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東京!我不會放棄!

“大家好,您現在收看的是派對野獸,東京紅帽隊對戰名古屋水牛隊的實況轉播。”脖子上的領帶太緊了點,襯衣領子也是才漿洗過,硬邦邦的,還有那愚蠢的西裝和擠腳的新皮鞋,響良太渾身都不自在。

更糟糕的是,齊藤吾信還不停地在攝像機後麵嘲笑他:“自然點!你看上去帥呆了,可以立刻進教堂了!”

“哦……抱歉,我不喜歡西裝,我天生就是原宿男孩!”看到那架廣角攝像機離開他掃向寬闊的球場,響良太掀動他的嘴皮子開始還擊,“不過,你說對了一半,我適合這個。而你的衣服看上去皺巴巴的,最好拿回去重新燙一下,你看上去像一個落魄的英國貴族。”

“拜托,良太,我今天隻需要待在攝像機後麵。今天屬於你!哈哈,我看好你!”齊藤吾信幸災樂禍地吃著一杯奶昔。今天他的任務是在響良太需要幫助時幫他滿場跑,這是前幾天開會時冰室達也當著大家的麵安排的任務。

還有一項冰室達也背地裏安排的任務,那就是此時隱匿在響良太和齊藤吾信身後的另一架攝像機正拍攝著他們倆,實際上它一開始就隻在幹這個。

……

良太和吾信可愛極了,齊藤吾信應該立刻帶著響良太去教堂。良太今天帥得離譜。——腐女無罪

希望他們能上演球場求婚,那就太棒了!瞧,我喜歡齊藤吾信嘴角的奶昔,呀哈哈哈!——王道CP不能逆

拜托,今天的主角是鬆崗真一。我在思考他有幾成把握會獲勝,或者說他的球隊真的願意為了他去拚命嗎?——隻愛真一

……

“殺掉他們!”

怒吼後,鬆崗真一的球隊走出通道。白熾的射燈,呐喊的觀眾,滿場飛舞的紅色標誌,還有翻騰著的拉拉隊,讓所有該來的都來吧!

不管最後那句呐喊有幾個人是用心喊出來的,他們都沒有退路,鬆崗真一沒有退路!

另一邊,池田光接到衝繩島的電話。

“我知道了。”掛斷電話,助手在催促他進辦公室——那間掛了大鍾方便按時計價的房子裏還坐著一個苦悶的區議員和另外兩名金牌律師。

池田光走進辦公室,對所有人抱歉地微笑:“對不起,我臨時有重要的事情,需要離開一下。”

球場上,紅帽隊剩餘的男孩們還有滕久功太郎走上了戰場,霧山優在球場邊的休息區接到來自衝繩島的電話。

掛斷電話,她望著綠茵地裏開始跑動的滕久功太郎——上場前她還和他玩了一輪問答遊戲,以確定他的腿真的不會出事。

視線恍惚中搖擺到另外一排玻璃罩下整裝待發的鬆崗真一,帶著水汽的玻璃下麵他的臉看上去年輕而有活力。

鬆崗真一似乎感受到霧山優的目光,轉過頭。

刹那間的對視,緊隨其後的是一個顯出酒窩的微笑,明暗交錯著,畫麵和曾經的記憶重合。

霧山優忍住本應該立刻就奪眶而出的淚水,把電話砸碎在椅子下麵。

……

優和真一為什麽不能在一起?他們為什麽還要出現在這裏,坐在相距那麽遠的地方?他們為什麽不逃離這個該死的城市?——苦悶的魚

我已經厭倦了優和真一的表演。他們或許根本就不再愛對方,隻不過為了點擊率而裝出親密的樣子。——緋聞王子已逝去

……

離開,或者死亡,並不可怕!用逃避來奪得單純得跟白紙一樣的幸福也根本不是什麽勇氣的表現。

霧山優用力揉了一下她的亂發。她不會流淚的,絕對不!她要留在這裏,和鬆崗真一在一起度過紅色的球賽。

“是我,響良太!現在的比分是……”響良太的領帶已經不翼而飛,但比賽還在繼續。

漂亮的長傳,皮球在落下時經過比分牌,一閃而過,鬆崗真一卻再次被比分弄得心髒麻痹。上半場離結束還有20秒,比分落後10分!

