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我震驚地看著緩緩朝我走過來的銀惑星,他的話好像一股強力電流將我從頭到腳穿透,我不確定他的話是真是假,更加驚奇他怎麽會用如此堅定的語氣。

“是這樣嗎?他是你的男朋友嗎?”裕夏很受打擊,他難以置信地問我。

我難過地看著同樣哀傷的裕夏,胸口湧動著陣陣狂瀾。我好想對他說,我一直都在默默地喜歡著你,而你開口問我是不是喜歡別人,那種有苦說不出的感覺,幾乎要將我擊垮。

“我們走!”銀惑星沒理會裕夏,他很憤怒地拉起我的手就要離開。

“不可以走,我還不知道曼蒂對我哥的心意,請你不要再繼續沉默了,告訴我好嗎?”裕夏疾步走過來,抓住了我的另一隻手,哀求道。

“裕夏,對不起,我想先回家。”我忍著在眼眶裏來回滾動的淚水,無力地回答他。

“如果你走了,哥哥怎麽辦?他一定會很難過的。”裕夏很難過地低下頭,他握緊我的手,將我往他的身邊拉。

銀惑星氣得渾身顫抖,他迅速轉身掰開裕夏牽住我的手,大聲說著:“裕夏,你知不知道曼蒂……”

“不要說!”我幾乎是聲嘶力竭地攔住銀惑星,裕夏對我一點意思都沒有,說出來隻會讓我更加丟臉。

“曼蒂怎麽了?”裕夏的手被銀惑星猛地甩開,他吃痛地捂住手腕,一臉困惑地看著我。

“走吧,走吧。”我捏了捏銀惑星的手,小聲地說道。

“曼蒂,你這樣對我哥是不是太不負責任了!他最喜歡的人就是你,家裏到處都是你的照片,哥哥對你的感情,甚至比對我這個親弟弟的感情還要深厚,你怎麽能這麽對他?”裕夏對著我的背影大聲嚷道,聲音裏帶著委屈。

聽到他這麽說我,我的腳步一沉,眼淚頓時簌簌地落了下來。

“裕夏,你說夠了沒有!”林間忽然響起裕宸的聲音,他一把揪住裕夏胸前的衣領,咬牙切齒地說道,“我警告你,不要再管我的事情,你過好自己的少爺生活就好,其他的與你無關!”說完,他用力一擲,裕夏就重重地跌倒在草叢中。

“哥,你為什麽不說出自己的真實想法呢?”裕夏哽咽道,沒有一點埋怨。

“我一點都不想來參加這次聚會,一點都不想接受你的好心,現在你明白了吧?”裕宸暴怒地嚷道。

我扭過頭想勸勸他們,可是無論如何都鼓不起勇氣。

“那是他們兄弟倆的事情,我們回家吧。”銀惑星摟住我的身體,朝著山莊門前的大路上走去。他掏出手機,給鍾伯打電話讓他來接我們。

我無助地緊緊靠著他的身體,腳底板不知被什麽硌得很不舒服。

“你的鞋呢?”銀惑星剛剛放下手機,看著我的雙腳驚問道。

我也跟著他低頭看去,腳上的絲襪已經被磨破了,上麵沾了好多泥土和草葉,看起來十分狼狽,我連忙往裏縮縮腳。

“我背你過去吧。”他很心疼地小聲說道,眼中有些責備。說完,他就彎下腰把結實的後背對著我。

我看著他的後背,覺得特別委屈,什麽都沒想,就直接撲倒在他的後背上。他順勢托住我的腿將我背離地麵,雙腳懸空的那一刹那,我感到一陣鑽心的疼。

“你說裕夏怎麽會一點都不記得我呢?真的好失敗啊。”我伏在他的後背上小聲嘟囔著,鼻子一酸,淚水直接落在了他的肩頭。

“你應該感到欣慰,至少你明白了他的真實心意,從此以後就不會再胡思亂想了。”銀惑星穩穩地托住我,鄭重其事地說道。

“你說我是不是很傻?”我閉上眼睛,臉頰貼著他溫熱的後背。

“是很傻。”他的語氣中帶著一絲笑意,“但傻得可愛。從今天起,你不能再停留在以前的記憶裏,要珍惜身邊的一切,知道嗎?”他把我的身體往上抬了一下,停下腳步,認真地說道。

“好。”我悶悶地應了他一聲,大腦一片空白。

鍾伯的車已經停在了路邊,銀惑星將我放到車裏,自己也坐了進去。

我看著前方沒有盡頭的夜色,長舒了一口氣,勸自己說這麽多年來,我不過是做了一場美麗的夢,現在是夢醒的時候了。

自從上次聚會之後,我就再也沒有見到過裕夏,銀惑星見我心情不好,一直陪在我身邊。

跆拳道社我也不再去了,我很怕看見裕宸,原本很單純的情誼一旦被捅破,就再也找不到那種自由自在的感覺了。

我很慶幸,一直都沒跟裕夏說破我對他的感情,所有的難過都由我自己承擔,並且化解吧,從此無聲無息。

“曼蒂,該去吃飯了!”銀惑星見我在教室裏發呆,便徑直走到我的座位旁邊,湊到我耳邊提醒道。

我的心一驚,放下在手裏轉了不知道多少遍的筆,跟他一起向食堂走去。

“對了,這個周末有空的話,我們一起去醫院看看吧。”我看著他無拘的笑臉,建議道。

“去醫院做什麽?”他有些驚訝,轉臉看著我。

“不要問這麽多了,總之一起去就好了。”我有些心虛地低下頭,聲音如同蚊音。

“好啊!”他挑挑眉,臉上掠過一絲壞笑。

我看著他,忽然感覺他讓人捉摸不透,很多事情他都做得恰如其分,難道說……

“你是不是想起什麽來了?”我警覺地抓住他的胳膊,嚴肅地看著他。

“曼蒂,你怎麽了?幹嗎這麽緊張?”他皺著眉頭,一臉困惑和茫然,他擺擺手道,“我也覺得我應該記得一些什麽,可是……唉……不過現在也挺好的,有曼蒂陪在我身邊!”他滿足地抱住我的肩膀,撒嬌道。

我的心又沉了下去,正往前走著,忽然感覺身後似乎有人在跟著我們,便果斷轉身看過去。

楓昂和橙明一臉憂鬱地看著我,衝我打了聲招呼:“曼蒂好。”

“吃過飯了嗎?”我回應道,總覺得他們兩個人看起來怪怪的,實在不像他們那種一天到晚嬉皮笑臉的作風。

“曼蒂,拜托你把社長找回來吧,他已經有一個禮拜沒來跆拳道社練習了,我們真的很想念他。”兩個人幾乎異口同聲地大聲說道,聲音發顫。

“你們說裕宸一直沒去跆拳道社?”我的心咯噔一下,算算時間,也就是說那次聚會之後,裕宸一直都沒來學院!

