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舊人重逢
舊人重逢就像老歌翻唱，歌詞未變模樣卻意味深長。
01
丟了鑰匙扣之後，秦月離的生活沉寂了一段時間。她獨自一個人上課下課吃飯，無聊的時候就看書，連上網都很少。她把自己囚禁在自己的世界裏，好像這輩子都不想再出來了。
而藍淨柯這個人，也好像隻是她生命裏的一段插曲，短暫的碰撞之後就消失了。如果可以，她是希望一輩子都不要再見到藍淨柯，哪怕是和他相似的人也不想再見到了。
宿舍裏，蘇夕雅和小恩都漸漸把她當成空氣。
隻是安靜的日子並沒有持續多久，S市幾個高校之間的合唱比賽開始了。秦月離當初因為嗓子條件好，上了一節音樂課就被老師安排進了合唱隊，也參加了幾場比賽。所以這一次比較重大的賽事，老師當然會派她上陣。
原來每天除了上課就是回宿舍休息，現在還多了一項練歌。她沒有拒絕的主要原因大概是她真的太空虛了，閑下來的時候所有痛苦都會重新爬上腦海。所以，她知道自己需要做些事情來充實一下自己。
因為音樂專業的學生不能參加比賽，而秦月離所在的X校又是業餘中實力比較強勁的，所以很輕鬆地殺進了決賽。
決賽一共有三支隊伍，比賽的地點選在了體育館重新翻修過的C大。
本來秦月離隻是想順著流程比完這最後一場而已，結果沒想到賽前到C大踩點訓練的時候，居然在C大的隊伍裏看見了藍淨柯。
秦月離愣了一會兒，才回過神來，旁邊合唱隊的隊友看她走神，又朝著藍淨柯的方向看了一眼，還打趣道：“秦大小姐也會看男人看得出神啊？”
另一個女生略帶一絲輕蔑意味地低聲道：“平時裝得那麽高傲，看到帥哥還不是一個德行，真把自己當女王呢。”
秦月離抽回目光，微微皺了皺眉頭，沒有理會她們，隻是徑直走到隊伍裏準備排練。幸好藍淨柯在和身邊的隊友嬉鬧，並沒有朝她的方向看過來。
之前的事情她不想計較，隻希望接下來和他不再有交集就好。
排練還沒開始，秦月離不想跟藍淨柯打照麵，於是就躲到體育館角落裏聽音樂，避開吵吵鬧鬧的人群。隻不過，她沒想到的是，她才剛戴上耳機就有一個女生的身影氣勢洶洶朝著她走了過來。
耳機裏音樂還沒有開始放，所以秦月離聽到了那來者不善的腳步聲。
就在她抬起頭看向來人的一瞬間，一個巴掌直接招呼到了她臉上。
力道不輕，秦月離感覺臉上火辣辣的，一時間腦子有點發蒙，朝女生看過去的時候隻看到一張完全陌生的臉……
她在腦子裏回憶了一遍，即使是宋哥那夥人裏，她也沒有看到過這個女人。
女生看到秦月離發蒙的樣子，嘴角彎起一抹得逞的笑，目光也鋒銳了起來：“怎麽？不知道我是誰？”
聽見這個聲音，秦月離停頓了一秒就反應過來了。這是當時她宿醉醒來的時候，在藍淨柯家裏聽到的那個聲音。
這麽說，這個女人是藍淨柯的前女友？
她倒是沒想到她們會以這種方式狹路相逢，也沒想到宋漣知會這樣上來就是一巴掌。
隻是片刻的錯愕之後，秦月離淡淡看了宋漣知一眼：“我想你可能是誤會了，我和藍淨柯沒有任何關係。”
宋漣知聽到秦月離這麽說，更是氣得咬牙切齒：“沒有任何關係？沒有關係你會出現在他家裏？他會在朋友麵前宣布你是他女朋友？你就是不要臉，搶別人男朋友，現在裝什麽清高？”
秦月離的眉心整個擰了起來：“我再說一遍，我和藍淨柯沒有任何關係，你是聽不懂人話嗎？”
原本宋漣知被藍淨柯甩掉的時候，秦月離還是有點同情她的。但是，跟她分手的人是藍淨柯，和她一點關係都沒有。她不是什麽小三，也不想和藍淨柯扯上關係！
