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多勇敢才能遺忘
要有多勇敢，我才能把你遺忘，就像從未遇見你那樣。
01
帖子一出來，唐時很快就接到了阿俊的電話。電話裏他的聲音從裏到外透著憤怒：“阿時！那個帖子你看見了吧！”
唐時拿著手機，先是沉默，然後“嗯”了一聲。
然後阿俊就在電話那邊爆發了：“阿時，你信嗎？你信陸沉灣是那種人嗎？老子拿人格擔保陸沉灣做不出那種事！也不知道那個發帖子的人到底是誰，如果讓我抓住，我一定把他揍進醫院！”
唐時沒有回答他，嘴角泛起了一抹苦笑。如果阿俊知道她就是整件事的主謀，是不是也會想把她揍進醫院裏？
但是阿俊沒有注意到她的沉默，隻是自顧自地往下說：“真是奇了怪了，老陸這人平時脾氣不差，也不愛惹是生非的，什麽時候招惹了這路人這麽黑他。”
唐時訕訕一笑：“說不定是有人嫉妒他吧。”
“對對對，肯定是嫉妒。”阿俊連忙讚同唐時的說法，然後就好像想起了什麽似的，問她，“對了阿時，你有沒有看見老陸？我去他宿舍找他沒見人，教室和辦公室也沒影子，本來想找他商量一下怎麽澄清這件事的，結果關鍵時刻人丟了。”
“有可能看到帖子心情不好去散心了？”
“散什麽心，他哪兒是那麽脆弱的人。”阿俊對唐時的話不以為然，“算了，我先掛了，我在學校裏再找找。”
唐時回了一聲“好”，電話那邊就傳來忙音。
阿俊那麽信任她，把她當妹妹看，她還真的有點兒無地自容呢。如果他知道她的真麵目，他還會對她那麽好嗎？
其實，這一切事情都是她設計好的呢。
包括最開始的時候那張說她自己被包養的帖子，也是她自己發的。唐燁認識很厲害的私家偵探，提供了她計劃裏需要的所有照片和證據。
童希找的人其實什麽都沒有拍到。
童希會去辦公室拿走陳初寒的情書也是唐時換了手機號碼給她發了短信，把陳初寒和陸沉灣的照片都發給她，然後還暗示陳初寒在陸沉灣的抽屜裏放了東西。
所以童希才會那麽激烈地針對陳初寒，才會拿走那封情書。隻是她不知道，在她拿走之前，已經有人拍好了那封情書的照片。
而陳初寒會去遞情書的事情，隻有唐時事先知道。
唐時還記得，陳初寒當時很忐忑地問她：“阿時，我想表白……但是我真的說不出口。”
唐時微微一笑：“寫情書好了，不用當麵說，還比發短信正式。”
陳初寒點點頭：“好，那我就寫情書好了。”
每一步，唐時都算好了，算得很精準，童希的百口莫辯，陳初寒的絕望掙紮，最後陸沉灣被推向風口浪尖。
沒有人會通過這些事情聯想到她身上，因為她和陳初寒是朋友，因為她喜歡陸沉灣。
當時她想的就是在陸沉灣麵前揭穿自己，告訴他，就連喜歡他這件事都是她設計好的。她根本不喜歡他，她來找他隻是為了把他從神壇拉下來丟進地獄裏去而已。
她還想過，真的到了那時候，她一定要問問他，還記不記得曾經有個叫顧繭的胖姑娘，記不記得他曾經給她輔導過功課，記不記得她因為他寫的字條落到那麽悲慘的下場？
但是，她的心裏還是有一絲內疚的吧……至少對陳初寒，對阿俊，她是真心感到愧疚的。她對不起他們對她的信任，還把無辜的陳初寒扯了進來。但是，要想完成她的那些計劃，隻能犧牲一些人了。
如果他們有一天都知道了真相，可能從那以後會恨她入骨的。
她一步步設計，一步步計算，真正走到了這最後一步，卻開始有點兒害怕了。
