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你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在幹什麽！”我微微喘著氣，閉了閉眼睛。程真怎麽可能吻我呢？他不是很討厭我嗎？他不是已經有喜歡的女生了嗎？那麽他現在的舉動又叫什麽？
一瞬間，我們之間的空氣驟然冷凝。
我退後一步，迅速拉開我們之間的距離。程真看著我，一絲懊惱從眼底閃過。
長久的沉默過後，就在我覺得自己快要被他冷厲的視線射穿的時候，程真忽然上前一步，牢牢握住了我的手。
“放開。”我掙紮起來。
圖書館附近的花壇裏，灌木叢生，青藤纏繞，微風輕輕吹過，枝葉隨著風不停地擺動著，我的心此刻也七上八下的。
程真的雙眸像深沉夜幕下璀璨的星辰，迷人耀眼。
他說：“你剛剛不是也很投入嗎？”
聽見這話，我的臉刷地一下紅了。這個世界真瘋狂，我想。
在失控的情緒裏任自己沉淪深陷？還是應該趁亂逃離？我已經迷失在自己慌亂的情緒當中。程真的眼神有些迷亂，散發著**，如同巧克力順滑甜美的滋味。
掙紮的力量越來越小，程真靠近我，低著頭，輕輕地說：“承認吧……你也一直很在意我的。”
刺耳的短信鈴聲突然響起，我被嚇得一哆嗦，驚醒過來。我向後退，甩開程真的手，眼神閃爍不定。
害怕他再次靠過來，我從包裏翻出學生證，塞進他手裏，說：“在意你，是因為我討厭你。”
說完，我轉頭快速衝出學校，攔了的士就離開了。我拿著手機發呆，回想著剛剛的那個吻。好像還置身在夢裏，四處都是耀眼的陽光，照得人睜不開眼睛，那柔軟的觸感，似乎還在唇邊。
忐忑不安中我翻開手機一看，剛剛收到的是林源一的信息。他說：“我同學過生日，你也認識的，就是你的小學同學，要不要一起來？”
快到學校的時候，我猶豫著要不要給林源一回一個電話，可手剛觸及撥號鍵，心又懸了起來，要不要答應他呢？好像也沒有那麽熟。
猶豫著下了車，有人從後麵拍了拍我的肩膀，喊了聲：“李薇。”
我一轉頭，看到林源一笑吟吟的樣子。他看著我說：“我剛才看到前麵的背影很熟悉，就猜是不是你，原來真的是啊。”
林源一站在我的身旁，引來女孩子們的頻頻回看。我輕笑一聲：“原來你都是這麽跟人搭訕的呀。”
天氣轉涼了，林源一的校服襯衫外套著一件灰色的薄開衫。秋風卷下幾片落葉，在空中翻飛。少年凜冽的眉眼漸漸清晰起來，陽光不偏不倚地落在他的臉上，微妙地改變了他的神情。
他笑了一下說：“也不是每個人，我隻對美女和自己熟悉的人才會上心。”
林源一是那種外表溫柔，骨子裏又帶著點壞的男生，再加上“校籃球隊王牌”和“校草”的身份，絕對稱得上是學校裏的名人。他讀的是二班，我們的教室不在同一層。其實說起來，我和他連點頭之交都算不上。
如果說我們之間發生過什麽，那就是上次的籃球賽，我隻是一時貪玩，學了一句“喝我的水吧”，林源一居然撥開喧囂的人群，直接搶走我手裏的水瓶。他甚至注意到了我手臂上的傷口，不顧在場所有人的目光，為我貼上了一個創可貼。
當我從茫然中緩過神來，抬頭看著俊朗優雅的林源一時，忽然覺得好像和他認識很久似的。
“在哪裏？”我問。
問題問得太突然，林源一沒有反應過來，有些驚訝地看著我。
我微笑著說：“我是問，你們聚會的地方在哪裏。”
林源一愣了一下，難以置信地睜大眼睛：“我以為你不想去，不是……我是說，他們在路口那家桌遊俱樂部訂好了包廂。”林源一低下頭，很認真地看著我問，“你之前好像對我有點誤會，為什麽這次願意接受邀請？”
“因為，因為……我想嚐試著看看呀。”我看著林源一，微微揚起了臉。
程真越是不讓我去接近林源一，我就越是想要去試試看。程真那麽抗拒我和他在一起，可是，現在看來，林源一的人品未必有那麽糟。
“啊？”林源一有些意外。
“其實我的朋友很少。”我神色恍然，淡淡地回答。
那時候從程家離開和爸爸一起生活，沒過多久，爸爸就順利地晉升為總工程師。他工作上的事情越來越多，很多時候，我放學到家，他都還沒回來。桌子上的煙灰缸裏總是塞滿了煙蒂，而冰箱永遠是空的。
媽媽的死對爸爸打擊很大，可是他一直強撐著，拚命工作。為了不影響我的學習，最後，他隻能將我送到一所高檔的寄宿製學校。
