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校草級別的男生隻能用來欣賞。我聳聳肩想,誰要是招惹上這種命犯桃花的男生,就等於變成了全校女生的公敵。這樣想著,我不自覺地在心裏和林源一劃開一條界線。
一夜沒有睡好,第二天,我頂著兩個熊貓眼在教室裏上課。柳婷拿著新一期的娛樂雜誌看得正起勁。她舉著一張男明星的海報湊過來,得意地說:“小薇,你看我們家的韓庚就是帥啊。”
我“噗嗤”一聲笑出來,現在的女生在稱呼自己喜歡的明星的時候,都愛在前麵加上“我們家的”。
有女生被柳婷手裏的海報吸引,湊過來跟著讚歎:“你看他的眼睛多深邃迷人,笑起來那麽陽光,真是太有魅力了。”
坐在前麵的女生聞聲也轉過頭來,驚訝地說:“你們覺不覺得,這個側麵和林源一有些像啊?”
我一愣,腦海裏突然出現昨晚林源一微微側身的樣子,那雙眼睛在月光的映照下就像黑夜中的星辰,平靜而深邃。
手裏的筆被我輕輕一轉,劃出一道軌跡。我凝神看了一會兒海報,低聲說:“是有一點像,但是林源一多了一點點邪氣。”
柳婷的手機突然響起來。接起電話,柳婷愣了一下,眼神飄到我的身上,說了一句:“嗯,我知道了。”然後手機被遞到我的麵前,她說,“找你的,接吧。”
我一臉疑惑地看著柳婷問:“找我的?打到你的手機上?誰啊?”
“你接了就知道了。”柳婷示意我快點接電話。
遲疑了一下,我接過手機,謹慎地開口:“喂?”
一個低沉溫和的聲音傳來:“小薇呀,我是程叔叔。”
我愣了一下,覺得自己的心“怦怦”直跳。我張了張嘴想說什麽,程叔叔卻搶先開口:“小薇呀,怎麽來了也不通知你程叔叔,我們都多少年沒見了。”
我不是個善於說謊的人,說的謊話總是太蹩腳,倒不如一開始就說真話,於是我應了一聲,回答:“嗯……我是怕麻煩到你們。”
那頭程叔叔歎息了一聲,隔著電話,我聽不出這聲歎息裏麵到底包含著怎樣的情緒,或許是在為我的見外而感歎吧。七年來,爸爸每次說起程叔叔,我都隻是靜靜地聽,從來沒有想過主動去聯係他。
想到程叔叔一直是那麽溫和地對待自己,我不忍心地說:“程叔叔,其實,我一直想找機會去看你的。”
程叔叔似乎有些驚訝,高興地說:“程叔叔也很想見見你,這個周末來程叔叔家吃飯吧,好不好?”
他不是我的親人,卻代替親人照顧了我很長的一段時間。在那段日子裏,我感受到了家的溫暖。我實在不忍心再拒絕程叔叔的好意,壓低了聲音答應:“嗯,好。”
我已經不太記得程叔叔的樣子,但是他始終在我的記憶裏占據了一塊位置,就像程真的霸道,程叔叔的溫暖也讓我一直難以忘記,特別是離開程家到了寄宿製的學校以後,對程叔叔的想念就越發嚴重。
掛了電話,我問柳婷:“周末你表弟在不在家?”
柳婷想了下說:“你說程真呀,那小子最近沉迷電腦遊戲,都快考試了還每天泡在裏麵玩。前段時間姑姑把他的電腦搬走了,他幹脆就跑出去玩。周末他還指不定躲在哪個地方玩DOTA(網絡遊戲)呢。”
原來他是一個電玩黨。
我問:“那他的考試怎麽辦呀?”
柳婷憤恨地說:“他要考什麽試呀,都保送了,所以才那麽猖狂地玩遊戲唄。”
萬惡的保送生,全然不顧那些在考場上掙紮的同學,我跟著柳婷一起狠狠地把他鄙視了一番。
當天晚上我做了一個夢,夢裏我和一大群人興高采烈地出去玩,忽然有人喊:“李薇,林源一找你。”
林源一為什麽要找我?在我茫然不知所措的時候,有人拍拍我的肩膀。我回頭看見一個男生站在我的身後,咧嘴笑起來,而那張臉卻不是林源一的。
他眯著眼睛看著我,說:“李薇,你隻能被我欺負!”