“是啊,恐怕隻有你可以找得到他了。”兩個人可憐巴巴地看著我。

“好,我知道了。”我一下子緊張起來,十分擔心裕宸的狀況,掏出手機撥打他的電話,結果提示關機。

“下午放學後,我陪你一起去找他吧,應該沒事。”銀惑星拍拍我的肩膀,勸慰道。

整整一個下午,我都坐立不安,滿腦子胡思亂想。等到放學鈴聲敲響,我就迅速奔出教室。銀惑星已經等候在我們教室門外,我們互相交換了一下眼神,直接坐上鍾伯的車向裕宸家裏趕去。

裕宸家與我家相距不遠,我下了車,立刻跑到裕宸的家門口,按響了門鈴。

開門的是一個美麗的中年女人,她竟然是裕宸的媽媽,這讓我有些驚訝,我隻是小時候見過她一次。再次相見,她還是那麽光彩照人,隻是微顯疲態。

“伯母好,請問裕宸在家嗎?”我著急地問道。

“先進來坐,我正犯愁呢。”裕宸的媽媽見到我,有些錯愕,在得知我和裕宸認識之後,頓時變得滿臉焦慮,她拉住我的手走進了屋子。

我和銀惑星隨著伯母坐在客廳的沙發上,抬眼便看見掛在牆上的全家福,還是十年前的照片,一家四口看起來其樂融融。我的視線定格在裕夏稚嫩的臉上,不由得一陣詫異,可是他人呢?

“裕宸這孩子已經一個禮拜沒有回家了,手機又不接,曼蒂,你也不知道他在哪兒嗎?”伯母急切地抓著我的手,手指都在顫抖。

我一下子亂了方寸,脊背上出了一層冷汗。裕宸是那種就算再難過也不會輕易說出口的人,他現在離家出走,一直沒有音信,該不會出了什麽意外吧?

“伯母別急,前段時間,我看他的情緒波動很大,我想他隻是想一個人靜一靜。你們知不知道他平時最喜歡去哪裏?”銀惑星認真地建議道。

“是我對不起那孩子……”伯母的話還沒有說完,就掩著嘴嗚咽起來。

“伯母您別激動啊,現在找到裕宸才是最重要的。”我看著她無助的樣子,心裏也沒了主意。

“曼蒂說得有道理,大家想想裕宸最常去的地方。”銀惑星站起身來說道。

正在這時,裕夏從屋子裏走了出來,他懷裏抱著一摞疊好的衣服。見到我們的時候,臉刷地一下變得蒼白。

“裕夏,聚會結束的那天晚上,裕宸說了什麽嗎?”我起身走到他麵前,著急地問道。

“沒有,他跟我吵了幾句,轉身就離開了。這幾天我一直在找他,可是他就像從人間蒸發了一樣,根本找不到他。”裕夏動作遲緩地搖搖頭,目光呆滯,他很自責地說道,“都是我的錯,害得他那麽難過。”

“我想去裕宸的臥室看看,可以嗎?”我轉身看著伯母,想去他的房間找找線索。

伯母迅速點點頭,帶著我向二樓走去。

我推開裕宸的臥室門,頓時驚呆了。黑白色調的屋子裏,整麵牆壁都貼著我的照片,有笑著的,有皺眉生氣的,還有正在練拳的……

然而,牆壁正中央是一張巨幅海報,上麵是一望無際的蔚藍大海,金色的沙灘上浪花朵朵,兩個小孩子正撅著屁股堆城堡,那正是我和裕宸。

“我知道他在哪兒了。”我的心頭猛地一震,忽然想起我們最純真的那段歲月。我和裕宸在海邊過夏令營,他經常約我一起堆城堡。有時候我任性惹他生氣,他哄不好我,就會一個人躲在海邊靜靜地坐上一天,直到天黑了才回家。

“裕宸在大海邊,我們快去找他!”想到這裏,我立刻跑出門去,心裏好懊惱,裕宸是一個自尊心很強的人。那天晚上,裕夏當著我的麵把話挑明的時候,他一定躲在暗處聽,直到他發現裕夏把我逼得無話可說,才跑出來製止他。

他那麽了解我,一定明白我的意思,他心裏難過就躲了起來,誰都不見。

我們一行人跑出了門外,裕夏發動車子朝海邊疾馳而去。

一望無垠的大海邊,海鷗掠水而過,我們每個人都十分焦急,跌跌撞撞地往沙灘上跑。

我看見遠處的沙灘上坐著一個孤單的背影,海風吹動他的衣衫,可是他一直盯著大海,一動不動。

“我哥在那邊!”裕夏也注意到了裕宸,他激動地指著那個孤影說道。

我怕驚擾到裕宸,立刻做了一個噤聲的手勢,對情緒同樣激動的伯母說道:“伯母,我想先去跟裕宸談談,可以嗎?”

“嗯。”伯母目光淒楚,看著裕宸,點點頭。

“曼蒂加油!”銀惑星對我豎起大拇指,給我鼓勁。

我點點頭,深一腳淺一腳地朝海邊走去。

“這裏還是跟小時候一樣美。”我走到裕宸身後,看著湛藍的海水,說道。

裕宸的身體猛地一顫,他難以置信地抬頭看著我,臉上竟然已經長了一層密密的胡楂,眼底布滿了血絲。

我有些心疼,但依舊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坐到他身邊,歎了一口氣:“你這樣躲起來誰都不見,會讓很多人為你擔心的。”

他沉默了一會兒,苦笑道:“不會的,這個世界很奇怪,越是你在乎的,越是得不到。”

“對不起。”我向他道歉,上次我雖然沒有明著拒絕他的心意,但是意思已經很明顯了。

“曼蒂,你不用道歉,我很開心你能找到我,真的。”他麵容憔悴,說話很沒力氣。

“跟我回去吧。”我勸他。

“她跟裕夏明天就要回美國了,家裏很快又要隻剩我一個人,回去又有什麽意思。”裕宸把頭埋入膝間。

我意外地看著裕宸,他口中的“她”應該就是他的媽媽,怎麽他們這麽快就要離開了呢?回想一下,這麽多年來裕宸的爸爸一直在外工作,很少回家,而他的媽媽也是一個事業心很強的人,帶著弟弟在國外工作,隻留下他一個人守著空****的屋子,實在是挺可憐的。

“你媽媽和裕夏都很擔心你,他們一直找不到你,才拜托我幫忙。”我向他解釋道。

“曼蒂,你不用安慰我了,她的眼中隻有裕夏。你知道嗎?那個時候她得知工作出現調動,就毫不猶豫地選擇帶走裕夏,把我一個人撇在家裏。我雖然是哥哥,但是我隻比裕夏大一歲,同樣很需要她。”裕宸哽咽著,他抬起頭看著浩瀚的大海,喃喃地說道,“沒關係的,我也已經習慣了一個人住。”

我忽然覺得很難過,從來不知道看起來強大的裕宸,內心竟然如此脆弱。我下意識地抱住他的腰,輕聲說道:“你故意對裕夏冷淡,是因為你媽媽的原因,對嗎?”