莫名其妙卷進這種感情糾紛裏，秦月離心裏升騰起一股煩躁。
她不想跟宋漣知過多糾纏，就想走回自己的隊伍，但是宋漣知卻拽住她的手臂不放：“想走？沒那麽容易。C大是我的地盤，今天不給你點教訓你就不知道自己惹的是誰！”
秦月離翻了個白眼，回過頭去看著宋漣知：“我要怎麽說你才明白，藍淨柯要跟你分手跟我一點關係都沒有。那天也是我和他第一次見麵，後來的事情純粹是他的惡作劇而已。我們之間沒有關係，OK？”
宋漣知卻死拽著她不放，然後就開始打電話……
秦月離隻感覺心裏有火氣在往外躥，也掏出了手機：“都大學了還想玩校園暴力？你再這樣我就報警了。”
結果宋漣知還沒開口回應，就有一個清脆的聲音傳了過來：“漣知，怎麽了？你真的找到那個女生了？”
聽到這個聲音的時候，秦月離的身體都輕微抖了一下，臉色瞬間變色灰白，心髒忽然顫動得很厲害。
十年了……雖然隔著十年光陰……但是這個語調，這樣無辜又軟糯的口吻，她無論如何也忘不掉。
“姐姐，這個娃娃好漂亮啊……”
“姐姐，我也想要一個音樂盒，你可以把它送給我嗎？”
“姐姐，我還從來都沒有穿過這樣的裙子呢……”
回憶裏的聲音翻湧上來，和現實交疊在一起，秦月離一時間竟然有點恍惚，甚至都沒有第一時間回過頭去看清楚來人的模樣。
宋漣知倒是好像終於等來了幫手，驚喜地喊道：“阿南，就是她！我親眼看到她躺在藍淨柯**的，她就是害我分手的賤人！”
沈望南走到了宋漣知身邊：“你別著急，我幫你一起討說法。”
但是下一秒，她就看清楚了秦月離的臉，和她眼睛裏投射出來的鋒銳得像刀子一樣的目光。那一瞬間，沈望南嚇得整個人都後退了一步，慌得恨不得直接逃跑。但是秦月離的眼神卻又好像一枚釘子生生地把她釘在原地，讓她動彈不得。
宋漣知還在聲討秦月離的“罪行”，秦月離的注意力卻早就已經不在她身上了。秦月離回過頭去看向沈望南，直勾勾地盯著她，不給她一丁點回避的餘地，嘴角露出一抹凜冽刺骨的冷笑：“沈望南，好久不見。”
瞬間，沈望南整個人就好像變成了一尊雕塑，全身的血液都凝固住了，從頭到腳都是發麻的感覺……
她感覺到秦月離跟過去不一樣了……真的不一樣了。
02
秦月離是因為蘇枕白才認識的沈望南，初次見麵的時候，沈望南穿著打著補丁而且極不合身的校服，腳上踩著一雙鞋底已經脫膠的布鞋，小臉很幹淨，怯生生的，像個洋娃娃。
蘇枕白拉著她的小手，對秦月離笑了笑：“阿南是我的鄰居，很乖的。你們兩個年紀差不多，又都是女孩子，應該能玩得來，所以一直都想介紹你們認識。我們男生總是跑跑跳跳的，你們跟著瘋玩也不合適。”
秦月離對蘇枕白點了點頭，微笑著朝沈望南伸出手去：“你好，我叫秦月離。枕白哥哥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很高興認識你。”
彼時秦月離跟著蘇枕白和那座公園附近的孩子都混熟了，人也沒有那麽羞澀內斂了，所以自我介紹的時候顯得落落大方的。
沈望南看了秦月離一眼，然後才有點膽怯地把髒兮兮的小手伸出去，握住了秦月離幹淨白皙的一雙手。
當時的秦月離或許沒有看見，沈望南那張小小的臉蛋上流露出來的那一絲刺痛的表情。
秦月離的手真是嫩得能掐出水來啊，沒有做過任何家務，從來不用為生計擔心的一雙手，就長那樣的吧。
她身上穿的衣服也真的太漂亮了啊，淺粉色的公主裙，泡泡袖，波浪一樣的裙擺，蕾絲裝飾著裙邊，整個人看起來就好像是貼紙上的小公主。
