它沒有美麗的顏色,有的是枯瘦的樹木,和滿地的荊棘……

又喝下一口酒,鬆崗真一希望愛能讓他有勇氣麵對所有的悲劇,他希望愛能讓他在吉川涼子討論在哪裏舉辦他們的婚禮時說出那些話來。

“爸爸,你應該找機會讓那些董事們對真一善良點!真一是紅帽隊基金有史以來最好的CEO,他為那幫老家夥們添置了起碼一百套別墅和三百條帆船!”吉川涼子做了個很誇張的憤怒表情,然後轉過身對鬆崗真一說,“真一,我和吉野家的婚紗店約了時間,下周三你有空嗎?”

“下周三……”鬆崗真一希望愛能夠像電影裏一樣偉大無敵,他希望此刻他的身體能因為“愛”這個詞語而被溫暖充盈。

事實上,那些高爾夫球場上的笑話都不是笑話,而是在告訴鬆崗真一紅帽隊所有的董事都和吉川英博有來往。

事實上,那間吉川英博樓下的辦公室不是留給願意聽他嘮叨的年輕人的,那是毀掉一切也獲得一切的開端。

事實上,響良太什麽都不懂,而成穀憲三說得沒錯,紅帽隊基金才是吉川英博想要的,鬆崗真一的全部才是吉川英博想要的!

事實上,鬆崗真一的身體沒有因為愛而被溫暖充盈,在他開口時,他仿佛看到了他母親臉上第一次出現與驕傲無關的表情,而耳邊是他父親失望的歎息。

“涼子,我想我不能和你結……”

“鬆崗君,我叫酒店幫我找了幾支意大利紅酒。我知道你懂這個,能不能借用你一點兒時間,為你的老夥計成穀憲三幫一下忙?”成穀憲三突然站起身抓住了鬆崗真一的肩膀。

他打斷了鬆崗真一好不容易積累下來的勇氣,也幾乎敲碎了鬆崗真一冰凍的身體。

“啊?”鬆崗真一茫然地抬頭,看到成穀憲三不容拒絕地盯著他。

另一邊……

“優,趕快回你的診所!”霧山優在離開那個糟糕透頂的新聞發布會的頭一秒就接到了池田光從法庭現場打給她的電話。

池田光拚命地壓低了聲音,畢竟,那個用8位數的價格買他過來的區議員看到他在庭審現場打電話給他傳聞中的情婦是不會開心的。

“我得到消息,那個檢察官找了媒體去突襲你的診所,現在正有一個攝影組前往你的診所。他們到那裏就完了,‘山田之家’就完蛋了!你明白嗎?你的診所不會討大家的喜歡的,它太髒太亂了……優!快想點辦法……”

電話那邊的池田光說了幾個髒詞後,不得已被迫掛上了他的電話。

霧山優舉著手機,在人來人往的過道上躊躇了幾秒鍾,然後她把手機打開,撥通了一個號碼:“池田先生,我是霧山優。哦……我明白你的苦心,是的……我沒有異議。感謝你,我知道你已經盡力了。你和光都是我遇到過的最好的人……謝謝。”

掛斷電話,她走出酒店,叫了輛出租車,對司機輕聲說:“到城北的殯儀館,謝謝。”將腦袋靠在玻璃窗上稍做休息時,她無意中與站在街邊指揮著小分隊搬運攝影器材的齊藤吾信四目相對了。

那個人是霧山優嗎?

那張蒼白的映在昏暗的車窗裏對齊藤吾信微笑的臉,是霧山優嗎?

齊藤吾信沒有喊他的小分隊立刻跟上那輛出租車,不是因為善良,而是因為冰室達也的電話:“霧山優今天的表情已經滿分了,哈哈。趕緊回來,早川又在和他的老婆在料理店外吵架了!哈哈……”

那個童話,抱歉,它還霸占著齊藤吾信高速運轉的大腦:“這個森林一點兒都不美麗,王子,你還是回去吧。”守林人告訴王子。但是王子的好奇心占了上風:“我想知道裏麵有什麽。”“裏麵什麽都沒有,除了枯樹和荊棘……”守林人說的是實話。但王子依舊好奇:“我想走進去看看。”……

“真一,你真打算在這裏跟涼子說分手嗎?”厭煩了冗長的關於紅酒的雙關語,空****的酒窖裏,成穀憲三在鬆崗真一還想繼續顯擺他的意大利語前,率先開始刺刀見紅,“鬆崗真一,我以一個朋友的身份,認真地勸你不要這樣做。**終歸是會散去的,而且你有能力維持好婚姻和情人之間的平衡,我相信這點……東京很多人都這樣做。”