當天晚上，正好是學生會開例會的時候。陸沉灣來晚了，唐時和學生會的人坐在一起等陸沉灣出現。但是辦公室裏的氣氛和過去任何一次開會的氣氛都不一樣，每個人臉上的神色都很微妙。
有人甚至在私下討論：“你們說網上說的是不是真的啊，會長是不是因為帖子的事情都不敢來開會了？”
“不知道啊，會長從來都不會遲到的……”
阿俊聽到了他們的議論聲，忍不住一拍桌子：“你們這些人怎麽回事？那些不明真相的人隨大流亂罵人就算了，你們跟著老陸做事這麽久了還不了解他為人嗎？那些都是憑空捏造的事情，他根本就不是那種人！”
阿俊的話一出來，周圍的人一下安靜了。
就在這個時候，陸沉灣拿著厚厚的一疊資料出現在辦公室門口，神色有點兒疲倦：“讓大家久等了，不好意思。這次例會想說的事情不多，但是有人告訴我今天論壇上有一個關於我的帖子很火，裏麵還有一些學生會私吞公款的評論。所以我希望財務部能把今年到目前為止已經舉辦的活動賬務明細列一個清晰的表格，細節到買東西的個數都要寫清楚。這些是資料。”
陸沉灣把資料遞給了財務部的部長，從表情上看不出來他有什麽情緒，對於帖子說他是偽君子耍那些女生的事情，他似乎根本沒有想要解釋的意思。
因為剛剛結束了兩個大活動，學生會的事情並不多，所以很快就散會了。
剛一散會，阿俊就義憤填膺地把手裏的筆記本和筆都摔到了桌麵上：“太氣人了，發帖子的人到底是什麽心態？肯定是嫉妒你吧，你就不想發個帖子澄清一下自己嗎？”
陸沉灣卻隻是淡淡看了他一眼：“解釋什麽？相信的人根本就不需要我解釋，不相信的人不論我說什麽都不會相信。”
阿俊無奈地搖了搖頭，歎了口氣：“你這臭脾氣，太吃虧了。”
就在這個時候，陸沉灣看到了抱著本子還沒走的唐時。略微停頓了片刻之後，他才忽然開口問她：“你會信嗎？”
唐時微微一笑，果斷地搖了搖頭：“不信。”
陸沉灣似乎鬆了口氣似的，嘴角彎起一絲微笑：“不信就好。”
阿俊一把挽上陸沉灣的肩膀，眼神曖昧地看著他：“老陸，你不是不在乎人家信不信嗎？怎麽偏偏去問阿時？你是不是看上我阿時妹子了，沒膽量承認啊？”
陸沉灣白了阿俊一眼，忍不住丟出一句：“多事！”
他的表情完全就是一副被戳中心事的窘迫。
雖然喜歡他的人一直都很多，但是主動去喜歡一個人，這輩子他還是第一次。
好像隻要唐時說相信他，別人怎麽想他都可以不在意了。
但是他卻沒有看出來，唐時笑容背後的深意。
02
在例會開完沒過多久，學生會財務部就公布了年度的財務明細，網上的那些議論聲才漸漸消停下去一些。
但是，所有人都沒有想到的是，突然有讚助商舉報說他們為運動會讚助了兩千元，但是在運動會期間學生會沒有履行幫助其公司宣傳的義務，而且在那張財務明細上麵也沒有他們那筆錢的記錄。
雖然隻有兩千元，但是這件事關乎學校的誠信問題，所以領導非常重視，勒令陸沉灣必須徹查清楚，給讚助商一個交代。
但是調查了兩天之後，陸沉灣就以失職為理由向老師遞交了辭呈。這樣一來，他幾乎是坐實了私吞公款的名頭。
阿俊聽說這個消息之後幾乎氣瘋了，他跑去找陸沉灣，劈頭蓋臉就是一通罵：“老陸！你腦子秀逗了是不是？你這樣辭職不就等於變相承認了自己私吞公款了嗎？說你私吞那兩千元錢，傻子才會信！你好歹也是個富二代了，用得著貪這點錢來給自己抹黑嗎？而且每次我們這幫人出去聚會都是你掏的錢，這幫孫子會記著你的好嗎？”
