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空氣在呼吸下沉寂

01

那天晚上,我在外麵遊**了四個小時,晚上十點才回到家。

風芝坐在沙發上,沒有開燈,隻有清冷的月光透過窗簾縫隙灑進來。

我輕聲地開門,輕聲地關門,輕聲地換鞋,再輕聲地走向自己的房間,就像什麽都沒有發生一樣。

“風箏。”風芝在我進屋前叫住了我。

我站住,等著她的後話。

風芝低低垂頭,說:“對不起。”

“你沒有對不起我什麽。”我的聲音小心翼翼,卻又像遠隔千裏。

我開了臥室門,再關上,如同與世隔絕。

就這樣恍恍惚惚地睡覺,心不在焉地上課,然後按部就班地參加考試,自然而然地迎來寒假。

風芝似乎沒有跟徐睿來往了,她總是按時去上班又按時回來,閑暇時間一直待在家裏,哪兒也不去。

過年的前幾天,我提著一些給江奶奶買的營養品去看望月牙。

江奶奶還在孜孜不倦地給月牙未來的寶寶縫著衣服,笑起來的時候,滿臉皺紋。

月牙一邊做晚飯一邊在廚房朗聲問我:“風箏,明晚有半人馬座流星雨,你要一起去看嗎?”

“在哪兒?”我在客廳裏幫江奶奶拆線。

月牙的聲音從廚房傳出來:“南山吧,叫上何蕭和展憶,咱們在南山上露營,還可以點篝火。”

“你確定叫上他們兩個不會出事?”我笑道。

“我看著何蕭,你看著展憶。”月牙獻計。

這不算是一個好的計謀。

我把這個計劃跟展憶說了之後,他很樂意來參加。

那天傍晚深巷裏的依偎和擁抱,於我倆來說,就像什麽事情都沒有發生過。

第二天中午,我們花了很長時間準備露宿的用具和幹糧,塞了滿滿兩個旅行包的東西,被何蕭和展憶背在肩上。

下午放學後,江月牙從A大過來與我們會合。何蕭指著身邊的古淩,無奈地道:“沒辦法,她硬是要跟著一起來。”

古淩一把挽住何蕭的胳膊,嬌聲嬌氣地說:“有這麽好玩的事情我當然要來了,你不許撇下我一個人。”

何蕭轉頭看我,苦不堪言,我無視。

“一起去就一起去吧,沒事。”江月牙在前麵帶路,沒有介意這多出來還什麽都不帶的一個人。

我們一行五人乘了一個小時的大巴,到了南山。

來看流星雨的人很多,海拔兩百米的南山上,大大小小的帳篷不少。

何蕭和展憶一起搭著帳篷,關係很和諧。

“我就說不會有什麽事,何蕭雖然愛惹是生非,但是他有分寸。”月牙在一旁釘著支架。

我蹲下去,打著下手,淡淡地道:“還不一定呢。”

一切準備妥當的時候,我招呼古淩一起去撿些幹柴過來。她興致好,樂顛顛地跟著我。但不到十分鍾,她就揮著手裏剛剛撿起來的樹枝,說:“風箏,不好玩,我們回帳篷裏吧?”

我彎腰拾柴,道:“天氣冷,找些幹柴點火會暖和一點。”

“可是我都找不到啊。”古淩嘟著嘴,宛如一個孩童。

四肢不發達,頭腦太簡單,沒發育完全。這是我對她的評價。

“你先回去吧。”我說。

“嘻嘻,那好,我就先回去了。”古淩似乎巴不得早點回去纏在她的蕭哥哥身邊。

“等等。”我叫住她,把懷中的柴火遞給她,“這個帶回去,再叫個人下來一起幫忙撿”。

“好。”古淩接過柴火,跑得跟隻歡喜的兔子一樣快。

不一會兒,展憶戴著頭燈晃晃悠悠地踩著滿是石子兒的小路尋了下來:“風箏。”

我背對著他揮手,道:“你過來。”

展憶聞言,小跑上來,頭頂的燈光在我指的方向掃了一番。

“交給你了。”我大義凜然地道,如同讓出稀世珍寶一般痛心。

展憶語塞很久,然後認命地點頭。

前方五米處是一根巨型樹枝,應該是被前幾天晚上的風刮斷的,枝丫橫長,將它拖上去,今晚的柴火能燃一宿了。

我站在樹枝的末尾處撿漏網之魚,展憶扛著樹枝前端,像纖夫拉繩一般拉著樹枝往山上緩緩移動。

思及此處,我不禁邪魅一笑,在後麵幽幽地唱著:“小妹妹我在後頭,哥哥你在前麵走,我倆的情,我倆的愛,在樹枝上**悠悠,哦,**悠悠……”