“成穀……不,憲三君……”鬆崗真一轉移他的視線,希望能再找到一個關於紅酒的笑話讓成穀憲三住口。

但是成穀憲三太了解他,在他運動他的大腦前就截斷了他:“真一,這很蠢。雖然我在這裏這樣對你說,讓你可以回去好好兒地哄你的未婚妻,可以和吉川英博繼續玩花樣,會大大增加我的工作難度……拜托,我的工作是什麽?我的工作是幫助吉川英博搞到紅帽隊基金,徹底擊垮你!我以為你已經知道了,但是……”成穀憲三結束他的冷嘲熱諷,認真地看著鬆崗真一,就像在看一個晚輩,“我不希望我的對手自殺。真一,涼子可以容忍性格不合離婚,但是她不會容忍你為了一個30歲的女人在訂婚後拋棄她。如果你這樣做,吉川英博會瘋狂地用一切可能的方法徹底毀掉你,他不在乎多花個幾百億來搞定紅帽隊基金,甚至仙台的鬆崗投資。而你的紅帽隊還隻有24個隊員,你還要買進多少人才夠資本談判?抱歉,我認為那將是很多很多人!無論你買進多少人,目前你都不具備資本和吉川英博談判。我在警告你!看在我們曾經合作了那麽多年的情分上!”

還想著用紅酒的話題讓成穀憲三住嘴?

那不是因為鬆崗真一有信心戰勝一切。相反,正是一切的事實都在宣告他的軟弱和無能,他像鴕鳥一樣不想聽從勸告,不想麵對現實。

就像派對野獸的觀眾們希望的那樣……

“我隻是想和優在一起而已……隻是想和她在一起,不顧一切。”鬆崗真一在說出這句話時,抓緊了成穀憲三的肩膀。差一點兒,他就站不穩摔倒在那冰冷的瓷磚地麵上。

而另一邊……

“一虎君,我討厭你。”霧山優在殯儀館的工作人員將中村一虎的屍體推進櫃子時,冷冷地說,“我不會為你祈禱的,雖然我還痛苦地愛著你!討厭,討厭死了!”

一滴眼淚從霧山優麵頰上滑落。

她感覺到疲倦,乘車回到她衝繩島的家。而此時正有一個攝影小組在用鏡頭把她診所裏顏色發黃的床單、生鏽的手術燈傳播到上百萬觀眾的眼中,此時鬆崗真一還在東京和吉川涼子玩著婚姻遊戲。霧山優太疲倦,懶得去應付那些,她隻想好好睡上一覺。

從響良太傳來的視頻裏看到鬆崗真一滿麵春風地回到他的餐桌開始和吉川涼子打情罵俏,齊藤吾信發了個惡心的表情給響良太。

“是的,我也討厭那些虛偽的東京貴族們!”響良太回消息說。

於是童話開始漸漸變得可笑:“那裏真的什麽都沒有,但是如果王子你堅持,那麽你就走進去看看吧。”守林人無奈地讓開了他的身體,王子整裝待發,帶著他美麗的服飾和光彩奪目的珠寶走進森林。這是一個愚蠢的決定……

“成穀君,回到我身邊來吧,我需要人幫助我。”鬆崗真一流著淚的請求換來的是成穀憲三發愣後的一聲長笑。

“真一,拜托,這真的很好笑。”成穀憲三拍了拍鬆崗真一的肩膀,在他耳邊說,“說真的,不要讓我失望。你知道,我真的很看重你這個對手。你年輕得讓我渾身戰栗。”

成穀憲三以為這是玩笑。刹那間,鬆崗真一覺得失望而冰冷。他唯一的一次真誠卻讓他看上去像螻蟻一樣可憐。更可悲的是,他愛上了這種自殘的感覺:“成穀君,剛才我是認真的。當然這很好笑,我很可能將一無所有……不過,感謝你對我說的一切。我感謝你的友誼,謝謝。”

鬆崗真一不願繼續親眼目睹成穀憲三的表情在懷疑和震驚中搖擺。作為朋友,鬆崗真一選擇忽略掉成穀憲三身體裏和他一樣的東西——已經被東京染黑的靈魂。

回到座位上,他開始笑得燦爛,並且口若懸河地逗吉川英博開心。

又一次,鬆崗真一和霧山優一起讓派對野獸上為他們禱告的人集體失望了。

……

鬆崗真一從來就沒愛過什麽人。他和霧山優不過是互相利用往事炒新聞的垃圾而已。那些都是泡泡,那些都是為了點擊率和關注而迷惑大家的泡泡而已。我厭煩這個遊戲了,所有的一切!——逃離東京

