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如果他是你的弟弟,那我真是想不通,他為什麽要講這些話。”林源一迷惑地說。

“沒什麽,他隻是在和你開玩笑。”我瞪著林源一,感受到自己心髒劇烈地跳動。

“哦……”林源一的眼睛裏閃過了然,嘴角卻浮現出一絲嘲諷。他的眼睛上蒙上了一層淡淡的光影,讓漆黑的眸子顯得更加深沉了。

一陣微風吹拂著樹葉,發出“沙沙”的聲響。

初秋的涼風伴隨著林源一的嗓音一起飄過來:“好吧,隻要他不是你男朋友,那就是說,我還有機會。”

“什麽?”我低聲叫了出來,手按著太陽穴,強忍著頭暈,腦子裏猶如塞進了一團亂麻。

林源一眼光灼灼地望著我,說:“難道你討厭我?”

這種話未免也問得太……直白了。

林源一觀察著我的反應,他的目光太銳利,我不禁微微怔住。

“不是,”我擺了擺手說,“隻是對我來說,你還是陌生人。”沒有任何遮掩,我直截了當地回答。

林源一的眼裏閃過一絲詫異,大概沒有哪個女生曾經這樣幹脆地拒絕過他。他欲言又止地僵立了一陣子,沒有再繼續那個話題。他又朝程真那邊看了看,才開口說:“算了,你先去看看你弟弟吧,他剛剛在比賽的時候好像扭傷了腳。”

我聞言一愣,朝球場那邊張望過去。遠處的程真蹲在地上,眉毛微蹙,臉色有些發白,身邊圍著幾個隊友。

我的雙手握緊,指尖涼涼的,不自覺地開口問:“怎麽會扭到了呢?剛剛不是還好好的嗎?”

“他的技術很好,速度也很快,就是太急了。”林源一眼睛裏的讚賞不是假裝出來的。

“我知道了。”退到一個安全的距離,我回頭說,“還有,謝謝你的創可貼。”

林源一笑了笑,瀟灑地揮了揮手說:“不客氣。”

看著林源一含笑的眸子,我忽然有種溫暖的感覺,這種感覺讓人很舒服。一下子,我好像有點明白為什麽那麽多女生很迷他。

“小一。”從小賣部裏麵走過來幾個女生喊了他一聲。

看得出來他的女生緣相當好。趁著他和那些女生說話的間隙,我轉身走掉。

這樣受女生們歡迎的男生,還是不要招惹比較好,我在心裏更加肯定了自己的想法。撥開了人群,我朝著程真走過去。

隊友正在問他:“程真,最後一個球那麽危險,幹嗎非要去救?這隻是一場友誼賽,何必冒險呢,還是去趟醫院吧。”

程真隻是笑著說:“沒那麽嚴重。”他坐在地上抿著嘴唇,額頭上掛著幾滴剔透的汗珠,略顯蒼白的臉色襯著他的眉目,顯得清俊出塵。

“別耍帥了,去醫院吧。”我歎了口氣,走到程真身邊問,“你今天幹嗎這麽拚命?”

我承認自己也很幼稚,明知道他對林源一講的那些話絕對不可能是因為喜歡我,卻還是忍不住去套他的話。

他的隊友們好奇地看著我,問:“程真,這是你的女朋友嗎?”

程真看了我一眼,挑起眉梢,把目光移開說:“開玩笑,我的女朋友怎麽會這麽老。”

心裏隱隱劃過一陣刺痛感,仿佛有根刺紮向我的心頭,一下一下地生疼。

一中籃球隊的隊長用一瓶礦泉水敲在程真的頭上,笑罵道:“怎麽說話的,你小子今天吃錯藥啦?”隊長轉頭又對我笑了笑,解釋說,“你別生氣,程真平時不是這樣的。”

程真撿起落在身邊的球,用手指轉了一下,露出一副漫不經心的表情。

我怔怔地看著在他手裏飛快旋轉的球,微微點了下頭。喉嚨裏有些堵,我哽咽了一下說:“我明白。”很早之前我就明白了,他就是喜歡針對我。

想了想,我才緩緩開口說:“我,算是他的姐姐吧……”

我曾經住在他們家,我們在一起相處了兩年,我又比程真的年紀大,我們相互討厭卻又在無形中彼此影響。

“我送他到我們學校的醫務室看看吧。”說完,我飛快地看了一眼程真。程真的臉上閃過一絲不自然的神色,伸手指了指不遠處的凳子說:“你去幫我把包清好,拿過來。”

“哦。”我答應了一聲,過去幫他整理背包。

隊長看了一下程真的腳踝說:“都腫起來了,聽你姐的話,去醫務室吧。”

程真沒有再逞強,慢悠悠地站起來,我趕緊扶著他。程真走路一瘸一拐的,看來扭得不輕。

我抬起頭想看看他的表情,卻又不自覺地避開他的視線。反複幾次之後,我隻好垂下眼簾,把視線停留在他的臂彎上,輕聲問:“為什麽要對林源一講那些話?”

程真看了看我,咬牙說:“你知道了?”

我皺著眉毛,語氣加重了一點,問:“為什麽要講那些話?”