那種學校裏的學生可以分為兩種，一種是特別擅長讀書的尖子生，另一種是家裏特別有錢的富二代。有錢的女生們總是頻繁更換著服飾，隨時隨地地拿出自己的高檔手機高舉成45度角自拍，而愛讀書的女生們總是規規矩矩地穿著學校發的校服，除了上課就是抱著書往返於寢室和圖書館之間。我既不熱衷於自拍，也不愛一天到晚死讀書，夾在她們中間，算是個異類。
雖然那個地方沒有人會想去敲詐你，但也沒有誰會主動親近你，沒有誰會去在意你到底開不開心。
是的，沒有了程真，連跟我吵架的人都沒有了。沒有那個霸道的人在身邊，雖然自由了，卻太寂寞。
我想我始終是個脆弱的人，努力支撐著堅強的表象。
林源一他們聚會的地方是一家桌遊俱樂部，經營的是時下最流行的桌上紙牌遊戲。
聚會的人一大群，男男女女的擠在一張大方桌前，大聲喧嘩。我和林源一到的時候他們的遊戲已經開始了。
林源一走進去，對坐在沙發上一個女生說：“孫萌萌，你看誰來了。”
我跟著林源一走過去，一個女生立刻站起來，一動不動地看著我，幾秒鍾後，驚喜地叫了一聲：“李薇，真的是你呀！”
因為太久沒見麵，還有些生疏，我抓了一下頭發，點頭說：“這麽多年不見，你還是和以前一樣活潑呀。”
孫萌萌拉著我仔細看了看，笑嘻嘻地說：“倒是你，好像比原來開朗多了。”
我聽了隻是笑一笑：“看到老同學，當然開心了。”兩個久未見麵的老朋友聚在一起總有聊不完的話題。
房間裏麵吵吵嚷嚷的，隻聽見遊戲桌上的人嘴裏喊著遊戲術語，什麽“殺”啊，“閃”的我完全聽不懂。
孫萌萌騰出身邊的一個位置，指了指遊戲桌，說：“要不要一起玩。”
我看著一大群人各自拿著牌，玩得很起勁的樣子，搖頭說：“你玩吧，我不會，先看一會，弄清楚規則再說。”
遊戲進行到一半，有出局的人轉頭看向林源一，突然想起什麽，開玩笑地說：“哎呀，林大帥哥，我說你怎麽半天沒看見影子，原來是佳人有約。”
林源一笑了笑說：“別逗了，這是孫萌萌的老同學。”轉頭朝我擺手說，“別理他，坐啊。”
那人仔細地打量了一下我，思索著問：“這位美女很眼熟啊，好像在哪裏見過。”
我一驚，忽然想起這幫人裏大多是校籃球隊的，是上次操場上曖昧一幕的見證者，這下可好，更加說不清了。
我出了一身冷汗，還好孫萌萌及時開口替我解圍：“別胡說八道了，李薇是我的老同學，你們可不許欺負她。特別是林源一，趕緊收起你的魔爪。”
一屋子的人都哄笑起來，林源一做出一副很無辜的樣子反駁：“魔爪？我有那麽恐怖嗎？”
嬉鬧間這一局的遊戲已經結束了，林源一問我：“要不要一起玩？”
我搖頭說：“我不會，你們玩吧。”他搬了凳子，讓我在沙發邊坐下，拿了牌就洗起來，低頭對我說：“其實規則很簡單的，你看我玩一輪就差不多懂了。”
一桌子的人其樂融融地玩牌，每打出一張牌，林源一都非常耐心地給我解釋。他們出牌太快，我根本來不及記住每張牌代表的意思，隻聽到林源一連著喊了幾聲“殺”就把對方毫不含糊地解決掉，對方在那邊叫苦連連。
過了一會兒，孫萌萌接了一個電話，神情有些緊張地轉頭對一桌子的人說：“我出去接一個人，你們先玩吧。”
林源一笑道：“快輸了就想跑啊，到底誰來了？”
孫萌萌已經走到門口了，突然回過頭說：“李佳過來了。”
我盯著林源一手上的牌，明顯感覺到了身邊林源一的身體微微一滯。
我直起身子，抬頭看了看林源一，他的瞳孔微微凝縮，眼神變成兩道冷冽的寒光。不過，這樣的神情也隻是轉眼即逝，在眉眼間驟然出現又立刻消弭，不留一點痕跡。
不一會兒，孫萌萌就帶著一個女生過來。她的目光掠過眾人，最後停在林源一的身上，說：“小一，原來你也在呀。”
從門口走進來的女孩子，聲音嬌俏，長得也很嬌俏。林源一把手裏的牌收攏，笑著說：“孫萌萌，你麵子真大，居然把李佳給請來了。”
孫萌萌翻了翻白眼沒有接話，隻是說：“別停，繼續打啊。”
“不玩了。”林源一忽然把牌蓋在桌麵上。
李佳笑了一下說：“我一來就不玩了，是不給我麵子，還是因為女朋友在不方便呢？”
林源一的眼睛微微眯住，嘴上勾起一個笑容：“那就讓她陪你玩吧。”說著，他把我給拉到桌邊。我驚詫地抬頭，林源一低頭溫柔地對我說：“我在後麵教你，別擔心。”
等一下，好像重點不是玩牌吧，重點是我什麽時候變成他的女朋友了。
