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再見小時候（1）
1
在一片洶湧的嘲笑聲中，我灰溜溜地跑下舞台，南言皓也跟了上來。
“南言皓！我恨死你了！”逃到一塊沒什麽人的空地上，我才停下腳步，仰天長嘯。
“對不起。”
是我產生幻聽了嗎？南言皓居然沒有嘲諷我，反而跟我道歉？
我抬起頭，不可思議地看著他。就算他跟我道了歉，如果換作是平時，我也絕對不會輕易就原諒他，可是現在……看著他眉頭打結，臉上帶著久久散不去的愧疚神情，我的心瞬間變成了一團棉花糖，一點脾氣都沒有了。
“呼……”我無奈地吐了一口氣。
可就在我即將把“沒關係”這三個字說出口的時候，南言皓卻在這時說了一句讓我幾乎口吐鮮血的話。
“不過你也該減肥了，才抱了你一會兒，我感覺我的手都快要殘廢了。”說著，他還一臉委屈地甩了甩自己的胳膊。
“你，你說什麽？”我的嘴角抽了抽，挑著眉瞪著他。
南言皓沒有回答我，隻是伸出兩根食指，扯著下眼瞼對我做了一個鬼臉，隨後雙手插袋轉身走了。
“幼稚鬼！”我隻能朝著他的背影大吼大叫，不過我的聲音最終淹沒在了顧苒動聽的歌聲中。
“喂，我送你回家。”演唱會結束後，一直站在離我兩米開外的地方，獨自觀看演唱會的南言皓突然穿越人群走到了我的身旁。
“嘁。”我雖然故意擺出一副不稀罕的表情，但是在背對著他的時候，嘴角卻不自覺地往上揚。
嗚嗚嗚，我到底是怎麽了？南言皓不就是主動要送我回家嗎，這麽一個小小的舉動，為什麽會讓我的心裏樂開了花？難道我也拜倒在他俊美的容貌下，變成了一個花癡？
“咳咳……”走著走著，南言皓突然咳嗽起來，冷不丁說了一句，“以後多穿裙子吧。”
“啊？”我詫異地側過臉。
“你今天……嗯……挺好看的。”南言皓斜著眼睛瞟了我一眼，接著立馬不自在地直視正前方，耳根都漲紅了。
“你……你誇我？”我驚恐地指著自己，不可思議地說，“明天的太陽一定會從西邊升起來吧。”
“嘁。”南言皓不客氣地白了我一眼，直接越過我走在了前麵。
昏黃的路燈下，我們倆的影子被拉得好長。雖然他剛才讓我在舞台上出糗，但是回想起剛才那個烏龍之吻，我的臉還是忍不住升溫。
看著我們倆一前一後的影子重疊在了一起，我的心情突然變得很好，就算我們隻是這麽默不作聲地走著，我也好希望這條回家的路能再長一點。
這時，一張在樹下立著的長椅闖入了我的視線。
“呃，腿好酸哦！”我立即停下腳步，彎下腰捏了捏自己的小腿，“不如……我們去那邊的長椅上坐一會兒吧？”
“嗯。”南言皓淡淡應了一聲，自顧自地先走到長椅前坐了下來。
“吱吱吱——”
身旁的大樹上傳來窸窸窣窣的蟲鳴，帶著陣陣青草香的微風時不時掠過我們的臉龐。在仲夏夜的星空下，原本動不動就要掐架的我們卻各懷想法，陷入了沉默。
“紀小夕，總是聽你提起你的哥哥，你們的關係很要好嗎？”最終，還是他首先打破了快要讓人窒息的沉默，打開了一個可以讓我滔滔不絕的話題。
“嗯，哥哥是我最崇拜也是我最愛的人。”我側過臉對他笑笑，輕快地回答，“從小我就喜歡當他的跟屁蟲，他也不嫌我煩，還教會我遊泳呢！隻可惜……在我十三歲那年的夏天，他把溺水的我從海裏救上來以後，就永遠離開了我。”