現實殘酷,讓我找個地方躲起來療傷,拜托!——優子

……

時間飛逝……

派對野獸不停地變換著它的麵孔,當第二天的清晨來臨,所有的人已經忘記了鬆崗真一和吉川涼子昨天的親熱秀。那個混亂透頂的叫“山田之家”的診所,那些滿口鄉下話的醫生們,還有至始至終都沒有流下一滴眼淚的霧山優,傷透了派對野獸網站上所有人的心。

“那個診所真糟糕!他們應該取消霧山優的博士學位……”

霧山優靠在**讀著手機裏的派對野獸版麵留言。這個世界絕對瘋掉了,她居然能在專門報道緋聞八卦的派對野獸版塊內讀到比社會新聞版更全麵的關於她的診所的報道。

她打開電視,找到一家重播那段錄像的當地台,正好看到高個的醫生早春雨守用手推著攝像機大吼:“渾蛋!你們嚇到他了!這個孩子有癲癇,他受不了閃光燈!你們這些渾蛋!”

“是的……我的朔太郎是美國大兵留下的混血兒黑戶,他沒有日本國籍,但他感冒了!你們就不能發發善心嗎?”護士臉上的幹掉的嘔吐物痕跡被鏡頭放大到讓人反胃,而霧山優診所裏的所有人似乎都愛發脾氣說髒話。

“你們這群渾蛋,滾出我們的醫院!滾出去!”

尖叫聲、孩子們的啼哭聲充斥著那個髒兮兮的畫麵。在看到那些的時候,霧山優聽到她的房間裏有人正號啕大哭,那是她的聲音嗎?

沒錯,那是她的聲音。

“優,優,接我的電話!該死的!你為什麽沒有出現在那裏?你到哪裏去了?霧山優,接我的電話!如果你在那裏,他們就會圍著你,不會傷害到其他人,不會傷害到你的孩子們!你死到哪裏去了,優?”池田光的聲音持續不斷地在答錄機上回放。

該死的!霧山優沒有出現在那裏。她那張漂亮的臉蛋和伶俐的喉舌,在那些人最需要她的時候,選擇了消失。

該死的!霧山優在她已經變賣一空除了床什麽都沒有,連水電都已經完全被切斷的家裏號啕大哭。

而童話仍舊在齊藤吾信的腦海裏繼續著:“真是愚蠢的王子!”望著被荊棘挑破散落一地的珍珠,守林人在森林外搖頭歎息:“真是愚蠢的王子!”……

三天後,東京迎來了入冬後的第一場大雪。那些白色的灰塵一樣的小東西,開始讓蒼白的天空跟得了病一樣麻麻點點的。

大雪揮灑了整整一天之後,帶著媒體的轟炸、檢察官紅著臉的質問還有“失敗的第三者”頭銜的霧山優從衝繩島回到了東京。

她走出機場,手機裏接到自那天離開東京之後鬆崗真一發過來的第一條短信——一個地點加上一個時間,沒有別的東西。

鬆崗真一陪著吉川涼子在婚紗店試新衣的照片出現在派對野獸的鬆崗真一版版首,憤怒的言辭太多,絕望就像病毒在蔓延。

優和真一的神話,終於要走到破滅的這一天了,雖然這個神話似乎從來就沒有真實過。

……

他們真的相愛過嗎?拜托,這和煙草廣告一樣讓人覺得可笑。他們沒有相愛過,事實上從來就沒有。——遺憾的人生

就算曾經有過。顯然對於現在的霧山優和鬆崗真一而言,愛情比不上股票。霧山優回到衝繩島後就沒有出現在她的診所裏過。我想她是在為她的另一份工作做準備……紅帽隊的全職醫療顧問或者鬆崗君的情婦?——放棄吧光一

是啊,畢竟紅帽隊可以用一名在安樂死上持曖昧態度的醫療顧問,卻不會雇傭一名擁有可怕診所的醫療顧問。啊哈……剛好霧山優又那麽可愛!我想為了鬆崗真一,她會“很心痛”地放棄她的診所,而選擇留在紅帽隊的。——yiyhin

是啊!“很心痛”!哈哈……——跟帖有理

……

“很心痛”的霧山優在和鬆崗真一約好的時間,獨自來到了和他約好的地點。出租車經過路邊的公園時,她看到匆匆閃過的街景裏,那片深色鬆樹中央,光潔得如同鏡麵一般的灰色冰場。

兩三個工人正給冰場旁邊的鬆樹掛上彩燈。被彩燈包圍著,從冰場的一邊衝向冰場另一邊的愛著她的人,一定是這個世界上最幸福的事,哪怕他們一無所有。

哪怕他們一無所有,他們還擁有彼此,不是嗎?