10分,5次達陣?

滕久功太郎得球,三名魁梧的後衛立刻朝他撲了過來。應該有人為他擋開道路的,但保護他的騎士卻慢了那麽一秒,他再次被撲倒!

滕久功太郎從球場上爬起來的時候,皮球的白色縫線上有血跡。球還在紅帽隊的手上,但是時間喊停,離得分線60碼,落後10分,上半場結束。

“應該有人為功太郎擋開那些後衛的,為什麽會慢那麽一秒?你們就不能跑快點嗎?”鬆崗真一在休息室裏咆哮起來,“你們明白什麽是橄欖球嗎?橄欖球就是當那個拿球的人是你的兄弟!用保護兄弟的心去拚命保護他!不惜一切代價!明白嗎?”

“為什麽不能幫功太郎擋開一切?為什麽要讓他一個人戰鬥?他一個人可以衝刺次、5次,那第6次呢?保護他!拚命保護他!我們需要獲勝!”休息室裏鬆崗真一的咆哮在繼續,掩蓋住了房間裏其他人沉重的呼吸聲。

“如果不取得勝利,我們就完了,你們到底明不明白?保護他!”鬆崗真一再次咆哮,過度的用力讓他忍不住咳嗽了一下,終於……

這個房間裏出奇安靜,除了一波一波暗流一樣洶湧的沉重呼吸,靜得仿佛被千噸海水淹沒的深海。

“喂……”再次開口前,鬆崗真一睜大他的眼睛望著他的球員們,發現他們的視線都死沉沉地盯著地下。

呼吸有些困難,鬆崗真一在房間裏尋找著活著的視線,但滕久功太郎和霧山優又剛好不在這裏。

“喂,你們怎麽了?”

視線突然間集體投向鬆崗真一,心驚膽戰之間是致命的深寒。

“獲勝,你們不想獲勝嗎?”鬆崗真一對著前麵的空氣問。

沒有人回答他。

與此同時,齊藤吾信收到了來自休息室的實況錄像——沒錯,他們收買了鬆崗真一的板凳球員。於是,整個世界,除了鬆崗真一之外,都清楚地站在旁觀者的角度看到了休息室裏的靜默的對峙。

“你們不想獲勝嗎?你們難道不想在東京戰勝名古屋嗎?告訴我!給我一個答案!”鬆崗真一再次大聲起來,嗓音突然失控地尖銳破掉,發出嘯叫。

……

我不想再說什麽,我覺得鬆崗真一又可憐又可悲。——淚和雨水

他背叛了他的球員,除了滕久功太郎他不在乎任何人,而他在乎滕久功太郎隻因為滕久功太郎的寫真會賣得很貴。——功太郎家的小貓

……

“每個人都是批評家,每個人都覺得他們是道德和正義的。這就是派對野獸節目的賣點,我們讓所有人都可以去批評上流社會的那些野獸們!而這是無上的快感、最誘人的毒藥!”冰室達也在巨大的畫麵前驕傲地抬手。今天過後,無論紅帽隊的勝負,派對野獸都將獲得更多的投資。他會勝利的,實際上這也是鬆崗真一的勝利,他名下的股份會翻番的。

“我們應該感謝鬆崗真一,感謝他總是能讓派對野獸收視爆滿!哈哈哈……”冰室達也開始無所謂地大笑。他想,鬆崗真一如果看到明天派對野獸的股價也會笑的。

如果是這樣,整個東京會忍不住再一次為鬆崗真一鼓掌!王子,東京的王子,順應那些城市法則,你才會開心。

殘酷的是,鬆崗真一讓東京的法則再次傷心了。

他說:“我要贏!是的,是我一個人要贏!而你們都是我的棋子而已,我關心的隻是紅帽隊的股價和我能不能隨意支配從你們骨髓裏榨出來的價值!這就是我!”