“你別唱……”展憶在前麵吃力地拖著樹枝,不留情麵地批評我,“真的很不好聽啊”。

我是音癡,怪我咯。

展憶將樹枝全部拖上去的時候,累倒在地上喘粗氣。何蕭已經生起了一堆火,看著展憶瘦弱的臂膀,冷哼了一聲。

我走過去,將展憶扶起來,捏著他的肩膀,甜甜地道:“辛苦了辛苦了,給你按按摩。”說著,我饒有興趣地往前探,看著展憶的側臉。展憶微微垂眸,臉上泛起紅暈。

“哎呀,小風箏,人家搭了那麽久的帳篷,肩膀好痛呢。”何蕭在一旁一邊用樹枝撲著柴堆上的火,一邊大聲嚷道。

還未等我搭話,古淩就興高采烈地趴在何蕭的肩膀上,說:“蕭哥哥,我來給你按摩。”

何蕭黑著臉,沒有答應也沒有拒絕。古淩湊得更近,何蕭的臉拉得很長。

“你們可真是舒服。”月牙坐在一旁,有一下沒一下地發出羨慕之聲。

我立即跑到月牙背後,像個小仆人一樣捶著她的背,殷勤地問:“怎麽樣啊?”

“舒服。”月牙閉目享受地道。

何蕭見狀,連忙坐起來,跑到我的身後,雙手攀上我的肩膀,熱情地道:“小風箏,我給你捏捏吧?”

“蕭哥哥啊!”古淩半跪在對麵,氣惱地伸手在空中拍打了一下。

“不急不急,一會兒來給你捏。”何蕭笑眯眯地哄著古淩。

古淩卻不吃這一套,爬起來就要追何蕭:“你坐我旁邊來嘛。”

“哎呀,蕭哥哥最近桃花運太旺了,你長得那麽美,我不敢用凡俗之氣沾惹你啊。”何蕭吹捧著,連忙從我身後爬起來,躲避著古淩。

古淩被何蕭逗笑,更加賣力地想抓住何蕭,不禁圍著篝火你追我趕。

“不要臉。”我低罵了一聲。

忽然,一塊被插在樹枝上的雞翅伸到我麵前,展憶問:“吃點?”

“嗯!”

我剛要伸手去拿,卻被跑到我旁邊的何蕭一把奪去,他還不忘邊跑邊大為讚賞:“哎呀,展憶烤的雞翅啊,我正好餓了。”

“你不要臉啊。”我皺眉,望向還在和古淩打鬧的何蕭。

他壓根不理我,邊吃雞翅邊跑,還吹著氣,嘴裏嚷著:“好燙好燙。”

月牙忍俊不禁,將她手裏剛烤好的一根烤腸遞到我麵前。

我的眼珠子跟著何蕭轉,趁他還沒跑到我麵前,我趕緊接過烤腸咬了一口。月牙和展憶都為這種小動作發笑。

終於追累了,何蕭擠開展憶,坐在我旁邊,古淩也累得氣喘籲籲地坐在了何蕭後麵。

“小風箏想吃什麽?我給你烤。”何蕭翻著帶來的食材,問我。

“你怎麽不問我?”古淩賭氣道。

“你那麽胖,別吃了。”何蕭脫口而出。

古淩氣得拎著何蕭的耳朵就往外拉,還不忘挑釁:“不給我吃,我就把你的耳朵拉成豬八戒!”

何蕭痛得肩膀縮成一團,求饒道:“師父饒命,師父饒命。”

這倆人太過吵鬧,我已經自動屏蔽了他們。

02

我將手裏剛烤好的肉遞給展憶,他接過去就嚐,一切自然得就像多年的老友。

江月牙抽空跟我聊天,問我:“箏箏,你真的很介意你媽媽跟一個陌生男人在一起嗎?”

我微微皺眉,搖頭:“不呢。”

“所以,你介意的是她欺騙你,不告訴你事實。”江月牙肯定地總結。

“嗯。”我點頭。

“可是,你媽媽是怕你接受不了才這樣瞞著你的嘛。”她甜甜美美、客客氣氣的,宛如一個溫和的說客。

我垂眸:“我知道,我隻是暫時接受不了,畢竟騙了我三年。”

“那如果因為你的暫時不能接受,你媽媽和那位先生之間的感情出現了裂縫怎麽辦呢?”江月牙側頭問我。

我理直氣壯地說:“要是真的出現了裂縫,證明那個男人不夠愛風芝!”

“但如果是風芝為了你,自願放棄這段感情呢?”江月牙進一步進攻我內心的城牆。

我無言以對。

如果真的因為我,風芝錯失了自己的幸福,我一定會愧疚一輩子的。

我原本就跟她沒有血緣關係,她卻毫無怨言地撫養了我十多年,而如今,我卻因為自己的心情,使得她那麽為難。

“怎麽辦啊……”我鼻子一酸,不禁委屈。

月牙和展憶相視一笑,說:“不要有顧忌,大膽地去決定。”

“就跟以前的風箏一樣,想到什麽就去做,不管對錯,隻要是為了對方好。”展憶附和著月牙的話,月牙表示讚同地狠狠點了點頭。

我咬著嘴唇,抬頭望著夜空,思緒被帶走。

這一輩子,能從襤褸牆隅裏逃出來活得衣食無憂,全都是風芝對我的饋贈。

我還能求什麽?