沈望南反觀了一下自己，才七歲已經會自己洗衣服做飯喂鴨，每天除了上學之外還要把所有家務都做好等爺爺奶奶回來。
所以她的小手總是髒髒的，冬天的時候還會開裂，長凍瘡，現在手指看起來粗粗的短短的，一點都不像秦月離的手那麽漂亮。
那是她第一次感受到了命運巨大的不公平。
秦月離不知道的是，第一次見麵之後，沈望南回到家就哭了整整一個晚上，爺爺奶奶怎麽哄都沒有用。
再後來，秦月離和他們認識久了，就經常會趁著奶奶不在家的時候帶著蘇枕白和沈望南一起來家裏玩。其實這也是沈望南提議的，因為她很想見識一下有錢人家的房子究竟長什麽模樣。
盡管她在腦海裏認真想象了一下房子的奢華，但是還是被帶花園和遊泳池的洋房驚得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秦月離的房間也像童話裏公主的房間一樣，寬敞明亮，房間中央擺著一張圓床，粉色的幔帳罩曼妙而美麗。
歐式古典風格的裝修讓整個房間顯得莊重而古典，每一件裝飾品都很精致漂亮。牆壁上還有雕花燭台，地上鋪著波斯地毯，頭頂上懸掛著水晶吊燈。當沈望南第一次走進這個房間的時候，就感覺自己好像穿越到了某個童話故事裏。
蘇枕白倒是沒有特別在意整個房間的裝飾，隻是在秦月離費力地踮起腳拿櫃子上的玩具的時候，走過去一臉無奈地白了她一眼：“小矮個，下來，我幫你拿。”
秦月離吐吐舌頭，乖乖從椅子上跳下來。
蘇枕白揉了揉她的腦袋，然後爬上椅子，輕鬆地把她的“寶箱”取了下來。
秦月離的“寶箱”裏有各種稀奇古怪的玩意兒，大多都是來家裏做客的陌生人帶給她的禮物，有會模仿人說話的機器狗，還有限量版的玩具娃娃，還有一些很漂亮的首飾……
當時沈望南看得眼睛都直了，死死盯著秦月離從“寶箱”裏拿出來的一件件“寶物”，那些東西那麽漂亮……如果她也能擁有，那該有多好？
那天，他們離開的時候，秦月離送了沈望南幾個自己不怎麽喜歡的玩具，沈望南笑得很開心地對她說了謝謝。
但是，當時她心裏想的是，秦月離給的隻是她自己不要的，那些真正漂亮的、有意思的東西，她才舍不得。
秦月離一直都沒有發現沈望南對自己的敵意，沈望南想要的東西，她也總是能給就給了，即使自己非常非常舍不得。
後來，沈望南偶爾會在蘇枕白不在的時候來找秦月離。一開始秦月離也沒覺得有什麽，但是幾乎她每次來秦家，總是會帶一兩件東西走，而且都是秦月離很喜歡的東西。
有一次，沈望南看上了秦媽媽從瑞士給她帶回來的一塊懷表，那可是秦媽媽送給秦月離的生日禮物，她不願意送。
沒想到沈望南一下就楚楚可憐地哭了：“姐姐，你沒有了再買一個不就好了嗎？我真的很喜歡這個表嘛……”
秦月離看她哭了，有點尷尬地站在原地：“這個是媽媽送我的，真的不能給你……”
要知道秦媽媽每天都在世界各地出差，就像是個女超人，但是相對來說照顧秦月離的時間就少之又少，所以秦媽媽的禮物，都是她不願意被外人碰的珍寶。
沈望南還在哭：“沒有枕白哥哥在姐姐就欺負我！我要去找枕白哥哥，他最喜歡我了，如果知道姐姐欺負我，一定會討厭你的！”
秦月離攥著那塊懷表僵在原地很久……她知道，蘇枕白和沈望南是一起長大的朋友，對於蘇枕白來說，沈望南就是親妹妹。而她不過是一個半路殺出來的剛剛認識的朋友……
其實一直以來她對沈望南的忍讓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為蘇枕白……
她不想讓他失望啊……她真的很珍視他這個朋友，她不想被蘇枕白當做一個小氣的人。