霧山優帶著被安撫照料過的滕久功太郎重新走回休息室時,看到的是渾身打戰的鬆崗真一站在所有人的麵前,聲嘶力竭雙眼通紅的樣子。

“這就是我!但這也是你們的戰鬥!該死的名古屋水牛隊,10分的距離!掀翻他們或者被他們掀翻!是的,我滿腦子都是股票和鈔票,但是我想讓他們死在這裏!這個球場在東京,不是在名古屋!看台上站著我的投資人,也站著我的朋友和我的親人!”鬆崗真一調整著他的呼吸,每一次呼氣再吐出來,都讓他的脊柱抽痛無比,“戰勝他們,我請求你們,戰勝他們!不是為了我……好吧,是為了我,為了我的鈔票和紅帽隊基金的股價。如果你們輸了,明天我就會被紅帽隊基金踢下社長的沙發,明天……糟糕,我討厭這個詞!是為了我,也是為了看台上的所有東京觀眾,我請求你們,戰鬥下去!戰鬥下去!就算我是一個徹頭徹尾讓人厭惡的渾蛋!戰鬥下去!”聲音已經完全破碎,但鬆崗真一在繼續,“我請求你們戰鬥下去!為功太郎擋開那些人,讓他可以達陣!你們永遠都不會知道,孤獨的跑衛一次又一次一個人衝向底線的絕望!他需要夥伴,他需要你們!他需要有人為他擋開那些渾蛋,他需要有人幫助他!我請求你們!”

你們永遠都不會知道孤獨的跑衛,一次又一次一個人衝向底線的絕望!

你們永遠都不會知道!

從來沒有像此刻,霧山優如此渴望擁有鬆崗真一,占有他,讓他成為她一個人的!擁抱他,讓所有人都不要再靠近!

但從來沒有像此刻,那種強烈的渴望,讓霧山優覺得自己就是一個殘暴乖戾、不可救藥的魔鬼。

終有一次,孤獨的跑衛會在奔跑中毀滅,而終有一天,鬆崗真一會徹底被那片荒原的冰冷和漫長磨滅最後的勇氣。

不想失去他,不想失去他,要讓他變成霧山優一個人的鬆崗真一!霧山優在她的榕樹下望著漫長無盡的道路,邁出第一步實在需要太多的勇氣。但是考慮這個世界會不會因此就這樣毀滅,考慮違背那些都市規則會不會讓自己風化得隻剩下枯瘦的骨架,那不是霧山優!

“光,你知道那不是我,那不是我!”

那不是我!

“真一,你不是孤獨的跑衛。”

聚焦在鬆崗真一臉上的特寫鏡頭外忽然傳來一個低沉柔軟的聲音,被派對野獸收買的板凳隊員不是專業的攝影,他在房間裏盲目地尋找了幾秒鍾,才讓顛簸的畫麵在門口的霧山優臉上定格。

“鏡頭拉開,給霧山優和鬆崗真一一個遠景。”新聞人的直覺讓齊藤吾信對他的臥底下了指示。

“你不是……”霧山優感覺到她嘴裏的苦澀。

那個大賽前來自衝繩島的黑色電話,那些馬上就要來臨的海嘯,那些大都市裏隻知道逃避的軟蛋們!池田光一定會埋怨,吉川涼子一定會發瘋,所有人都一定不會這樣做的!

好吧,霧山優自嘲地笑了笑,我就是一個徹頭徹尾的魔鬼,不是什麽聖潔光芒中的人道主義衛士!我就是一個希望毀掉這該死的一切的白癡女王!從來都沒有變過!