那張臉是小時候的程真的臉。
我硬生生地被嚇醒了。我躺在**看著窗外明媚的陽光從厚實的窗簾中透過來。
柳婷星期五就回她姑姑家裏了,寢室裏隻剩下我和另外一個女生。明明是周末的早晨,我卻再也睡不著了。
手機裏麵有一條未讀短信,是柳婷昨天晚上發過來的。她說:“記得下午五點過來吃飯,317路公交車坐到倒數第二站。別遲到,別迷路。”
周末坐公交車的人很少,我挑了個靠窗的位置坐下來。車窗外的陽光暖洋洋的,照在身上很愜意,盡管柳婷提醒了我不要坐過站,可我還是抵擋不住瞌睡蟲的**,一路沉睡到底。
等我清醒的時候,司機已經推了我老半天了,他說:“醒醒,醒醒,終點站到了,下車了。”
我急匆匆地下了車,正對著汽車站的是一家網絡會所。我從網絡會所前麵經過的時候,無意中往裏麵看了一眼。透過大門口的玻璃門看進去,在最顯眼的位置上,坐著一個熟悉的身影。看到他,我不由得吃了一驚。他不是別人,正是程真。
怎麽他飯都不吃,就跑出來玩遊戲,還偏偏被我逮到了。
我猶豫了一下,還是推開了網吧的大門,輕手輕腳地走過去,走到程真的背後。我雙手抱臂偷看著電腦屏幕。
喲,正廝殺著呢,果然是個鐵杆的電玩黨。
站了沒多久,程真大概也感覺到不對,往後看了我一眼,又漠然地把頭轉了回去,然後又是一陣“劈裏啪啦”的敲擊鍵盤的聲音。
我的嘴角抽搐了一下,忍無可忍地說:“難道我是透明人!”
突然,網吧裏麵有人罵了一句:“程真,腦子撞牆了呀,你加血加錯人了!”
我一愣,在心裏得意地笑起來。我還真以為這個小屁孩處亂不驚呢,原來早就自亂陣腳了。
他又“劈裏啪啦”地敲了一陣,把鍵盤一收,站起來,瞪著我說:“你怎麽陰魂不散的,總在我附近出現?”
我按了按太陽穴,心裏想著:我不跟小孩計較,我不跟小孩計較……然後“嘿嘿”笑了兩聲,走到他麵前,說:“玩得挺開心呀,你媽知道你在這裏?”
“我說我在學校補課。”
我斜著眼睛看著他臉不紅心不跳的樣子,鄙夷地說:“說假話都不帶眨眼的。”
我原以為他會苦苦哀求我,不要告訴他媽媽,可是我忘記了,他是誰啊,他是那個當著程叔叔的麵笑嘻嘻地把巧克力讓給我,然後又背著程叔叔把我口袋裏的巧克力掏回到自己書包裏麵的壞小子。
我指了指門口招牌上的一行字說:“沒看見上麵寫著未成年人不準入內嗎?”
程真不以為意地說:“我又不算顧客,這是老板的機子。”
這次輪到我大吃一驚:“你跟這個網吧老板很熟?”
他雙手敲擊鍵盤的速度依舊飛快,嘴裏不耐煩地回答:“還好吧。”
“隻是還好?他怎麽讓你坐在這裏?”
話音還沒落,牆邊剛剛罵人的那人突然又說:“程真你這個變態,這樣也能贏,今年的網絡電玩賽你參不參加呀?”
程真對那邊回了一句:“不參加了,我媽最近管得嚴,等過了風頭再說。”說完,他又看著我,指著放在門口櫃子上的獎杯,說,“我也沒做什麽,就是前兩年我幫這個老板拿了兩屆冠軍。”然後,他不以為意地衝著我笑了笑,狡黠又調皮,非常孩子氣的樣子。
程真不是保送生嗎?在我的印象中,保送生都是學習狂人,應該是一副不修邊幅的樣子,戴著黑框大眼鏡,不沾一點遊戲,一心一意地死讀書。
再看看程真,性格雖然陰險了一點,不過外表長得帥氣陽光,非常俊朗,現今看樣子還是一個遊戲達人。
我由衷地說道:“沒想到,你這麽厲害。”
他也不謙虛,挑了一下眉毛說:“還好,要不要來打一局?我放點水,不會把你虐得很慘。”
我翻翻白眼,才不上他的當。我壓了壓自己的火氣,心平氣和地說:“謝謝你的好意,不用了。”
他衝我笑了笑,問:“你怎麽在這裏?”