“裕夏是沒有錯的,可是我一直覺得很不公平,都是她的孩子……”裕宸難過地說。

“小辰,真的對不起!媽媽知錯了!”伴隨著一陣哭泣聲,裕宸的身體忽然被一雙手臂緊緊環住,伯母的臉緊貼在他的耳畔,眼淚從她的眼角滑落。

裕宸頓時怔住了,他稍微抗拒了一下,伸著脖子倔強地看著前方,絲毫不為他媽媽的眼淚所動。然而他們隻是這樣對峙了不到兩分鍾,我就清楚地看到一滴眼淚從裕宸的眼角滑落。

“媽媽不是不愛你,你弟弟小時候身體不好,公司隻允許帶一位家屬過去,媽媽沒有辦法,才不得不割舍你,請你原諒媽媽。”伯母十分難過,雙肩劇烈地顫抖著,“媽媽看你小時候一直都很沉穩,很獨立,沒有想到你也會無助難過,都是媽媽的錯。”

“哥,對不起,媽媽不是不給你打電話,是因為……”裕夏一下子跪倒在了裕宸麵前,他滿臉慚愧地說道,“我好害怕媽媽會因為心疼你而放棄我,所以一直找借口不讓媽媽打給你。後來我長大一些後,媽媽再打給你,你已經心灰意冷不再接電話了,哥,求你原諒我的自私。”

裕宸看著跪在麵前的裕夏,眼圈早就紅了,他的唇角顫抖著,一句話也不說。可是我看見那雙黑眸裏深沉憐惜的目光,知道他早就原諒自己的親人了。

我起身走到銀惑星身邊,抬起頭小聲對他說道:“我們走吧,讓他們好好談談。”

銀惑星理解地點點頭,抬起手擦去我眼角的淚水,笑道:“怎麽連你都哭了,現在你應該開心才對。”

“確實挺開心的。”我笑道,跟銀惑星並肩朝著大路走去。

“今天我特別想吃伯母做的菜!”銀惑星一臉壞笑地望著我,開始耍無賴。

“想得美!”我心情忽然變得很舒暢,很多困擾一下子都煙消雲散了,於是拔腿就跑。

銀惑星見我跑開,很快跟上我的腳步,追了過去。

又過了幾天,我和銀惑星一起到跆拳道社練習。剛剛推門進去,我就看見裕宸正在耐心地指導大家訓練。

“裕宸,切磋一下吧!”我心頭一喜,明白他現在已經恢複元氣,故意走到他麵前挑戰。

他笑著走過來敲了一下我的腦袋,拉我到一旁的休息室裏。

我讓銀惑星先在外麵練習,跟著裕宸走了進去。

“我媽向公司遞交了辭呈,爸爸前幾天也出差回來了。”裕宸坐在桌子旁邊,唇角是掩飾不住的笑意。

“也就是說伯母要留在國內了,那真是太好了!”我驚喜地說道。

“不過裕夏要到美國繼續念書,過幾天他就要走了。”裕宸的聲音變得很低,目光逐漸變得迷茫。

“你是不是很擔心他啊?”我小心翼翼地問道。

“是他自己提出要一個人去的,他想鍛煉一下自己,家裏人都同意。隻是曼蒂你是不是對裕夏有話說?”裕宸用複雜的目光凝視著我的臉,他歎了一口氣道,“其實我很早以前就知道你對裕夏有好感,隻是他一直認為你是我喜歡的人,所以從來沒有對你有過任何念頭。現在你對裕夏坦白自己的心意還來得及。”

“我……”我吃驚地看著裕宸,忽然發現自從上次裕夏跟我坦白他的真實想法後,我隻是難過了一晚上,從此以後也就再也沒有想起過這件事,更加沒有想過要把這件事情挑明。

或許,我並沒有想象中那麽喜歡他……

於是我輕輕地說道:“裕夏將會成為我記憶裏最溫暖的一部分,其他的,我不奢求。”

“曼蒂,我向你坦白,我一直都很喜歡你。”裕宸深邃的目光像一個魔咒,瞬間將我套牢,驚得我一句話都說不出來,我的心突然沉重起來,渾身很不自在。

“我明白,其實今天我把自己的想法告訴你,隻是不想給自己留下遺憾。雖然知道會被拒絕,但還是想再對你表白一遍。曼蒂,喜歡不一定就要占有,其實我很感激你知道我的感情之後沒有逃開我,我隻要看著你過得好,就已經很滿足了。”裕宸靜靜地注視了我很久,終於略有些傷感地笑笑,起身走到我麵前,握住了我的手。

我很感激地看了他一眼,內心夾雜著釋然和失落兩種情緒。

我明白裕宸最終選擇放手,我對他再也不必有壓力和負擔。而他會遇到另外一個他喜歡的女生,他會很幸福地生活下去。

我和裕宸從休息室裏出來以後,銀惑星一直用狐疑的目光注視著我。而我和裕宸隻是相視一笑,我們兩個人比以前更加有默契了。

跆拳道社的社員們都用曖昧的目光注視著我們,湊在一起小聲猜測:“老大看起來春風拂麵,我想曼蒂和老大一定有戲。”

“接招!”銀惑星每次聽到這些議論的時候,都會像一隻發怒的豹子,氣勢洶洶地撲過去跟人比試。

裕宸本來要攔住大家,我卻一把抓住裕宸,笑道:“讓他們鬧去吧,反正我無所謂。”

裕宸拿我沒辦法,隻好寵溺地笑笑。

我們訓練完畢,銀惑星跟我一起在放學回家的路上走著。

“裕宸跟你說了什麽,為什麽你們看起來神秘兮兮的?”銀惑星的眼睛被打腫了,上麵敷了一個冰袋,他纏著我不停地問著。

“反正沒說你,你為什麽那麽好奇?”我蹙眉看著他。

“如果你們談關於我的話題,那我倒開心了。”他撅起嘴,很不甘心地說道,“我就是怕你看裕宸可憐,於是就答應跟他在一起,那我該怎麽辦?”