“真一,你不是!不是!”霧山優走向鬆崗真一,狠狠地將她的大狗抱進懷裏。她不知道整個東京都在看著這幕,算了,就算她知道也不會在乎。

“和我在一起,你要永遠和我在一起!明白嗎?明白嗎!你要和我在一起!”鬆開鬆崗真一,霧山優想立刻吻他,就在這裏讓他全身都打上標誌——他屬於霧山優,隻屬於她一個人。

“真一,你和我在一起,從來就沒有分開過,也永遠不會。相信我,服從我,明白嗎?明白嗎,你是我的,真一!”

以為派對野獸網站會迎來第二次井噴式的爆發,現實卻是,那裏一片寂靜。

那些ID去哪裏了?

她們在電視機前,屏住了呼吸。

“是時間上場了……”賽場工作人員推開紅帽隊的大門,頓時語塞。

霧山優放開她的男人:“去贏吧,我需要這場勝利。你知道的,我需要。我真是一個任性的魔女,我……需要你為我而勝利!”

魔鬼的欲望退走,想要大哭一場的衝動再次襲上霧山優。不過,抑製住那些眼淚吧,軟弱的家夥是沒辦法占有鬆崗真一的!

逃跑或者死亡都不是霧山優喜歡的解決方式。她喜歡什麽?

她喜歡不顧後果地去掠奪她想要掠奪的東西,不惜一切代價固執地在這個城市裏用自己的方式活下去。

現在,站在這裏,和鬆崗真一一起勝利,是她需要用生命去完成的。

現在,派對野獸第一次選擇安靜,不是它的本意,卻被迫如此。整個網站徹底安靜,沒有評論,沒有支持和反對,讓比賽繼續,不顧一切地繼續下去!

相差6分,紅帽隊在繼續前進。或許那個鬆崗真一就是撒旦之子,他的演講隻不過是苦肉計,但是……

“紅帽!殺了他們!殺了他們!”觀眾的呐喊聲已經大到可以引發海嘯。

背號為43的後衛,今天是第一次從上半場打到現在,因為長穀半藏帶走了紅帽隊幾乎所有的一線候補和鋒線上的其他跑衛,因為已經有一半的隊友離開了他們,在麵對強大的名古屋的前夕。

這些倒黴透頂的事之所以發生都和橄欖球沒有一丁點兒的關係,那些事件的指揮者都來自新宿區寫字樓頂端對橄欖球是圓是方都不清楚的黑西裝人士。

這一切貌似隻和那些數字和金錢的重量有關。

這是誰說的混賬話?

橄欖球就是橄欖球,比賽就是比賽!

股票數字、聯美鋼鐵,還有明天就可能卷鋪蓋走人的鬆崗真一,都去死吧!這是我的戰爭,擋住來自名古屋的敵人,這是我的戰爭!汗水蒸騰的賽場上,背號為43號的後衛怒吼著,衝向想要撲倒滕久功太郎的對手,肌肉在撞擊中發出痛苦的悶響。

抓住人牆中刹那的縫隙,滕久功太郎抱著球衝向白線。

功太郎的智商可能隻有30,但是他跑得真的很快!

4分!

滕久功太郎在皮球觸底的刹那野獸般號叫。

4分了!兩次達陣,再來兩次達陣!

滕久功太郎從草坪上站起來,回撤到他的陣營。時間離終場還有6分43秒,他還有時間,他能夠掀翻球場,他可以。

他邁出一步,小腿突然抽痛,溫度高過熔煉鋼鐵的爐火。

不行,一定要贏!他答應過霧山優的!他轉過頭看到場邊的霧山優。

4分,再達陣兩次。

紅帽隊的隊員在中線上再次擺好陣型。

一個長傳,對方的跑衛已經開始跑動。

截住他們!紅帽隊的21號,抱住了那個跑衛的左腿,而替補上場從未摸過球的年輕接球手用斷掉三片指甲的代價獲得了那顆皮球。

回傳到四分衛,四分衛抬起頭——滕久功太郎已經開始向對方的白線狂奔,實際上哨聲響起後他就在衝向那裏。

他相信會有人為他攔住皮球,他相信會有人為他擋住對手,他要做的就是跑,衝向終點!