陸沉灣安靜地聽著阿俊說完，嘴角漾開一個苦笑：“不然你要我怎麽辦？錢確實是實踐部趙星拿的，但是那是因為他爸出了車禍，人剛出重症病房，當時醫院說如果拿不出錢就停藥，他才那麽幹的。我查不出來，最多隻是失職，人家拿不到我拿錢的證據，不會把我怎麽樣，把錢還上就好。他被抓到就是證據確鑿，要被退學的。”
阿俊聽了陸沉灣的話，沉默了片刻，良久才又開口：“老陸，你忘了你曾經跟我說過，你一定要在學生會裏大展拳腳，交更多朋友，為大家做更多事情。你忘了你跟我說你很喜歡在學生會做事情，因為有一群人和你一起，你感覺很有動力。老陸，我是因為你才決定留在學生會的。但是你現在辭職了，那些支持你的人怎麽辦？我們都習慣了在你手底下做事，換誰做會長都不合適。”阿俊說得有點兒心酸。
他當然知道，陸沉灣是因為重情義才會選擇扛下整件事提出辭職，但是他就是接受不了這整件事。
就好像背後有誰在操縱著整件事一樣，目標就是陸沉灣，就是想把他從高處拽下來，摔得他體無完膚才罷休。
但是他想不到誰跟陸沉灣有這樣的深仇大恨，畢竟認識他那麽久，的確有部分人眼紅他的人緣，或者嫉妒他優秀之類的，但是都不至於會這麽整他。
陸沉灣當然也能隱隱感覺到好像有人在針對他，但是事情已經發展到這個地步，也沒法挽回什麽了：“阿俊，我跟老師推薦你當下一任會長了，應該過不了多久就會有消息。你責任心強，而且學生會所有事情你都熟悉，有什麽不明白的也可以直接問我。”
阿俊卻顯然不領情：“這個爛攤子誰想管誰管去，你離開學生會，我也不留了。是兄弟就要共進退！”
陸沉灣笑了笑，對阿俊的話不置可否，最後才說了一句：“走吧，一起去喝一杯。”
“好，我真是比你都心煩。”阿俊很爽快地答應下來，然後又問陸沉灣，“老陸，我老覺得最近的事情很古怪，你是不是在外麵偷偷得罪什麽人了？怎麽一下子發生那麽多事情，還全都是衝著你來的。”
陸沉灣皺了皺眉頭：“不知道，也許隻是巧合罷了。”
“我總覺得事情沒那麽巧，我估計接下來還會有事發生。”阿俊卻對陸沉灣的話不以為然。
“兵來將擋水來土掩，沒什麽好擔心的。”陸沉灣還是好像什麽事情都沒有一樣微笑著，但是他心裏清楚辭掉會長這個職務其實很難受。
其實在他接手之前的學生會已經有點兒日薄西山的感覺了，被老師役使，又不被同學信任，兩邊受氣。學生會內部也是各自為政，人心都不齊。
他進了學生會之後，就經常邀著大家一起做活動，讓整個團隊有了凝聚力，現在學生會裏留下的每一個人都是跟他一起流過汗水流過眼淚的好朋友。
後來他當了會長，更是經常在任務結束之後自費犒勞大家，也列出了很明確的獎懲製度，整個學生會的風氣正了起來，而且終於有了一群人一起做事的氣氛。
他付出了很多的心血，現在讓他就這麽退出，他舍不得。
03
陸沉灣和阿俊在學校的小炒餐廳喝醉了，唐時本來是想來吃點素菜的，結果就看見他們兩個人像一攤爛泥一樣趴在桌麵上。陸沉灣挺安靜的，就是時不時往嘴裏倒一口酒罷了，阿俊的話就多多了，抱著啤酒瓶絮絮叨叨說個不停：“陸沉灣，這輩子能交你這樣一個朋友，我不虧……管他們怎麽看你，反正我知道，你肯定不是那種人。”
陸沉灣衝他笑笑，沒有說話，腦子暈得厲害，拿著酒瓶的手晃了兩下又放下了。然後，他就看見了唐時。
