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你遠去的背影
後來的我獨自站在街角，看著你遠去的背影，一個人在風裏享受你離開後的孤獨。
01
秦月離醒過來的時候，發現自己在醫院裏，醫生在給她輸液。因為三天沒有進食，她感覺整個人都很疲憊，於是又閉上了眼睛。她能感覺到，自己身上沒有一丁點生氣，就像一條擱淺的魚，在岸上垂死掙紮。
閉目養神的時候，一陣輕微的敲門聲傳入耳中。她還是沒有睜開眼睛，隻是皺緊了眉心。
緊接著，她就聽見一個溫和卻不帶絲毫感情的男聲在說：“秦月離，幾年不見，你倒是更倔了啊。”
秦月離的心情變得更差……她知道來人是唐慕辰。唐慕辰是那種跟她完全相反的人，他懂得如何討長輩歡心，對金錢和權力也有著強大的欲念。他生來就是為了繼承家業，代替唐父在商場翻雲覆雨的。
秦月離抬手捂住自己的眼睛，聲音裏透著疲憊：“我知道你來這裏是為什麽，放過我吧，秦家和唐家的事情，我真的一點都不想參與。”
唐慕辰淡淡一笑，似乎早就料到秦月離會這麽說，一臉不以為然地在病床旁邊的沙發上坐下，然後交疊著雙手，目光裏透著商人的精明：“你不覺得這樣的自己很愚蠢嗎？生在這種家庭還想追求自己的愛情？那是不可能的事情。你還是早點清醒吧，聽你奶奶的話，少受點罪。”
秦月離沒有吭聲，隻是雙手在不自覺間握緊了。
唐慕辰看到她一臉痛苦的樣子就覺得有些好笑：“我知道我們之間根本沒有什麽感情，如果你隻是想形式上結婚我也沒有意見。等兩家的合作穩定之後，離婚也沒有關係，反正隻是演戲而已，何必那麽較真。”
秦月離隻覺得很疲憊，這些人總是想各種各樣的理由讓她屈服。她覺得自己和他們就像生活在兩個完全不同的世界裏，根本無法溝通。
“哦，對了，聽說你很喜歡那個叫藍淨柯的男人？”唐慕辰好似不著邊際地提起。
秦月離沒有回答，她不希望把藍淨柯卷進來。這個世界太痛苦了，即便他們不能在一起，起碼把自由還給他吧。
“C大建築係高材生啊？”唐慕辰還是那樣和氣的笑容，但是總能讓人看到一絲危險的味道，他隨手拿過茶幾上的蘋果，又取來水果刀，慢悠悠把皮削去，“你可能不知道，其實唐家曾經給C大投資建過一棟教學樓，校長當時非常感激唐家，所以一直到今天，唐家和C大也還是很有淵源。而且，要找個理由開除一個學生，好像也不是什麽太難的事情。”唐慕辰下手重了一些，蘋果被他削掉了一塊肉，他嘴角的笑容似乎也染了一抹戾氣。
秦月離終於睜開了眼睛，憤怒的目光朝唐慕辰掃了過去：“你到底想怎樣？”
唐慕辰一笑，沒有馬上回答，往嘴裏送了一塊蘋果之後，看到秦月離被氣得發抖才道：“你跟我出國，跟藍淨柯斷絕往來。”
秦月離深深吸了一口氣，腦子裏有很多想法在奔湧，手心裏也滲出了冷汗，正在輸液的那隻手因為她一直攥著拳頭，血液都開始回流了。
唐慕辰走過來，幫她把攥緊的手掰開，然後又調了一下輸液的速度，有點無奈地搖了搖頭：“其實我也不想逼你，但是沒辦法，你也知道那些長輩都是些什麽樣的人。我隻是以過來人的身份給你提個醒，最好還是聽話點，別再動那些小心思，沒用的。”
秦月離隻感覺整顆心都絞在一起，但是她沒有反駁唐慕辰的話，她知道他說的都是真的。