“沒什麽,就是看他不順眼。”程真的眼神有些閃爍。

我驚訝地抬頭。程真語調冰涼地又補充了一句:“離林源一遠點,那種人你惹不起的。”

早就知道程真不可能是因為喜歡我才說那些話的,隻不過當我從他嘴裏聽到這個答案的時候,心裏還是沒來由地感到一陣失落。

我嘴硬地說:“你管得也太多了吧。”

程真一臉嚴肅地問我:“你喜歡林源一?”

我的心突地一跳,不禁對他怒目而視:“死小孩,不要亂說!”

“李薇,你這是早戀。”不等我發飆,程真就下了結論,“你才十 七歲,隻比我大那麽一點兒,我不能眼看著你現在犯錯,還視而不見。”

我又羞又怒,一把往程真的手臂上掐下去。程真“啊”的一聲叫出來,沒好氣地說:“你幹嗎?我可是傷員!”

他一邊躲開我的“攻擊”,一邊繼續說:“那個林源一,一看就不是什麽好人,花花腸子多著呢,你跟他在一起……哎呀,跟你說了不要掐了,痛死了。他擺明了對你心懷不軌……”程真左右閃躲,嘴裏還不停地碎碎念。

“早戀又怎麽樣,關你什麽事!”我懶得跟他計較,隨他去胡說八道,賭氣般地瞪著他。

程真低垂著頭,用低沉的聲音說:“是不關我什麽事,但是你如果被這樣的人耍了,那就丟臉了。”

這句話對我來說,簡直就是詛咒。那一刻,我對眼前的程真厭惡到了極點。我怎麽會被他之前一時的溫柔所迷惑,甚至還自以為是地認為,他對林源一說那些話是因為對我有好感。

我憤恨不已,又無地自容。真想馬上把他一個人扔在這裏,可是看著他高高腫起的腳踝,我又有些不忍心,沒好氣地問:“你表姐呢?”

程真看了下四周說:“哦,我讓她去買水了。”

之後,我們倆並肩走向學校的醫務室,誰都沒有說話。

校醫給程真做了簡單的處理。我站在門口給柳婷打電話。電話剛接通,柳婷就興奮地說:“小薇,你猜剛剛發生了什麽事情?”

我一愣,問:“什麽啊?”

“我不是去買水嗎?回來發現程真那小子不見了,我就問他們隊長程真去哪裏了,結果也不知道誰不長眼睛,把球投到我這邊來,程真的隊長一伸手就幫我擋住了飛過來的籃球,簡直帥呆了!他剛才還問了我電話號碼和QQ號呢。對了,程真是跟你在一起吧?”

我望了一眼從醫務室出來的程真,點頭說:“對。他扭了腳,我送他到醫務室了,你過來帶他回去吧。”

掛了電話,我衝程真說:“等下你表姐過來接你。”

“你不就是我姐嗎?”這小子和以前一樣,專會惹我生氣,他繼續調侃說,“七年不見,你的腦子怎麽好像更加退化了?”

“你……”我深吸了一口氣,強壓下心裏的怒氣,“我懶得和你這種小屁孩吵架,幼稚。”

“是啊,我幼稚,”他的眼睛盯著外麵迎風擺動的梧桐樹葉,說,“不過,和你比起來,我就差遠了。”

怒氣在一瞬間熄滅。我突然想到,在程真的麵前,我的確是既幼稚又懦弱的人,這樣的我,連自己都覺得好討厭。

想到這兒,我隻能靜靜地站在那裏,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麵對我就這麽難嗎?”我聽見程真的聲音低啞而消沉,他好像還想說什麽,卻被匆匆趕過來的柳婷打斷。

柳婷走到我們麵前,看了眼程真腫起的腳踝,驚訝地問:“程真,你的腳怎麽成這樣了?”

程真指了指我說:“托某個笨蛋的福。”

柳婷上前一步,戳了下程真的後背說:“關小薇什麽事情,倒是你,打個球,有必要那麽拚命嗎?”

我重重地點了點頭,表現出很大方的樣子說:“沒關係,童言無忌。”我雙手搭在柳婷肩上,看著程真,故意笑得很燦爛地說,“辛苦你帶他回去了。”

程真的表情冷得可以掉渣了,我卻心情大好地拍了拍柳婷的肩膀說:“現在這個時間不好攔車,我先幫你們到校門口去攔車。”

柳婷點點頭,突然想起什麽,叫住我:“小薇,這個禮拜六是中秋節,姑姑說讓你去家裏吃飯,順便住兩天。”

我有些意外,想了想,實在是沒有理由拒絕,隻好點頭答應下來:“嗯,好的。”

程真站在我的對麵,靜靜地看著我,一動不動,漂亮而清冷的臉又讓我產生了錯覺。

忽然,他說:“謝謝你了,小薇姐姐。”

我一愣,努力表現出不在意的模樣,笑了笑說:“不用謝。”

掛在我臉上牽強的笑容,在轉身的一瞬間再也撐不下去了。

是的,我覺得相當沮喪。程真的冷漠和警告讓我覺得很失落。他為什麽要對林源一講那些話?為什麽又要對我冷嘲熱諷,還不鹹不淡地叫我“小薇姐姐”?我真是越來越搞不懂他心裏的想法。

所有的情緒無處宣泄,最後全部化為一聲歎息。七年過去了,他還是和以前一樣喜歡欺負我呢。

校園的廣播裏流淌出緩緩的音樂聲,漸漸充盈了整個校園。我定了定心神,跟隨著節拍哼唱起來。

“秋天別來,秋天別來,我還沒忘了你……”

走在校園裏,道路兩旁的法國梧桐的葉子已經發黃。風一吹,梧桐樹的葉子紛紛下落,像金色的蝴蝶在空中翩翩起舞。

這真是一首適合在秋天時節唱的歌,我想。

有些人曾經出現在我們生命當中,留下過痕跡,隻是我們自己都不清楚,為什麽這些痕跡會這麽深……今年的秋天特別反常,穿著短袖待在寢室裏還有些熱。爸爸打電話過來說:“小薇呀,有沒有收到我寄出去的月餅?”