“你亂想什麽呢!裕宸才不可憐呢,他現在一家人團聚,不知道有多幸福,連我都有點羨慕呢。”我反駁著,想著裕宸一家人坐在一起談笑的場景,就覺得很溫馨。

“他媽媽不走了嗎?”銀惑星愣了一下。

“是啊,連他爸爸都回家了,反正就是很圓滿就對了。”我點點頭。

“哦。”銀惑星揉揉太陽穴,小聲應了一句,臉色變得有些暗淡,低下頭不再說話。

我狐疑地看著他哀傷的臉,頓時明白了。這個世界上最孤獨的人是他才對,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來自何方,我的心頭頓時生出許多憐惜,我踮起腳尖摸摸他的頭,笑道:“晚上去我家吃飯吧,媽媽煮的小排骨美味極了。”

“小排骨?”他立刻眨巴著眼睛看著我。

“饞貓!”我笑著戳他。

我們互相打趣著朝家裏走,隻聽見一聲急促的刹車聲,一輛紅色的法拉利打出了一道旋,倏然泊在了我們麵前。

我吃了一驚,我們走的明明是人行道,這輛車未免也太囂張了吧,竟然直接擋在了我們麵前。我正準備敲車主的門,警告他趕緊讓開,耳邊一陣呼嘯聲,隻是一瞬間,眼前齊刷刷地開過來一排黑色的小轎車。它們跟著那輛紅色的車子,將我們圍在了正中央。

我頓時感覺到不妙,立刻警覺起來。

法拉利的車門緩緩打開了,一雙紅色的高跟鞋緩緩踩到了地麵上,接著是蓮藕般白皙漂亮的小腿,一個穿著漂亮旗袍的金發女人出現在我麵前,她的紅唇勾起一個弧度,輕笑了一下,漂亮的藍眼睛挑釁地盯著我。

“不會是淩子風他們搞的鬼吧?”我看著逐漸向我走來的金發女人,對身邊的銀惑星小聲說道。

銀惑星的反應很快,他迅速拉住我的胳膊,將我擋在他的身後,眼睛裏迸射出逼人的光芒。

那個紅衣女人剛剛下車,其他轎車的門都紛紛打開,從車裏下來一排穿著華美宮廷服裝的高大男人。他們清一色地戴著黑色墨鏡,雙手背在後麵,神色冷峻地看著我和銀惑星。

“淩子風,想打架的話就不要躲在背後!”我感覺到一種強大的壓迫力,暗忖著憑我的三腳貓功夫,根本連一個壯漢都無法打敗,可是現在隻能拚個魚死網破了。

“跑!”我剛剛擺好架勢,手臂突然被銀惑星抓住了。他抓緊我,毫不猶豫地拔腿就跑,一位壯漢迅速站過來攔住我們要逃跑的那個縫隙。銀惑星和我很有默契地朝那位壯漢的肚皮上撞去,趁著他歪倒的那一瞬間,我們連忙逃了出去。

“銀惑星,我們這樣是不是太不厚道了!”我喘息著邁開步子逃命,內心又有些罪惡感,這樣子逃命確實有違跆拳道的精神。但是如果上天給我第二個選擇的話,我還是會選擇立刻逃命的。

他沒有回答我的話,拉著我專往小巷子裏鑽。我明白這種地方藏人方便,而且那些豪車也開不進來,我們就有了更多的勝算,便沒命地狂奔起來。

可是身後不斷傳來急促的腳步聲,我不敢回頭,怕被那些人抓住,隻管逃命。

“這邊!”我很熟悉這一帶的地形,便叫住銀惑星,縱身一躍,跳過一堵矮牆,那邊恰好有一排廢棄的雞舍。我也不嫌臭,先往銀惑星的頭上罩了一個雞籠,自己也彎腰鑽入一個雞籠裏,渾身瑟縮,大氣都不敢喘一下。

我隔著雞籠的縫隙,忽然看見銀惑星正憋得滿臉通紅,睜大眼睛好像要打噴嚏,不由得嚇得魂飛魄散,拚命地對他做手勢,一定要忍住!忍住!

他雙手捂住口鼻,眼淚簌簌地往外湧,眉毛皺在一起,雞籠跟著他顫抖的身體抖動起來。

忽然,我聽見一陣腳步聲從牆外的小巷子裏呼嘯而過,這才鬆了一口氣。我從雞籠裏爬出來,順便幫銀惑星摘下雞籠,沒想到他剛剛被釋放,就直接癱倒在了地上,劇烈地喘息起來。

“你沒事吧?”我壓低聲音問他。

“我對羽毛過敏啊……阿嚏……阿嚏……”他顫抖著爬起來,沒命地打噴嚏。

我連忙從包包裏掏出紙巾和礦泉水,浸濕之後幫他擦拭著臉上的汙垢,心裏十分著急。

“那些追我們的人會是誰呢?淩子風再厲害也不可能找那麽多外國人來對付我們啊,難道說……”我的心咯噔一下,汗毛都豎起來了。

“怎麽了?”銀惑星的眼圈紅紅的,很委屈地用濕巾捂住鼻孔,同樣一臉震驚地看著我。

“他們不會是來找你的吧?”我驚恐地盯著銀惑星,再次重新審視他,如此俊逸不凡的外表,就算掉進雞舍渾身沾滿雞毛,也依舊無法掩飾他身上的氣質。而且無父無母的他還住著那麽豪華的私家別墅,隻有一種可能,他很有可能是國際上的通緝犯,要不然怎麽會有那麽豪華的陣容來抓他!

“你怎麽用這麽奇怪的眼神看我?”銀惑星驚慌地眨著眼睛,往後退去。

“你怎麽知道你對羽毛過敏?”我對他步步緊逼,壓低聲音問道。

如果他失憶了,怎麽會知道自己對羽毛過敏?

“剛剛突然想起一些很奇怪的事,我記得以前我見到有羽毛的東西都會拔腿就跑,皇宮裏有很多漂亮的羽毛飾品,我都沒有辦法碰……”他心虛地垂下頭,躲閃的目光不敢看我。

他這種表現更加堅定了我對他身份的懷疑,忽然想起他家裏有那麽多稀有的銀質餐具,該不會都是他偷的吧?於是,我一把抓住他,語氣堅決地說道:“浪子回頭金不換,我們一起去見那些人,你不可能躲一輩子!”

“曼蒂,絕對不可以,被他們抓到我就完蛋了!”銀惑星猛地站起身,目光驚恐地望著我。他伸出雙手擋住我的手臂,臉色蒼白,他想了一會兒,聲音發顫,小聲說道:“給我一點時間讓我好好想一想……阿嚏……”

我無奈地看著他,實在不忍心就這麽將他送到那群人手裏,隻得鬆開手,氣得轉過身不再看他。

自從上次被人圍堵之後,我的心情再也無法平靜。銀惑星不讓我告訴媽媽我們被人追蹤的事情,說這件事他自有想法。而我終日惴惴不安,如果他真的得罪過外國的皇室,那麽我留著他豈不是太危險了?可是隨著時間的流逝,一想到要將他交出去,我竟然會感到十分不舍。

我叮囑鍾伯要接送銀惑星上學放學,千萬不要讓他一個人獨自行動,自己更是寸步不離地守著他,還要戒備四周是不是有可疑人士,每天都是高度緊張。

“你說那邊的幾個人像不像上次想抓你的人?”食堂裏,我拿著筷子指著站在食堂門口,穿著花哨的歐式宮廷服裝的幾位同學,心裏惴惴不安。

“他們是動漫角色扮演社團的成員,下午他們要演節目。”銀惑星衝我努努嘴,說道。

“但願那些人不要潛伏在社團活動中。”我鬆了一口氣,這才埋下頭吃飯。

“撲哧”一聲,銀惑星笑了起來,他偏過頭,一臉戲謔地看著我說道:“你擔心我會被他們帶走?”