如果她一意孤行要跟藍淨柯在一起，唐家和秦家都不會放過他的。
唐慕辰見秦月離眼睛裏的憤怒已經漸漸變成了慌張，知道自己的目的已經達到了，又歎了口氣，用一個過來人的口吻繼續說道：“其實我也有和你很像的時候，也曾經喜歡過一個圈子外的女人，也想過為她放棄一切，和她永遠在一起……但是，那時候我們一起被學校除名，找了幾次工作最後都在唐家的幹預下被開除了。我們隻能去另外一個城市，做最底層的工作。當時她的夢想是成為芭蕾舞演員……不過很可惜啊，那種狀態，別說學芭蕾舞了，連飯都快要吃不上了。”
秦月離聽了唐慕辰的話，表情有些複雜。她倒是不知道，唐慕辰居然也做過那麽叛逆的事情……在她眼裏，他一直都是長輩眼中的模範生，不僅出色，而且聽話，“後來呢？”
“後來我媽給了她一筆錢，並且答應送她出國去頂尖的芭蕾舞學校學舞蹈，然後她就走了，從我的世界裏消失了。”唐慕辰的笑容裏透出一絲冷意，似乎這件事還是給他留下了不小的陰影，但是，旋即他的表情又恢複如常，“從那時候開始我就明白，什麽愛情，都不過是鏡花水月。隻有錢和權力才能真正握在自己手裏，才是真實的。”
秦月離沉默了片刻，良久才道：“我相信藍淨柯不是那種人……”
“哦？”唐慕辰看著她一臉堅定的表情，似乎有點惋惜的樣子，“如果有一天，他沒法繼續學建築，沒法繼續唱歌，隻能去當服務員，清潔工，工地工人……那個時候，你覺得他還能堅持嗎？不要太異想天開了，你們的愛情，都是建立在衣食無憂的條件上的，所謂的未來隻是你們給自己編織的一場夢。這個世界上沒有誰會為了愛情放棄所有的。”唐慕辰說到這裏，嘴角的笑容有一種說不出的快意，似乎把自己當年的痛苦加到別人身上是一件讓他覺得很愉快的事情。
秦月離沒有回答，這種無法知道答案的事情，繼續爭論毫無意義。
唐慕辰見自己此行的目的已經達到了，於是朝秦月離略微那麽一點頭：“我還會再來看你的，我說的話，你要好好考慮。”
秦月離很想回他一句，告訴他不需要再出現了，但是她已經疲倦得說不出話了。
是啊，她放棄一切跟藍淨柯在一起，隻會成為他的拖累吧……他自己一個人生活已經那麽辛苦了，再多一個沒有多少生存技能的她，他們是走不了多遠的吧……
02
秦月離在醫院住了三天，唐慕辰每天都來，鮮花水果小禮物換著花樣送她。秦爸爸秦媽媽又開始了不知歸期的出差，隻有秦奶奶來過醫院一次，別的都沒問，隻是看見桌上放著唐慕辰送給她的禮物的時候，才露出一個滿意的笑容，稱讚唐慕辰是個有心的男人。
秦月離沒有吭聲，但是秦奶奶一走，她就讓護士把東西都扔了。
第四天傍晚的時候，秦月離就出院了，她的身體已經基本恢複正常，但是整個人看起來精神還是很差，表情也是麻木的。
一回到家，秦奶奶就下達了指令：“現在你折騰也折騰夠了，接下來就安心準備出國的事情。明天慕辰會來家裏接你去辦手續，你不要再給我出什麽岔子。”
秦月離沒有吭聲，隻是走回了自己的房間，關上房門，把所有聲音都隔絕在外麵了。她感覺自己被一座大山死死地壓著，根本喘不過氣來。在**輾轉反側了很久，也無法入眠。
其實這些日子她睡眠都很淺，經常睡一兩個小時就醒了，然後就對著天花板發呆。這種生活，不論對誰來說，都是一種折磨吧。
但是，這一晚當她醒來，卻聽見窗戶玻璃傳來了一聲脆響。