幾乎是下意識地，他坐正了身體，努力收起一臉的醉意，似乎想讓自己看起來清醒一點。但其實，他做什麽都是白搭，他的醉態唐時早就看見了，但是他緊張的樣子卻讓唐時覺得有點兒好笑。
這時候阿俊也看到了唐時，連忙朝她揮手：“阿時，這麽巧啊！你要不要也來跟我們一起喝一杯？”
陸沉灣卻白了阿俊一眼：“喝你自己的。”
“老陸你都開始重色輕友了！”阿俊才不理會陸沉灣的白眼，一邊朝唐時擠眉弄眼的，“阿時，我看老陸是走不回去了，不然你扶他回宿舍吧？”
唐時在陸沉灣對麵的位子上坐了下來，看了一眼他醉眼蒙矓的樣子，突然笑了起來：“會長，你不會因為這點小挫折就要借酒消愁吧？”
陸沉灣的表情看起來有點兒尷尬，平時他確實不是那麽脆弱的人，但是最近發生的事情實在太多了，他確實感覺心裏堵著一口氣，很難平靜，隻能借由酒精讓大腦先放空一陣。
唐時拿走了他手裏的酒瓶：“別喝了，起來吧，你背我兩次，我扶你一次，就當還債好了。”
阿俊也在旁邊起哄：“阿時，夠直接！我很欣賞你哦！你放心，不用管我，你的任務就是把老陸安全護送回宿舍。”
陸沉灣有點兒暈乎，他不常喝酒，酒量自然也不是很好，所以現在唐時和阿俊合夥調侃他他也反駁不了。
在他意識越來越模糊的時候，一隻手抓住了他的手臂，然後他的手臂就被搭在了一個略顯瘦弱的肩膀上。他踉蹌了一下，從座位上站了起來，但是身體的重量全都壓在了那個瘦弱的肩膀上麵。
唐時咬了咬牙，感慨了一句：“真重。”
陸沉灣雖然腦袋不太清醒，但是這句卻聽得很清楚，他身體緊繃了一下，努力站直身體，盡量不讓自己靠著她。
唐時看著他一臉認真嚴肅的樣子，忍不住笑了。
但是下一秒，他就堅持不住，壓到了她身上，幾乎讓她一個趔趄摔倒在地上。好不容易把他扶穩了，耳邊已經傳來他均勻的呼吸聲。
陸沉灣一米八的個子，看起來很清瘦，身上卻特別有肉，結實得很，所以唐時試了一下根本沒辦法把他弄回去。
剛想在陸沉灣身上找找手機，看看能不能給他的室友打個電話，派個人來接他的時候，唐時的手機鈴聲就響了起來，她讓陸沉灣靠在路邊的行道樹上，然後掏出了自己的手機。
電話是唐燁打來的：“阿時，我在你們宿舍門口，阿姨今天熬了粥，我覺得還不錯，幫你打包了一份。”
唐時就好像找到了救星，根本沒管唐燁說了些什麽，直接衝著電話喊：“哥……你過來幫我個忙。”
五分鍾之後，唐燁就趕到了，結果就看見一頭栽倒在草地裏的陸沉灣，和看起來有點兒狼狽的唐時。
他微微皺了皺眉頭：“這是什麽情況？”
唐時歎了口氣：“就是你看到的情況……陸沉灣辭掉了會長的職務，心情不好，買醉。我現在是愛慕他的人，所以要送他回宿舍。”
唐燁看了唐時一眼，嘴角露出一抹無奈的笑容：“你費盡心機讓他被所有人非議，現在來送他回宿舍不是多此一舉嗎？”
唐時看了一眼地上躺著的陸沉灣，眼睛裏閃過一絲複雜的光，但是馬上她就恢複一臉的坦然：“沒辦法，現在在他們眼裏，陸沉灣是我的單戀對象，我還不想這場戲這麽快就落幕。”
唐燁點了點頭，然後似乎想到了什麽，又問了一句：“阿時，你怎麽知道陸沉灣會扛下這件事辭職的？萬一他跟學校上報了那個趙星，你的計劃也不會這麽順利了。”
唐時卻聳了聳肩：“其實我本來沒想到他這麽快就會辭職的，我的打算隻是他上報之後，我再發下一張帖子，把趙星的境遇都貼上去，人的一個本能就是站在弱者的角度去想問題，到時候肯定會有人覺得陸沉灣這樣處理事情很沒有人情味，學生會內部就會有裂痕。隻是沒想到，他這麽硬氣。”