在座的每一個人都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隻有我完全搞不清楚怎麽回事。剛想解釋清楚，林源一就伸手握住我的手，用眼神示意我不要出聲。他的眼角彎彎的，淺淡地勾了勾唇，笑起來有一股說不出的性感。我想收回手，可始終逃不出他手掌的禁錮。我抿著唇皺著眉看他。
見我有些怒意，林源一湊到我耳邊，用溫柔的嗓音說：“什麽都別說，就當幫我一個忙。”
我一愣，感覺到林源一握著我的手緊了緊。我使勁想要掰開他的手指，可是他握得那麽牢，怎麽也掰不開。我抬頭瞪他的時候，驚訝地看到林源一的眼睛裏似乎流露出一絲請求的意味。一瞬間，我低頭放棄了掙紮，疑惑地想，李佳和林源一之間到底發生過什麽事情呢。
我拿著牌發了半天呆，正納悶著，林源一已經恢複成若無其事的樣子，腦袋靠過來說：“哎，輪到你摸牌了啊，小呆子。”
我本來就對規則不熟，經過這麽一鬧，哪裏還記得玩法，基本上都是靠林源一在後麵指導。
有人提議說：“這麽玩沒意思，不好玩，我們換個玩法，輸的人要說真心話。”
我一聽又是真心話，頭都大了。更糟糕的是剛剛那些被林源一攻擊過的人全都集中火力來對付我。盡管我處處小心，還是中了別人的算計。林源一看了看我的牌，說：“你們這群人就不幹好事，問吧。”
“兩位就簡單概括一下你們的感情史吧。”李佳單手托著下巴，臉上掛著甜甜的笑容，可是講話的語氣卻咄咄逼人。就算我現在講自己和林源一其實一點關係也沒有，估計她也不會信。我隻能硬著頭皮，裝作雲淡風輕地講：“簡單地概括就是——現在進行時，完了。”
李佳愣了一下，驚訝地看著我，不用抬頭我也能感覺到她銳利的眼神。
李佳走過來，伸出了手說：“你好，我是李佳。”然後偏頭別有深意地看了看林源一說，“我算是小一的過去完成時吧。”
前女友？我終於有些明白，林源一剛剛為什麽要我幫他，原來是為了氣李佳。他們之間怎麽看都不像和平分手的，難怪一進來火藥味就那麽濃。我尷尬地起身伸出了手回握。靠近一看，李佳的皮膚白皙細膩，連毛孔都看不出，唇上擦著誘人的唇蜜，嫵媚的氣質倒是和林源一看上去很相配。
我說：“我是李薇，叫我小薇就可以了。”一邊說我一邊去瞪林源一，都是他害我陷入這麽尷尬的局麵。
李佳向我走近一步，上下將我仔細打量了一遍，用半開玩笑的語氣說：“沒想到小一換口味了。”
我被逼著和她對視，目光相交的時候，李佳近乎挑釁地看著我。我覺得憋得慌，忍不住在心裏嘲笑自己，都是自己耳根軟惹的禍，沒事幹什麽要幫林源一呀。
我站起身對林源一說：“我想回學校了。”
“等等，”林源一快一步攔在我麵前說，“吃了飯我再送你回去吧。”
孫萌萌也起身過來對我說：“切了蛋糕再走吧，你還沒交代什麽時候和林源一在一起了。”我歎了口氣，隻得留下，陪著他們繼續演戲。
切蛋糕的時候，有人在蛋糕上抹了一手奶油，孫萌萌惱怒地對那人說：“你惡不惡心呀。”
那人陰笑著把蛋糕往孫萌萌臉上抹過去。
孫萌萌大叫一聲：“你找死吧！”吵著就挖了一塊更大的奶油還擊過去。
一群人都開始起哄，好好的蛋糕一下子就被大家抹得到處都是。
我在心裏對這幫同學的瘋玩精神佩服得五體投地。
剛剛被林源一整得很慘的那個男生往嘴裏塞了一口蛋糕，忿忿地說：“林源一，待會我們再來打牌！”
林源一靠在沙發上，嘴角勾起一抹笑容，說：“隨時奉陪。”
那個男生估計是被林源一臉無所謂的態度刺激到了，將飲料杯往桌上一擺，怒道：“我最討厭的就是，明明你是自己在玩，卻把女朋友推到前麵。當著那麽多人的麵耍帥、炫耀幸福有意思嗎？”
我嗆了一口飲料，窘死了。剛剛林源一在我耳邊低語的樣子也被人看到了。
一臉憤慨的男生轉頭又對我講：“林源一這小子花招多著呢！李薇，你可要當心，千萬不要被迷惑了。”
我尷尬地笑了笑。
打牌，對戰，輸的人罰喝飲料……可樂不知道被誰惡作劇和三四種飲料混在一起，喝得我直發暈。
林源一幫我擋了不少，跑去上廁所了。我靠在沙發上，孫萌萌坐過來對我說：“小薇，你別去理李佳，都分手了還這麽不清不楚地糾纏林源一。”
我有些好奇地問：“為什麽李佳要纏著林源一？”