達陣!

還差2分,時間剩餘6分01秒。

滕久功太郎站起來,然後,倒了下去。

最後一次暫停機會被迫用掉。紅帽隊所有的人在滕久功太郎身邊圍成一個圈。

霧山優檢查著他的小腿:還沒有器質性的損傷,但是那些肌肉就跟要燒起來一樣。

“肌肉有點超負荷,你需要休息,我需要幫你冰敷還要噴點藥。但最重要的是休息,5分鍾都成。”檢查後,霧山優判斷。

暫停中,時間仍在跳表,所以他們沒有選擇地隻能讓對話盡可能地直白殘酷。

“我不能休息,我們沒有其他的跑衛了!”滕久功太郎或許有點傻,但是他不是盲人。紅帽隊隻有他一個跑衛,除了他沒有別人。

而他們需要跑衛!事實上他們已經沒有可以上場的替補,任何一個人倒下就是數秒終止,一切的終止。

那麽這場比賽,除了霧山優對鬆崗真一桃紅色的告白,將不會留下任何東西。

那不是真的!沒有人想得到這樣的結局。

“你不能上場!你的肌肉會斷掉的,那會影響你的職業生涯!你現在必須休息,哪怕5分鍾都好!”霧山優其實很想把滕久功太郎推到場上去,天知道,她真的想殘忍地這樣做。

“我要上場,我們沒有跑衛了!優,我不聽你的!”滕久功太郎開始粗魯地在醫藥箱裏找東西來治療自己,比如巧克力豆什麽的。

“好吧,讓我們用最原始的方法解決。”霧山優眨了眨眼睛。

滕久功太郎抬起頭來。

秒表仍在繼續。

暫停時間剩餘59秒。

“好吧!”

“NASA的全稱是什麽?”

……

“最新的經濟刺激計劃叫什麽?”

……

最後一個問題了。

霧山優的遊戲愚蠢得要命,但現在所有人都隻能看著她繼續她的遊戲。

“功太郎。”霧山優盯著他,深呼吸了一下——這浪費了1秒鍾的時間,32秒後比賽將繼續。

“知道不聽醫生的話勉強上場,下一場比賽就可能會永遠退役,滕久功太郎是不是一個超級白癡?”

滕久功太郎?

“是的,我是超級白癡!據說我的智商隻有30!那麽,讓我上場!”

12秒後,比賽將繼續,滕久功太郎號叫著推開霧山優。

但是霧山優說:“錯,你不是白癡,絕對不是!回答錯誤,你不能上場!”

“可是我們沒有其他的跑衛了!”

“我已經做過熱身了。”

剩餘時間1秒,鬆崗真一帶上了他的頭盔。當初是誰建議他做紅帽隊的永久替補的?那個討厭的建議讓他每年都需要花去大量時間訓練自己,來度過每一年的運動員資格審查。

那個給他建議的家夥應該去死!

不過在死之前,鬆崗真一會用力地擁抱他,親吻他的麵頰!

“殺了他們!我們要捍衛東京的土地!”不知天高地厚的呐喊聲中,紅帽隊再次踏上戰場。

堅持5分鍾,將比分堅持到滕久功太郎可以再次上場!鬆崗真一看了一眼比分牌,然後在接到四分衛傳球的刹那,開始運動他已經僵化的大腿。

該死的學校裏暖氣最好的寢室!

該死的信托基金和海邊的豪宅!

該死的大廈頂樓帶著花園的辦公室!

該死的有著雄厚家底的妻子和來藝能界的情人。

該死的像帝王一樣輝煌而不可戰勝的人生!