但是，這一次她真的不想退讓了：“望南，這次真的不可以……其他東西你要什麽我都送你好不好？這塊表真的不行……”
“你就是自私小氣！你以為我不知道嗎？你隻會把你不想要的東西給我而已，不要再裝得很大方的樣子了！”沈望南見秦月離不給，瞬間瞪紅了一雙眼睛，怒氣騰騰地看著秦月離。
秦月離沒有動，隻是有點難過得看著她：“如果你要這樣想……我也沒辦法。”
沈望南感覺一股怒氣衝上腦門，突然衝過去撲倒了秦月離，從她手裏搶過那塊懷表，狠狠砸到地上，然後一腳踩上去，表麵的玻璃瞬間就碎了，沈望南臉上露出了得意的笑容：“你不送給我，你也別想繼續戴它！”
秦月離看著已經破掉的懷表，眼眶瞬間就濕潤了，憑借著最後一絲理智伸手指向門口：“出去！我不想再看見你！”
沈望南覺得這場戰役是自己贏了，於是很得意地走了。
秦月離拿起地上的懷表，終於忍不住哭出聲來。
03
秦月離還記得那件事的後續，沈望南跑去跟蘇枕白告狀，說秦月離嫌棄她，說她是野孩子，沒教養，以後都不跟她玩了。
當時蘇枕白來找秦月離的時候，表情真的難過極了，他說：“阿離，我知道你們家特別有錢，但是我一直以為你是真心把我們當朋友的……我以為你不會看不起我們。”
秦月離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情，隻是一臉茫然地看著蘇枕白：“我沒有……”
蘇枕白看向秦月離，眼睛裏的目光染了一絲難過，那時候是冬天，他的鼻子凍得發紅：“阿離，如果你不是公主該多好。”
秦月離緊張地抓住他的手：“枕白哥哥，我真的沒有看不起你們，你是我很珍貴很珍貴的朋友……你不要說這種話好不好？”
蘇枕白當時朝秦月離露出了一個倉促的笑容，然後就轉身離開了。
後來，蘇枕白和沈望南都有很長一段時間沒有聯係她。等到再和她聯係的時候，就是偷錢事件發生的前幾天。
秦月離現在想起來，都感覺自己有點好笑。因為蘇枕白突然來找她和好，她開心得不得了，失而複得的友誼讓她整個人重新有了生氣。那些日子她一直都在自責，覺得是自己沒有滿足沈望南的要求，是自己的錯。
後來秦月離仔細回想了一下蘇枕白說的話，才察覺到一定是沈望南在背後耍了心計，他才會突然來找自己，說那些莫名其妙的話。
而蘇枕白再來求和，恐怕也是他們計謀裏的一步。
想到這裏，秦月離苦笑起來，看著沈望南，目光裏就好像有一道冰錐，狠狠地刺向了她：“這麽長時間沒見，我們敘敘舊吧。”
沈望南還在後退，一句話都說不出口。
完全搞不清楚狀況的宋漣知忍不住道：“你們兩個認識？”
秦月離笑笑，冷哼一聲：“何止認識，還是老、朋、友呢，是吧？”
在老朋友這三個字上，她故意拖了長音。
宋漣知有點急躁地拽著秦月離：“你不要轉移話題！”
秦月離回過頭去看宋漣知，淡淡皺了皺眉頭：“藍淨柯的事情你自己問他去，沒膽子去質問他就別來我麵前耍橫。”
然後又把目光轉向了沈望南：“走吧，單獨談談。”
沈望南雖然很想拒絕，但是她知道自己是逃不掉的，於是隻能對宋漣知道：“漣知，我們有點事情要解決，你先去排練吧，幫我跟老師請個假。”
宋漣知看到沈望南為難的樣子，知道肯定不是什麽簡單的事，於是有點擔憂地看了她一眼：“你一個人沒問題吧？”
沈望南搖了搖頭，然後跟著秦月離走出了體育館。
04
因為排練的人都在體育館裏麵，所以門外人並不多。
在看到周圍沒人之後，沈望南的表情就再也繃不住了，一臉驚慌地懇求秦月離：“秦月離，我知道，是我和枕白哥對不起你，但是這些事情都過去十年了，你不要再追究了好不好？”