“收到了,昨天就收到了。”我用肩膀夾著電話,手裏挑了幾件衣服往包裏麵塞。

爸爸還在電話那頭絮絮叨叨地講:“今年中秋節工程部要忙著趕工,我實在是走不開。”

“知道了,知道了,你哪次不忙,我都習慣了。”

電話裏麵,爸爸帶著歉意說:“對不起,小薇。”

我手裏的動作因為這聲道歉停滯了一下,然後說:“爸,今年也不是隻有我一個人過節呀。”

掛了電話,我提著整理好的背包,帶著爸爸寄過來的月餅,準備出門。本來我是想上午就和柳婷一起去程家的,可是自從上次的籃球比賽之後,柳婷和程真他們學校的籃球隊隊長居然熟悉起來,而且最近打得十分火熱。這不,一大早的就跑去見麵了。為了成全柳婷,我們就約好中午再一起出發。

頂著大太陽,我走出了學校,意外地看見程真站在門口。他一臉猶豫地看著手上的手機,看了好久才掀開了上麵的滑蓋。剛按下一個號碼,他想了想,又改了主意,迅速關上手機。我站在一邊好奇地看著程真,隻見他煩躁地抓了一下頭發,最後還是掀開了手機,在上麵按著一串號碼,這一次一點猶豫都沒有。

下一秒,我口袋裏的手機突然響起,我驚訝地拿出來一看,果然是程真。

他也聽到了聲音,轉過頭看到我,反應很快地掛斷電話,朝我走過來。

走到跟前,我問他:“你怎麽在這裏,柳婷呢?”

“她說有事不來了,讓我過來幫你拿東西。”

“哦。”

我們站在人來人往的校門口,英俊帥氣的程真很快就引起了女生們的注意。

程真的眼睛長得很好看,笑起來十分明媚。他的話不算多,但是像他這種聰明的男孩子,不用多說什麽,身上就會自然而然地散發出一種自信的魅力。

中午的太陽有些刺眼,我有些不適應,眯了眯眼睛。程真就站在離我不遠的地方,頎長挺直的背影,惹人注目。

程真看著我手裏的大背包和袋子,皺眉說道:“不就是住兩天,怎麽帶這麽多東西?”

我撇撇嘴說:“都是要用的,你管這麽多幹什麽,又沒讓你拿。”

程真看了我一眼,扭頭說:“我有說要幫你拿嗎?我上次扭到腳還沒好呢。我隻是來給你這個路癡帶路的。”說完,他就毫不猶豫地徑直往前走。

“我才不是路癡!”我辯解著。

程真回頭看著我,嘴角斜了斜:“哦,是嗎?上次是誰坐車坐過站了?”

“上次是因為睡著了。”我解釋著,拿紙出來擦了一下汗,心裏埋怨他怎麽真的忍心讓我一個人提這麽多東西。

我瞪了一眼程真,背著背包,提著袋子往車站走去。學校的地勢很高,出校門的路是一段不算陡,但很長的斜坡。我一手提著一個袋子,跟在閑庭信步的某人身後,步履不穩,揮汗如雨。我又開始在心裏埋怨著柳婷,自己出去逍遙快活就算了,還讓這個沒有同情心的傷殘人士過來跟我鬥氣。

終於,在我累得氣喘籲籲的時候,程真轉身,微笑著說:“如果你來求我,我就大發慈悲,幫你拿點東西。”

我拿眼睛使勁瞪他:“不用你假裝好心!”

程真一點都不把我的“眼神攻擊”當回事,他指著前麵站滿人的公交車站,說:“你看前麵沒有多遠了。你隻要抱著兩個袋子衝過去,再擠上車就勝利了,加油!”諷刺完,他還不忘記拍拍我的肩膀。

我已經沒力氣跟他吵架了,恨不得把爸爸要我帶的那些家鄉特產統統扔在路邊。本來就是帶給他們家的禮物,他竟然還不幫我提。我想起來就氣,朝著袋子踢了兩腳。

程真輕笑著,順手幫我拎起袋子,搖頭說:“笨蛋,女生要在適當的時候示弱,那樣男生才會心甘情願地被使喚來使喚去。”

我微微怔住,脫口而出:“你也願意被人使喚?”

程真的笑容突然滯住,眼神飄忽地望向別處,他的耳根居然有些微微發紅。他握著袋子的手緊了緊,伸手在路邊攔下一輛的士,回頭對我說:“哪那麽多廢話。上車吧,你難道真想提著這些東西去擠公共汽車?”