孫萌萌翻了個白眼說：“還不都是因為她自作自受。那時候林源一和她在一起，她卻和另外一個男生很曖昧，而且那個男生還是林源一最好的朋友。為這件事情他們兩人最後鬧到連朋友都做不了。林源一從那以後就開始經常換女朋友，名聲很不好，其實都是被李佳害的。”
被自己最好的朋友和女朋友同時背叛，這種傷害到底會有多深，我無法體會。
之前我還因為林源一謊稱我是他的女朋友而生氣，可現在，我卻很同情他，對他的看法好像也產生了細微的變化。拋開他花心的一麵，其實他還是很不錯的男生。帥氣，照顧女生，也不像程真那麽霸道。
飲料喝得有些多了，我站起來對孫萌萌說：“我去趟廁所。”
我慢慢地往大門口走去，就在快走到玻璃門外的時候，我突然停住了腳步。橘色燈光下兩個人的陰影被拉得很長。
李佳拉著林源一說：“你到底想怎麽樣？”
我站的位置不算太隱蔽，往前走或者退回去都怕會驚動他們，隻好一動不動地站著。在昏暗的燈光下，林源一的表情我看不真切。
他靠在門邊，似乎笑了一下說：“我想怎麽樣？好像搞錯了吧。我記得上次就已經跟你講得很清楚了，我和你早就分開了，你是不是也要適可而止，不要再問這些沒有意義的話。”
林源一冷淡的話語落進我的耳朵裏，帶著十足的寒意。印象裏，他對身邊的女生總是很溫柔的，他現在這樣氣勢逼人的樣子完全就像是另一個人。
李佳仰著頭看著林源一，一隻手握住他的手臂，聲音放得很低：“我承認之前是我錯了，不要再跟我生氣了，好嗎？”
林源一退開一步，看著李佳冷冷地說：“李佳，放手吧，難道我說得還不夠清楚？以前的事情，不管怎麽樣，我都無所謂了。你不要再做這些沒有意義的事情，給我找麻煩。”
李佳難以置信地看著林源一，眼神暗了暗，問：“麻煩？你是說李薇嗎？還是其他那些女生？”
林源一笑了一下說：“這些和你都沒有關係。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我希望這是你最後一次來糾纏我。”
這時，從門外進來幾個人，我趁著人多迅速閃身躲進了拐角處，頭頂的燈光射下來，強烈的光線晃得我有些頭暈。
林源一離開的時候，我聽到李佳喊林源一的名字，林源一的腳步並沒有停下來的意思，然後是李佳高跟鞋落在瓷板上，發出急促的聲音。又過了一會兒，終於一切歸於平靜。
“偷聽可不是一個好習慣哦。”我從拐角處走出來，卻正好迎上林源一的目光。他怎麽又拐回來了！
他的唇邊慢慢地彎出一抹好看的弧度。完美的臉部輪廓，俊美的五官，大概任何一個女生都抵擋不住他的魅力。
我有點不知所措，視線馬上移開，支支吾吾地講：“我隻是……隻是，出來接個電話。”
林源一笑了笑，彎下腰，薄唇微張：“剛剛的話你都聽見了吧？”
我嚇了一跳，低著頭說：“我不是故意的。”
我本能地去推他，卻被林源一輕輕握住了雙手。他說：“要不要試試看做我的女朋友？”
一抬頭，林源一突然就吻住了我的臉。我用手使勁把他往後推，可是他好像用盡了全力抱住我。我被逼到角落裏麵，隻覺得頭暈腦漲，呼吸困難。
林源一鬆開我的時候，發出一聲微微的歎息。也許是男生們喝了酒的緣故，空氣中彌漫著淡淡的葡萄酒的味道。我睜大眼睛看見林源一帶著悲傷的眼眸，玻璃門外一抹清冷的月光折射在他的臉上，習習的微風混著夜的味道慢慢吹進來。
大腦一瞬間空白了一下，但是理智立刻讓我清醒過來。
我壓抑著自己急劇加速的心跳，低著頭說：“你喝多了，我讓他們送你回去吧。”
林源一眯著眼睛看著我，雙手在我頭的兩側撐著牆壁，將我固定在他的懷裏，用輕佻的語氣說：“是不是你們女生都喜歡玩這種欲擒故縱的把戲？可是最後還不是一樣說喜歡我。”他的眼裏帶著一絲隱隱約約的恨意。
刻薄的話語深深地刺痛了我，也激怒了我。我以為他接近我是出於真心，而這一切卻隻是他想呈現給李佳的一幕劇！
在他看來我的表現和其他女生一樣，都是在玩欲擒故縱的把戲。原來他隻是把我當做圍繞在他身邊的傾慕者中的一個。
我垂在兩側的手緊握成拳，咬著唇不做聲，一種前所未有的羞辱感立刻衝上頭頂。
“林源一，放開我。你認錯人了，我不是李佳。”我憤恨地看著他，連唇都開始微微顫抖。
林源一的眼神裏滿是落寞，頭一寸一寸往下滑，最後在我頸上停下，嘴裏喃喃道：“是誰又有什麽關係。”在我來不及反應的時候，他忽然一口咬下去。