原來就是已經習慣皮鞋和阿曼尼西褲的雙腿還要玩命地在球場上抱著一個皮球衝向那條白線!

達陣!

鬆崗真一沒有號叫,一次竭力的奔跑已經讓他全身乏力。

他抬起頭,那個要命的倒數記時板還剩下更要命的4分40秒。

我會死在這裏的!回撤到中線的路上,鬆崗真一絕望地想。

他真的會死在這裏的!

他從他的座位上站起來,走進賽場,走到這裏,背離了東京的規則,背離了他信仰著也統治著他的一切。

隻是為了在東京的土地上幹掉名古屋來的運動員?這個旋轉著霓虹的城市,已經完全瘋掉了吧?

離鬆崗真一死亡時間還有4分31秒,就算要死也必須撐到那個時候!鬆崗真一在他心裏絕望地、清楚地明白這就是他的命運,從六年前推開那扇顫巍巍的大門後就注定的命運!

背棄母親一樣包容著他的上層規則,滿身傷痕,然後和那個魔鬼女王去她破破爛爛的白癡王國!這就是鬆崗真一想要的,這就是他想要的一切!

3分28秒,鬆崗真一在抵達達陣線上時被三個人同時攔下。他的鼻子撞到了皮球,鮮血如注。第二隊醫跑過來要為他做簡單處理,因為那個魔女小姐正在保護著他的滕久功太郎寶貝。

“不用管我!這點血不算什麽!”鬆崗真一甩開討好他的隊醫。

“一臉的血會讓你不上鏡的!”隊友經過他身邊時拍著他的肩膀打趣。

“我才不是為了上鏡!”鬆崗真一號叫著跟隨他的隊友擺好陣型。他當然不是為了上鏡,派對野獸的鏡頭前,他已經體無完膚地掛在那裏很久了,這點鮮血不會有任何積極或者消極的作用。

隻是……

禁令三:你所有的傷口都要交給我!

那個該死的魔女!

3分26秒,死都不能讓比分發生變化!鬆崗真一用他的肩膀抗住兩個公牛一樣的家夥的衝擊。

野牛群一樣的巨大喘息聲中,背號17的四分衛在孤立無援中,帶著皮球衝向了得分線。離達陣14碼,四分衛被撲殺,球場上出現了第二個掛滿鼻血的家夥,但球還在。

“有必要這麽拚命嗎?那裏有三個後衛,而你是四分衛啊!”對手的四分衛在友好地拉他起來的時候,一臉疑惑。

是啊!紅帽隊的17號四分衛從草皮上爬起來,抹去鮮血,覺得自己的腦袋已經徹底壞掉了——有必要為了那個叫鬆崗真一的家夥這麽拚命嗎?

好吧,他隻是純粹不想輸給名古屋而已。這一切與鬆崗真一無關,與他英俊的臉上掛著的鼻血無關!

2分10秒,繼續平分。

這一切與鬆崗真一無關,與他的鼻血無關,與紅帽隊基金還有聯美鋼鐵都無關,他們隻是想獲勝,不顧一切地在他們家鄉的土地上戰勝名古屋。

離終場還有1分10秒,鬆崗真一腦袋裏隻剩下他的呼吸聲,他的嘴唇被什麽東西糊住了,哦……那是他的鼻血。他現在的樣子一定難堪得讓他媽媽絕望,可是1分10秒的時間真沒有拿來想這些東西的空閑。

“換人!”

裁判突然打出換人牌。

換人?換什麽人?

鬆崗真一的大腦還泡在沸騰的汗液裏找不到北,忽然就有人從場邊衝過來用雙臂架住了他的肩膀。

他的身體已經超負荷了嗎?