我哼了一聲,說:“專門過來抓你的。”
他臉上的笑意更深了:“哎喲,那可真不容易。你忙你的,我再玩兩盤。”
我趕緊拉住他說:“行了,行了。今天程叔叔讓我去你們家吃飯,你跟我一起回去吧。”
程真略微停頓了一下說:“請你吃飯,又不是請我,我回去幹嗎!”
我拉著他不肯放手,抿著嘴,低低地說:“我怕你媽媽。”
程真的媽媽方阿姨,在我的印象當中是一個非常精明的女人。她的目光銳利,臉上總是帶著洞察一切的微笑。
程真突然不說話了,仔細看著我,半天才說:“那你怎麽報答我啊?”
我無奈地歎氣,拋出誘餌:“我請你吃巧克力,費列羅的果仁口味,怎麽樣?”如果我沒有記錯,他喜歡吃這個。
他想都不想,關掉遊戲,起身看著我說:“成交!”
程真笑起來的時候,很可愛。眉眼都舒展開來,眼睛閃閃發亮,一圈笑意**漾在唇邊。我看著他,不得不承認,這一瞬間,我被他的笑容折服了,再也生不起氣來。
再次來到那棟兩層樓的白色小別墅前,我的心裏或多或少有些擔憂。走進去的時候,程叔叔已經在裏麵等我了。
七年沒有見到程叔叔了,雖然歲月在他的眼角留下了痕跡,可是他臉上的笑容依舊像從前一樣那麽溫暖。他看見我就說:“小薇呀,都長這麽大了啊,你還好嗎?”
我笑著點點頭,程叔叔多溫柔啊,不像某些人性格那麽別扭,一看見我就說“你隻能被我欺負”,要不就是說“我保證不把你虐得很慘”,真是太惡劣了。
柳婷聽到聲音從樓上跑下來,拉著我問:“怎麽這麽晚才到?”
我瞄了一眼程真,無奈地說:“我坐過站了,幸好在路上碰到程真。”
程叔叔讓我到屋裏坐下,東拉西扯了一番之後,我小聲地問:“方阿姨還好嗎?”
“嗯,很好,不過今天你方阿姨約好了人出去打牌,不然,她看見你肯定也會開心的。”
我在心裏暗自鬆了口氣,抬頭笑著答應:“嗯。”
“小薇,”程叔叔似乎在猶豫著怎麽開口,話說得很慢,“你要不要,搬到程叔叔家裏來住?”
“啊?”我沒想到程叔叔會這麽說,愣了一下,然後搖頭說,“謝謝程叔叔,不過,我們學校本來就是寄宿製。再說,等升上高二之後,我們的學習會更緊,還是住在學校方便。而且,就算我不搬過來,周末過來玩也很方便。”
程叔叔點點頭說:“那以後周末經常過來吃飯。”
我笑著點頭說:“嗯,好。”
程叔叔歎息了一聲:“小薇,你從小一直就很聽話,可總是小心翼翼的,不像其他孩子。我那時候就很擔心你。”
我低著頭,搖搖頭說:“都過去了。”
我想起小的時候,程家的書房裏麵有一本相冊,是程叔叔年輕時候的影集,裏麵有一張媽媽的相片。程叔叔曾經說過,我長得很像我媽媽,可是相片裏麵的媽媽,看起來更明媚,笑起來十分爽朗,目光中透著自信,跟我是截然相反的兩種人。
吃過晚飯,程叔叔接了個電話,臨時出去辦事了。柳婷坐在電視機前津津有味地看著電視劇,她眨眨眼對我說:“等我看完這一集我再送你走吧。”
我摸了摸她的頭:“我又不是不認識回去的路,乖,我先走了,你自己慢慢看。”
柳婷打開我的手:“你這個路癡,還好意思說。短信裏交代得那麽清楚了,你還會坐過站。”
我正準備回嘴,背後一個聲音響起來:“我送你吧,你還欠我一塊巧克力,正好監督你去買。”
柳婷瞪了一眼程真說:“小屁孩,怎麽和姐姐說話的!”