疼痛立刻襲來，我奮力掙開他的懷抱，揚手就給了他一個耳光。我的眼睛已經被淚水模糊了。
麵向牆壁站著的林源一一動不動。仿佛足足過了一個輪回那麽久，他才抬頭看著我，眼睛裏麵的光漸漸有了焦距，眸光定在我的臉上，說：“小薇，對不起，我……”
不去理會他的解釋，我狼狽地跑著離開。推開大門的一刹那，憤怒的情緒爆發出來，外麵的空氣隨之冷凝。
不知道跑了多遠，直到肚子開始抽痛起來，我才在一個小公園裏停了下來。我大口地喘著氣，這才發現自己的包還扔在桌遊室裏。我的身上沒有手機，也沒有錢。陌生的街道上靜得嚇人，孤獨無助的感覺一瞬間席卷了全身。我抱著膝蓋躲在公園的滑梯下麵，世界被縮小在一個狹小的範圍內，這樣子我才覺得自己是安全的。
也不知道過了過久，長時間保持著一個姿勢的我，腳也麻了。夜深人靜的小公園，空****的樓梯台階，我一直低著頭，耳朵裏隱隱傳來一陣腳步聲，開始很急而後漸漸變緩。
我慢慢抬起頭，最先看到的是一雙白色的球鞋。我眨了眨眼睛，沿著修長的腿往上看，隨著他慢慢移動的腳步，那張臉越來越清晰。
“你這樣子看上去真糟糕。”
我抬頭，月光下程真原本白皙的臉顯得更加蒼白。他看著我，沉默而專注。
我有一刻的錯覺，仿佛此時此刻，程真就是我唯一的、僅有的支柱。
他的出現，如同一道曙光，照進我陰霾的心裏。
程真靠近我，走到我的麵前，蹲下來，定定地看著我，我以為他會給我一個擁抱，可是，我等來的卻是一個巴掌。
臉上火辣辣地疼，我忍著眼淚朝他吼：“幹嗎打我！你有病呀！”
程真的目光死死地盯在我的脖子上，眼裏滿是憤怒與不甘：“林源一就那麽好，好到你願意拿自己去換！”
我難以置信地看著他，完全被他的氣勢鎮住了，強烈的羞恥感一瞬間襲來，我呆呆地說：“程真，你亂說什麽！”
他眯著眼睛，指著我脖子說：“這個紅色的印子是什麽？你知不知道自己幹了什麽？”
我順著他的目光摸了摸自己的脖子，頓時羞愧得想找個地洞鑽下去。
“不是你想的那樣，什麽事情都沒有，隻是林源一喝醉了，親了我。”我垂下頭，解釋說。
程真激動起來：“你還是不是女生，他要親你，你不知道反抗嗎？”
我耷拉著腦袋，癱坐在地上，一句話也說不出來，隻是低著頭，讓眼淚大滴大滴地掉下來。
“當時的情況我根本就沒有辦法控製，林源一喝醉了，他……他好像很難過，所以才……”
“我跟你說過離他遠點，為什麽不聽我的話？”程真一臉陰沉地看著我，臉色難看極了。
我艱難地睜開淚眼，在陌生的街頭，隻覺得心口痛得難以抵擋，忍不住悶哼一聲：“痛，好痛……”
我按住胸口的時候，程真臉色一變，緊張地抱住了我，低聲哄著：“怎麽了，怎麽了？哪裏不舒服？”他的手在我的背上輕拍起來。
“心口很痛，”我靠在程真懷裏，按著心髒喘息，“你明知道我不是那樣子的人，為什麽要那樣講我？”
程真歎了口氣，語氣緩和下來：“對不起，我剛剛太著急了，還以為你……”程真的聲音停了下來，心疼地摸摸我的頭，“小薇，你要知道，我很擔心你。”
程真的手輕柔地拂過我的後背。一瞬間，緊張的氣氛連同我的心一起逐漸平複下來。
“死小孩，隻會惹我生氣。”我瞪他。
程真無奈地搖頭：“緩過來就罵人，真不可愛！”
我輕哼了一聲，低頭說：“我也不知道為什麽，在你麵前我總是覺得很放鬆，但是有時候，又好像完全不像平時的自己。”
每次和程真在一起的時候，不管是我的行為還是心態，好像全都脫離了原有的軌道。
程真用深沉的目光看著我，反問：“為什麽？難道你不知道嗎？”
我撇過臉，避開他的目光，岔開話題問：“你是怎麽找到我的？”
“我打電話給你，是孫萌萌接的。她說你招呼也沒打，包也沒拿就回學校了。我想，你雖然腦子不怎麽好使，可是也不至於這麽冒失，八成是發生了什麽事情。所以，我就到附近來找找看。”
我抬頭看著他，下意識地說：“真是太丟臉了。我就像一隻被人遺棄的小狗，淚眼汪汪的被你找到了。”
程真雙眸裏再度閃現的光芒，如同此時天空中的星辰一樣耀眼。可是他的嘴上卻不饒人地講：“還好意思說！我沒有警告過你，要離林源一遠一點嗎？”
我立即反駁：“我從來就沒有離他近過，這次真的隻是一個意外。”
程真瞪了我一眼，沒好氣地說：“有那麽多慘痛的教訓你還學不乖？聽我的話，不要再和他糾纏了。”