一瞬間，秦月離愣住了，但是很快她就反應過來……這種聲音，跟小時候蘇枕白拿石頭敲窗叫她的聲音是一樣的……
一開始，秦月離還以為是自己神經太壓抑所以產生幻覺了。但是很快，窗戶那裏又傳來一聲很清晰的“吧嗒”的聲音。
這下秦月離聽得真切了，她下了床，穿上拖鞋跑到窗邊，然後就看見藍淨柯站在小花園裏抬頭望著她。被秦奶奶帶回家的這七天裏，這是她第一次感覺自己的心髒又重新跳動起來了，身體裏有熱血在湧動……
藍淨柯來找她了……
見到秦月離，藍淨柯先是比了一個噤聲的手勢。
秦月離會意，悄悄地打開了窗戶。因為她的房間在二樓，和地麵相隔不是太遠，所以藍淨柯壓低了聲音對她道：“我已經叫我朋友把你們家門口的保安引走了，你現在偷偷從前門出來，我帶你走。”
那一瞬間，秦月離忽然感覺眼眶濕潤了。
因為藍淨柯的那一句“我帶你走”。
雖然唐慕辰那天跟她陳述了那麽多的後果，但是這一刻她好像都忘記了。她隻知道，她想跟藍淨柯在一起……隻有和他在一起的時候，她才有安全感，才能活得像自己。
於是秦月離很快朝藍淨柯點了點頭，連鞋子都沒有來得及換，隻披了一件外套，拿上抽屜裏的現金，然後就躡手躡腳地走出了房門，因為穿著靜音拖鞋所以動靜不大，沒有吵醒奶奶派來看管她的保姆阿姨。
出了大門之後，秦月離發現藍淨柯的摩托車已經等在那裏了。
保安和藍淨柯的朋友在還遠處爭執不下：“喝醉了到別的地方撒野去！這裏不是你們來的地方……”
“住大房子了不起啊，住別墅就是上等人了？你別攔我……我也要進去住一晚上……”
“你再這樣我們就打電話報警了！”
秦月離朝藍淨柯豎起大拇指，然後利落地上了摩托車，戴上頭盔。
“坐好了？我們走吧！”
“好！”秦月離臉上露出一個大大的笑容，明明是冰冷的夜裏，明明迎麵吹來的都是冰冷的風。
但是，此刻的她卻感覺心裏無比溫暖……
她的雙手環住了藍淨柯的腰，就好像一放手他就會消失那樣珍惜：“藍淨柯，我不是在做夢吧。”
藍淨柯笑笑，加大了油門，車子在夜裏飛馳：“當然不是在做夢，我都謀劃好幾天了。今天看你回來才找機會下手的。”
秦月離的手環得更緊了些：“你就不怕秦家的人不放過你嗎？”
藍淨柯還是那樣燦爛的笑：“我能活到那麽大，就是因為我什麽都不害怕。”
“如果因為跟我在一起，你被學校退學，又或者永遠都沒有辦法唱歌了……你要怎麽辦？”
“嘴巴長在我身上，我想唱歌誰能攔著。沒有聽眾也沒關係，我可以唱給你聽啊。至於被退學……反正我從小學什麽都比別人快，就算被退學了我也可以學點別的，遲早有一天發家致富的。”
認真的口氣逗得秦月離笑了起來。
秦月離把頭靠在他背上，感受著他的體溫，眼角不禁泛出了點點淚水：“藍淨柯，能遇到你是我這輩子最開心的一件事。”
藍淨柯開始大笑起來，爽朗的笑聲打破了沉寂的夜色。
這是秦月離從小到大做過的最瘋狂的一件事，想到第二天早上奶奶知道她離家出走的消息之後氣紅了臉的樣子，她就覺得心情無比暢快，於是也跟著笑出了聲音。
如果這種自由，她能夠一直擁有該多好！
03
藍淨柯帶著秦月離來了他的小公寓，這一次他特意把房間收拾了一下，還重新換了被子，讓秦月離睡**，他自己打地鋪。
這一夜，秦月離睡得很香。這是這一個星期以來她睡的唯一一個好覺，所以第二天藍淨柯喊她起來的時候，她還有點賴床。