那一瞬間,程真此時的臉居然和他兒時的樣子重合起來。

如果說,兒時的小打小鬧隻是兩個小孩子的遊戲,現在七年過去了,他擁有了自己的一片天地,現在的他對我究竟是怎樣的感覺呢?我在心裏尋思著。

“到了,你怎麽總是發呆。”等我反應過來的時候,的士已經停在那幢白色的別墅前,程真不耐煩地催促著,“動作快點,我都要餓死了。”說完,他已經幫我打開了車門。

跟著程真一起進去。餐廳裏,桌子上已經擺滿了菜。程真放了東西就吃飯,方阿姨從樓上下來正好看到我。

看著我她猶豫了一會兒,才不確定地低聲喊道:“小薇?”。

我的心裏泛起一陣緊張的感覺,輕聲回應:“方阿姨。”

方阿姨點頭,聲音有些不自然:“這幾年還好嗎?”

“挺好的。”我抬眼,對上方阿姨的眼睛,正想著該說些什麽,恰好程叔叔從外麵回來。

我站起來,喊了一聲:“程叔叔好。”

程叔叔心情大好地說:“小薇呀,哈哈,真是越大越漂亮啦!”

方阿姨主動走過去,接過程叔叔手裏的公文包,一臉溫和地說:“好了,好了,不要在飯桌上敘舊了,先吃飯吧。”

“對,對,先吃飯。哈哈,小薇別客氣,就當這兒是自己家好了。”程叔叔示意我快坐下。

這麽多人其樂融融地在一起吃飯,我突然覺得心裏很溫暖。

吃過飯,方阿姨約了人出去打麻將,走的時候將我領到一間房間裏,問:“小薇,累不累?房間已經叫人打掃了,如果還缺什麽就直接跟我講。”

我點頭,對正要離開的方阿姨說:“謝謝方阿姨。”

方阿姨回過頭來,看了看我“嗯”了一聲,說:“不要見外,就當這裏是自己家。”

我笑著應了聲,看著房門被慢慢闔上。我抬眼看了一眼房間,雪白的牆壁,原木地板,冷色調的燈光讓人覺得有些清冷。我坐在床邊上,環視空****的房間,是全然陌生的氣息。

洗漱完畢,我在整理好的客房的**躺下,床邊溫和的燈光照過來,心是寧靜的。枕邊,手機突然泛起了白光,拚命地震動起來。

看著那一串陌生的號碼,我疑惑地接起了電話:“喂?”

“是我,林源一。”低沉的聲音在安靜的房間裏響起。

愣了半分鍾,我才開口:“你……你怎麽會知道我的號碼?”

“我在我一個朋友的通訊錄裏看到你的名字,”他頓了頓,“本來隻是想試試看,沒想到真的是你。”

聽到林源一講出那個朋友的名字,我驚訝地講:“她是我的小學同學,後來我轉學了,聯係就少了。沒想到這麽巧,你們也認識。”

林源一笑著說:“世界真小呢。”

八竿子打不著的兩個人居然有了交集,我點頭感歎:“是啊,真的很小呢。”

因為認識同一個朋友,兩個人的關係有了交集,我們之間說話的氣氛也變得輕鬆起來。

“李薇,你睡了沒有呀?”門口突然響起程真的聲音。

剛剛輕鬆的氣氛頓時又緊張起來。電話那邊,林源一停頓了一下,小心翼翼地問:“我是不是打擾你休息了?”

“沒有,是我弟弟在發神經。不聊了,再見。”不等林源一再講話,我就尷尬地掛斷了電話。

程真在門外捶門喊:“我聽到你的聲音了,你還沒睡對吧?”

我氣鼓鼓地衝過去,拉開門說:“喊什麽喊!”

程真探頭往裏麵看了一眼,咧著嘴笑起來:“看你精神這麽好,不如陪我玩兩盤遊戲。”

“不玩,要玩你自己回房間玩去。”還沒等我關上門,他就一手按住房門,快速閃進房裏,不客氣地往電腦前一坐,興衝衝地對我說:“我媽把我的電腦沒收了,我說放哪裏去了,原來是鎖在客房裏了。李薇,要不要我教你啊?”他轉頭,一副嬉皮笑臉的樣子說,“就玩半個小時,我媽不會發現的,要不我拿掌上遊戲機和你換?”

不管程真再怎麽強勢,到底還是個愛玩的孩子,我歎了口氣說:“不準玩得太晚,不然我告訴方阿姨。”

程真含糊地答應了一聲,視線很快就被電腦吸引住了。他抱著一個米色的抱枕,下巴埋進抱枕裏。精致的臉部輪廓,卷曲的睫毛,一雙如黑寶石般的眼眸,仿佛有一種將人吸進去的魔力。

房間裏安靜得隻剩下鍵盤敲擊的聲音。在我毫無防備的情況下,程真頭也不回地突然問:“你剛剛是在跟誰講電話?”

我一愣,有些茫然地說:“哦,一個朋友。”

他手上的動作沒有停,繼續問:“男的?”

我睜開眼睛,抱著抱枕靠在床邊,含糊地說:“嗯……你說巧不巧,他居然認識我以前的小學同學……你也認識的,小時候我真正的朋友不多……對了,你這個死小孩,管這麽多幹嗎?”