我抬起頭盯著他帥氣自信的臉龐,突然很生氣,他怎麽還這麽雲淡風輕,都不知道自己已經大難臨頭了嗎?我咬咬下唇說:“是啊,我很擔心你,已經到了那種哪怕頂著窩藏國際通緝犯的罪名,都要守住你的地步!”

“什麽通緝犯?”他睜大眼睛,一臉困惑地看著我。

“沒事,吃飯吧。”我重新拾起筷子,埋頭扒起飯來。

“讓你生氣我很抱歉,不過我有件事情想拜托你,馬上就要期末考試了,今天晚上可以幫我補課嗎?”銀惑星頓了一下,試探著小聲說道。

“嗯。”我點點頭,有點生氣,眼前的局麵分明就是皇帝不急太監急。他一點都不擔心自己的處境,還在為期末考試擔心,而我卻心事重重,連個安穩覺都睡不好。

第十一章

我讓鍾伯給我媽捎信,說我會晚一些回去,然後和銀惑星一起到了他家。

客廳裏,我們兩人挑燈奮戰。

“文言文我一點都摸不清楚頭緒,為什麽那麽短的句子裏會有那麽多意思呢?還有莫名其妙的‘通假字’,真的很傷腦筋,古人為什麽把那麽簡單的事情弄得那麽複雜?”他結結巴巴地念完一篇文言文,接著就把書往桌上一撂,趴在桌子上抱怨。

“那個時候沒有白話文,大家都是這麽說話的。我把你不明白的地方都給標示出來了,要有耐心!”我耐心地勸他,見他極不情願地重新捧起書本,才埋頭到自己的學業中去。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銀惑星那邊一點動靜都沒有。

我念了一會兒書,覺得他安靜得有點過分,便抬頭看向他。電光石火之間,我疑惑的目光竟然跟他的視線撞了個正著,他的眼睛沉靜得像一泓深潭,將我的詫異和無措全部包容進去,一點都不驚慌。

“你不好好念書看我做什麽?”我早已羞得滿臉燥熱,躲開他的視線,嗔怪道。

“萬一我以後再也看不見你了該怎麽辦?”他的聲音一改往日的活潑,忽然變得深沉嚴肅,還有一絲淡淡的落寞。

“那又怎麽樣?反正我又無所謂。”我聽他這麽說,心裏感覺好難受,隻是依舊嘴硬地反駁他。難道他已經預知自己不幸的將來了嗎?

“其實我一直都明白,對於曼蒂來說,我是一個可無可有的存在。”他輕歎一口氣,終於收回了凝視我的視線,臉上一陣黯然。

“你到底想說什麽?”我第一次見他說話這樣傷感,心裏發慌,幹脆放下筆看著他。

“曼蒂,你難道就沒有那麽一丁點喜歡我嗎?”他對著我比出自己的小手指,目光中盡是期待。

“好好看書!”我的心跟著他深情的目光顫抖了一下,不過我還是很快反應過來,很嚴肅地說道。

“好像這個世界上確實沒有比裕夏更英俊的男生了,恐怕任何一個喜歡過裕夏的女生,都不會輕易喜歡別的人了吧?”他雙手托住下巴,喃喃說道,清澈的大眼睛注視著空中,語氣中盡是遺憾。

“裕夏已經去美國念書了,他和我現在隻是朋友關係,所以你就不要再胡亂猜測了。”我注視著他落寞的神情,心裏忽然升起陣陣暖意。他這樣問我,會不會有一點點喜歡我呢?

眼睛裏頓時露出喜色,銀惑星神情振奮地看著我。

“不過,我應該確實不會再輕易喜歡上別人了吧,單戀是不會有結果的。”我看著他,輕呼一口氣。

突然,門鈴響了起來,打破了我跟銀惑星之間靜謐舒適的氣氛。

“應該是鍾伯來接我了。”我抬起手腕看看表,是時候回家睡覺了,便開始收拾桌子上的書本,還不忘叮囑銀惑星,“文言文是要背誦的,下麵的注釋也要一起背。”

“這麽快就要回去了嗎?”他的聲音裏明顯帶著一絲不舍,不過他還是站起身走到我身邊,輕聲說道,“我送你。”

我點點頭,跟他一起朝門外走去。

他打開門,我剛剛準備抬腳走出去——

“尊貴的伯爵大人!”伴隨著一聲畢恭畢敬的呼聲,一身藕色連衣裙的韓秀娜對我們鞠了一躬。

我頓時一頭霧水,吃驚地看著韓秀娜問道:“你沒事吧?”

“伯爵大人,請跟我們一起回英國吧。”那個穿著紅色旗袍的金發女人從門外走了進來,她身後跟著一群黑衣人,訓練有素地站成一列,雙手依舊垂在後麵,一臉嚴峻。

我震驚地看著眼前的一幕,馬上盯著身邊的銀惑星,隻見他麵色慘白,一臉冷漠地看著麵前的紅衣女子,薄唇顫抖著,冷聲道:“如果我真是你們口中的伯爵大人,那麽請你們馬上離開!”

“對不起,由於您太長時間音訊全無,大家都十分掛念您,所以我們才不得不出此下策。”紅衣女子垂下頭,戰戰兢兢地回答道。

我恍然大悟,難以置信地盯著他,銀惑星不是什麽汪洋大盜,他是英國皇室的伯爵大人,現在有人要來接走他了嗎?

天啊,我難以置信地看著眼前的一切,心也跟著顫抖起來。

“臨走之前,我想跟她說幾句話。”銀惑星的臉上沒有一絲笑容,他高貴的氣質閃現,神情冷漠,一點都不像昔日那個整天衝我笑嘻嘻的銀惑星。

“大人請便。”紅衣女子麵色微沉,銳利的目光在我臉上掃了一眼,讓開了一步。

我心裏酸酸的,知道銀惑星是要跟我告別,無限的不舍之情將我的心塞得滿滿的,我隻是看著他,想把他刻在心窩裏。

他俯身湊到我耳邊,薄唇輕啟:“快逃。”

我頓時醒悟過來,一個箭步衝到門外,推倒一位壯漢開辟出一條路。銀惑星靈巧地尾隨於後,就在我們快要逃出門的那一刹那,被我推翻的壯漢又朝我撲了過來。我心驚肉跳地彎腰躲開,然而我竟然忘記了銀惑星家門前有台階,腳下一空,身體重心不穩,往下栽去。