但是藍淨柯堅持不懈地把她從**拽了起來，還丟給她一套女生穿的衣服：“之前發工資的時候給你買的，也不知道合不合身。我去買早飯，你自己把衣服換好……”
秦月離點點頭，臉上還是一臉不願意醒過來的鬱悶神情。
藍淨柯伸手彈了她腦門一下：“等你奶奶發現你丟了，這裏就不安全了。今天我們早點出門，晚上再找別的地方落腳吧。”
秦月離腦子也清醒了一點，才發現自己現在正在離家出走，是個“逃犯”，於是打起精神乖乖點頭：“好。”
藍淨柯買好早餐回來的時候，秦月離穿著他買的寬鬆的米白色線衣外套，安安靜靜地坐在窗前，逗弄著窗台上擺放的小花，陽光透過窗戶落在她臉上，蒙上了一層漂亮的光華……
所謂的歲月靜好，便是如此吧。
藍淨柯掏出手機，拍了張照片：“哢嚓……”
秦月離當然也聽見了聲音，一回頭就發現藍淨柯在偷拍她，於是從椅子上蹦起來去搶他的手機：“我看看，照得醜的話一定要刪掉。”
藍淨柯卻把手機舉高：“你在我眼裏怎麽都漂亮，不用刪了。”
秦月離蹦蹦跳跳地去搶，礙於身高劣勢根本搶不到，最後還被藍淨柯輕巧地一伸手按住了：“別鬧了，吃飯吧，吃完我們還趕著出門呢。”
秦月離憤憤地白他一眼，但還是抵擋不住煎餅的香氣，沒骨氣地從他手裏一把奪過煎餅，盤腿坐在椅子上開始吃。
在藍淨柯麵前，她終於可以當一個任性的小姑娘，想笑就笑，不開心就哭，怎麽喜歡怎麽來，不用在乎食物夠不夠檔次，衛生不衛生，也不用在乎藍淨柯會不會嫌棄她的坐姿……被控製了十多年，她真的太渴望自由了。
在藍淨柯身邊，她終於不需要每天一醒來就麵對唐家和秦家的連番轟炸，終於可以放心地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了。
“秦月離，你有沒有想過畢業後要做什麽？”藍淨柯喝著豆漿忽然問。
秦月離想了想，說：“我將來想開一家書店，擺滿我喜歡看的書。”
“好啊，那我就在書店旁邊開一家咖啡館，從你書店裏買了書的人可以再到我店裏來喝咖啡看書。”
“然後我想養幾隻狗，巨型犬一隻，中型犬一隻，小型犬一隻，每天都可以牽著大中小三隻狗一起去遛彎，多好啊。”
“那我就養一窩貓，專門治你的狗。”
……
說著，笑著，仿佛連空氣也甜了起來。那些美好的願望，就像孩子吹出來的一個個漂亮的肥皂泡泡，漂浮在陽光下，起起落落，美得晃了人的眼睛。
要是，真的能像那樣，該多好啊。
就算要經曆再多苦難，赴湯蹈火，她也願意。
04
吃完早餐，他們簡單裝了一些換洗的衣服，藍淨柯帶上了自己的吉他，然後就出門了。那種好像馬上就要去浪跡天涯的感覺，讓秦月離一路上都很激動。
藍淨柯跟學校請了長假，這些天都可以陪著她。等到他們想好要去哪座城市，計劃好未來之後，他再回去處理學校的事情。
那天他們逛了很多地方，吃了很多東西，還看了一場電影，秦月離傻兮兮地哭了一臉眼淚，藍淨柯一邊諷刺她會被這種惡俗的橋段騙，一邊拿著麵巾紙幫她擦眼淚。
傍晚的時候，藍淨柯身上的錢花得差不多了，於是他擺了個小攤賣唱，效果不錯，不一會兒用來裝錢的琴盒裏就放了不少零鈔。
看著秦月離像個小老板娘一樣表情認真地清點著今天的收入，藍淨柯微微一笑，收起了吉他，打趣道：“怎麽樣？跟著我不會餓死吧？不僅不會挨餓，我還會把你喂成豬的。”