秦月離冷冷一笑：“如果我想追究，十年前你們能走得那麽輕巧？”
沈望南聞言，似乎鬆了口氣，但是還是有點警覺地看著秦月離：“我知道，我知道你是因為喜歡枕白哥所以才沒有報警。不過現在他和我一起生活得挺好的，希望你不要再來打擾我們了，可以嗎？”
秦月離簡直被她的邏輯逗笑了，十年前是這樣，十年後還是這樣：“沈望南，你可能忘記了一點，偷錢的人是蘇枕白，你那麽緊張幹什麽？難道這件事和你有什麽關係？”
其實秦月離一開始也隻是揣測蘇枕白偷錢和沈望南脫不了幹係。因為她認識的蘇枕白，一直都是個心地善良的男孩子，而且很有正義感，不然也不會在第一次見麵的時候出手為她解圍。
所以，偷竊這件事，如果說是蘇枕白自己起了歹念，秦月離是不相信的。
剛才她說的話裏有一半是在套話，沒想到沈望南完全順著她的話回答了，證明她的猜測沒錯。
沈望南一開始被秦月離問得很緊張，但是很快，她好像想到了什麽似的，眼睛裏的光從恐慌變成了坦然，良久才開了口：“既然你這麽想知道，那我就告訴你好了，枕白哥會偷錢，確實是因為我。”
雖然證實了自己的猜想，但是不知道為什麽，沈望南的口氣讓她一點都開心不起來。
蘇枕白為了沈望南偷走了她的十萬元從此從她的世界裏消失，而她就像是個笑話，被傷害之後還一直記掛了他十年。
沈望南當然也看到了秦月離痛楚的表情，嘴角露出一抹得意的笑：“那時候我生了一場重病，需要手術費。枕白哥急瘋了，他籌不到那筆錢，所以最後才會打起你的主意……”所以你現在應該知道了吧？雖然你是公主，從小到大你什麽都有。但是枕白哥的心你永遠得不到，因為他是我的。在我們之間做選擇，他永遠都會選我。所以你還是忘記他吧，看你這副樣子好像還是對原來的事情耿耿於懷呢，我都覺得你挺可憐的……”
因為秦月離漸漸蒼白的臉色，沈望南覺得自己占了上風，先前那一點愧疚感和害怕也瞬間**然無存了。
她還以為秦月離變得有多厲害呢，原來不過是隻紙老虎，還不是和當初一樣，被欺負了也說不出話來。
讓她沒想到的是，秦月離走到她麵前，抬手就給了她一個響亮的耳光：“雖然你沒有父母教你是你的不幸，但是我也不想再慣著你了。”
沈望南捂著臉頰一臉震驚地看著秦月離。
“有時候我真的很同情你，不是因為你沒有父母，不是因為你窮，是因為我第一次知道這個世界上還有像你這麽不要臉，不知羞恥的人。”秦月離的目光簡直可以把沈望南剝掉一層皮，“偷竊是什麽很光榮的事情嗎？居然被你拿來炫耀？還有，你覺得蘇枕白很好是嗎？覺得我對他念念不忘？”秦月離的聲音冰冷而銳利，就像一把刀，剜著沈望南的心髒，“我告訴你，他在我眼裏，隻是一個偷了錢逃跑的小偷而已。你們兩個還真的是天生一對，都那麽不要臉。”
秦月離知道自己是被沈望南逼到了理智邊緣才會說出這種話……
如果她真的是這樣看蘇枕白的，她不會十年來還對他無法釋懷。其實她無數次地想過，隻要蘇枕白自己跟她解釋、道歉，不論怎樣她都會原諒他的吧……
雖然不想承認，但是她真的喜歡他啊。
喜歡他拍著她的頭叫她小矮個的溫柔的樣子。
喜歡他站在她的窗戶底下，笑得一臉明媚，如同三月的暖陽一樣地對她說：“丫頭，你什麽時候才能被放出來啊，我還想帶你去釣魚呢。”
喜歡他在她玩累了走不動的時候把她背在背上，一邊歎氣：“小丫頭，你太瘦了，怎麽不多吃點肉。”
喜歡她在草地上躺著睡著了，一睜眼，就看到他坐在她身邊幫她驅趕蚊蟲一臉專注的樣子……