我很讚同地點頭,柳婷卻突然轉過頭來說:“雖然這小子嘴比較毒,不過他一直在學跆拳道,要是碰上什麽危險情況,還是很有用的,有他陪你回去,我也放心。”不等我有任何異議,她就把我往程真那邊推去。
程真已經換好了鞋子,站在大門口笑眯眯地看著我,一臉不安好心的表情。我仰著頭看了一眼天花板,心想,他自己就是最大的危險好不好。
不出所料,他果然帶我走了一條特別黑的路,路上的人還特別少。我心裏不安地問:“這好像不是去車站的路吧?”
程真的手插在褲口袋裏麵,頭也不回地說:“不是。”
我一愣,停下來不肯走了:“你,你要帶我去哪?”
程真也停下來,看著一個便利店的招牌,嘴巴微微斜了斜,側過頭來對我笑笑:“這個店子有費列羅賣,我怕你賴賬。”
天色已經有些暗了,程真的眼睛在暗夜裏猶如星辰一般閃耀。
我忽然想起小時候的事來。那時候,費列羅牌子的巧克力還很稀有,我和程真都很喜歡吃。為了不讓程真搶我的巧克力,我故意告訴他:“費列羅是代表幸福的巧克力,隻有相互喜歡的人才會一起吃。”
程真聽了,眼睛裏麵滿是鄙夷,二話不說把搶走的巧克力丟還給我說:“我才不要跟你一起吃。”
現在想起來,那個時候我之所以那麽說,隻是因為我認定了,程真他是很討厭我的。
“快點,快點,你是不是想耍賴啊?”程真的催促聲打斷了我的思緒。
推開便利店的大門,程真一眼就看到擺在門口處不遠的金色巧克力球,眼睛忽然亮了起來。
看著他眼裏貪婪的目光,我長長地歎了口氣,伸手過去拿了兩條,付錢,走人。
我把一條扔給他:“乖,姐姐獎勵你的。”
他捏著包裝袋不答話,走出了便利店。我把自己的那條拆開,剝開一顆巧克力球的金色包裝紙,還沒有咬下去,程真的腦袋就湊了過來,對著我手裏的巧克力一口就咬下去,然後,一點都不客氣地抬起頭看著我,眼睛裏是滿滿的笑意。
他一邊吃一邊說:“哎呀,你的竟然比我的好吃一些。”
我愣愣地看著他,他趁著我發呆的一瞬間,又低頭把剩下的半顆咬到嘴裏,然後我聽見一陣咀嚼聲。
等他吃完我才反應過來,憤怒地說:“你怎麽這麽壞呀!”
路邊的燈光亮起來,他那雙笑意盈盈的眼睛,被燈光映襯得亮晶晶的,我第一次覺得他眼睛裏好像藏了很多我看不懂的東西。
低著頭往前麵走了沒多遠,我才發現其實這家便利店離公交車站並不遠。
程真問:“你怎麽回去?”
我指著公交車站台說:“當然是坐公交車。”
他點了點頭,摸了一下口袋,摸出兩塊硬幣說:“我送你回去。”
我一愣,搖頭說:“坐車也沒有幾站,很快的,不用這麽麻煩了。”
程真沒有離開的意思,他說:“我送你到學校門口。”看到他眼睛裏麵的堅定,我也不再推辭。
晚上的公交車比較少,我和程真就站在車站邊聊天。
我問他:“你跑網吧去玩遊戲,不怕你媽罵你嗎?”
程真朝我咧嘴一笑,眨了眨眼說:“怎麽樣,李薇,要不要現在去開兩盤,我保證不把你虐慘了。”
我恍然大悟,說什麽送我回學校,其實,找借口偷跑出來玩遊戲才是他本意。我瞪了他一眼,說:“我才不上你的當,想玩就自己去玩吧。”
他聳聳肩說:“被你發現了呀,真沒意思。沒辦法,我媽把我給管慘了。”
“活該。”我幸災樂禍地說。
這次程真沒有回嘴,隻是笑嘻嘻的。我忍不住快速回頭看了一下,有些不確定地問:“你剛剛叫我什麽?”