“砰”的一聲,我聽見巨大的撞擊聲在我耳畔響起。

銀惑星緊緊地抱住我的身體,用自己的後背替我擋了階梯,他的後腦勺撞在了石階上,盯著我的眼睛也緩緩閉上了。

“惑星!惑星……”我急忙從他的身上翻下來,看著已經陷入昏迷的他,雙手捧住他的頭抵在胸口,眼淚不知不覺地掉落下來。

然而,我感到一股濕熱的**從我的指縫裏緩緩蔓延開來,隔著淚眼,我隻見掌心裏一片鮮紅,我的呼吸頓時停滯了,心驚肉跳地看著自己的手心,連哭泣都忘記了。

幾位壯漢手腳麻利地抱住銀惑星的身體往轎車裏送。

“你們別碰他!”我緊緊抓著銀惑星的身體,不讓他們碰他。

“你這樣隻會讓大人延誤最佳的治療時機。”紅衣女子抱住我的腰,將我往後拖。

我這才鬆開手,淚眼婆娑地看著銀惑星被人送走,轉身抓住紅衣女子的手苦苦哀求道:“我是銀惑星的好朋友,讓我也去醫院吧,我求你們了。”

“好。”紅衣女子點頭答應,我跟著她坐上了紅色的法拉利,跟隨著黑色的轎車疾馳而去。

大家將銀惑星匆匆送入急診病房,我追著移動病床“啪嗒啪嗒”地跑,想要看看銀惑星的臉。可是皇家侍衛那麽多,我甚至都搭不上手,隻是一直流眼淚。直到他被推進去,我都沒來得及看他一眼。

“羅曼蒂小姐,其實您不用太自責,應該是伯爵大人要您逃走的。”紅衣女子說著一口標準的普通話,用碧藍的眼睛看著我。

“銀惑星怎麽會是伯爵大人,這到底是怎麽回事?”我抹了一把眼淚,抬起頭問她。

直到現在,我還無法相信剛剛發生的一切。銀惑星怎麽會突然變成伯爵大人了呢?

“他是英國皇室最年輕的一位伯爵,隻是他生**自由,不願意被皇室拘束,所以一直在世界各地遊曆,但是他貴族的身份是無法改變的。”紅衣女子解釋道。

“那……那你們要帶走他嗎?”我無助地看著她,問道。

“這個要看伯爵大人自己的意思,以前他經常給他的父母寄來世界各地的明信片,可是這次有半年的時間,他都杳無音信。皇室很擔心他的安全,就在全世界發出尋人啟事,多虧了韓秀娜小姐提供線索,我們才能找到他。”紅衣女子一板一眼地說道。

韓秀娜麵色蒼白,她很抱歉地看著我,小聲說道:“我沒有想到事情會變成這樣,伯爵大人竟然會受傷。”

我搖搖頭,韓秀娜沒有必要感到抱歉,所有事情的罪魁禍首都是我!

要看銀惑星的意思,他會離開嗎?我看著急救病房緊閉的門,心也跟著揪成了一團。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突然,急診病房的門打開了,一位護士走了出來。我像是看見了救命稻草般立刻迎了上去,紅衣女子也十分擔心,朝護士圍了過去。

護士看了一眼門外如此壯觀的景象,微微有些驚訝,說道:“病人並無大礙,不過現在他需要休息,家屬暫時不要打攪。”

“今晚我想留在伯爵大人身邊照顧他,可以嗎?”我很不放心銀惑星,看著眼前一副戒備森嚴的派頭,對著紅衣女子哀求道。

“對不起,身為伯爵大人的執事,我會盡全力照顧他,小姐就不用費心了。”她十分不信任地瞟了我一眼,語氣恭敬卻又十分霸道地說道。

“可是……”我還想再拜托她,可是她隻是冷冷地轉過身,不再理會我。

我隻好再次看了一眼急診室的門,覺得他和我的距離是那麽遠。

天已經很黑了,我轉身朝醫院的出口走去。涼風襲來,我的心一陣淒涼。已經習慣了銀惑星在我身邊,突然被人無情地從我身邊奪走了,我的世界,再也沒剩下什麽了,想到這裏,我的眼淚就落了下來。

“今天那個病人恢複記憶了!聽說來頭不小,是英國的伯爵大人呢!”我剛剛走過大廳的旋轉樓梯,就聽見身後有人感歎,連忙轉過頭去。

“是啊,本來逆行性失憶康複的幾率是很小的,但是病人腦袋又被撞了一下,所以就很意外——康複了,這個世界上好多事情都說不準的!”護士笑著說道。

“艾醫生今天晚上肯定高興壞了!”小護士嘀咕了幾句就散開了。

艾醫生?

我忽然想起第一次帶銀惑星來治病找的就是艾醫生,心裏震驚極了,連忙轉身朝他辦公室的方向奔去。

艾醫生今天晚上恰好值班,我直奔他的診室,他正在細細端詳著幾張拍好的頭部片子,時不時地比畫一下,臉上全是喜色。

“你好,艾醫生,我是今晚急診室的病人銀惑星的家屬,我想知道他怎麽樣了?”我快步向前,緊緊抓住艾醫生的手臂,一臉擔心。

“你是他的姐姐吧?是這樣的,病人的情況很好,來,你看!”艾醫生得意地挑挑眉,指著掛在牆上的頭部片子,說道,“他除了頭部的外傷,腦子裏的淤血也散了,我懷疑他的智商在一個月之前就恢複到正常,隻是失憶的情況是這次才得以全部康複。”

“您說什麽?銀惑星痊愈了?”我驚喜地跳了起來,雖然完全看不懂片子上的內容,但是醫生的話讓我驚喜萬分。

“是的,不過病人要多休息,基本上不會有太大的問題了。”艾醫生見我開心,自己也笑了起來。

“等一下,您說他的智商在一個月前就恢複到了正常?”我驚訝地看著醫生。

“是的,根據他的病情來看確實如此,不過這也可能隻是一種猜測。”

“沒有關係,隻要他能康複就好了。”我情緒激動,摸摸臉頰,早已淚流滿麵,“艾醫生,銀惑星的病房在哪一間?因為我剛剛走得急,所以……”

我感激地走出了醫生辦公室,心裏滿滿的全是期待和感激。等到明天我再看到銀惑星,他再也不是那個記憶殘缺的孩子,而是他自己!

他一定會記得我的!