我不知道自己為什麽要解釋這麽多,突然停下來之後,房間裏麵一陣沉默。程真把鍵盤抽屜一推,走到我麵前,看著我,沒有說話。我從沒見過程真的眼睛裏出現過這樣複雜的眼神。

很久,程真才緩和下來,說:“李薇,你怎麽老是跟一些亂七八糟的人攪在一起,以前的教訓還不夠嗎?哪些人把你當朋友,哪些人是在拿你開心,你分不出來嗎?”

我失了一會神,才低頭說:“我知道,以前是我自己交友不慎,但是難道因為這樣,我就再也不相信別人了?”我的聲音微微有些顫抖。

程真直直地看著我說:“別人我不敢說,但是你最近認識的林源一,他可是出了名的花花公子……”

我看著程真灼熱的眼神,有些招架不住,仿佛自己真的做了什麽難以啟齒的事情,連忙製止他繼續往下說:“我和他一點關係都沒有。好了,好了,程真,我要睡覺了,你也快回房間睡覺。”說完,我匆匆把他推出了房間。

我抵擋不了這樣的程真,那種霸道的口氣,就和小時候一模一樣。我不禁懊惱,自己究竟是怎麽了,連心都好像被他牽動起來。

直到第二天上午,柳婷才從學校回來。她平躺在大廳沙發上,抱著枕頭歎氣。我在她身邊坐下來,問:“你昨天怎麽沒有回來呀?”

柳婷瞥了我一眼,說:“昨天下午我一回到寢室,就被班主任逮住,去出什麽校報,倒黴死了。”

我“切”了一聲說:“少來,看你一臉春風得意的樣子,趕快從實招來,是不是交男朋友了?”

柳婷紅著臉,嘀咕著:“還不算吧,人家還沒開口呢,那就隻是朋友唄!”很少見她這麽害羞,我故意打趣她:“是誰讓我們家柳大小姐芳心大動呀?”

柳婷假裝生氣:“明知故問!就是程真他們球隊的隊長,你見過的,什麽時候一起出去玩一下。”

那個外表看起來酷酷的籃球帥哥,確實是柳婷喜歡的類型,我嘖嘖搖頭感歎:“哎喲,我們家婷婷長大了,有男朋友了,隻剩下我孤家寡人沒有人要!”

柳婷一巴掌打過來:“少惡心!”

兩個人嬉笑打鬧了一陣,柳婷從沙發上坐起來講:“說正經的,一中那邊新開了一家遊泳館,聽說他們學校籃球隊的教練跟那個老板很熟,弄了十幾張贈券,他們球隊每人分了兩張,隊長叫我去,你要不要一起來呀?”

“不去,我都不會遊泳。”

“去吧,就當是陪我。”

“你們就兩張券,難道我自費去呀?”我用力掰開她按在我肩膀上的魔爪。

柳婷剛準備開口,程真就從樓上下來,一副懶洋洋的樣子說:“你們說新開的那家遊泳館呀,我也有券,可以免費捐給旱鴨子。”

“說誰呢?”我狠狠瞪他一眼。

“誰不會遊泳我就說誰。”程真走到我邊上,斜著嘴別有深意地笑了笑。

我被他噎住了,隨即拍桌子站起來:“去就去。不會我可以學!”我扭頭就拉著柳婷說,“我們走!”

柳婷還一臉茫然地問:“幹嗎?”

“去遊泳。”

“現在就去?你不是說不會嗎?”

“你教我就是了。”

“那我不是隻能帶著你在淺水區玩?”

“囉嗦。”話音才落,柳婷就被我拽出了家門。

新開的遊泳館在一中附近,離程叔叔家有些遠。坐在車上,柳婷低著頭不停地發著信息,我無趣地湊到前座,看程真打遊戲。

看了一會,我的心裏也癢癢的,拍拍他的椅背說:“喂,借你的掌上遊戲機給我玩一下?”

“靠!”程真突然叫了一聲,伴隨著遊戲機裏傳來的遊戲結束的音效,他氣憤地回頭罵道,“這麽愛嚇人,你怎麽不去演《咒怨》呀!”

我斜著眼睛望著他:“你小子的嘴巴怎麽這麽毒!”

程真挑了一下眉毛,眼睛眯起來,說:“要不要跟我比一盤,看誰分數最高,要是你贏了機子給你隨便玩,輸了你就請我吃費列羅。”

“你說的!”我誌在必得地搓搓手。

程真笑了笑,又講了那句很欠扁的話:“我保證不會把你虐得很慘。”

我那自信滿滿的情緒沒有持續多久,很快就萎靡下去。一開始,我打了個不錯的分數,可是程真的分數卻是我的兩倍。幾局下來,我不僅累得雙手抽筋,還損失了兩條費列羅。

程真撥開金色的包裝紙,然後把一整顆巧克力都塞進嘴裏,一邊嚼一邊衝著我笑。他的眼睛亮閃閃的,又狡黠又調皮。

秋天美好的陽光裏,少年挺直的鼻梁,清俊的側臉,轉頭看著我笑得神采飛揚。這樣的笑,仿佛一下子融進陽光裏去了。這一刻,我居然覺得眼前的程真,讓我有種很心動的感覺。

新開的遊泳館裏麵寬敞而明亮,不像工人文化宮裏的遊泳館,人在裏麵遊泳就像下餃子一樣,隨便遊兩下就和別人碰到一起了。

我租了遊泳圈換好泳衣的時候,程真已經下水遊了幾圈。他看見我抱著遊泳圈晃過來,取笑道:“你幼不幼稚,還租兒童用的遊泳圈,你能鑽進去嗎?”說完,上下打量了我一眼。

我抱著遊泳圈,警告他:“死小孩,你看哪裏呢,思想真不健康。”