“李薇。”程真看著我,笑意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臉認真的表情。
我一愣,低聲說:“我可比你大兩歲。”
他用一臉淡定的樣子看著我說:“那又怎麽樣?”
我坐上公交車和程真分開後,這句話還在我的腦子裏不停地旋轉,忽然間,我的腦海裏浮現出那個兩眼亮晶晶的可愛的小男孩的樣子。
當程真還是擁有著甜美笑容的孩子的時候,我曾經很嫉妒他這個男生竟然長著長而卷翹的睫毛,有著星辰般的眼眸。我總覺得,這樣俊美的容顏應該是有著陽光個性的男生才配擁有的。
當年,在我離開程家的那天,程真來跟我告別。
他跑過來,用小手捏住我的臉。我甩開他的手,他卻用更大的力氣捏過來,然後說:“答應我,以後不準被別人欺負!”
沒想到程真原來這麽關心我,我的眼眶一下就濕潤了。
接著,他又鄭重地補充了一句:“你隻能被我一個人欺負!”
我差點氣得吐血,可是下一秒他又伸出小指說:“我們拉鉤。”
程真臉上寫滿了認真,我被他那雙亮晶晶的眼睛盯得有些暈,居然也伸出了自己的小指。
程真生怕我後悔,趕緊鉤住我的小指念:“拉鉤上吊,一百年不許變!”
他的聲音漸漸地變得歡快,臉上的笑容揚起,比正午的陽光還要耀眼。
歡快的笑聲過後,他用低不可聞的聲音輕輕地說:“李薇,不準忘記我!”
那時候,我都討厭死他了,賭氣不肯回答他的話。很久之後我回想起來,才發現到他當時眼睛裏的失望。
隨著時光的流逝,我一度以為,再也不會見到程真,也再不會回到G市。可是現在,我回到了G市,進入了媽媽以前讀的學校念書,希冀著開始一段全新的生活。
這所學校是本市的重點中學,聚集著本市的優秀學生,雖然學生們在物質上會有些攀比的壞習氣,但是好在學習的氣氛還不錯,更有五花八門的課外活動。比起以前的學校,這裏管理也寬鬆很多,隻是除了寢室製度之外。
女生寢室和男生寢室是嚴格分開的。女生寢室外麵,看門的阿姨神情嚴肅而警惕。每次查寢隻要人不在,不管什麽理由一律會被登記成晚歸。寢室裏幾個女生摸清查寢規律後,都會相互通知或者幫忙掩護一下,這樣一來二去,大家很快就融成一個小集體。
女生們聚在一起,話題自然是當下的明星八卦,以及形形色色的帥哥,特別是那些出現在自己生活圈子裏的帥哥。
幾天後,每年一度的校際籃球對抗賽成為了女生寢室的新話題。
中午吃飯的時候,柳婷連飯都顧不上吃就興衝衝地跑進來,對我說:“小薇,今天下午我們學校操場有球賽——我們學校對一中。”
飯菜的香味一瞬間就溢滿了整個寢室,我咽了下口水,說:“管他什麽球賽,吃飯最重要。”
“小薇,一起去吧。”柳婷繼續遊說,“所有人都知道,全市的中學裏,就我們學校和一中的帥哥最多,而且籃球隊裏麵本來就是帥哥紮堆的地方,去吧。”
寢室裏麵有人好事地嚷了一句:“聽說林大帥哥也會上場哦。”說完,她又朝我擠擠眼睛問,“怎麽樣,要不要去看?”
我吧唧著嘴,吃著飯盆裏麵的飯,又抬頭看了一眼外麵。烈日炎炎的,雖然已經立了秋,可是秋老虎卻沒讓我感覺到半點秋天的涼爽。
“還是算了吧,這麽熱,不如待在寢室裏麵睡覺來得舒服。”我全身懶洋洋的動都不想動了。
可是,柳婷不肯放過我,她不屈不撓地動員著我:“你也不膩啊,除了上課,其他時間都窩在寢室裏。開學這麽久了,除了自己寢室裏的姐妹,外麵的人你誰都不認識。”
我放下飯盆,做了一個停的手勢,無奈地說:“行了,行了,算我怕了你了,我陪你們去看帥哥還不行嗎?”