我張了張嘴，最後還是把反駁的話吞回肚子裏，拉著他伸過來的手，順勢站起身。
他看了看手表說：“學校應該還沒有關門，我送你回去。”
我們兩個人走在被銀灰色的月光鋪滿的街道上。十月的天氣淡淡的涼，空氣中有一股揮之不去的餘甜。一陣陣的暖意直闖心底，慢慢地融到周身。
我說：“程真，謝謝你。”
謝謝你，每次都在我最孤獨無助的時候出現。
程真用迷人的眼睛深深地看著我，說：“傻瓜。”
月光下程真微笑回頭的樣子，像糖，甜到我的心底。
經過了一個這麽不平靜的夜晚，我竟然很快就睡著了。第二天早上，我極為困難地從**爬起來。對著鏡子，看到脖子上淺淺的咬痕，想起昨天晚上情緒有些失控的林源一，臉立馬就紅了。我捧起冷水拚命往臉上潑，終於完全清醒了過來。
等我洗漱完畢，到食堂去的時候，柳婷已經幫我打好了早餐，占到了座位。
“這邊，這邊。”柳婷站在食堂門口，朝東張西望的我招手。
我剛坐下，柳婷就探究地看著我，問：“小薇，你昨天晚上和林源一出去喝酒了？”
我吃了一口麵，太陽穴抽痛了一下，馬上搖頭：“瞎說，我是好學生，隻喝飲料。”
柳婷“切”了一聲，不滿地說：“別裝傻！誰管你們喝什麽。我是問你，你真的和林源一出去了？”
昨晚發生的一幕幕尷尬的情景似乎還在眼前，我不想多談，隻是默默地吃著麵，隨口答應了一聲：“嗯。”
“其實，林源一挺不錯的，長得帥也細心，就是名聲不太好。”柳婷歎息了一聲，把一碗稀飯推到我麵前說，“給，這是你男朋友讓我給你的。”
我驚訝地問：“男朋友？你說誰？”
柳婷用一臉“你根本就是明知故問”的表情說：“林源一。”
我瞪大了眼睛，難以置信地看著柳婷。這不可能，我明明什麽都沒有承認過，怎麽會變成林源一的女朋友？
片刻之後，我低下頭，反駁說：“不不不，一定是什麽地方搞錯了，我不是他的女朋友，我隻是幫他氣前女友，都是演給別人看的。”
柳婷用一臉“服了你”的表情說：“這次你真是太亂來了，現在就算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今天早上整個年級都在傳，你是林源一的新歡。”
我看著桌子上慢慢冷卻的稀飯呆了許久，半晌後才起身離開。我下意識地伸手摸了摸脖子上的創可貼，心裏開始懊悔，我為什麽不聽程真的話呢？
有些事情，雖然我們刻意去回避，卻阻止不了它的發生。
盡管我已經盡可能地避開和林源一碰麵，可是在校門口的時候我還是被他堵住了。
“小薇，我是來為昨晚的事情道歉的，對不起。”林源一擔憂地觀察著我的反應，眼裏閃過歉意，看得出，這是他發自真心的道歉。
我點頭說：“嗯，我知道了。”走道上來來往往都是人，我閃身準備走。
“昨天晚上我說的話……”
“那件事不要再提了。”林源一的話還沒講完就被我打斷。我深深呼了口氣，神色緩和了些說，“昨天晚上的事就當是一個惡作劇。說起來，我之前也對你做過惡作劇。現在算是扯平好了，再見。”
每年的秋末和初冬，季節交替的時候，學校都會舉辦一年一屆的校運會。
自從上個禮拜班主任宣布說“因為我們班的女生人數比較少，所以每個女生至少要報一個項目”，我就覺得猶如世界末日即將來臨一般。
報名快結束的時候，我還在暗自慶幸逃過一劫，沒想到下午才進教室就被班長抓住，問：“李薇，隻有你還沒有報任何項目，隻剩下800米長跑和200米跨欄的名額，你選什麽啊？”
秋末的寒風透過敞開的窗戶“呼呼”地往教室裏麵灌進來，我徹底絕望了。無論選哪個結果都是死路一條，隻是死法和過程不一樣。我為難地問班長：“可不可以不參加？”我想解釋說我的心髒不是很好，可是還沒等我開口，閑言碎語就響起來了。
“班級活動，憑什麽她一個人搞特殊，可以不參加？”
“人家可是林源一的女朋友，當然有資本搞特殊啊。”
“你還不知道嗎？早上隔壁班有同學親耳聽見她在校門口拒絕了林源一。”
“什麽！這麽傲氣呀！”
“喂，小點聲音……”
幾個女生在我的背後交頭接耳，刺耳的話全都清晰地落進我的耳朵裏。
心裏有些氣不過，我一咬牙就對班長說：“幫我報800米好了，我一定會跑完的。”
逞強的話說起來痛快，可是當我站秋風瑟瑟的操場上時，頓時整個人就如同打過霜的茄子，蔫得厲害。
廣播裏麵正在播出通知：“參加女子800米跑的同學請立刻前往檢錄處。”