秦月離臉一紅，嘴角漾開一抹笑容，在夕陽的映照下，她就像一朵盛開的花，清新又燦爛。
藍淨柯一把牽過她的手：“走，帶你去吃好吃的！”
很久以後，秦月離回想起和藍淨柯在一起的點點滴滴，一直都沒有辦法忘記那個少年總是會牽起她的手，對她說“帶你去吃好吃的。”然後為了不讓她降低生活品質，哪怕花光自己身上的最後一分錢也盡量滿足她。
也許，愛情不在於能給予對方多少東西，而是在於是不是傾其所有。
藍淨柯給她的，就是一份傾其所有的愛情。
吃完晚飯之後，秦月離好像想起了什麽，突然說道：“我還要回學校一趟……”
藍淨柯有點遲疑地看著她：“現在回學校你馬上就會被家裏人找到吧……”
“我身份證還在寢室抽屜裏，我抽屜上了鎖的，鑰匙在我身上……這樣吧，我們就到學校門口，我讓阿雅出來拿一下鑰匙，然後再把身份證帶出來。”
藍淨柯想了想還是點了點頭：“行，那走吧。我想你家裏人應該已經在學校裏找過了，一時半會兒不會再去的。”
商量好之後，藍淨柯就跟著秦月離來了學校。去的路上秦月離用藍淨柯的手機給蘇夕雅打過電話了，約她在校門邊上比較僻靜的小巷裏見麵，所以她早就等在那兒了。一直到蘇夕雅拿著鑰匙去取了她的身份證回來，他們都沒有碰到秦家的人，秦月離這才鬆了口氣。
蘇夕雅有點擔憂地看著他們兩個：“今天秦家的人都來宿舍裏找過兩遍了，聽說還報了警。我給你打電話也打不通，看到你和藍淨柯在一起我就放心了……不過你們兩個這是要私奔？”
秦月離吐吐舌頭：“好像是吧。”
蘇夕雅豎起大拇指：“真是有勇氣，不過你家裏人都報警了，你們應該也跑不了多久的。要不然回去跟他們再商量商量？”
秦月離苦笑了一下：“如果商量有用我就不用離家出走了，反正現在走一步看一步吧，我是真的不想再回到那座牢裏當犯人了。”
蘇夕雅給了她一個輕輕的擁抱：“阿離，你真的挺勇敢的，我支持你。在外麵一定要記得好好照顧自己。”
秦月離點了點頭，鼻子有點發酸。
和蘇夕雅道別之後，秦月離和藍淨柯就開始思考該去哪裏找地方住。藍淨柯想到自己的一個朋友是在附近開旅館的，借宿幾個晚上應該不是什麽大問題。
就在兩個人準備上車出發的時候，秦月離忽然感覺眼前寒芒一閃，然後就有一個沙啞的男人的聲音響了起來：“小妞，聽說你家裏很有錢啊，借點錢來給哥哥花花吧……”
秦月離下意識地後退了一步，然後才看清楚眼前的那一抹寒光是從一把匕首上發出的，藍淨柯一把把她拽到自己身後，卻不知道什麽時候附近又聚過來幾個流氓打扮的男人，每個人手裏都拿著武器。
大致觀察了一下，對方有八個人，而且每個人手裏都拿了家夥……藍淨柯跟秦月離想要全身而退，根本一點可能也沒有。
她衣服的口袋裏還裝著從家裏帶出來的兩千元現金，想了想她還是掏出來丟給他們了：“錢都給你們了，不要再為難我們……”
藍淨柯略微皺了皺眉頭，雖然他從來沒被別人勒索成功過，但是對方身上都帶了武器，真的打起來不僅他自己有危險，還有可能會傷害到秦月離。
幾個男人撿起地上的錢拿著數了下，然後就是一聲冷笑：“我說秦小姐，你是在打發叫花子呢？你家這麽有錢，你就給兩千塊？兄弟們不服氣啊。”
秦月離盡量讓自己保持鎮定：“我身上就隻有這麽多錢。”