還渴望些什麽?

我輕笑,說:“等流星雨吧。”

十二點,夜空裏滑過隱約的星光,南山上的遊客漸漸**,紛紛尖叫。男人透過早就架好的望遠鏡等待著半人馬座流星雨的集體絢爛,女孩兒們紛紛雙手合攏,閉眼許願。

時間輕似微風,一拂而過,夜空中終於燦爛起來。

不敵煙花鮮豔,卻更為動人。

打鬧的何蕭停了下來,揮著手朝夜空大喊:“流星雨!”

江月牙閉眼許願,我不忍打擾。

展憶抬頭望著流星雨,問我:“你不許願嗎?”

我搖頭。

我怕失去,所以不敢奢望太多。再說,我心底的願望,於自己而言,已經有了一個答案了。

展憶站起來,對著夜空中的流星雨,合手,許下了自己的心願。

“你許的什麽願?”我好奇地問。

展憶微笑,道:“說出來就不靈了。”

我沒有追根究底,低頭繼續烤著烤串。江月牙放在地上的手機振動了起來,上麵顯示著“房東”二字。

“月牙,電話。”我提醒著江月牙。

她回過神來,拿起手機接聽。末了,江月牙臉色突變,失聲大吼了一句,然後連忙爬起來,忙不迭地往山下跑去。

“月牙!”直覺告訴我有不好的事情發生,我連忙起身追上了她的步子。

一路上江月牙火急火燎,我快要跟不上她的步子。

月牙直奔南山下的馬路,但是現在這個時間點,根本就沒有什麽車可以載我們回去。

江月牙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顫抖著掏出手機,把各種打車軟件都試了一遍,手指慌亂地在屏幕上抖動。

“月牙……”我心知事態緊急,卻又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江月牙急出了眼淚,許久後未找到車,氣得揚手就要摔手機。

“月牙!”我攔住她,追問,“到底怎麽了?”

江月牙身子一軟,跌坐在地上,泣不成聲:“奶奶出事了,奶奶出事了……”

我手一顫,不祥的預感湧上心頭。

“月牙、風箏!”展憶和何蕭從山上追了下來。

眼前的女孩子,從來沒有這麽哭過。那種世上唯一的親人忽然隔著生死之距的感覺,我可能從來都沒有體會過吧。

展憶跟何蕭衝到馬路對麵,在被來往的私家車罵了好幾次後,終於攔下了一輛願意載我們回去的車子。

“快,進來擠擠,先回去再說。”展憶招呼著我們上車。

包含司機在內,車裏一共六個人,氣氛詭異到不行,隻能聽得見江月牙低泣的聲音。

一路回到江月牙家中的時候,我才知曉她為何那般著急。

身後跟來的展憶和何蕭看著家中的一片狼藉,都愣了神。

院子裏的花盆、菜地、晾好的衣服,全部散亂一地。

“奶奶……”月牙失神般地往家中跑去,客廳裏,房東和鄰居們圍在一起,嘖嘖歎氣。

“奶奶!”江月牙尖叫著衝進人群。

我跟著擠進去,才發現江奶奶趴在地上,臉下麵一攤鮮血,老花鏡擱在旁邊被踩碎,身邊散亂了一地的線團和還插著針線的襪子。

我心頭一緊,趕緊別過頭去,然後,一頭撲進身後展憶的懷裏,淚如雨下。

“怎麽回事?”月牙的聲音平靜得可怕。

房東指著屋子說:“來了一群社會上的青年,叫著嚷著、打著摔著要找你,說讓你還錢。你奶奶年紀大了,被他們這麽一推,撞到桌子啦!哎呀,你看……你這孫女真是的,怎麽會在外麵招惹不三不四的人進來呢?”

“那群無賴的錢我早就還給他們了啊!”月牙終於失去理智,哭著大吼。

房東識趣地閉嘴,吆喝著圍觀的鄰居散去。

何蕭關上門,世界轉眼寂靜。

月牙蹲下身去,想扶起奶奶,卻奈何因為心情難過,淚流不止,渾身失去了力氣,無助地跪在地上捂臉大哭。

展憶和何蕭進去找了張涼席,將江奶奶的屍體抬到了涼席上。

月牙跪坐在客廳裏,久久不語,眼睛都不眨一下,隻有淚水像斷了線的珠子一樣不停地滾落下臉頰,才證明了她還有意識,甚至是還活著。

我不動聲色地去院子外麵取拖把,打掃著淩亂的客廳,古淩也乖巧地給我打著下手,展憶和何蕭默契地去院子裏收拾著地上的一片狼藉。

收拾完後,我們坐在客廳裏,皆默默無言。

牆上掛鍾的指針在不緊不慢地走著,每一分每一秒都毫不含糊。

03

淩晨四點,古淩靠在沙發上打起了瞌睡。月牙從地上爬起來,去洗手間打了盆水,然後用毛巾在江奶奶的臉上擦拭,一下一下,格外溫柔。

擦拭完後,月牙望著奶奶的臉龐,眉眼溫暖至極,問:“下葬的事情我不太懂,你們能幫我嗎?”