哪怕他們擁有彼此,他們還是一無所有,連愛都不再擁有!

走進那片森林,身後的王國顏色斑斕,卻再也不會屬於王子。身後的枯樹和荊棘截斷了他的歸程,他隻能不斷地走,走下去。走進這片森林,他將一無所有,愚蠢的王子被荊棘拉爛了他的法蘭絨褲子,襯衣早就變成了樹枝上染血的布條……

齊藤吾信想著他的童話,帶著他的小隊趕往另一個緋聞發生的高級PUB。

“晚上好,優。”鬆崗真一站在靠近大門的陰影,全身亂糟糟的,像很久沒有洗過頭的車廠工人。

“真一。”霧山優走近鬆崗真一,在快要和他並肩時,刻意地注意了一下身邊有沒有別的人。

這個地方現在還太偏僻,是為了未來東京的擴張而提前建造的諸多建築之一,提供給那些懷揣著夢想卻每天都在擠地鐵的年輕人們棲身。

“這是什麽?”霧山優在鬆崗真一用鑰匙打開麵前的沉重大門時問。

鬆崗真一回過頭對她微笑,大手自然而然地抬起來,觸碰了一下她被北風吹得幹燥的麵頰:“一個還沒投入使用的露天遊泳池。”

“哦?不會吧?你不會是想在這個季節跟我裸泳吧?真一,雖然我成天都在幻想你的腹肌和胸肌,但是我年紀真的很大了,需要暖氣、高級床單還有玫瑰花!”

“優,你不開口說話,這個世界會浪漫很多!”鬆崗真一不爽地還擊,卻很不爭氣地用力吻了一下霧山優的嘴唇,以此來緩解快要爆炸的欲望。

“你的嘴唇很冷。”

“我的身體更是!所以趕快到你的車上去,快點辦正經事!”霧山優說著話就要離開。

鬆崗真一拉住了她:“拜托,我好不容易找到這裏的!”

“這個地方荒涼得跟墳場一樣,你還好不容易找到的?”霧山優看上去馬上就要用百米衝刺的速度衝上鬆崗真一的車。

“正是因為這裏很荒涼,沒有人知道!優……聽著,跟我來,我今天開的是雙人位的跑車,就算我們回到車上也做不了什麽。”

“真一,你好討厭,我才不是那個意思呢……嘻嘻……”

“優……你就是那個意思!你這個好色的大媽!拜托,你就聽一次話好不好,優?跟我來!”

憤怒中,鬆崗真一推開了布滿鐵鏽的大門,霧山優看到,在很多燃燒的蠟燭的包圍中,有一大塊黑色的鏡麵。

沉默,很久很久的沉默。

鬆崗真一覺得氣氛有點緊張,於是揮舞著他的大手對霧山優說:“‘冰!真一,那裏有冰!’還記得嗎,優?”

又過了很久……

“當然。”霧山優低下頭,藏起眼中一閃而過的酸澀,“今天是霧山優學會滑冰的日子,對嗎?”

“是的,今天是霧山優學會滑冰的日子。”鬆崗真一拉起霧山優的手,走向那片黑洞洞、寂靜得好似墳墓的冰場。

沒有五彩繽紛的彩燈,沒有鬆樹混合著冰雪的淡淡香味,燃燒的蠟燭很快就被北風全部吹滅,荒涼而漆黑的遊泳館裏充斥著一股破敗的鐵鏽味。

“你要把你的腰動起來!該死,你又跑到哪裏去了?抓緊我,你不會嗎?”漆黑一片中,鬆崗真一的聲音有點不和諧地跳躍著,像一個不耐煩的少年。

“我的手都凍僵了!討厭,我討厭你!你應該提醒我多穿點衣服出來的!這裏冷得跟地獄一樣!”霧山優一邊大聲地抗議,一邊在黑暗中咬住了鬆崗真一的圍巾。

“你咬到我的下巴了!”