“那卡呢？銀行卡總有吧？這附近就有銀行，你們有錢人不是都愛刷卡嗎？你取個十萬八萬的，我們就放過你們，怎麽樣？”拿著匕首的男人晃了晃手裏的匕首，眼神貪婪又危險。
秦月離出門的時候根本就沒想過要帶卡，首先是因為秦家的人肯定會先把她的卡凍結；其次，一旦她用卡，他們就能通過刷卡信息輕易地找到她。
但是她剛要說話，藍淨柯就遞了個眼神過來：“你帶他們去取錢吧，十萬八萬也不是大數目。”
秦月離一臉愕然地看著他。
“我們幾個一起去肯定太紮眼，萬一路人報了警對你們也沒好處。這樣，我留下，你們派一個人跟著她去，拿到錢了再把我們一起放了，怎麽樣？”
那夥人的頭兒想了想，又看了一眼秦月離，見她瘦瘦弱弱的小身板應該不是很難控製的女人……於是把頭一點，對其中一個男人道：“阿興，你跟著她去，把人給我看好了。”
“好嘞。”
叫阿興的男人應了一聲，然後就朝秦月離走了過來：“秦小姐，走吧，隻要錢拿到手，我們保證不為難你。”
秦月離手心裏全是冷汗……她知道藍淨柯的用意，銀行自動取款機裏一般有報警係統，而且一旦報警機製啟動，門會從裏麵被鎖上。因為隻有一個人看著她，她可以隨便找個理由讓那個人在外麵等著，她再找機會按響警報就可以了……
但是她心裏慌得厲害，就算等會兒她報警了，安全了，但是藍淨柯還在他們手裏啊。
想到這裏，秦月離停住了腳步，回過頭去對跟著她來的那個阿興說：“我想起來了，我身上的銀行卡裏都沒有多少錢了，金額最大的那張卡在我男朋友是身上……我回去找他拿銀行卡。”
阿興晃了晃手裏的匕首：“可別耍什麽花樣！”
秦月離雖然很緊張，但還是假裝鎮定地點了點頭……她知道自己一個人去取錢絕對不是什麽萬全之策，大不了等會兒實在沒法繼續演下去了，她就借口打電話讓人送錢然後報警好了。
秦月離和阿興一起往回走，還沒走出多遠就見剛才被挾持的地方傳來了一陣打鬥的聲音！
一靠近，便聽見那群混混的頭兒憤怒的嗬斥聲：“你居然還敢給我報警？我讓你報警！”然後就是一陣踢踹的聲音。
秦月離幾乎沒有多想就直接朝著聲音來源的方向跑了過去，隔著樹影，她看到藍淨柯在幾個混混中間左衝右突，但是勢單力薄，很快就挨了幾下狠的。
“藍淨柯！你們住手啊！要多少錢我給你們……求你們別打了……”秦月離的聲音裏都已經有了哭腔。
但是她的聲音太大了，阿興怕她會引來其他人，於是直接衝上去拿著手裏的鐵棍往她後腦勺就是一下。秦月離毫無防備地被人重擊，瞬間眼前就是一花，然後連意識都開始模糊了，身體一軟，整個人倒在地上。
閉上眼睛之前，她好像聽見渾身是血的藍淨柯朝她嘶吼了一聲：“阿離！”
05
當秦月離再次蘇醒的時候，她又回到了那家療養院。頭上纏著厚重的紗布，秦奶奶和唐慕辰都一臉嚴肅地等在她的病床邊。很快，她就徹底清醒過來，開口便問道：“藍淨柯呢？他有沒有事？”
“你幹出這麽出格的事情不知道悔過，醒來第一件事居然還是問那個野男人的下落。你心裏到底還有沒有我這個奶奶？還記不記得你爸媽對你的期望！”秦奶奶看起來被氣得不行了，臉色都發青了，說完這句話之後還猛烈地咳嗽起來。
唐慕辰隻好輕輕地撫著她的後背幫她把氣理順，一邊對秦月離說道：“月離，你放心，藍淨柯沒事，受的都是皮外傷。”
秦月離鬆了口氣，想要翻身下床：“他在哪裏，我要去找他。”