我急忙用胳膊碰了碰展憶和何蕭,他們倆急忙答應下來,說:“放心,月牙,這件事情包在我們身上。”

“謝謝。”月牙輕笑。

她那副樣子,更是令我擔心不已。

這種時候,麵對死亡,你應該哭的啊……你如果哭出來,我知道你很難過,知道你很傷心,我會安慰你,即使知道什麽用都沒有。但是你那樣笑著,將那麽洶湧的悲傷藏在心底,我什麽都不知道,該怎麽做……

我眼神一片黯然,無力至極。

第二天下午三點,江奶奶順利下葬,我們一夜未睡。

在江奶奶的墓碑前,江月牙機械地燒著冥紙,忽然停下來,淺笑著說:“我會讓他們付出代價的。”

那麽美的笑容,跟個單純無邪的小孩子一樣,話裏的鋒芒卻力道十足。

何蕭往前走了一步,說:“月牙姐,你放心,反正我會陪你一起的。”

“有什麽需要我幫忙的,我也可以。”古淩湊上去,底氣不足。

我緩緩走上去,陪著月牙一起焚化冥紙,輕聲道:“陪你,逆天也無妨。”

“無需逆天,我隻是需要他們付出代價。”月牙兩眼無神地望著墓碑上奶奶的照片,聲音沉重沙啞。

時間靜止了很久很久,展憶在身後開口,道:“月牙,當務之急是趕緊報警,找出那群人,我知道你們要去做什麽,這個方法欠妥。”

“你這個旁觀者說話真輕鬆啊,死的又不是你的家人!”何蕭抓著展憶胸前的衣服,惡狠狠地道。

月牙的聲音輕柔有力,說:“不要在我奶奶墓前鬧。”

何蕭憤憤地撒手,氣得一拳捶打在樹身上。

月牙站起來,走到展憶的身邊,平靜地道:“我知道你的意思,但是很抱歉,我現在沒有理智,他們害死了我的奶奶,不親手報仇,我不甘心。”

“你的沒有理智就要讓身邊的人為你涉險嗎?”展憶絲毫沒有顧及月牙的感受,一字一句鏗鏘有力。

“展憶!”我迎上去,一把推開他,怒道,“為什麽你總是認為自己像個救世主一樣?事情不是發生在你身上,你說得倒是輕鬆啊。”

“是嗎?”展憶蹙眉道,“可是月牙是成年人了啊,我們離十八歲不過幾天的距離了,你真的認為這種做法是成年人該有的嗎?再說了,就你們幾個,你們鬥得過那些人多勢眾嗎?如果一遇到什麽事情你們就悶頭往前衝,認為熱血灑滿大地就是英雄的行為,那麽這個世界上是不是就不應該存在法律和警察了?因為你們什麽事情都能解決啊,你們可以奮不顧身地往危險之地撲去。如果你們是為了救人而這樣奮不顧身,我會很欽佩你們,但你們顯然不是。《古惑仔》看多了嗎?你們是不是幻想著自己有一身好本領,所有事情都被預先安排好了?你們這樣因為難過與憤怒衝上去,然後呢?因為大家鬥毆不小心傷了人,不小心打死人,然後躋身監獄?那群人連老人都傷害,如果你們也不小心遇害,月牙,九泉之下,你是拿自己的性命去讓你去世的奶奶來安心嗎?”

“展憶!”我怒不可遏,卻又無法辯駁他。

是的,我內心深處也希望能將這件事情交給警察處理,但是月牙心裏的悲痛不是我們每個人所能體會的啊。

月牙忍不住大笑了起來,眼角閃著淚花:“真是好厲害的一張嘴,我都快喜歡上你了,你知道嗎?”

她後退幾步,指著那座剛修建起來的墓碑,大聲道:“可那又如何?那是我世上唯一的親人,我現在孤家寡人,死對我來說又算得了什麽?我不需要你們幫忙,你們都可以走,我自己一個人不是不可以!”

那不該是我認識的江月牙,她失去理智,講著平時最厭惡的消極的話。

“你別再說了!”我出言阻止展憶。

展憶歎了口氣,轉身離去。

與其這樣思緒混亂不堪,不如各自冷靜別再異想天開。

我安撫了月牙的心情,最後將她送回了家。

跟何蕭出來的時候,何蕭問我:“你會幫月牙姐嗎?”