“那下一步你想怎麽走？”
“按原來的計劃走好了。”夜色裏，唐時的目光裏透出一絲堅決來……
既然都已經走到了這一步，她就沒有回頭路了。愧疚感和害怕是她現在最不需要的東西，她需要做的隻是讓自己更堅定。
唐燁拍了拍她的肩膀，目光裏閃過一絲憂慮，但是最終什麽都沒有說。
04
陸沉灣醒過來的時候已經在宿舍裏了，阿俊的酒力好，醒得早，已經悠閑地坐在他身邊嗑瓜子了，一邊還不忘提醒他：“昨天晚上，你喝了三瓶啤酒就不省人事了，人家唐時一個瘦瘦弱弱的小姑娘硬是把你扛回了宿舍。”
陸沉灣隻感覺頭痛欲裂，他腦海裏唯一能回想起來的，就是唐時咬牙切齒的一句“好重”。
一時間，他臉上有點兒燥熱。
阿俊吐掉了嘴裏的瓜子殼，看到他一臉尷尬的樣子忍不住拍了拍他的肩膀：“你放心，我覺得就算阿時看到你那樣子也不會就這樣不喜歡你了。”
陸沉灣索性不接話，拿出手機看了一眼時間，結果就發現有一封唐時發來的未讀短信。
“會長，晚上七點，學校後山塔下見麵，我有話想跟你說。”
陸沉灣剛想回複，阿俊就伸出手來想要搶他手裏的手機：“看什麽呢，這麽入神，是不是阿時的短信啊，你臉怎麽這麽紅？”
好不容易把阿俊哄出宿舍，他又看了一眼那條短信，拿著手機編輯了一下回複，糾結了一會兒，最後還是隻回了一個“好”字。
他等了一會兒，唐時那裏卻沒有再發信息過來。但是因為上課時間要到了，他也沒有太在意。
到了晚上，他下課之後吃了晚飯就去了學校後山，比唐時說的時間還早到了半小時。因為天氣冷了，後山又比較荒涼，路燈都沒幾盞，所以幾乎沒什麽人來。
但是唐時的行事又一向讓人捉摸不透，所以他也不覺得太奇怪。
等到七點半的時候，還是沒有唐時的影子。
唐時平時沒什麽遲到的習慣，一般開會或者活動都會是先到的那個。想到這裏，陸沉灣皺了皺眉頭，拿出手機又給唐時發了一條短信，但是那邊還是沒有回複。
於是，他索性拿出手機打了個電話，卻一直都是無人接聽。
他感覺似乎有點兒不對勁，但是他對了一遍手機號碼，的的確確是唐時的沒錯。於是他又耐著性子等下去。
但是，他等來的是背後的一記悶棍，直接砸在他的膝關節上，他的雙腿一軟直接跪倒在地，然後就有人往他的腦袋上套了一個布袋，又狠狠踹了他一腳。
整個過程他完全來不及反應，顯然對方是有備而來的！
“哈，這個小賤人的手機果然很有用嘛，用她的手機給你發條短信你就巴巴地跑來送死了。”
接著，就有人狠狠朝他後腦勺打了一棍子，這一棍讓他徹底失去意識，昏倒在地。
夜幕裏傳來一個男生的獰笑：“陸沉灣！你也有落在我手裏的這一天啊！”
05
接到阿俊電話的時候，唐時正在上課，阿俊在電話那邊已經急瘋了：“阿時！陸沉灣進醫院了你知不知道？”
唐時一臉的茫然：“進醫院了，怎麽回事？”
“昨天不是你約他出去見麵的嗎？他出去之後一晚上沒回來，早上是警察打電話回學校說他在後山受傷昏過去了……我也不知道到底什麽情況。”
“約他見麵？我沒有……”
“你沒約他，那短信誰發的？”
“那天扶他回宿舍的時候，我手機在路上就掉了，昨天晚上我哥剛剛幫我買了新手機把卡補辦好……”
阿俊直接在電話那頭爆了句粗口：“靠！到底是誰把你手機拿去了？這回老陸真的是碰到狠角色了。”