想到這些，我的心像是被檸檬汁澆了一遍似的，有點酸澀。
“對不起，我不該亂問的。”南言皓的眉頭又皺了起來，有些不知所措。
“沒關係啦，都過去那麽久了，我已經釋懷了。”我對他擠出一個勉強的笑容，“除了……偶爾還是會懷念小時候和他在一起的時光。”
為了讓南言皓不再自責，我立馬轉移了話題：“那麽你小時候呢？有沒有什麽特別有趣的事？”
沒想到被我這麽一問，南言皓的臉色卻變得黯然起來。
“忘了。”他拉長臉從椅子上站起來，把頭別到另一邊，這讓我看不清他此刻的表情，“時間不早了，我們走吧。”
不知道為什麽，我有一種感覺，他不是忘了，而是有一段他不願意提及的往事。
我也不敢多問，“哦”了一聲，起身跟在他的身後。
穿過一條馬路之後，我們很快便走到了我家所在的小區。
“喂，笨蛋。”就在我快要走進單元樓的時候，南言皓突然伸出手，戳了戳我的後背。
“幹嗎？”我回過頭來。
“如果有什麽事的話……”南言皓抬起左手，做了個打電話的動作，然後有些扭捏地說，“記得要馬上給我打電話。”
“一定要有事才能打給你嗎？”我皺起眉頭，反問他。
“不不不，我不是這個意思！”被我這麽一問，他立馬緊張地連連擺起手來，慌張地解釋著，“隨時都可以打給我！”
不知道是不是燈光的原因，在南言皓說完這些話以後，我看到有兩團紅暈在他的臉頰上暈開。
“撲哧……”看著他臉紅的可愛模樣，我忍不住笑出了聲。
“算了，沒什麽事還是不要來煩我了。”南言皓白眼一翻，又變卦了。
“嘖，你……”我握起拳頭在他麵前揚了揚。
“晚安！”南言皓伸出手推了推我的額頭，然後才帶著一抹壞壞的笑容轉身離開。
“晚安。”我自言自語般輕聲回應著。
看著他遠去的背影，我眼裏的世界突然被刷上了一層淡淡的粉紅色，就連此刻的空氣也帶著甜橙的香氣。
回到家美美地泡了一個熱水澡後，看時間也不早了，我便打算睡覺。
不過——
“啊啊啊，紀小夕，我求求你快點睡著吧！”在**翻滾了第一百零一遍以後，我崩潰的哭訴劃破了寂靜。
沒錯！我失眠了！平常沾床就“昏迷”的我，竟然失眠了！
其實我也不算是失眠，隻是我不敢閉眼，因為眼睛一閉，這幾天與南言皓在一起時發生的種種便會不自覺地再度浮現在眼前。
他握住了我的手、他給我擦拭眼淚、他深情款款地看著我、他和我的親吻……這些讓人臉紅心跳的畫麵被剪輯成了幻燈片，一遍又一遍地在我的腦海裏循環播放。
每當回想起自己和南言皓相處的片段，我的所有感官似乎都在瞬間失去了控製，我開始呼吸急促、心跳加速、麵紅耳赤！
等等……這些症狀……難道就是傳說中的喜歡嗎？我喜歡上南言皓了嗎？
“不是吧！”想到這些，我難為情地躲進了被子裏。
不行！我現在必須喝杯涼水冷靜一下！
我一個鯉魚打挺跳下了床，見書桌上正好放著一杯水，立刻端起來，“咕嚕咕嚕”地喝著。
這時，我的目光無意中掃到了書架上的契約。反正睡不著，不如研究一下第二份契約好了。
於是我放下杯子後便翻開了第二份契約，可就在這時，一團白色的迷霧突然從契約裏湧出，我的視線被白霧遮擋。
當我再次睜開雙眼的時候，眼前的景象卻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
2
這是哪裏？