“我就知道,你對林大帥哥有那麽點意思。”柳婷揶揄完又繼續說,“你可要當心啊。聽說他還有個綽號叫‘球場浪子’,因為他換女朋友的速度比他在球場上過人的速度還快!”
“球——場——浪——子,這麽惡俗的綽號……”我的胃裏麵一陣翻滾,強壓下想要嘔吐的欲望,艱難地開口問,“你們說的這個林大帥哥到底是誰啊?”
寢室裏所有人就好像看到怪物一樣瞪著我,齊聲高喊:“林源一啊!還會是誰。”
柳婷很沒有形象地翻了兩個白眼說:“好歹人家學習成績好,又是籃球隊的主力,還是我們學校的校草,你怎麽一點都不關心身邊的事?”
“哦,是他呀。上次在錢櫃我就看不上他,難道現在我會對他動心嗎?”我開玩笑般做了一個耍帥的動作,惹得全寢室的女生哄笑不止。
下午的課,數學老師照例又拖堂了,柳婷傳過來一張字條跟我抱怨說:“這課上得真是讓人崩潰。”
我回頭,攤了攤手表示無能為力,眼睛又瞄到窗戶外麵火辣辣的陽光,心裏想著:多上幾分鍾數學課也好,可以晚點去操場,少受幾分鍾的罪。
一陣下樓梯的腳步聲過後,我的視線一瞬間就被窗外一個身影吸引過去。一位身材高挑、氣質優雅的帥哥穿著3號白色的籃球服斜靠在教室的窗口上,那雙黑亮的眼睛正有意無意地向我所在的方向掃過來。
他的眼神狂熱得令人窒息,女老師還在講台上繼續喋喋不休,可被眼神掃到的女生們早已心如鹿撞。那個人在人群中是如此的顯眼。
仔細一看,原來是林源一。
他衝著我快速地眨了眨右眼,我有些發愣,左右看了看,確定他是在跟自己打招呼,於是我笑著對他點點頭,算是回應。
沒想到,他居然立刻移開了目光,頭也不回地走掉了。
我自嘲地搖了搖頭想,大概是我搞錯了,真是浪費表情。
好不容易挨到下課,柳婷立刻笑嘻嘻地一把抓住我,不懷好意地問道:“說,你和那個林源一之間有什麽奸情?眉來眼去的,不會是他對你有意思吧?”
我想起之前我和林源一之間的兩次相遇,他的身邊似乎從來就不缺美女,怎麽會對我這樣的女生有意思?想到這,我故意半開玩笑地對柳婷說:“這個,很難說哦。所以,我覺得你們還是早點對他死心吧。”
“切,你的臉皮還真夠厚的。”柳婷鄙夷地看著我說,“真不知道你說的哪句話是真的。算了,走吧,再不去,趕不上球賽了。”
我們趕到籃球場的時候,球場上已經擠滿了前來觀戰的學生。女生的數量尤其壯觀,估計大多是衝著帥哥們而來的。
“小薇,小薇,這邊這邊。”寢室裏的另外幾個女生占到了有利的位置,興衝衝地朝我們招手。
口哨聲響起,我遠遠就看見林源一穿著3號白色球服,深棕色的短發在金秋的陽光下異常奪目。人群裏麵響起此起彼伏的尖叫聲,幾乎要把我的耳膜給震破了。柳婷連拉帶拖地把我拽到前麵。我們一眼就看到林源一那帥氣的身影在球場中快速跑動。球在他手裏來回交替落地,他的眼神裏有著不同於其他人的沉著和冷靜。在他連續地進了幾個球之後,場上的比分很快被拉開了。
球場四周黑壓壓地站滿了人,我頂著太陽,頭上的汗不停地滑落下來。因為本來就不怎麽喜歡看球,所以我推了推柳婷說:“熱死了,我去小賣部買瓶水。”
通往小賣部的過道上也站滿了人。沒辦法,我隻好沿著球場繞過去。我一邊在人群裏擠來擠去,一邊用餘光掃過球場。我總覺得有人在偷偷朝我看,可每當我回頭,卻沒有發現什麽異樣。切,到底是誰?沒看過美女麽!