整整一夜,我都沒有睡著,想著跟他在一起的每一個瞬間,回憶著他清澈幹淨的笑容。短短的半年裏,我經曆了那麽多事情,每一次都有他陪在我的身邊。

我嘲笑自己剛剛開始把他當成一個沉重又無法推卸的包裹,每天都在算計著該怎麽甩開他,可是上帝給我開了一個玩笑,竟然在不知不覺中,讓我越來越放不下他,舍不得他。

我定了一個五點半的鬧鈴,在**輾轉反側了一夜,鬧鈴還沒響,我就已經睜開眼睛,心早就飛到醫院裏去了。我在**坐到鬧鈴響起,好像找到一個心理安慰一般,開始梳洗,等一切都收拾完畢之後,窗外,天色已經大亮了。

我沒有驚擾爸媽,一個人悄悄地走出家門,攔了一輛的士朝醫院奔去。

住院部還沒有對外開放,我知道時間尚早,想著銀惑星肯定還沒有吃早餐,便跑到醫院附近的早餐店幫他買早餐。看著各式各樣的點心,我想把全部的早餐都買回去,他想吃什麽就吃什麽,這樣我才放心。

心猛地一顫,我看著早餐店前忙碌的大嬸,終於明白我住院的時候銀惑星的心意。他給我買了那麽多好吃的,而當時的我還不領情,現在想想隻覺得甜蜜又傷感。

等我買好早餐往回走,再次猶豫了,銀惑星的身份今非昔比,他有那麽多人照顧,恐怕早就吃過早餐了吧……滿心的期待就被我腦海中不斷胡思亂想的念頭打敗了,我變得十分失落。

住院部的門還沒有開,我又折回去打算給銀惑星買些水果,可是不知道為什麽,等我買完東西,心裏又害怕起來。

今天我要去看的銀惑星已經不是從前的那個他了,他記起了之前發生的一切,包括他失去記憶的原因。

我不再是昔日他最喜歡黏著的救命恩人,而是讓他受傷的罪魁禍首。

我惴惴不安地走到住院部,大門已經開了,金色的陽光照射下來,我端著好幾份早餐和水果,機械地走了進去,怔怔地立在電梯門外。

電梯開了,大家推搡著將我也帶了進去,我看著電梯裏也有人準備到五樓,心就跟著縮了一下,509房間就是銀惑星的病房,他還好嗎?

到了五樓,我不知從哪裏來的勇氣,之前的恐懼全都不見了。此刻的我迫不及待地想看見他,確定他安然無恙,我便直奔509房間而去。

病房前有兩個皇家護衛守著,他們見我過來,互相交換了一下眼神,將我放了進去。

病房的門剛剛打開,我就聽到一片歡聲笑語,病房裏突然幾十雙眼睛齊刷刷地看向我。

“那個……”我揚揚手裏冒著熱氣的早餐,話還沒有說完,就看見銀惑星桌子上放著吃剩下的營養早餐,旁邊是一串漂亮的粉色蝴蝶結和愛心便當的盒子,估計是哪個心靈手巧的女生給他做的。再看看堆積如山的果籃,我知道自己的東西都是多餘,便識趣地放在牆角處,勉強笑著走到銀惑星身邊,問道:“好點了嗎?”

銀惑星的頭上裹著一層白紗布,他冷冷地看了我一眼,隨即將目光看向了別處。

“伯爵大人好多了。”韓秀娜立刻迎上來,他給銀惑星遞了一個水果,嬌羞地依偎過去。

銀惑星接了過來,衝韓秀娜微微一笑。

我看著他冰冷的眼神,渾身劇烈顫抖了一下。他果然記起來了,我最害怕的事情還是發生了。

可是,我的心為什麽這麽痛?痛到自己好像無力承擔。眼淚就要奪眶而出,我不敢當著這麽多人的麵哭出來,隻好把眼泊憋了回去,勉強笑道:“沒有想到大家都來了……”

“對啊,對啊,大家聽說伯爵大人受傷,都擔心得不得了,所以一大清早就趕來了。”韓秀娜打斷我的話,湊到銀惑星麵前很心疼地說道。

我下意識地垂下頭,那麽想見他,所以很早就趕了過來,可是還是被別人搶先了一步。我自嘲著,在醫院門前來來回回走了那麽多遍,本來就怕銀惑星會怨我,但是心裏還抱著一絲僥幸,以為他會因為我們這麽長時間的友情原諒我,可我還是錯了。

“醫生交代說要你多走走,這樣有利於腦部的血液循環,我扶你走吧。”韓秀娜聲音嬌美,建議銀惑星下床。

銀惑星點點頭,有個女生很細心地幫他掀開褥子,他下了床,站在地上。我擔心銀惑星的身體,雙手下意識地伸出去想扶住他。可是銀惑星隻是隨意看了我一眼,目光疏離。

“執事大人吩咐過了,我會把伯爵大人照顧得好好的。”韓秀娜注意到我的動作,當著我的麵,挑釁地挽住銀惑星的胳膊,扶著他繞過我往病房外走去。

“伯爵大人,等等我們。”屋子裏的女生見銀惑星出去,紛紛放下手裏的活兒,蜂擁著跟在銀惑星身後。

“吧嗒”一聲,屋子裏安靜得可以聽到我的眼淚落在地板上的聲音。

我的預感是對的,有些東西徹底回不來了,銀惑星甚至懶得跟我講一句話。

“小姐你好,我要打掃房間了。”一位護士走了進來,說道。

“不用了,這裏由我來打掃好了。”我這才抹下臉上的眼淚,對護士說道。

我深吸了一口氣,開始整理銀惑星病房裏的東西。幫他鋪好床,看到他白色的枕頭罩上沾染的絲絲血跡,我回憶著他受傷前不顧一切地護住我的場景,心頭一酸。世事多變,轉眼間,他就變得好像不認識我一樣,想到這裏,我的眼淚就浸濕了他的枕頭。

打掃完房間,我幫他打開窗戶透透氣,這才走出病房。

“羅曼蒂小姐,我替伯爵大人向您道謝。”我剛剛出門,就看見紅衣執事對我點點頭,語氣真摯。

“哦,小事情,是我自己要做的。”我怕她看見我狼狽的神情,隨便敷衍了一句,立刻奪門而出。

我萬萬沒有想到,一直很堅強的我,卻和眼淚成了形影不離的好朋友。

無論我走到哪裏,都會想到銀惑星,無論腦海中回憶到的是他的一嗔還是一笑,我都很想哭。有時候我一摸臉頰,濕濕的,原來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哭。

媽媽好幾次看見我神色憂慮,就趁我不在家的時候,把我早就不用的耳釘,擺到了我的梳妝台上。

“媽,你這是做什麽?”我玩弄著桌子上的小玩意兒,問道。

“曼蒂,你要是覺得難受就把它們戴上吧,其實媽媽覺得那樣的你也挺好看的。”媽媽用很遷就的語氣跟我講話。

“媽媽,對不起,我不是故意讓你擔心的。”我跑過去抱住媽媽的肩膀,嗚咽著,“隻是銀惑星一夜之間就變得不認識我,我覺得特別委屈,特別難受。”我說完,眼淚奪眶而出。

“那孩子肯定是有苦衷的。”媽媽心疼地拍拍我的後背。

“他一定恨死我了,我害他當了那麽長時間的低能兒。”我哽咽著,“雖然我知道這一切都怪我,可是我就是沒法說服我自己跟他撇清關係,我還特別想看見他,哪怕他對我不理不睬我都願意。媽媽你說我是不是得了神經病,竟然這麽不要自尊。”

“曼蒂,別總是這麽折磨自己,你得跟他談談,或者事情並不是你想的那樣。”媽媽在我耳邊柔聲勸道,“不過,你也要認真對待自己的內心,想清楚你是在什麽樣的出發點和立場上跟他談的,你想從他身上得到什麽。”

“我什麽都不想要,我就想每天都看見他,然後心裏就覺得特別踏實。”我有些執拗地說。

“那你如何才能天天看見他?他也有自己的生活,你對他提這樣的要求是不是有點過分?”媽媽探詢的目光注視著我。

媽媽的話讓我當即驚在了原地,我有什麽資格天天看見他?可是看不見他,那種感覺對我來說實在過於殘酷。

天啊,我該怎麽辦?