“他受傷嚴重嗎？”
“聽說傷得不輕，那幫人下的都是死手，不知道有沒有生命危險，我現在打算去醫院呢，你來不來？”
唐時聽著，手就握緊了手機，沉默了片刻點頭道：“好，我去找你。”
唐時和阿俊趕到醫院裏的時候，陸沉灣還在手術室裏沒有出來。她的臉色看起來有點兒蒼白，手裏也攥著汗，整個人好像有點兒心神不寧的。
阿俊以為她是太害怕陸沉灣會出事所以才會這麽緊張，於是拍著她的肩膀寬慰道：“你要不然別在這裏等著了，怪嚇人的，出去走兩圈再回來，說不定老陸就好好地從裏麵出來了呢？”
唐時沒有拒絕，點了點頭之後就從長椅上站起身來，然後一個人去了住院部後方的小公園。
她拿出手機，給唐燁打了個電話。
電話很快就接通了，她沒等唐燁說話就直接開口問他：“哥，我不是說了隻是叫人給他一個小教訓嗎？為什麽他到現在還在手術室裏沒出來？”
唐燁在電話那頭沉默了片刻，然後才問她：“怎麽了？你心疼了？你當初可是在重症病房待了一個星期，他得到這點教訓並不過分。”唐燁在電話那頭說得很冷靜。
其實一直以來，唐時似乎走得很堅定，也總是在他麵前把話說得很狠，但是一旦事情真的發生了，她就會像現在這樣猶豫。
所以，從一開始他就對她說過，有些事，讓他來替她做就好。
唐時拿著手機，似乎內心也在激烈地掙紮，但是最終她隻是呼出一口氣：“好，我明白了。”
唐燁歎了口氣，聲音聽起來有點兒無奈：“如果你受不了的話，有些事情我來做就好，你不用勉強。”
唐時猶疑了片刻才回答：“我不是受不了，我隻是……”
“不用說那麽多，我明白。”唐燁笑了笑，眼睛微微眯了起來，“我們阿時心裏，還是住著一個好孩子。”
唐時也說不清楚自己心裏到底是什麽感覺，其實每一次下定決心報複陸沉灣的時候，他背著她的場景總是會從她的腦海裏冒出來，他的笑容，他對她的關照，看起來都是那麽發自內心，完全不像是裝出來的。
但是，她的心裏又有另外一個聲音告訴她，她已經被騙過一次，那一次的代價已經如此慘重，難道她還要在同一個地方再跌倒一次嗎？
不可以，她絕對不允許自己這樣！
等唐時回到手術室門口的時候，陸沉灣已經出來了，被送進了普通病房裏。醫生說他身上的傷都不是特別嚴重，隻是因為利器砸到了他的眼角，右眼受了點損傷，經過手術視力已經保住了，隻是能恢複到什麽程度就不好說了。
唐時和阿俊的心都同時揪了起來，陸沉灣躺在病**還沒有醒。萬一他的右眼視力沒法恢複到原來的狀態了呢？
似乎看出了唐時的顧慮，阿俊拍了拍她的肩膀寬慰她：“老陸這個人運氣一向都很好，身體也不錯，休息一陣子眼睛肯定就會好起來了。”
唐時點了點頭，心情依然複雜。
後來陸沉灣的家人趕來了，一群人都擠在病房裏，人聲嘈雜反而會影響陸沉灣休息，醫生說沒事的人暫時先回去。唐時和阿俊就決定先回學校，改天再來看他。
臨走的時候，唐時看了一眼躺在病**的陸沉灣，心裏倏地一疼。
阿俊拉了拉她的衣袖：“別看了，沒事的，別弄得這麽生離死別似的。現在最要緊的應該是好好調查一下到底是哪幫龜孫子做的這齷齪事！”
唐時點了點頭，跟著阿俊走出了病房，嘴角掛著一抹苦笑……
不用找了，“龜孫子”就在他眼前呢。隻不過，她還真的有點兒害怕阿俊會知道真相。他現在有多信任她，將來就會有多痛恨她。
06