我好不容易從小賣部裏買了水回來,球場上的兩支球隊還在奮力拚殺。我看了看比分,發現我們學校居然已經領先一大截了,女生們全都興奮得大聲尖叫。
比賽接近尾聲的時候,勝負已經非常明顯。對方的教練看不下去了,喊了一個暫停。休息的時候,有一個女生突然從我身邊衝過去,激動地喊著:“小一,你好厲害啊,要不要喝水。”
我被這個女生撞得倒退了兩步,手臂擦到樹枝,被蹭破了一點皮。真是倒黴。然後,又是一陣尖叫聲,隻見穿3號白色球衣的林源一,朝著女生的方向,把食指和中指並攏親吻了一下,然後向上揚起。這個帥氣的動作引得圍觀的女生們又是尖叫連連。
就連我也失神三秒鍾,才眨巴著眼慢半拍地說:“果然不是一般的受歡迎。”
林源一喝了幾口水,搖了搖空瓶,說了一聲:“沒水了。”
立刻有美女趕緊遞過自己的礦泉水:“小一,我這兒有,還沒有開過的。”叫得這麽親熱,似乎是很熟的樣子。我順手也擰開了手裏礦泉水的瓶蓋,扯尖了嗓子低聲學舌:“小一,我這兒有,還沒有開過的。”說完,自己都被自己逗樂了。
林源一沒有接那個女生遞過去的礦泉水,反倒是轉頭看了我一眼,微微上翹的嘴唇,帶著不羈的帥氣。我側頭避開他那放電的眼睛,手裏的水瓶突然一鬆。等到我抬頭,就看見林源一已經抽走我手裏的水瓶,雙眸裏麵帶著一絲玩味的笑意,說:“謝啦。”
他一仰頭就喝起來。
球場下,頓時響起一陣喧鬧聲。我感覺到無數尖銳的目光朝自己身上射過來,簡直要把我刺穿。
我瞪著眼睛看向林源一,一時間隻覺得胸悶氣短:“你,你幹嗎搶我的水?”
林源一臉上的笑容不變,走近一步搖了搖手中的水瓶說:“不是你說要給我喝的嗎?謝謝。”說完,他忽然又伸手握住了我的手臂。我的身體一僵,屏息凝神地盯著他的臉,忐忑不安地想:他到底要幹嗎?
林源一突然掀起我的衣服袖子。
“喂,你……”
我的兩個眼珠子都快要瞪出來了,他卻不緊不慢地從口袋裏麵掏出一個創可貼,貼在我剛剛被樹枝擦到的傷口上,然後他彎下腰,微微張開嘴吹了起來,一股涼氣輕輕拂過手臂。我猛地吸了一口氣,臉上紅了個透。
這時候,哨聲響起,暫停時間結束,球賽重新開始,林源一輕笑一聲,揮揮手快速回到了球場。
手臂上還殘留著林源一剛剛的觸感,我一下子變成了大家關注的焦點,緊張得不斷吸氣,嘴也張成了“O”形。一時間,我也不知道該說什麽話好,就低著頭想著快點找到柳婷,拉著她離開。
“刷”的一聲響起,不知道誰投出一個籃球,球在空中劃出一道漂亮的弧線,空心入網。
“教練,最後幾分鍾讓我上去玩一會兒吧,都無聊死了。”所有人的視線被場邊突然開口說話的一個穿著紅色球服的男生吸引過去。
“程真!”我吃驚地低呼了一聲。
男生從場邊的凳子上站了起來,眼睛驟然一亮,眸子一眨不眨地盯著我,然後他側過臉對教練說:“教練,隻有幾分鍾了,讓我上吧。”
對方的教練猶豫了一下,示意換人。
從我身邊跑過的時候,程真突然抬起手,對我做了一個握拳的手勢,紅色的球衣襯著他年輕的臉龐,雙眼炯炯有神,嘴角微微上揚,一副誌在必得的模樣。
我一愣,搞不懂他對我握拳是什麽意思。
球場上的比賽繼續進行。程真身穿著7號球衣,一上場就帶著球連著過了三個人,所有的動作一氣嗬成,宛如行雲流水。
“程真這小子跑得還真快啊。”柳婷不知道什麽時候站到了我身邊,轉頭一臉不懷好意地看著我笑說,“我說你怎麽半天不過來,原來是去給林源一買水呀。”
我歎了口氣,求饒地說:“柳婷大小姐,你就不要調侃我了,你知道我跟他完全不熟的。”
柳婷點頭:“嗯,是不熟,隻是被他當眾調戲了一下而已。嗬嗬,不過小薇,看來上次在錢櫃發生過那件事以後,林大帥哥就盯上你了呢。”
“什麽!”我驚叫。
“你不覺得他看你的眼神很曖昧嗎?”