我說:“隻要她需要我,我就會幫她。”

何蕭笑著,雙手揣在兜裏,說:“其實你也覺得展憶那小子說得沒錯,對吧?”

我訝異,何蕭什麽時候變得這麽明白事理了?

何蕭繼續說:“但是明知是錯的,我也還是願意幫月牙姐,因為她現在比世界上任何一個人都難過。”

“為什麽你叫她月牙姐?”我終於提出了我的疑問。

何蕭聽到後,有點尷尬,張著手臂在空氣裏揮動:“說起來蠻久遠了,我小學六年級的時候,月牙還在念初中。我有一天被我媽媽打了,氣不過離家出走,結果餓昏在街上,是月牙姐把我帶去她家,給我吃好的喝好的,還勸我原諒媽媽。你知道嗎,那個時候我看見月牙姐小小的身影在廚房裏忙活,心裏有多震驚,我就想這到底是怎樣的一個女孩子,這麽小就懂得這麽多。後來月牙姐從高三開始去酒吧做兼職,我為了保護她就去接送她,她就慢慢地把自己的故事告訴我了。小風箏,她也跟你說過吧?”

“嗯。”我點頭。

何蕭長歎了口氣:“我覺得月牙跟我親姐似的,我啥不好她都能包容,其實江奶奶對我也特別好,我也叫她奶奶的……”何蕭眨眨眼睛,眼眶很快濕潤,他仰著頭,很明顯不想讓眼淚掉下來。

我心裏苦澀不已,強笑著推了推他的胳膊,說:“我就從這兒坐車回去了,明天一起過來看望月牙。”

“好好好,你走吧。”何蕭大大咧咧地朝我揮手,然後咧嘴笑著,淚水在眼眶裏打轉。

我默然,轉身上了公交車。

每個人都有故事,或是好的,或是不好的,但總能出人意料,也值得被每一個人尊重。

回到家的時候,風芝在廚房做飯。

我訝異地道:“你沒去上班啊?”

風芝有些拘謹,說:“我辭職了。”

我靠著廚房門口,問:“風芝,你是不是跟那個什麽徐睿吵架了?”

“沒有呢。”風芝自顧自地忙著,敷衍著我。

我一甩頭,舔了舔嘴唇,說:“媽,你跟徐睿好吧。”

風芝一愣,手上的動作不禁停下,偏頭問我:“你說什麽?”

我笑笑,釋然之前的芥蒂,說:“你跟徐睿好吧,你才三十三歲,我不想因為自己而耽誤你的幸福,我是說真的……”話到後麵,我忍不住哽咽。

風芝的五官慢慢聚攏,終於忍不住,撲上來一把抱住我,哭了起來:“風箏……我好怕你不同意,你知道嗎?我怕死了,怕死了!”

我渾身酥軟無力,承受不起更多的變故。我輕輕擁著她,顫聲說:“什麽時候結婚,我要做伴娘。還有,他想要做我的爸爸,必須合格。你們以後可以生孩子,這樣,我還有弟弟妹妹,我以後嫁出去了,還有人陪你嘛。”

“不不不。”風芝捧著我的臉,跟小孩子一樣哭著撒嬌,“不要你遠嫁,不要你遠嫁”。

“行行行,你煩死了。”我紅著眼睛,伸出手指頭戳了一下風芝的小腹。

風芝破涕為笑,然後再一次擁我入懷。

這樣其實也挺好的,皆大歡喜,為什麽要自己折磨自己呢?我靠著她的肩頭,淚,潸然而下。

04

第二天放學後,我跟何蕭一同去往江月牙的家,但是她家門緊閉,人根本不在。

我猜測道:“她該不會是自己一個人去找那群人的麻煩了吧?”

“等等,等等,我想想,我想想。”何蕭屏住呼吸,兩隻手握拳,青筋暴起。

“知道到底是哪群人嗎?”我看著何蕭,聲音小心翼翼。

何蕭點點頭,麵色急灼:“我知道,我知道。”

半晌後,何蕭朝一個方向奔跑而去,我緊緊跟在他身後。

A市的郊區外。

那裏全是被挖掘機挖出的洞,孤零零的有一個鐵皮作瓦的倉庫。

何蕭往後一探手,捉住我的手腕,說:“跟著我,小心點。”

何蕭帶著我,小心翼翼潛伏到了倉庫外麵。裏麵傳來隱隱約約的哭聲,我仔細一聽,用氣息對何蕭說:“是月牙,是月牙!何蕭,我們怎麽辦,那群人會不會在欺負月牙……”