我有氣無力地站在一堆摩拳擦掌的女生裏麵，在心裏哀號：“麵子頂個屁用啊，現在誰能幫我取消這個800米的比賽，就算說我是狐狸精，我也認了。”
“李薇。”林源一穿著運動服站在操場上衝我揮手。
那不就是罪魁禍首嗎？還沒等我答話，檢錄處的老師已經開始報號碼。我一緊張，就沒心思去管林源一了，我指著自己背後貼著的號碼牌，示意他我馬上就要比賽了。
站在紅色的塑膠跑道上，聽到槍聲一響，我隻好無奈地咬牙跟隨著大部隊跑起來。
才剛跑了一圈，我就明顯感覺到體力不支，心髒隱隱開始抽痛。我看了一眼前麵，大部隊已經離我越來越遠。心跳的聲音震得我頭暈，我大口大口地呼氣吸氣。
我的意識開始模糊，遠遠地聽到看台上有人大喊一聲：“李薇，加油！”
我喘著氣，渙散的意識也恢複了一點，不經意地看過去，喊加油的人居然是林源一。
林源一撥開了人群，跨過圍著跑道的欄杆，來到跑道內圈，隨著我一邊跑一邊問：“你的臉色這麽白，是不是低血糖？要不還是放棄吧？”
我才不要放棄，不想被人說搞特殊，都到這個份上了，就算是賭氣也要堅持下去。我扭頭，盡管喘息聲不斷，可是目光卻異常堅定，我說：“不要，我可以跑完。”
林源一愣了一下，眼眸一動不動地看著我，眼神清澈動人。陽光直直地灑下來，落在他的臉上，眉眼彎彎，黑亮璀璨的眼瞳，線條優美的英俊麵容上落下幾滴晶瑩的汗珠，灼灼閃耀。他拉了一把我的手臂說：“這麽有幹勁呀，好像連我都開始熱血沸騰了，我陪你一起跑吧。”
我隻覺得臉上熱辣辣的，腿下直發軟，木訥地問：“這算不算犯規？”
林源一笑得明媚而耀眼，解釋說：“我隻是在內圈陪著你跑，不拉你也不帶你，不算作弊。你隻要往前看，朝著終點的方向，衝過去！”
心跳又一次加速，然而這一次不是因為跑步，而是因為眼前這個男生柔柔的話語和溫暖人心的笑容。
我順著林源一指的方向看過去，800米的終點就在眼前。
“李薇，衝吧！”
我扭頭看了眼林源一，拚命擠出個笑臉，身體裏好像灌進來一股衝勁。到了最後半圈，我使出了吃奶的勁向前跑去！
雙腿交叉奔跑的動作好像已經不受大腦控製了，我的心裏感到前所未有的平靜。我一門心思地想要堅持到底，不僅僅是為了衝到終點，也是為了戰勝心裏那個弱小的自己，變得不再懦弱。
快了，快了，越來越近，越來越近了！
這個時候我已經加快了速度，馬上就要衝刺，林源一在我耳邊大聲喊著“加油”。
我大口喘著氣，連視線都開始模糊了。世界忽然安靜下來，腦子裏閃過很多事，和林源一的相遇，陰差陽錯成了他的“女朋友”，以及在桌遊俱樂部大堂裏的那個炙熱的強吻。
在這至關重要的時刻，空中突然飛過來一個空的水瓶，從我的眼前劃過，掉落在塑膠跑道上。
我避閃不及，正好一腳踏上去，然後，我很沒有形象地摔倒了。
比賽就此結束，我也為此負了傷，腳似乎是扭到了。柳婷扶著我一瘸一瘸地走著，膝蓋上手臂上，到處都是黑色的塵土，混著擦傷，看上去觸目驚心。
有老師和同學朝我跑過來，我被人送到了校醫務室。
校醫幫我處理了身體上的傷口，看著我問：“你臉色怎麽這麽白，身上還很燙。”量了體溫，簡單檢查了下，校醫取下眼鏡說：“有點發低燒，心率很不正常，是不是有什麽遺傳病？”
我低下頭，輕聲說：“嗯，心髒不是很好。”
校醫一愣，搖頭說：“真是胡鬧呀，既然知道自己心髒不好，還跑什麽800米，真是不要命了。”
外麵有人喊：“操場上有人受傷了，王老師你能不能去看看？”校醫應了聲，取了急救箱，回頭對我說：“現在沒什麽大問題，不過掛完點滴，你最好還是去大醫院檢查一下。我先出去一下，馬上就回來，你在這裏好好休息。”
我感激地說：“謝謝老師。”
歎了口氣，校醫搖頭說：“還好沒出什麽事，以後不要再做這種事情了。”
我咧了咧嘴，勉強笑了一下說：“下次不會了。”
等校醫走出去，我才注意到倚靠在門口的林源一。在我驚愕的目光下，他若無其事地走進來，在我麵前停下，搬了張凳子反過來抱著椅背坐下。
他神情嚴肅地問：“你心髒不好？”
我點頭：“嗯。”
“那為什麽要參加800米？”
我抬頭看著他。運動之後，他的臉頰上浮起兩抹健康的紅暈，額頭上的劉海也柔順地垂落下來，迎著從窗口吹來的微風輕柔地飄動著……該怎麽說呢？難道告訴他，我是因為他的緣故才賭氣參加比賽的？