第二天傍晚，唐時沒課，她本來是想去醫院看陸沉灣的，但是想了想還是沒有去。不知道為什麽，原本報複給她帶來的快感和愉悅並沒有多少，相反，她居然覺得有點兒落寞。
她已經一天都沒有吃飯了，長久以來的節食讓她一天不吃也並不覺得餓。夕陽的光從窗外照進來，把她的影子拉得很長。她看起來太單薄，也太孤獨了。兩年前是這樣，兩年後也依然如此。
就在她還在走神的時候，手機鈴聲響了起來，唐時看了一眼來電顯示。“陸沉灣”三個字在屏幕上跳躍，有點兒刺目。她下意識地擦了一下眼角，發現有點兒濕潤。她都不知道自己什麽時候哭了。
她隨手抹掉了臉上的淚水，拿過手機按下了接聽鍵，盡量用平靜的聲音道：“喂……”
陸沉灣在電話那端聲音有點兒孤寂的味道：“你現在有空嗎？”
“有。”唐時簡單回答完了之後又覺得不夠妥當，所以又補充了一句，“我剛下課，本來想去醫院看你的，但是剛才去幫老師跑腿了。”
“我沒怪你這個……”陸沉灣雖然嘴上是這麽說，但是聽到她主動解釋沒有來醫院看他的原因，他聲音都柔軟了幾分，“那你現在能來醫院一趟嗎？心裏悶得慌，陪我聊聊天吧。”
唐時在電話這頭猶豫了一下，才回答道：“好，我馬上就過去。”
陸沉灣在電話那邊沉默了片刻，似乎不知道還能再說些什麽，最後隻能道：“路上小心。”
唐時掛掉了電話，換了一身衣服，一如既往的素色，但是和她別的衣服不同的是，這件外套上繡著一隻很可愛的小熊。一點都不冰冷，一點都不深沉，看起來仿佛還有點兒可愛。這件衣服，比較適合顧繭吧。
就在她準備出門的時候，唐燁又給她打來了一個電話：“阿時，今天公司聚餐，你也來吧，這家餐館味道不錯的。”
唐時頓了頓，良久才回答了一句：“哥，今天我就不去了。我要去見陸沉灣……”
“去探病？”
“嗯。”唐時應了一聲。
“你還要繼續演下去？計劃到這裏你差不多應該攤牌了。”唐燁的聲音裏透著一絲疑慮……
唐時最後的一個計劃就是，告訴陸沉灣真相，告訴他一切都是她為了報複他一手策劃出來的。他現在那麽在意唐時，這樣的攤牌對他來說無疑是從他的背後狠狠插了一刀，直戳心髒。
“嗯，今晚我就找機會攤牌。”
“那好，我去醫院等你。”
“不用了，沒事的，我一個人可以。”唐時明白，唐燁是怕她一個人應付不了陸沉灣。畢竟就像唐燁說的，她內心其實很軟弱，根本扛不了那麽多事，她現在不過是在硬撐罷了。
但是她拒絕唐燁來似乎是想給自己留一條退路，萬一……萬一她不想說出來，想像個膽小鬼把一切都隱瞞下去，至少還有一步退路吧。
唐燁在電話那頭沉默了片刻，良久才道：“好，如果有事情就給我打電話，我會馬上過去。”
“嗯。”唐時掛掉了電話，然後出了宿舍，前往醫院。
07
唐時到了醫院之後，陸沉灣發來短信告訴她，自己在住院部後麵的公園裏等她。
入冬的天氣，整個公園一片蕭索，沒有鳥雀的聲音，連行人都很少，異常安靜。
公園裏有一片人工湖，很寬闊，湖邊設了很多長椅，心煩意亂的時候坐在湖邊看看水景喂喂魚其實是一件很愉快的事情，安寧又愜意。
遠遠地，唐時就看見陸沉灣坐在湖邊，他穿著病號服，一隻眼睛上還包了紗布。他沒有坐在長椅上，而是盤腿坐在草地上，身邊放著一隻袋子，裏麵裝著易拉罐啤酒。
他自己開了一瓶，正在喝，表情挺平靜的，看不出來他有情緒。
唐時朝著他走了過去，她知道，這個時候如果她想攤牌的話，應該直接過去把一切都說出來。但是她走到陸沉灣麵前，最後說出口的卻是：“會長，你傷成這樣醫生應該不會允許你喝酒的吧？”