“你有地方可以讓我看嗎?”說完,他的目光很不屑地掠過我,身姿矯健地跳入遊泳池中,濺了我一臉水。

一到淺水區,我就拖住柳婷說:“我們是很好的朋友對吧,你不能丟下我不管。”

柳婷對我溫柔地笑了笑,扯下我死死抱住的遊泳圈,然後一把將我推下遊泳池。

水花濺起來的時候,我忽然覺得眼前一黑,身體忽然一輕,嗆了一口的水。

“救命呀,救命,我要淹死了……”

一個年輕媽媽看著我,一臉驚恐地把她小孩帶離我身邊。柳婷臉一黑,對我喊:“李薇,喊什麽喊,你倒是站起來呀,丟死人了!”

我睜開眼睛,看了看周圍,**了一下嘴角,原來淺水區的水位隻到我的腰上。

程真不知道什麽時候遊到我附近,“嘩啦嘩啦”冒出白色的水花,從水裏突然冒出一個頭,甩了甩頭發上的水,笑著對我說:“你就慢慢學吧。”轉頭又同情地看著柳婷,“表姐,教她你也太犧牲了。”

柳婷的眼睛一直瞄著深水區,轉頭就把我推給程真,說:“我先去遊一會,你負責把她教會。”又衝我眨了眨眼睛,略帶歉意地說,“放心,程真的技術很好,不會淹死你的。”柳婷趁我不注意的時候,一把扒掉我纏在她肩膀上的手,頭也不回地遊走了。

“不要走!”我使勁撲騰著四肢,卻隻能看著柳婷遠遠地離我而去。

“省點力氣吧,她去找我們隊長了。”程真無奈地歎了口氣,建議道,“你扶著我的手,我帶著你,你試著慢慢蹬腿。”

我放棄了掙紮,想了一會兒還是拉住他的手。劃水之前我又不放心地補充了一句:“你可別鬆手。”

程真不耐煩地說:“知道了。”

我死命抓著程真的手,試著遊了幾次,比之前浮得高了一些,但還有些不穩,堅持幾秒鍾就要往下沉。程真搖頭說:“身體太緊張了,放鬆一點。”

他換了隻手讓我握著,側身用另一隻手托著我的腰,一邊帶著我往前,一邊對我說:“放鬆呀。”

平心而論,程真教得很好,不像柳婷,基本是靠吼。在程真的支撐下,慢慢地,我感覺自己可以浮起來了。又遊了一會,我似乎掌握了一些要領,膽子也大了些,試著鬆開程真的手,但是,我很快就嚐到了得意忘形的後果。

程真見我鬆開了手,一愣,沒等他反應過來,我整個人就突然失去了平衡。我想站起來,卻發現腳已經碰不到池底了。水朝我的鼻孔、口中湧來。我亂了陣腳,剛剛學會的那些要領都已經忘了,隻記得玩命地撲騰水。

可是越撲騰就沉得越快,我還嗆進去兩大口水。程真這個混蛋,居然不知不覺地把我帶到深水區了。

在恍惚中,我聽到程真喊了一聲:“抓住我!”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我本能地伸手一抓,直接趴在了程真的胸前,腳也跟著纏了上去。我一邊咳水一邊質問程真:“咳咳……為什麽帶我來深水區?”

程真還沒明白是怎麽回事,就被我噴了一脖子水,一池子的人也都被我喊傻了。

“媽媽,媽媽,快看,快看,水裏有樹袋熊。”不遠處有個抱著遊泳圈的小孩,指著我大笑。

意識到我們之間曖昧的姿勢,程真動了一下,我緊張地直嚷:“別動,你想要幹嗎?”

“你先鬆開手。”程真黑著臉說。

現在鬆手不是死路一條嗎,我還沒從剛剛的慌亂中恢複過來,死活都不肯鬆手。

感覺到程真胸口的起伏,我抬起頭一看,他白皙的臉上怎麽紅紅的。不會吧,他居然臉紅了,眼睛正順著我抱著他的腰的手往上看。

“啊!”我大叫,“你往哪看?”雙手一把推開了他。剛把他推開,我就立刻嗆了一大口水,身體又開始往下沉。

就在我以為自己要玩完的時候,一雙有力的手把我從水裏拉了起來。程真剛剛被我死命抱住掙紮不開,這次他吸取經驗,從側麵抱住我,不給我機會纏住他。我一手圈著他的脖子,一手貼在他的胸口。

撲通,撲通,掌心裏程真心跳的節奏無比清晰。在感受到程真的體溫和心跳的同時,我的手還在顫抖著,水順著我的發絲不停地滴落。

我的臉漲得通紅,又羞又氣,掄起拳頭就打在他的胸口上。想不到他看上去那麽瘦,胸膛卻很結實,潔白的肌膚,讓人看得臉紅心跳。

“看夠了嗎?”程真低著頭,扶在我腰上的手緊了一下,嘴裏卻不客氣地講,“你不想淹死,就別別扭了。”

我被程真抱在懷裏,往淺水區遊去,羞憤欲死又不敢貿然推開他,隻能憋了個滿臉通紅。

還好這個時候柳婷從岸上過來,問了句:“小薇,沒事吧?”