在被霧山優抱住之前,他並不知道他已經連邁開雙腿走下場都沒有力氣了。

“真一,你做到了!真一,夠了,跟我下去,你做到了!”霧山優的聲音縹緲而溫柔,她瘦瘦的肩膀卻頑強有力。鬆崗真一真的已經沒有力氣了,或許很早之前他就已經消耗幹淨了。

“我們會獲勝的,對吧,優!”

“是的!”霧山優扛著他用力地回答。

滕久功太郎再次上場,他的小腿上纏著繃緊的繃帶。但那些繃帶就跟巧克力豆一樣都沒有實際的作用,有作用的東西一直以來都沒有變過。

那種支撐著、左右著人戰鬥的東西,在賽場上,在東京市被壓抑在下水道裏的熱流裏,在那些被上層社會拋棄的赤貧真相裏!

賽場在紅和白的紙片中沸騰,所有的人都在呐喊。

滕久功太郎走上場,時間還在倒數,所以英雄沒空答理觀眾的歡呼。

拿下最後一個達陣!砍斷名古屋水牛的頭。

倒數10秒,滕久功太郎從得分的白線上回到中線,準備下一次衝擊。比分領先對手2分,這是最後一次攻擊和防守。

倒數1秒,紅帽隊的四分衛再次拿到皮球。隻剩下1秒了,他們贏了,他應該知道,但是他依舊扔出了他的皮球,因為滕久功太郎還在奔跑。

隻要他不停下來,比賽就在繼續。

領先4分,裁判的哨聲終於響起。

鬆崗真一在休息區看著他的隊員們在獲勝後集體丟掉頭盔,跪在草坪上號啕大哭,眼淚沒有緣由地流淌下來。

他們贏了!紅帽隊!他和霧山優!

他們贏了!

“優……”鬆崗真一轉過身,沒有在身邊看到霧山優,她剛才明明還在那裏。

來不及想太多,突然有人衝過來把他拖進了球場,是他的隊員們。

“真一,你這個渾蛋!”

“你們才是渾蛋!”鬆崗真一在球場中央凶狠地咆哮,然後就和所有人抱在一起開始大哭。

窒息許久的派對野獸終於開始重新張牙舞爪。

我想我哭了,是的,我哭了,在霧山優把鬆崗真一拖下戰場的那一刻……——池田家的貓

接下來,我想知道吉川涼子的反應。——好事者502

討厭啦,樓上的,你就不能不提那個女人嗎?——風的灰燼

觀眾席上齊藤吾信悠閑地喝著一瓶啤酒,看著麵前的響良太苦撐著,像真正的體育播報員一樣,用打了雞血的超快語速回顧著剛才的賽事。

“你真該轉行去體育台,你會成為體育播報員裏最年輕可愛的一個。”齊藤吾信小聲地打趣。他以為隻有他一個人聽得見,實際上冰室達也已經把鏡頭切到了齊藤吾信和響良太的良信王道時間。

……

齊藤吾信說響良太可愛,真甜蜜。——信你要愛良太哦

……

良信王道版的氣氛是甜蜜的,但派對野獸今天的主題不是甜蜜,是勝利。

背後的天空中綻放著禮花,霧山優背對著那些,走進幽黑的過道。

過道的盡頭有一個很高的人影。

“光,是你嗎?”

“優。”池田光從陰影中走出來。來這裏真是一個錯誤,他將為此浪費了很多很多的錢。

“優,你接到電話了嗎?”

“是的。”霧山優平靜地回答,推開門走進一間單獨的休息室,“我知道了,在開賽前。”

看到池田光也走了進來,霧山優示意他把大門關上。

“我也是才知道的,明天衝繩島那邊會有一個記者發布會。我不知道該不該在這個時候跟你說這些……”池田光望著安靜地在一張長椅上坐下的霧山優,走過去坐到了她的身邊。

“沒關係,我能夠承受這個。”霧山優低頭看了一下地麵,聲音有點顫抖,“你繼續,告訴我,明天有什麽?我要去衝繩島嗎?”