我搖頭:“怎麽會,他是有女朋友的。”
柳婷冷哼一聲:“你是說上次和你吵架的蔣芳芳嗎?她才不是林源一的女朋友。”
我怔怔地看著球場上的人,想:唉,到底是帥哥!身邊總是圍繞著三千佳麗。把目光收回來,我輕輕地說:“這種曖昧我玩不來的。”
球場上一陣刺耳的哨聲引起了我們的注意,林源一倒在地上,裁判判了程真推人犯規。
我這才想起來問柳婷:“程真怎麽也在?”
柳婷說:“剛才你去買水的時候他就過來了。他是讀一中的,你不會不知道吧?這小子真是口是心非,本來跟我說天氣太熱了,不想上場,就是跟過來充場的,沒想到最後坐不住了。”
程真朝裁判舉手示意服從判罰,他的眼睛裏像是有一把火,越燃越烈。他那雙黑寶石般的眼瞳裏,此刻流轉出的不再是兒時的天真爛漫,而是一種對勝利的渴望。他的身體已經長高了許多,可漂亮的五官並沒有太多的改變,隻是臉部的輪廓蛻變得更加立體。球場上的程真少了些孩子氣,多了幾分銳氣。
柳婷看著一邊的計分板吃驚地說:“呀,分數不知不覺地被追上來了!”
望向球場內,程真不失風度地順手拉了一把林源一,柳婷自言自語一般地講:“也不知道為什麽他一上來局麵就變了。”
“他有一種讓人安心的魄力。”我那極其微弱的聲音立刻被球場上的尖叫聲淹沒了。
從小的時候起,程真就比別的孩子更加深沉。程真很霸道,卻也很聰明。他善於利用自己的優勢,去得到自己想要的東西。
小時候他拿走了我全部的零花錢,上次在KTV裏我狼狽不堪地與他相遇,還有那天他從程家送我回去……我發現,我之所以害怕見到他,隻是因為在他的麵前,我總是可以清晰地看到自己懦弱的個性。所有那些我避之不及的事情,他總能坦然應對,我很羨慕他這一點。
我對他的這種微妙的感覺,究竟是什麽時候產生的,連我自己都不知道。
球賽結束,比賽結果以兩校打平而收場。
離開球場的時候,林源一意外地叫住了我。
“剛剛的那瓶水,謝了。”
我本來不準備理他的,聽到他的話我突然停下來說:“你是跟我開玩笑嗎?那瓶水明明是你自己搶過去的。”
林源一對我的反應一點都不意外,反而笑眯眯地說:“是你說要給我喝的,雖然說話的腔調怪了一點,但是我聽得很清楚。”
我頓時語塞了,誰叫自己沒事學人家講話,真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林源一沒有再為難我,隻是指了下球場說:“一中的7號是不是你的男朋友?”
我看了一眼正在喝水的程真,對林源一說:“開什麽玩笑,那個人是我的弟弟!”
林源一愣了一下,帶著一絲驚詫地說:“不會吧,是弟弟?”
我心裏有了火氣,也不知道他為什麽要講這些莫名其妙的話,不耐煩地反問他:“我騙你有什麽好處?”
林源一低聲歎息了一下說:“你弟弟真幼稚。比賽的時候,他故意把我推倒,拉我起來的時候,對我說,如果我比輸了,就讓我離你遠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