我整個人都蒙了,隻覺得臉上的溫度高得可以把這一池子的水煮沸。

程真歎了口氣,對柳婷喊:“扔個浮板給她。”

反正好戲已經讓人看夠了,再丟臉一點也無所謂了。整理好混亂的心情,我抱著柳婷丟過來的浮板,終於脫身出來。

劃到岸邊,我趕緊爬上水池。這個泳是不能再遊了。

從更衣室裏換好衣服出來,柳婷走在我麵前,臉上的笑意憋都憋不住。我躲在她身後,從鏡子裏麵看到自己的臉紅得可以滴出血來。

又過了一會兒,程真也從遊泳館裏麵出來,柳婷提議我們去吃飯,我強撐著裝作不在意剛剛發生的事情。一路上,我們三個人誰都沒有說話,悶頭一個勁地走。

走到半路,程真突然轉頭對我說:“你就別裝了,有什麽不好意思的。”

聽到這句話,我極其不淡定地吼了回去:“又不是你被吃了豆腐,你當然無所謂!”

回想起遊泳池裏的那些曖昧的畫麵,雖然害臊到不行,但我不能不承認,程真的身材確實很好。映著秋日的暖陽,他的眼睛裏麵是一整片的汪洋,優美的麵部線條上籠上細細茸茸的光。我們兩個人的影子在地麵上被拉得很近很長。

遊完泳之後,人就特別容易餓。坐在肯德基裏麵,我吃著漢堡,啃著雞翅,吸一口可樂。哎呀,這才叫愜意。

程真撥著幾根薯條說:“我說你怎麽越活越沒長進,原來是吃這些垃圾食品吃的。”

我一生氣就把薯條統統扒過來,不給他吃。他正準備反擊,手機卻響了起來。

看了一眼號碼,程真沒有馬上接通,而是起身去了一邊。

我對他做了個鬼臉,得意地咬著薯條,嘴裏唱著:“就不給你吃,就不給你吃。”

柳婷去上廁所了,我一個人將剩餘的食物掃**完畢之後,程真才打完電話過來。我指著自己喝剩下的半杯可樂,笑嘻嘻地說:“不好意思啊,過時不候,就剩下這個了。”

程真笑笑,也不生氣,想都沒想就拿起我的可樂吸起來,好像根本就沒有看見我瞪圓的眼睛。

吸完,他還漫不經心地說:“冰都融化了,氣也跑掉了。李薇,你喜歡喝糖水嗎?”

算了,我挫敗地歎了口氣,我從來就沒有指望過能在程真身上占到什麽便宜。

“誰的電話?”柳婷上完廁所回來,坐在位置上看著程真,“我都上了一趟廁所回來,你才講完電話,是個女生吧,講那麽久。”

程真看了我一眼,笑著說:“是個女的。”

柳婷搖了搖食指,說:“不要以為姑姑不會懷疑你,現在是敏感時期,小心被抓到。”

程真攤了攤手:“怕什麽,我心裏又沒有鬼。”然後別有深意地看了看我,說,“對吧。”

我被他的目光盯得渾身不自在,趕緊低著頭猛吸了兩口可樂,突然想起來,這杯可樂是被程真喝過的,立馬嗆住了。

“咳咳……”

柳婷扭頭問:“怎麽了,怎麽了?”

我嘴角抽搐了兩下,用吸管捅著冰塊說:“沒什麽。肯德基太不厚道了,冰塊放得這麽多。”程真用手托著下巴,低低地笑著,一臉奸詐的樣子。

本來柳婷說的是玩笑話,隻是拿方阿姨嚇嚇程真的,但是沒有想到當天下午方阿姨就急召我們回去,才剛進門就問:“程真,你最近總是沒事就往外麵跑,幹什麽去了?”

“遊泳呀。”程真把包往沙發上一扔說。

“除了遊泳呢?”方阿姨從沙發上站起來,警覺地問,“剛剛有個女生打電話找你,是你們班上的?”

程真一愣,隨即點頭:“哦,她問我下星期測驗的事情,剛才因為我在遊泳就把手機關了,她還打到家裏來了?”

“哦。”聽完程真的解釋,方阿姨鬆了口氣,隨後又想起什麽,問,“你們很熟?”

程真撇了撇嘴反問道:“她是我的同桌,能不熟嗎?”

方阿姨陰沉著臉,說:“你這孩子怎麽講話的,我是問除了學習之外,你們也經常接觸嗎?”

程真皺著眉頭說:“媽,你到底想問什麽?”