“因為是集體活動，我不想讓自己顯得不合群。”我隻能這麽解釋。
林源一有些失神地看著我，很久才說：“你可以解釋一下自己的情況，老師不會不理解的吧。”
“算了，反正也沒出什麽事。”
燦爛的陽光，隨風落下的樹葉。情緒微妙地轉變，總叫人猝不及防。
突然，我的手機震動起來，緩解了我的尷尬。剛接起來，電話裏程真火暴的聲音就傳了出來：“李薇，你是不是腦子有病！明知道自己的心髒不好，還去跑800米！”
我把手機拿遠一點，歎了口氣：“柳婷這麽快就跟你講了？”
程真理都不理我，冷聲問：“你現在在哪裏？”
我知道是蒙混不過去了，懦懦地說：“醫務室。”
“又是你弟弟？”林源一看著我問。
“嗯，”我歪著頭想了一下，又看看林源一說，“其實，柳婷才是他的正牌表姐，我也不知道，對他而言，我算不算是一個姐姐……”
飄落的梧桐樹葉靜靜地躺在地上，有人經過，踩在這些發黃的風幹的葉子上，發出清脆的碎裂聲。冬天的氣息已經越來越濃厚。
校園的廣播裏播報著運動場上的賽況，此起彼伏的加油聲莫名其妙地撥動著我的心弦。
點滴快打完的時候，校醫回來幫我拔了針。他開了些藥給我，交代了幾句又折身回了運動場。
“你不回去比賽嗎？”我把視線從窗外收回來，望著坐在我對麵的林源一問。
林源一表情輕鬆地說：“我參加的項目在下午，現在閑得很。”
林源一托著下巴，眯著眼睛，饒有興致地與我對視，我慌亂地轉頭，看向窗外。
鋪滿落葉的林蔭道上，走過來一個修長的人影，伴著陽光，我看清楚那個人是程真。
他突然停下來，低頭向路過的女生問了些什麽，女生一臉驚豔的樣子，往醫務室這邊指了指。
程真的身影修長挺拔，舉手投足之中，散發著自信和優雅的氣質。我的心撲通撲通地亂跳了幾下，掀起一陣波瀾。一時間，我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追隨著他的身影。
一個星期不見程真，我突然覺得竟然有些想念。當他一步步地走過來，我的心情有些惴惴不安，但更多的是期待。我想見他？這樣的念頭在我的腦海裏一閃而過。
我低下頭，不敢再看，我害怕這樣慌亂的心思被別人發現。
程真進來的時候，我正低著頭。林源一看到程真，走過去笑了笑，說：“程真，我們又見麵了。”說完，他伸出了手。
程真皺著眉看我，又看看林源一伸出的手，禮貌性地和他握了一下，不熱情也不冷淡，隻是平靜地說：“謝謝你送我姐來醫務室。”
我聽到他故意生分地叫我“姐”，心裏立馬涼了半截，飛快地抬頭，看見他把手插在口袋裏朝我走過來，先是蹲下來仔細檢查了一遍我的傷口，然後站起來捏住我的半邊臉，皺了眉頭，問道：“痛不痛？”
“痛！被你捏得痛死了！”我不滿地喊。
程真這才鬆手。我揉著臉抬頭，看著他黝黑的眸子。
他咧嘴笑了笑，似乎是鬆了口氣說：“還好，沒事。”
程真忽然轉頭問林源一說：“校醫有說過，需要去大醫院檢查嗎？”
林源一呆了一下，看到程真認真的臉，才反應過來，說：“嗯，好像是說過。”
我急忙搖頭：“那多麻煩，都打了針了，我不想去醫院。”我心裏那叫一個煩啊。
程真挑了挑眉說：“李薇，我再問你一次，跟不跟我去醫院？”
程真翻開手機就開始撥號碼，我緊張地問：“你打電話給誰？”
程真是什麽人？是最了解我軟肋的人！他眯著眼睛說：“我打電話給我爸，讓他帶你去。”
和程叔叔去醫院？還是和程真去醫院？我立馬做出了決定，飛快地回答：“去，去！我和你去！”說完，我自己都想抽自己，真是敬酒不吃吃罰酒。
“很好。”程真拉住我的手腕就往外麵走，可林源一搶先一步攔在我的麵前。
一瞬間，我可以預料到即將來臨的一場暴風雨。
站在我麵前的林源一斜了斜嘴角，輕吐出幾個字：“小薇，我也可以陪你去醫院的。”
我抬起頭，靜靜地仰視著麵前的男生。
“讓開！你有什麽資格說這些話。”此刻，程真的那雙漂亮的眼睛裏翻騰著怒火。
就在程真牽著我的手和林源一擦肩而過的時候，我聽見林源一喊了句：“小薇。”
我頓住了腳步，心跳得飛快。林源一，他到底想幹什麽？
林源一在我的耳邊說：“小薇，如果我說，我喜歡上你了，你願不願意認真考慮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