“我能怎麽辦?你都不抓緊我!你的肌肉都是裝飾用的嗎?啊?我的手凍僵了!哦……把你的圍巾給我圍上!”

“你有圍巾!”

“我需要兩條!”

“優,你不能這樣對我!我也是人啊!我也很冷……”

“那你還把我帶到這裏來?市內有很多滑冰館,他們有暖氣,他們還有熱巧克力!難怪派對野獸上所有的人都在說我是被人拋棄的老女人,你從來就沒愛過我!”

“優!我……”

“你還想狡辯嗎?嗚嗚……我的手指絕對都凍斷了!”

“優……”

“該死的,你拉緊我!這裏這麽黑,萬一我摔倒了,你又找不到我……我說真的,鬆崗真一……”

“優……不要咬我的手指……”

與此同時……

“紅帽隊正式發表公告,他們將解除霧山優的醫療顧問一職……”看著手機上的每日新聞報,齊藤吾信疲倦地合上了眼。

所有人都在看著派對野獸上光速一般的更新,卻沒有人真正關心那些表情和對話下的真實。

繼續放任自己在童話的世界裏遨遊吧!齊藤吾信正是這樣做的。

王子走出森林。果然如同守林人所說,那片森林,除了枯樹和荊棘一無所有。可笑的王子走進森林,樹枝掛爛了他的真絲襯衣,荊棘挑破了他的法蘭絨長褲,鹿皮的長靴一隻留在了溪流流過的淺灘上,另一隻掛在一棵老樹的枝椏上,那些太陽一樣光輝的珠寶也都消失在漫長的苦行中……

“優,我終止了我們的合同。”在霧山優學會了使用她的大腿,而停止了抱怨後,鬆崗真一終於有機會開口對他說。

“光上午在電話裏已經告訴我了。”霧山優一邊摸索著讓她的腿更聽話,一邊對鬆崗真一說,“我剛剛看了手機,派對野獸網站上有人罵你是過河拆橋的冷血資本家,雖然我也不那麽值得同情。”

“哦,派對野獸網站……”鬆崗真一笑了笑,鼓勵霧山優滑快點兒的同時,對她說,“我記得你以前沒有那麽喜歡互聯網。”

“現在也是!”霧山優仰起頭抗議,如果不是這裏真是黑得能讓蝙蝠哭泣,鬆崗真一會被她臉上的表情弄得心跳加速的。

“那麽,你知道我還沒有和涼子解除婚約吧?我有我的考慮和計劃。”鬆崗真一這樣問的時候,手無意識地顫抖了一下。

“我知道,真一。”霧山優有點笨拙地停了下來。這個地方冷得要命,而且黑得可怕,隻要她在滑行就不能避免地要去擔心會撞到什麽東西。

“不過,我們在一起。真一,我們會在一起的。”

“是的,我們會在一起。”鬆崗真一拿出他的手機,找到派對野獸的鬆崗真一版——有人在咒罵他的無情,有人在祈禱優和真一能夠拋棄一切在一起,有人在理性地分析偽聖母霧山優……

“你知道,不管這上麵說了些什麽,不管我還會做多少讓人憎恨的事,那都沒有意義。我也想在室內條件好的冰場上完成我對你的諾言,但是那裏會有很多很多人。”鬆崗真一扔掉那個被信息充滿的手機,聽著它在冰麵上徹底地粉碎毀滅。

在黑暗中,他找到霧山優的臉,輕輕地用他的手捧住它,防止它被冷風刮傷:“我不想我和你在一起變成照片,變成一條留言,變成一場表演!或許那會治愈派對野獸網站上所有失望的心靈,但是我不想那樣做。我和你在一起,真實地,在這裏,永遠。我要的不是照片,不是全世界的祝福,我要的是我和你在一起,永遠。”

“我和你在一起,真一,永遠。”霧山優笑起來,“你最好做好心理準備,我很難纏,而且我真的很糟糕。”

……

“走出森林,王子已經一無所有……他有的是完全**、傷痕累累,卻從前所未有地真實而堅毅的自我!”

“王子淚流滿麵,為這個重生的殘忍卻真實無比的世界而號啕大哭。”電腦前,齊藤吾信寫完他的日記。

糟糕,難得的空閑,他卻完全不想睡覺,無奈中他打了個電話給響良太:“你在幹嗎?廢話少說,找個地方喝一杯……哦,讓冰室達也的攝影隊去死!到我家來吧……走後門……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