但是陸沉灣卻隻是聳了聳肩，表示無所謂：“心裏有點兒難受，就是忍不住想喝點。”
“阿俊學長呢？”
陸沉灣歎了口氣：“他下午來過了，但是學生會的事情都是他在管，所以待了一會兒就回去了。”
唐時點了點頭：“他不是想組織學生會的人一起組隊來探望你嗎？”
陸沉灣攤了攤手：“不是誰都像你和阿俊一樣完全不信那個帖子的，現在除了你們兩個之外，應該也沒有誰會來看我了。”
唐時心下了然，卻不知道怎麽接話，隻是順手拿過他身邊放的啤酒，拉開了拉環，然後仰頭喝了一口。
陸沉灣看她喝酒，忍不住皺了下眉，站起身來就要去拿她手裏的啤酒罐：“你忘記你上次沒喝兩杯就醉的事情了？還喝？”
唐時卻躲開了他，朝他一笑：“那是我裝的啊，我要是不裝醉，你會背我回宿舍嗎？”
陸沉灣皺緊眉頭看著她，良久才呼出一口氣，一臉拿她沒辦法的樣子：“好，那就一罐，不能再多了。”
唐時點了點頭，又喝了一口，又苦又澀的味道，讓她心裏一陣難受。陸沉灣現在真的眾叛親離了，她卻沒有那種大仇得報的開心的感覺，反而好像被陸沉灣的情緒感染了似的，有點兒傷感。
陸沉灣看她那副神情，覺得有點兒好笑：“現在被罵成人渣的不是我嗎？為什麽你表情比我還悲愴？”
唐時笑了笑，放下被她喝空的易拉罐：“喜歡的人被抹黑，就不能讓我跟著難過一下嗎？”
陸沉灣聞言，忽然收起了笑容，一臉認真地看著她：“唐時，說真的，你相信那個帖子上麵說的事嗎？”
唐時沒有回答，也用認真的表情看著陸沉灣：“是真的嗎？”
陸沉灣目光暗了暗，有點兒自嘲地彎了彎嘴角：“你也還是在懷疑是嗎？你也覺得我是為了捉弄她們才靠近她們的是嗎？”
唐時沒有回答，趁陸沉灣不注意，又伸手拿了一瓶啤酒，拉開了拉環。
陸沉灣有點兒沉重地歎了口氣：“說真的，我真的不知道會造成這麽嚴重的後果。如果我知道，我就不會去做那麽多無聊的事情了。”
唐時嘴角彎起一抹諷刺的笑，無聊的事？包括那張愚弄她的字條嗎？
“我這裏還有另外一個故事版本，你想聽嗎？”陸沉灣回過頭來看著唐時，目光裏閃爍著一絲希冀，“其實說真的，別人怎麽想我我不太在意，但是我挺在意你怎麽看的。”
唐時愣了一下，從嘴裏到心裏一片都是苦的，酒在她空****的胃裏發揮效用，翻滾升騰，難受得很。
“先從哪裏開始說起？”陸沉灣似乎根本沒打算等唐時回答想不想聽，自己已經開始說了，“陳初寒，你應該知道的吧。我沒想讓她誤會，我也沒想到她會喜歡我還給我遞情書。我也不清楚情書是怎麽落到童希手裏被放到網上去的……聽起來特別像狡辯是吧。但是真的不是我做的，你信嗎？”
唐時點了點頭，淡淡地回了一句：“信。”
因為事情都是她做的，她為什麽會不信？
陸沉灣猛地喝了一口酒，似乎鬆了口氣似的：“說真的，一開始我看到那個帖子的時候，真怕你會覺得是我傷了你的朋友，怕你恨我。”
“怎麽會……”唐時聽著他的話，感覺那麽諷刺，她恨他，比這件事情早得多了。
陸沉灣又繼續往下說：“還有那個帖子裏提到的另外一件事。”
唐時知道，他大概是要講到顧繭了。酒精上腦，她頭有點兒暈，眼前的情景似乎也有點兒不真實起來。
好像現在正在進行著的一切也隻是一場夢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