雖然後來秦月離總是讓自己死死記住蘇枕白偷竊的事情來淡化先前他們的美好的回憶，但是十年過去了，她怎麽就是忘不掉呢？
05
“阿離……”
一個略帶一絲顫抖的聲音傳了過來。
秦月離心上一顫，一回頭就看見了一雙通紅的眼睛，此刻蘇枕白就站在她身後不遠的地方……
他是來給沈望南助威的，卻沒想到撞到了這麽“精彩”的一幕。
一瞬間，秦月離的臉色都變成了灰白的，全身的血液好像凝固住了一樣，根本動彈不得。
她幻想過無數次重逢，但是從來沒有想過，他們重逢的情景，會是這樣的……
蘇枕白朝著他們走了過來，每一步都走得很艱難，他的臉色從蒼白漸漸變得灰暗，他站到了沈望南身邊，看著秦月離，沉默了片刻之後，嘴裏吐出的是一聲帶著疏離的：“秦同學……”
秦月離站在原地，說不出話來，眼睛酸澀得厲害，但是她忍住了沒有哭。
她不知道蘇枕白是什麽時候來的，但是她知道，最後那幾句蘇枕白一定是聽進去了。
沈望南看到蘇枕白來了，一下就好像找到救星一樣抱住了蘇枕白的胳膊，淚眼汪汪地看著他：“枕白哥……你總算來了……我好害怕……”
蘇枕白輕輕拍了拍沈望南的肩膀，示意她沒事，然後又回過頭來對秦月離道：“秦同學，十年前的事情確實是我錯了，這些年我也一直想把這筆錢還給你，但是現在我和望南都還沒有畢業，實在湊不齊這筆錢。所以希望你能再給我們一點時間，等我們都工作後，一定會把這筆錢還上。”
秦月離看著他，聽著他的解釋，心裏忽然特別不是滋味……
不論什麽時候，他都是把沈望南擺在第一位吧。
背叛她，偷走她的錢，現在也還是護著沈望南，給她一個這麽官方的輕描淡寫的解釋。
十年來，這件事對她精神上的折磨何止是這十萬可以補償的？
如果可以，她寧願不要這筆錢，她隻要一句認真的道歉，隻需要他真心的解釋。隻希望自己看起來不那麽像一個傻子。
但是她知道，這些她都不可能能得到了。
所以，最後她苦笑了一下，看向蘇枕白，聲音平穩不起波瀾地對他道：“好啊，蘇同學。那現在就立個借據吧，利息我就不往高了算，你按銀行定期利息算十年給我就好。”
秦月離話一出口，沈望南就不樂意了：“秦月離，你家那麽有錢，這十萬對你來說可能不算什麽，但是對於我們來說是天文數字啊，你還要算利息……我們哪有那麽容易還得上。”
秦月離輕巧地瞥了她一眼：“是，我是有錢，但是我的錢是我自己的，不是你們的。你們偷了我的錢還這麽理直氣壯，真是讓我長見識了啊。”
沈望南還想說些什麽，但是被蘇枕白攔住了，他的臉色整個都是蒼白的，動作僵硬地從身後的背包裏取出了紙和筆，寫了一張借據，簽好了名字遞給秦月離：“對不起，這筆錢我一定會連本帶利還上……當然如果你想走法律程序也可以，當初既然這麽做了，我也該想到有這一天。”
秦月離拿著借據，心裏酸得厲害，幾乎要哭出來，但是表麵上還是忍著：“寫個期限吧，太久了我等不了，明年怎麽樣？”
沈望南瞬間又被刺激到了：“明年？你不要欺人太甚啊！一年時間怎麽可能籌得到那麽多錢？”
但是蘇枕白點了點頭，在借據上補了個期限：“好，明年今天，我會把這筆錢還上。”
然後蘇枕白就看了沈望南一眼：“我們走吧，今天不是你決賽嗎？”
“可是……”沈望南心有不甘地朝秦月離手裏的借據看了一眼……但是因為蘇枕白已經轉身走了，所以她也隻好慌忙跟上他的腳步。
蘇枕白和沈望南的背影消失之後，秦月離才緩緩蹲在地上，全身上下一點力氣都沒有，胸腔裏一片空**，後背一陣涼意襲來。