話到嘴邊,哽咽不已。

“他們敢欺負月牙,我就弄死他們!”何蕭握緊了我的手,將我推到一邊,說,“你就在這裏,給警察打電話,我進去救月牙”。

說著,他在四周尋找,從廢棄的樓棟裏抽出一根鋼筋,推門進庫。

我握著手機的手在瑟瑟發抖,連忙撥通了110。

屋裏,何蕭的一聲怒吼傳來。我急忙從門縫往裏望去,卻見何蕭不顧一切衝了上去。我睜大了眼睛,眼淚洶湧而下。月牙躺在一堆破布堆積的地方,衣服被撕裂,旁邊有兩個男人在慌忙地提著褲子。

“我以為自己天不怕地不怕,在被那幾個平日裏明明玩得很好的男人……淩辱之後,我嚇得不敢回家,縮在垃圾堆裏瑟瑟發抖……”

月牙曾經說過的話猛烈地撞擊著我的心扉,我大腦一片空白,身子不聽使喚地站起又跌倒。我沒了理智,那個時候,看見狼狽不堪的月牙躺在地上的時候,我沒了理智。我從書包裏掏出一早準備好的水果刀,衝向了月牙所在的地方,將自己的校服脫下來蓋在月牙的身上。

月牙滿臉淚痕,渾身有被撓出的傷痕,臉上也被人扇了好幾個掌印。

她一把抓住我,幾近請求地說:“風箏,你快走,快走,別待在這裏,那群人就是禽獸,你快走!”

“我不要!”我倔強咬牙,擋在月牙的身邊。何蕭寡不敵眾,被四五個年輕力壯的男人踩在腳下一通亂揍。

我舉起水果刀,閉眼大吼:“你們都住手!”

“風箏你走啊——”月牙的聲音撕心裂肺。

我不走!我怎麽能走?我怎麽能拋下虎口下的她,一走了之!

混混們停止了群毆何蕭,回頭朝我望過來。

我站得穩穩當當,雙手握緊水果刀,威脅道:“我已經報警了,你們要是不想吃牢飯,現在就乖乖地滾!”

“老子就沒被女人威脅過!”為首的男子將外套脫下來,狠狠地砸在何蕭臉上,然後朝我這邊走過來。

“風箏……”月牙爬過來,伸手抓住我的腳踝,苦求著,“你快走……”

我吸了口氣,轉身蹲下去將月牙摟在懷裏,一時間撇下一切,大有視死如歸的姿態。

身後的何蕭猛地爬起來,抱住了頭目的腿,那頭目挪不開,指令讓其中兩人過來解決我和月牙,其餘人對著何蕭又是一頓亂揍。

“你們怎麽都那麽傻?”江月牙緊緊抓著我的胳膊,趴在我懷中泣不成聲。

那餘下兩人,撿起地上的布條,強製性掰開我的手,用布條橫在我的唇間,牢牢係住。

“風箏!”月牙呼喊著我,卻被另一個人狠狠踢倒在一邊。

他們絲毫不會客氣,一群在社會上混,什麽事都敢做的人,又怎麽會客氣?

我是太天真了。

那人用布條封住我的嘴,將布條係在我的後腦勺,然後拽著餘下的一截,如同拖一條已經死去的流浪狗。我的腦袋撞擊在廢棄的木箱上,感覺一陣眩暈。

粗糙的水泥地磨蹭得我的後背格外燥熱,難受,真的很難受。

倉庫的大門忽然被打開,我轉頭,眯著眼睛,一道夕陽的柔光落入我的眼簾。

明明就很溫柔,卻讓我感覺格外刺眼。

那道光芒中,跑進來一個瘦弱的身影,直奔向我的麵前,腳步聲和呼喊聲像是空****的餘音,在我的耳膜裏無法形成一個清晰的聲音。

製住我的那股力道忽然鬆了下來,我整個人跌在地上,嘴角和臉頰被勒得生疼,頭腦中僅存的意識終於被慢慢吞噬。

一切陷入黑暗。

等我漸漸恢複意識的時候,鼻尖傳來的是刺鼻的消毒水味道。

我艱難地睜開雙眼,眼前逐漸清晰的三張臉從擔憂轉為欣喜。

風芝、展憶、徐睿……

“我怎麽會在這裏?”我一張口,聲音根本發不出來,隻有微弱的呼吸聲。

風芝一隻手貼著我的額頭,輕聲安慰著:“風箏乖,先不要講話,你要緩一會兒才會有力氣。”

我閉目養神,幾分鍾後,再次睜眼。

是的,沒錯,這是醫院。

“媽……”我的目光落在風芝身上。

風芝湊過來,牽著我的手,說:“我在呢,我在呢。”

我的目光緩緩掃過去,看清了徐睿和展憶。

“他怎麽在這裏?”我望著展憶,神色不悅。

展憶低下頭去,退了一步。

風芝摸著我的頭,柔聲道:“是展憶救了你。”

“我幹嗎要他救啊。”我鼻子酸酸的,還在賭氣。

“如果不是展憶,你們三個都沒辦法活著回來了。”風芝戳了戳我的鼻子。

我慢慢地坐起來,問:“何蕭和月牙呢?”