“他當然不會在這裏……”
唐慕辰說到這裏，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
見唐慕辰不忍心說，秦奶奶就接著他的話說了下去：“你昏迷了兩天，他的傷沒有大礙，昨天已經收了我給的錢，過幾天就會出國繼續學習建築。條件就是從今以後你們斷絕聯係。”
秦月離雙眼死死地盯著秦奶奶，似乎想要從她的眼睛裏看出一丁點說謊的端倪……但是沒有，她看起來那麽冷靜坦然。
“我說過，這個世界上沒有錢擺不平的事情。”秦奶奶微笑，目光透著一絲狡黠。
秦月離卻隻是拚命搖頭：“不可能的，藍淨柯絕對不是那種人！”
秦奶奶還在微笑，那種篤定的微笑讓秦月離覺得有點毛骨悚然：“他就是那種人，他一開始接近你就是為了錢。你還太年輕了，不懂怎麽看人。”
“他是為了救我才受傷的……他……”藍淨柯，是豁出性命保護她的人啊。
怎麽可能就這麽輕易地離開？
他們共同經曆了那麽多事情，他怎麽可能是奔著錢來的？
秦奶奶歎了口氣：“我勸你還是清醒一點吧，不信你可以去找他。你看看他願不願意見你。”
說到這裏，秦奶奶好像想起了什麽似的，拿出了秦月離的手機，遞過去給她：“你給他打個電話吧，你們折騰了那麽久，最後一個道別電話，我讓你打。讓他自己跟你說清楚……”
秦月離拿著手機，心慌得厲害，她手機裏本來就沒存幾個號碼，一下就劃到了藍淨柯的名字。但是猶豫了很久，她的手指都怎麽也點不下去。雖然她不相信藍淨柯會因為錢而離開她，但是秦奶奶的篤定又讓她有一種莫名的恐慌。
猶豫了很久，秦月離才撥通了電話，接通之後電話響了一陣才被接了起來，電話那頭傳來藍淨柯熟悉的聲音：“我知道你要問我什麽，你奶奶說的都是真的。”
秦月離感覺有一柄重錘狠狠地砸在她的心髒上，幾乎把她的心碾碎：“藍淨柯，你騙人的對不對？你怎麽可能是這種人。”
那頭傳來藍淨柯一陣自嘲地輕笑聲：“對不起，讓你失望了，我就是這種人。”
然後，電話就被掛斷了，一陣忙音讓秦月離心裏發慌。
唐慕辰歎了口氣，搖了搖頭，走到她麵前拿過她手裏的手機：“月離，他這樣的人不值得你為他掉眼淚，忘了他重新開始吧。我們一起出國，換個環境。我相信你一定很快就會忘記這個人的……”
秦月離卻沒有理會他，扯掉吊瓶的針頭，翻身跳下床去：“我不信，我要去找他當麵問清楚。手機給我！”
唐慕辰無奈地把手機還給她，又回過頭去征求意見似的看向秦奶奶：“奶奶……”
秦奶奶卻隻是淡淡哼了一聲：“讓她去。這丫頭從小性子就倔，不讓她吃點苦頭她不會死心的！”
秦月接過手機，然後也不管身上還穿著病號服就直接跑出了門外。一路上她都在給藍淨柯打電話，但是一直都沒有人接，最後藍淨柯幹脆就關機了……
秦月離感覺自己快要瘋了……明明就在幾天前，藍淨柯還跟她說好了，以後她開書店，他就開一家咖啡店陪著她，他們要養很多寵物，有一間不用太大卻很溫馨的房子……
藍淨柯不是說了，他什麽都不怕的嗎？
為什麽在她相信了之後他又臨陣脫逃了？
她不相信，不相信他們之間的感情有那麽脆弱，不相信藍淨柯之前說的話全都是為了騙她！
06
來到藍淨柯那間小公寓的時候，秦月離才發現裏麵已經空了，東西全都被搬了個幹淨，隻有窗台上的那盆小花被人不小心撞掉在地上，花盆碎了，泥土灑了一地，花也軟趴趴地躺在地上，看起來讓人很是心酸……