她感覺到有眼淚湧上來，她努力忍住，但是根本忍不住，淚水就好像決堤的洪水，無法抑製地奪眶而出。
她把頭埋在兩膝之間，哭得很安靜，似乎不想讓別人看見她的脆弱……
其實她真的不想這樣的，不想把局麵弄成這樣，不想說那些傷人的話，但是她控製不住自己。想到蘇枕白的背叛，想到蘇枕白依然和沈望南站在同一戰線上，她就覺得難過得要命……
她知道，這一次不愉快的重逢之後，或許她和蘇枕白真的就成了徹徹底底的陌生人了。
她的第一束光，回不來了。
06
“喂，別哭了，拿麵巾紙擦擦吧，比賽都要開始了。”
並不陌生的男聲在她耳畔響起……她愣了一秒才抬起頭來，看見藍淨柯皺著眉頭站在她麵前。
但是秦月離沒有理他，隻是把頭撇向另一邊，自己拿衣袖擦了擦眼淚。她現在真的是煩透了，根本沒心思跟藍淨柯瞎折騰，到時候又引來他的女粉絲，她才頭痛。
見秦月離不肯理自己，也不肯站起來，藍淨柯隻好蹲下去，眼神裏透著柔和：“我現在知道你為什麽會說那麽多欠揍的話了……還有，你一直念念不忘的那個蘇枕白，原來就是個小偷？”
藍淨柯的話幾乎都戳到了秦月離的痛處，她忍不住回頭狠狠剜了藍淨柯一眼：“不關你的事……”
“還嘴硬。”藍淨柯淡淡歎了口氣，拿著手裏的麵巾紙幫她擦掉臉上的淚水，“你是白癡嗎？明明心裏在乎人家還說那種難聽的話，這不是把他推到別人懷裏去嗎？還有，哭應該當著他的麵哭啊，自己躲起來哭誰知道你難過啊？真是刀子嘴玻璃心。”
秦月離本來很想躲開，但是不知道為什麽，藍淨柯的口氣和他幫她擦眼淚的動作讓她莫名覺得有點安心……
“你啊，就是不夠聰明。你看剛才那個小姑娘……如果我是蘇枕白，我也會幫她啊。她看著多可憐巴巴啊，你看起來完全就像是喂白雪公主吃毒蘋果的老巫婆，誰會護著你啊。”藍淨柯還在繼續絮絮叨叨地說。
秦月離雖然知道他說的沒錯，但是她心裏本來就難受得厲害，加上對藍淨柯沒什麽好印象，擔心他又有什麽歪點子，所以直接推開了他的手，從地上站了起來：“我不是為了討誰喜歡而活著的，我的事情也不需要你來管。”
然後就轉身朝體育館內走去。
她的身後傳來藍淨柯一聲悠長的歎息：“說話還是這樣不討喜……這樣你難受到死都沒有人會了解的……”
秦月離假裝沒有聽見，走進體育館，回到了自己的隊伍裏。
藍淨柯的話一直回**在她耳邊——這樣你難受到死都沒有人會了解的。
他一句話就總結出了她現在的狀態啊。嘴硬，裝作冷漠，好像對周圍的一切人都很抗拒。遇到讓自己感覺受傷的事情第一個反應不是示弱而是反擊，但是最後結局往往是剩下她獨自一人，沒有人了解她……
沒有人希望了解她……
她歸隊之後，身邊便響起了碎碎細語：“真大牌啊，馬上就要比賽了，排練還玩失蹤，剛才老師找她都快急死了……”
“就是啊，家裏有錢，老師都不敢罰她。換我們試試？早就被罵個狗血噴頭了吧。”
“真不知道她這種人為什麽要來合唱隊，她就適合自己待著吧……”
秦月離全都當成沒有聽見，努力平複自己的情緒。
而藍淨柯也回了自己的隊伍裏，他是C大合唱隊的領唱之一，而另一個領唱就是沈望南。
很快比賽就開始了，主場作戰的C大打頭陣。
藍淨柯的歌聲秦月離是領教過的，所以他一開口，觀眾席就傳來了一片呼聲。他唱完之後，緊接著就是沈望南。她的聲音也很好，特別輕靈，聽起來像夜鶯在歌唱。隻是她抓錯了兩個節奏，瞬間有點驚慌，後麵合唱隊和聲的時候就顯得有點突兀。
還好藍淨柯接著唱了下去，幫助隊伍找準了節奏，順利結束了比賽。
接下來，秦月離所在的X大和另一所大學Z大都表演得毫無瑕疵，所以最終X大拿了第一，C大拿了第三。