“何蕭在隔壁病房,月牙去警察局做筆錄了。”展憶接過我的話回答。

“誰問你了?”我不悅。

展憶默然,識趣地閉嘴。

“哎呀。”風芝拍著我的臉蛋,教訓我,“展憶是你的救命恩人呢,人家火急火燎把你背回來送到醫院,都一天一夜了,人家也沒吃飯沒睡覺地陪著你,擔心你。”

我扭頭,皺眉看著風芝:“你這樣像是在給我介紹男朋友似的。”

“哪有,人家明明就是,什麽叫‘像是’。”風芝一臉嬌羞。

我黑著臉,矛頭轉向徐睿:“把你的女人帶離我的視線!”

“啊……”徐睿茫然了一秒,然後忍俊不禁,“我馬上就帶走。風箏,你要不要吃點什麽?一會兒我給你送上來”。

“不吃,你倆滾。”我拉下臉。

“好好好,我們滾。”風芝拉著徐睿,一臉甜蜜地秀恩愛,“親愛的,走啦,不要耽誤人家小兩口談情說愛。”說著,她扭著屁股,嬌滴滴地牽著徐睿離開了。

我滿眼怒火地盯著展憶,他緊張地揪著手指,說:“要不,我也先走吧?”

我低吼道:“關門,坐過來!”

“哦!”展憶急忙去將門關上,然後乖乖地坐到了病床邊的凳子上,等待著我的宣判。

我維持一貫的高冷作風,挺直背脊坐了許久,然後隨意拋下一句:“謝了。”

“不客氣。”展憶的溫柔對我是最烈的毒藥。

“你不休息不吃飯嗎?”我不看他,盯著前麵的那堵白牆。

“你沒事了,我就下去吃飯。哦,對了,你也餓了吧?”展憶問。

“嗯,我要玉米粥。”我表麵上的態度還是很冷淡。

展憶站起來,搓搓手,說:“好,我這就去給你買。”

“去吧。”我一揮手,儼然一副皇後吩咐小太監的架勢。

展憶一出去,我就忍不住高興得手舞足蹈起來。忽然,展憶再一次推開門,我立馬收斂,換上高冷的表情。

“要加糖嗎?”

“加。”我言簡意賅。

展憶再次關門出去。

我如釋重負,長長地呼了口氣。

等展憶的間隙裏,我去了趟服務台,問到了何蕭的病房號,然後根據服務台小姐的指示,走到了何蕭病房的門口。

裏麵有一個四十多歲的女人,還有古淩坐在一邊。

那個女人大概就是何蕭的媽媽吧?我這樣猜測著。不過,看到何蕭還能談笑風生地喝湯,我的心也就放下來了,就是不知道月牙那邊怎麽樣了。

既然警察出動了,那幫人也應該被抓了,月牙錄個口供,將事實全部說出來,那群人一定會受到嚴厲的懲罰的。

我眨眼笑笑,心裏也輕鬆了不少,乖乖地回病房等待展憶給我把粥送過來。

十多分鍾後,展憶端著兩碗粥進來。

我坐在床頭,指指床頭櫃,說:“放那兒吧,沒事了就出去。”

展憶聽話地將玉米粥放下,然後沉默地走到門口,終是憋不住般回頭問:“風箏,你還在生我的氣啊?”

我端端正正地坐著,不回答他的話。

“我真的是為你們的安全考慮。”展憶有些心急地解釋。

我麵無表情,說:“去打聽下月牙的情況吧,回來告訴我。”

展憶無奈,隻好答道:“好,你多休息。”說著,他退出去,緩緩地關上門。

我的眉毛不由自主地跳動起來,臉上逐漸展開笑容。我下床,端起展憶買來的粥,吹了吹熱氣,小心地品嚐起來。

望著還遺留在那裏的本該是展憶的粥,我不禁納悶:這小子該不會什麽都沒吃,就真的去打聽月牙的事情了吧?

果然很天真。

05

兩個小時後,展憶回來了,神色有些匆忙。

“怎麽回事啊?”我擱下手裏的醫學雜誌,感覺到了事情的不妙。

展憶倒了杯水,喝了一口,說:“不太好。”

“別繞彎子。”

展憶坐下來,說:“那群人說,那晚去月牙家討錢的時候,江奶奶阻擋,自己滑了一跤磕在桌沿上了。”

“他們說滑倒就是滑倒啊?人證物證呢?”我急忙問。

展憶搖了搖頭:“江奶奶下葬了,查不清楚,但是測謊儀顯示他們沒有說謊。”

“可是月牙究竟欠的是什麽錢啊?”我原以為把一切交給警察解決就沒有任何問題了,哪知事情遠比自己想象中的要複雜。

展憶閉眼,歎氣道:“我跟月牙證實過了,月牙考上大學那會兒需要很多學費,便跟那群人借了錢,但是後來月牙還清了,可是那群人卻以利息為理由,經常上月牙家鬧,月牙性子要強,認為還完了錢就兩清了,但是那群人卻經常糾纏。”

展憶搖頭,說:“他們是想欺負月牙,但是何蕭及時衝了進去,然後就是你。警察決定拘留他們半個月,看看態度再說。”

“就拘留半個月?”我一下子從病**跳了起來,義憤填膺,“搞沒搞錯啊?就半個月?拜托,那群人光是打這一架就不止拘留半個月了吧?”