“是這樣的,起訴一虎的檢察官不希望她的聲譽因為一虎的自殺而變得太差,因此,她不會讓案件就此完結。你知道,如果現在結束,她就會背上殺人犯的罪名。我得到消息,她會以一些理由起訴你的診所,她希望輿論能夠轉向。優,你確定你現在能聽這個?”

“我確定我可以,你隻要告訴我我該做什麽就可以了。”

霧山優說完,池田光長久地一言不發。

“優,你要聽我的建議嗎?我覺得你現在最好徹底地消失,讓這件事平靜下去。檢察官其實隻是需要一個台階下台而已。大家會很快忘記這些無關緊要的消息的。”

“光!我會去的!”

霧山優忽然加大的聲音,讓池田光嚇了一跳,可看上去霧山優更為此受傷。

“抱歉,實際上,光,我並沒有你想象中那麽悲傷。甚至,我沒有悲傷。”光線在她眼眸裏輕微地震**,她的聲音更加低沉顫抖,“你知道嗎,光,我覺得憤怒!憑什麽他可以那樣做?憑什麽,一虎可以這樣對我?”說完這句,霧山優停了下來,她用力地握緊拳頭,以此來控製身體,讓自己不要顫抖得像一個受重傷的殘廢,“我不覺得傷心,一點兒也不!我難受,隻是因為憤怒!他憑什麽可以那樣做?他以為死就是解決一切的辦法了嗎?我們這些活著的人呢?如此愛著他、為他奮鬥到現在的所有人呢?我呢?”霧山優用力地吐詞,嘴唇抖得像在抽筋,需要用力咬住才能稍稍平息,“一虎……我討厭這個小孩,難以想象地討厭!他怎麽可以就這樣放棄自己,怎麽可以一聲不吭地在所有人都在為他努力的同時,離開這裏?他怎麽可以這樣對我?怎麽可以這樣對我?我不是他,我不會逃避,不管什麽,要來就來吧!我不是他,我討厭那樣軟弱的家夥!”

說點兒什麽?或者譴責那個魔女,讓她不要對一個死去的孩子這樣地毒辣?但是池田光會拋開那個悲慘的區議員,會像瘋子一樣跑到球場裏來見她,還能為了別的原因嗎?

“嘿,優,我來這裏其實就是為了聽你說這些話的。我的優是不會哭的,我的優……”池田光奉獻出他的肩膀,他知道霧山優快要到極限了。

“優!我在找你!”鬆崗真一拉開休息室的大門,他聽到霧山優的聲音了。然後他看到了什麽?霧山優和池田光在一起,池田光緊緊地抱著他的優。

這是搞什麽?

誰來告訴鬆崗真一,這是在搞什麽?

慢點兒……

我在想什麽啊?鬆崗真一差點給自己一擊又響又脆的耳光。

“池田君,我來了,拜托你出去。”鬆崗真一走上前,聲音平穩有力,“我來照顧她。我不知道這是怎麽了,不過她需要的人是我。”

為什麽發了狂地想要占有鬆崗真一,想要讓他成為霧山優一個人的?霧山優抬起她被痛苦燒得模糊的雙眼,看到池田光在看了她一眼後無言地離開,而鬆崗真一走到了她的身邊。

這個家夥不要命地難纏,就算天上下刀子,他還是會固執地留在霧山優身邊的。他不會放棄的,不會像其他的人那樣放棄的!

那些過眼雲煙一樣的男朋友們,高倉慎,中村一虎……所有人都會放棄她,因為霧山優連神都不在乎,她就是這個世界的麻煩之源!隻有鬆崗真一是不會放棄的!

隻有鬆崗真一是不同的!

“真一,你不能離開我!發誓!”

“我發誓!”

池田光在離開前將那間休息室反鎖,他歎了口氣,苦笑了一下:“我恨我的怯弱。”

門縫的畫麵裏,鬆崗真一已經和霧山優瘋狂地擁抱住彼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