在頒獎的時候，秦月離的目光朝著C大的隊伍看了過去。她也不知道為什麽會朝他們看，沈望南在哭，蘇枕白在安慰她。
“對不起，對不起，都怪我……”沈望南一臉愧疚地哭紅了雙眼，然後看向蘇枕白，“對不起，可能剛剛見了月離，心情有點激動，沒有發揮好……是我害了大家。”
身邊的隊員看她哭得傷心，都不忍心地圍了過來，你一言我一語地安慰她：“沒關係，不全是你的錯，合唱比賽是大家的事情，輸了就是輸了，你不用那麽自責的……”
“就是啊，一場比賽而已，以後還有機會的，你不要太難過了，大家都會心疼的。”
蘇枕白也略略歎了口氣：“是啊，你看大家都沒有怪你，別難過了。盡力就好……”
宋漣知也勸道：“望南，我們沒有人怪你。都是那個賤人影響到你的情緒……你也不想這樣的。不要哭了……”
沈望南好像漸漸被勸回來了，開始擦掉臉上的眼淚……
而此時一個聲音打破了這樣和諧的一幕，帶著一絲冰涼涼的敵意：“誰說不怪你？就因為你唱錯了兩個節拍，大家都跟著你錯了，你哭這麽慘給誰看？哭了就可以不承擔責任了嗎？”
沈望南驚疑地回頭，看到藍淨柯雙手環肩，冷著一張臉，表情有點可怕。
宋漣知咬牙，恨恨地瞪著藍淨柯：“明明是你腳踩兩隻船要分手的，現在還來找我朋友的茬，藍淨柯，你真的是人渣！”
藍淨柯看了宋漣知一眼，好像才想起來有這號人物似的，頭疼地揉了揉眉心：“這件事跟你根本沒關係……你就別來湊熱鬧了。”
沒等宋漣知開口，沈望南就好像想到了什麽，咬著嘴唇一臉了然的表情看向藍淨柯：“我知道了，月離現在是你女朋友對不對？你是在替她出氣，我理解……你該罵我的。”
藍淨柯翻了個白眼，一臉受不了這個女人的表情：“你自己唱錯節拍導致合唱比賽輸掉，這是你的問題。我會建議老師撤掉你的領唱位置，你根本沒這能力。”
沈望南一臉錯愕地看向藍淨柯，似乎沒想到會鬧成這樣。
“還有，我最討厭別人在我麵前演戲，你別在這裏裝。我看不慣。”留下這句話，藍淨柯就直接離開隊伍，走出了體育館。
宋漣知一邊拍著沈望南的背安慰她，一邊咬牙切齒：“真沒想到，藍淨柯居然是這樣的人！”
蘇枕白皺了皺眉頭，看著藍淨柯離開的背影，發了會兒呆。
他是……秦月離的男朋友啊。
回想起之前在酒吧門前的相遇，他拿著醒酒湯回來的時候，看到的人就是藍淨柯吧……
當他收回目光的時候，又猝不及防地撞上了秦月離的眼神。
她的目光冰涼涼的，又透出來一股得逞的快意。
不得不說，藍淨柯雖然討厭，卻做了她一直以來都想做的事情。他把她想說的話都說出來了。
而蘇枕白，依然站在她的對立麵。
他們之間似乎離得不遠，又似乎隔著十年光陰的距離。
她看不透他的目光，他也不知道她心裏的想法。
曾經最美的回憶，就好像被時間的火燒掉的一把灰，洋洋灑灑，卻再也拚湊不起來了。
蘇枕白，大約再也不會摸著她的頭，親昵地叫她小矮個或者小丫頭了。
想到這裏，秦月離轉移了視線……她害怕自己會忍不住又哭出來。其實她有很長時間沒哭了，但是最近，她哭的次數又變多了……
而且每次都被藍淨柯撞見，她和藍淨柯之間，也真算得上是孽緣了吧。隻是剛才那一幕讓她對藍淨柯的排斥感沒有那麽強烈了。
如果沒有之前的事情，或許她會和他成為朋友也說不定呢？
雖然又壞又花心又討人厭，但是有那麽一個瞬間，秦月離居然會覺得這個男人是了解自己的……
也許那隻是她的錯覺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