往常臨近期末考試的時候,學院裏的任何娛樂活動都會歸於沉寂,可是,今年事情發生了變化。

我第一次感覺到了那種快到塵埃裏的卑微,他耀眼得像天上的星星,讓我無法企及。

我失魂落魄地漫步在校園中,沒有力氣去假裝冷漠和孤傲。我得過且過,甚至看見校園裏的不平事,也懶得去管。

正走著,忽然聽見前方的操場上一片嘈雜聲,還圍著很多女生,大家看起來都很興奮的樣子。

我苦笑著搖搖頭,抬起眼睛看著湛藍的天空,雙手伸到了褲袋裏。這個世界笑容那麽多,唯獨我整天愁眉苦臉。

我抬腳正準備離開,忽然聽到一個熟悉的聲音。

“義賣哦,捐給弱智兒童,歡迎大家來捧場!”銀惑星愉快的聲音傳來。

我渾身打了一個激靈,側過身子看了過去,一個擺滿甜點的桌子上,銀惑星穿著廚師的白大褂,一臉笑容地招呼大家前來選購,旁邊是一個紅色的募捐箱子。

許多女生唧唧喳喳地圍著他挑選著點心,還有人直接給他送紅玫瑰花,他順手把花朵送給了一個小女孩,那小女孩就咧開嘴巴開心地笑了起來。

“同學,幫我把這些錢帶過去吧,我有點事情,就不過去選點心了。”我掏出口袋裏所有的錢遞給了一個正要朝銀惑星那邊去的女生,她有些詫異,不過很快就明白過來,衝我會意地笑笑,便朝著募捐箱走去。

“伯爵大人,我好喜歡你,可以吻你一下嗎?作為我喜歡你的證明!”人群中,一個抱著好幾袋點心的女生跳著腳對銀惑星請求著。

我停住腳步,隔著人群看著銀惑星,心中酸澀,曾經也有人對我說:“對,隻要你親我一下,我就相信你是喜歡我的!這就是證明。”

可是那些美好的光陰一去不複返,一個吻證明不了任何事情,包括“喜歡”這種感情。

站在台上的銀惑星忽然愣了一下,他臉上的笑容變得十分不自然,他陷入了深思,好久才對那個女生抱歉地說道:“謝謝你喜歡我,可是這種沒有回應的證明隻會讓人難過,我真的很感激你,可惜我做不到,很抱歉。”

“沒有關係,隻要我在心裏默默喜歡你就好了!”那個女生毫不氣餒,跳著腳說道。

我遠遠地看著銀惑星,捕捉到他臉上瞬間的失神,他應該跟我一樣,也想到了我們之間的那個證明吧?

然而,我的心在此時猛地一顫,如果銀惑星那個時候已經恢複了智商,是不是代表著他已經懂了“喜歡”這個詞的真正含義?如果他懂得……如果他懂得,那麽是不是預示著他喜歡我?

忽然,我感到兩道灼熱的目光朝我這邊看過來,震驚中的我一時間無法承接,慌忙轉過身逃走了。

我正低頭往前走,沒想到竟然遇到了抱著點心的韓秀娜,她發現是我,便問道:“銀惑星今天辦了愛心甜點募捐活動,你怎麽不去參加?”

“我剛剛從那邊回來,這個活動的創意挺好的。”我讚道,卻始終不敢抬頭,隻想快點離開這裏,離開韓秀娜。

“我們談談,好嗎?”韓秀娜幹脆把懷裏的點心全部放到花壇旁邊,捶著腰小聲抱怨道,“忙了好幾天,真是累死了。”

“談什麽?”我疑惑地問。

“談談伯爵大人啊!”韓秀娜反倒是一臉驚奇地看著我,“你之前不是一直跟伯爵大人是好朋友嗎?”

“銀惑星……他還好吧?”我遲疑地問道。

“當然好啊,頭上隻是皮肉傷,沒什麽大礙。”她愁眉苦臉地看著我,歎息道,“我一直以為銀惑星很有錢,而且身份也很高貴,跟他在一起我一定能好好享福,有很多財富,還可以使喚很多用人,過著公主一般的生活。可是我發現,自己簡直大錯特錯!”她懊惱地捶著雙腿。

“這些他應該都可以滿足你的。”我忍著刀絞般的心痛,勸慰她。

“什麽啊!你都不知道,當著你的麵,他跟我特別要好,可是一旦你不在我麵前,他就立刻變得冷冰冰的,雖然我得到了不少漂亮的東西,可是我就是覺得很不舒服。”韓秀娜撅著嘴,十分不滿。

那些都是銀惑星刻意做給我看的嗎?我的心頭猛地一震。

“還有,你跟伯爵大人之間到底發生了什麽?他最近都快把自己忙瘋了,今天又在搞義捐活動,你不知道我每天都坐在點心房幫忙做甜品,真是快要累死了!還有我的好朋友,大家來都是為了能跟他在一起玩才來的,可不是做苦力,這些我都不知道該怎麽跟伯爵大人說,真的好傷腦筋!”韓秀娜重新彎腰抱起剛剛出爐的點心,臉色十分難看。

“我幫你送去吧。”我的心裏燃起了一絲希望,銀惑星或者沒有恨我到不能原諒的地步。

“那就拜托你了,不過,你一定要告訴他這些點心是我做的!”韓秀娜把點心遞到我手裏,不忘叮囑一番。

我點點頭,鼓足勇氣朝操場的方向走去。

銀惑星一直在低頭擺弄點心,我走到他身邊,把點心放到他手邊。

“還好你及時送來,點心都有些供不應求了!”銀惑星很忙,甚至都沒有時間抬頭看我。

我默默地看著他忙碌,並不吱聲。

“秀娜,這邊有我一個人就好了,你到點心房那邊忙吧。”銀惑星一邊擺點心,一邊對我說。

我還是不動,他似乎意識到了什麽,忙碌的手指猛地一滯。

他怔了一下,依舊低下頭不看我,加大了聲音,對大家說道:“剛剛烤好的點心,大家快點來品嚐。”說完,他就背過身去,給了我一個冰冷的後背。

他是故意的,明明知道我在身邊,卻假裝沒看見我。我覺得呼吸變得困難,垂下眼瞼,走了出去。可是,我承受不起他故意的無視,我轉過身,深一腳淺一腳地朝著教室的方向走去,心卻一寸一寸地沉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