方阿姨突然問:“程真,你不會是交女朋友了吧?我跟你說,你才多大,可別早戀……”

程真十分不耐煩地說:“行了,行了,你就放心好了。同學而已,你少說幾句吧。”

方阿姨異常嚴肅地點頭:“知道就好,下星期就要搬去學校寄宿了,你自己給我注意點。”

“知道了。”程真隻當方阿姨的話是耳邊風,沒有當回事。

方阿姨轉頭又對柳婷說:“我下星期陪你姑父出去,周末才會回來,到時候你陪程真去下學校,他總是丟三落四的。”說著又看了看我,臉上的表情淡淡的,“小薇呀,有空就和婷婷一起過來玩吧。”

“好的。”我點頭。

“老媽,”程真一臉委屈地講,“你真把我當小孩呀。”

話雖然是這麽說,可程真搬去學校的第二天,我就肯定方阿姨的擔心是有道理的。

下午放學的時候,柳婷去外麵買東西,手機沒有帶在身上,手機鈴聲一直響個不停。我順手接起來。

我皺著眉說:“你怎麽不自己過來拿呀?”

“我哪知道寄宿之後學校管理這麽嚴,住校生除周末以外一律不準出校門。”電話那邊突然沉默了一下,然後問,“怎麽是你啊?”

“你姐現在不在,很急嗎?”

“嗯,下午學校要蓋章檢查。”

這麽重要的東西居然隨便亂扔,我不禁歎了口氣:“你應該感謝我,我正好知道去你們學校的路。你等下,我送過去給你,你把學生證放哪個口袋裏麵了?”

“好像在左邊的小口袋裏,你找找看。”

我點頭:“好吧,你等著。”

柳婷的書包口袋裏果然有一本學生證。把學生證收好,我對麵前的同學說:“等下柳婷回來,告訴她我給她表弟救命去了。”

我從的士上下來,就看到程真的學校——市一中。一眼望進去,裏麵的景致美不勝收,而且秋老虎過去之後,天氣也變得很舒服。

經過球場的時候,我又碰到了一中籃球隊的隊長。他抱著球看到我很意外,打了個招呼:“來找程真呀,剛剛有個女生找他,好像是去圖書館了,你要不要在球場等他?”

我笑著點頭說:“謝謝,不用了,我去找他。”

安靜的圖書館樓梯間外,我抱著胳膊忐忑地靠著牆麵,沒辦法向前,也移不開步子,因為隻要我一轉身,就會打斷不遠處正在交談的一對男女。

帥氣的男生和漂亮的女生麵對麵站在一起,看上去真是賞心悅目。

那個男生不是別人,正是程真。

女孩很漂亮,精致秀氣的五官,柔順的長發,白淨的肌膚,溫婉如水的氣質,眼睛裏麵毫無雜質。麵對程真,她低垂著頭,輕咬著下嘴唇,微微蹙著眉,看上去一臉無助的樣子,真像個娃娃。

她,是程真喜歡的類型嗎?

頭頂的天空茫茫的一片,就如我此刻的心境一樣,空落落的,辨不出方向。

一陣沉默過後,程真開口:“我有喜歡的人了……”略微低沉而富有磁性的嗓音,不留餘地的拒絕,真殘忍。

“我知道,是一班的夏子穎是不是?”女生一點都不意外,倒像是鼓起了莫大的勇氣,才說,“就當是最後的禮物吧,程真,我可不可以親你一下?”

我驚訝地轉頭看過去,女生踮起了腳尖。遠處的校園寂靜無聲,空中零散地飄落下幾片紅色的楓葉,炫目的光彩映照著兩張同樣年輕而稚氣的臉龐。

隻是一瞬間,身體裏麵傳來一陣陌生的刺痛感,硬生生地刺激著我的心髒。

“很抱歉。”程真的語氣很堅定,臉上的神情越發地嚴肅。

女生低低地說:“一個吻很過分嗎?”

很久,女生才不甘心地開口:“我不會祝你們順利的。”

少年驕傲的臉上,清冷的線條柔和下來,迎著風,淡淡地笑著:“本來就沒指望會順利。”

等女生走遠了,我才慢慢走過去,站在程真身邊,看著女生略顯落寞的背影,歎了口氣:“為什麽不親下去呢?”

好像早就發現我的存在似的,聽到我講話,程真一點都不意外,頭也不回地說:“你希望我親下去?”

“不是很好嗎?用一個吻當做告別,很美好,何況那個女生又那麽漂亮。”

程真低頭看著我,兩道英挺的眉毛不自覺地皺起來,滿臉毫不掩飾的失望,還帶著些許憤怒。

也許他生氣是因為我這樣默不做聲地在後麵偷看。我解釋說:“我隻是給你送東西,又不是故意偷看的。”

“李薇,”程真忽然轉過身正對著我,我盯著他那雙黝黑的眼眸,聽到他一字一句地說,“你很希望我親下去嗎?要不要親自試一試?”

我揚著臉,看到他眼裏的笑意,一棵參天的梧桐在日光下發出“沙沙”的樹葉搖擺聲。在我還來不及反應的時候,程真已經俯身下來。我貼著他,能看到他校服上沾著的紅色落葉,能聞到他身上清新迷人的氣息。他白淨的頸項與綿延的鎖骨,散發出迷人的魅力,那雙眼睛深得像一潭水,讓我沉溺。

為什麽會變成這樣?我還沒想明白,下一刻,溫熱的氣息就覆蓋下來,快得連思考的時間都沒有,程真已經吻住了我。

感覺到程真的吻落在我的唇上,我就像被雷劈中一樣立在那裏。反應過來之後,我立刻將他推開,低吼著:“你幹什麽?”

程真的眸子一眨不眨地盯著我,目光如水,帶著三分笑意七分認真地問:“難道你不想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