展憶點頭道:“警察是這樣決定的,月牙她……她很不開心,臉色很憔悴。”

我掀被下床,邊換鞋邊說:“不行,我要去看她。”

“你現在還是病人,你去幹嗎?”展憶一把抓住我的肩膀。

“可是她現在需要我啊。”我攤著手,心裏滿是擔憂。

展憶將我的鞋子脫下來,說:“我替你去。”然後,他將我扶上病床,掖好被子,“我知道該怎麽做,你放心,我去就好了”。

“我怎麽放心啊?”我苦惱地拍打著棉被。

展憶抓著我的手安慰道:“你別急,我去她家裏看看,然後有事沒事都給你打個電話讓你放心好不好?”

我還想堅持,卻敗於展憶眼中一片熱忱。

那種總是莫名其妙將關切顯露無疑的眼神,讓人無法拒絕。

我舉起右手,做著打電話的手勢:“打電話。”

“打電話。”展憶重複著我的話,再三跟我保證。

展憶走後,我還是不怎麽放心。他倆的世界觀完全不一樣,待在一起鐵定會出事。我顧不得那麽多,裹好外套,躲開護士逃出了醫院。

還有三天就要過年了,大街小巷的櫥窗裏都貼著碩大的“福”字,紅紅的燈籠已經高高懸在了屋簷下。

A市是個奇怪的城市,在這裏,永遠沒有春天和秋天,夏天一過就立馬似入冬般寒冷,令人猝不及防。深冬的時候,氣溫濕冷,遠比北方的天寒地凍還要難以忍受。

我緊緊裹著身上的棉襖,往月牙的家裏走去。

她家院門是虛掩的,我徑直走了進去,客廳裏空無一人,隻有臥室裏傳來不輕不重的說話聲。我想也沒想,習慣性地破門而入:“展憶,你跟月牙……”

“啪——”我腦海裏的一根弦瞬間斷裂,到嘴邊的話還沒來得及說出口,就被硬生生地咽下了喉嚨。

展憶斜靠在**,上身脫得隻剩下一件黑色T裇,江月牙穿著一件吊帶裙,香肩與鎖骨極其**,她趴在展憶身上,一隻手撐在他的胸口。

看樣子,他們似乎也沒料到我會突然出現。

展憶好半天才回過神來,急忙推開江月牙,忙不迭地跟我解釋,卻發現不知從何說起。

江月牙倒像是見慣了世麵的人,淡定地穿上外套,撩了撩頭發。

“對不起,我好像進錯屋了。”我臉上帶笑,眼眶含淚。

展憶連忙穿好外套,目光躲離不敢看我:“我……我們不是你想的那樣。”

我啊,果然是一個遲鈍的人,連心痛都來得那麽後知後覺。

“看樣子大家都沒事了吧?我還一直擔心呢。”我尷尬地笑著,然後慢慢退出房門,“打擾了,你們繼續”。

一關上門,我所有堅硬的外殼全部碎裂,腳步紊亂,慌忙逃離出去。

我為什麽會這麽難過?我憑什麽這麽難過?到底哪一點值得我這麽難過?

我在路上瘋狂地奔跑著,身後展憶的聲音距離我越來越遠。

我一口氣跑至天橋,眼淚不受控製。我仰著頭,右腳重重一跺,大聲喊道:“白癡白癡白癡!風箏你這個大白癡——”

緊接著,我捂著臉,身體靠著天橋護欄滑下,蹲在地上大哭不止。

四周的喧鬧霎時間變得寂靜,街邊隻剩枯枝的樹就像張牙舞爪的鬼魅一樣,在淩亂的風中恥笑著我。

真是的,我跑什麽?

我這不是不打自招嗎?

“媽媽,那個姐姐是個精神病嗎?”

少婦趕緊將她身邊亂說話的小孩兒抱起,匆匆地走過我的身邊。

精神病……

我低頭看著自己棉襖裏麵的一身病號服,自嘲而笑:“是啊,我就像一個精神病一樣,就像一個精神病一樣……”

可是我為什麽那麽介意他們倆在一起?我心裏為什麽這麽難過?我不該為誰動心的。

那個人,還曾是我一直不喜歡的人。

人啊,總以為不在意誰,總以為會忘了誰,但是時間會幫你記住,在所有故事到達一個爆發點的時候,它會告訴你,你是不是真的在意他,是不是真的忘了他。

風吹來一片一撚便碎的枯葉,真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