秦月離的眼淚忍不住掉了下來，她小心翼翼地把花盆的碎片拚起來，想把小花重新種回去。但是嚐試了幾次之後，她發現這一切隻是徒勞，碎了的東西就是碎了，縱使她再怎麽努力也無法恢複原狀。
秦月離還是不死心地去了藍淨柯駐唱的那家酒吧，找到了酒吧老板，但是老板說藍淨柯兩天前就辭職了，好像說要出國發展。她又去了C大，得到的答案也差不多……他退學了，已經辦了出國留學的手續。
她像瘋了一樣把他們曾經去過的商店飯館全都找了一遍，藍淨柯可能出現的地方她全都去了……可藍淨柯就像人間蒸發了一樣，一點蹤跡都找不到了。
秦月離這樣一圈找下來，整個人都快虛脫了，她一個人蹲在馬路邊上，很努力很努力地忍住眼淚讓自己不要哭出來。但是忍了很久，眼淚還是不停地往下掉，心裏疼得厲害，全身上下都在瑟瑟發抖。
她真的沒有想到，她居然在十年後再一次品嚐了當初蘇枕白離開時的那種絕望。
不……可能比那個時候更絕望。
藍淨柯早已成為了她秦月離生命的一部分，而他的離開像是有人把她的心掏出來丟在地上再踩個稀碎……
她不明白自己到底做錯了什麽，為什麽她珍視的人總是要離開她，背叛她，傷害她。在她以為生活開始有了起色的時候給她迎頭痛擊。
“藍淨柯……你回來好不好……”
“我再也不對你動手了……”
“雖然我現在什麽都不會，可是我可以努力去學啊。我真的……真的很想跟你在一起……”
秦月離把頭埋在膝蓋裏，喃喃自語，最後忍不住像個孩子一樣大聲哭了起來。
最後，是唐慕辰在路邊找到她的。
他把她從地上一把拽了起來，塞進了自己的車裏。秦月離現在就像遊魂似的，也不掙紮反抗。
唐慕辰見她失魂落魄的樣子，忍不住彎了彎嘴角，眯起眼睛：“我當初應該告訴過你，隻有錢和權力是能握在手裏的……愛情，隻不過是鏡花水月。你看，你不相信，現在哭成這樣，可是有人會可憐你嗎？”
秦月離沒有回答，隻是咬緊了嘴唇，目光冰冷。
在她的心裏，她還是不相信藍淨柯是一個隨隨便便會把她丟下的人。他絕對不是為了錢，如果他那麽喜歡錢，他就應該回他親生父親那裏去爭家產才對，怎麽會為了奶奶給的那點錢放棄她？
不可能！根本不可能！
她怎麽都想不明白。
但是，現實是，她真的找不到藍淨柯，哪裏都找不到他了……
唐慕辰通過後視鏡看到她臉上的表情，嘴角略微上揚：“你這副表情跟我當年真的是一模一樣……當時我也一直都不相信，覺得肯定是他們在騙我。直到有一天，我在電視上看到她參演的節目了。她加入了一個世界級的芭蕾舞團，圓了她的夢想。從那一刻開始，我就死心了……什麽愛情……都去死吧。”唐慕辰看起來笑得很歡暢。
但是秦月離似乎可以聽見他笑聲裏那種無法言說的悲哀。
她第一次覺得，唐慕辰或許沒有那麽討厭。他身上有著跟她一樣重複循環無法擺脫的命運。
曾經她天真地以為，她的結局會不一樣，至少跟他不一樣。
但是沒有想到，兜兜轉轉了一大圈，她還是回到了原點。
看著窗外濃重的夜色，秦月離的心裏也好像被人塗上了一層黑漆，充滿了大火燒過一般的焦臭味。
什麽叫心如死灰，大概就是如此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