我驚愕地看著眼前突變的景象。隻見距離我身前不到幾米的地方，有一扇係滿了五色彩帶的大鐵門，鐵門的左側立著一個跟我差不多高的藍精靈塑像，藍精靈的手裏還舉著一塊寫著“仁愛之心孤兒院”幾個大字的粉色牌匾。
在這扇鐵門後麵，是幾幢牆麵上塗鴉著七色彩虹的矮小樓房。如果我沒猜錯的話，那裏應該是孩子們的教室和宿舍吧。
為什麽我會突然來到這個孤兒院的門前呢？
我納悶地在原地轉了一圈，這才驚覺，此刻我的身後白茫茫一片，什麽東西也沒有。
奇怪，難道這第二份契約，跟眼前的孤兒院有什麽特殊的關聯？
我疑惑不解地向孤兒院的大門走去，隻見一個四五十歲的大叔正吊兒郎當地坐在門衛室裏，津津有味地盯著電視屏幕。
我半眯著眼睛仔細往裏瞧，這才看清了電視裏正在播放的是“A市今日新聞”。
可是——
當我看到新聞上顯示的日期時，馬上被嚇得雙腳一軟，差點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居然是十二年之前！
搞什麽啊？我該不會是穿越到十二年以前了吧？
哈哈哈，怎麽可能嘛！我現在一定是在做夢呢！
我用力掐了自己的大腿一把——啊啊啊！好痛啊！
這麽說來……我沒有在做夢，我真的回到十二年前了？
“大叔！大叔？大——叔——”我用力拍打著鐵門，想向他確認今天的日期。不過我喊得喉嚨都快冒煙了，那個大叔還是連看都沒看我一眼。
“吱呀——”
沒想到大叔沒有理會我，鐵門反倒被我弄開了。
於是我直接走進了門衛室，氣呼呼地伸出五指在大叔的眼前晃了晃：“大叔，你難道沒聽到我在叫你嗎？”
大叔依然對我視而不見。
等等，他該不會是根本就看不到我吧？天啊，難道穿越後，我變成了隱形人？
“吱呀——吱呀——”
就在我納悶不已的時候，門衛室的小窗口外突然傳來了一陣清脆的響聲。
我走到窗台前向外張望，隻見一個小小的身影，此時正坐在不遠處的藍色秋千上玩耍。
這個小朋友又是誰啊？
在好奇心的驅使下，我向那個小身影走近。
他長得好可愛啊，柔軟的褐色頭發在陽光下閃閃發亮，粉撲撲的圓臉上鑲嵌著寶石一樣明亮的大眼睛，睫毛濃密得就像兩把小刷子。
小男孩側過臉，木訥地瞥了我一眼，接著突然跟見了鬼似的，從秋千上蹦了下來。
“你……你看得到我嗎？”我指著自己，試探性地問道。
小男孩把眼睛瞪得圓圓的，他先是愣了一下，接著才微微向後退了幾步。
呃……我有那麽嚇人嗎？
我低下頭仔細打量了自己一番。
哇，不看不知道，這一看把我自己都嚇得半死！
此刻的我竟然是雙腳離地，懸浮在距地麵五厘米左右的半空中的！
天啊，這麽說來我還真成為一個“遊魂”了！
見他似乎有些害怕，我沒有繼續向他走近，隻是歪著頭對他露出了一個溫柔的微笑。
過了差不多半分鍾，小男孩臉上的驚恐才慢慢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個甜甜的笑容。他有些驚喜地看著我問道：“請問你是天使姐姐嗎？”
“啊？我……”我一時間竟不知道該怎麽回答。
“你是天使姐姐！你就是天使姐姐！哇，太好了，我看到天使姐姐了，我看到天使姐姐了！”還沒等我做出回答，他就已經衝到我麵前，開心地手舞足蹈了起來。
我低下頭哭笑不得地看著興奮的他，不過……看著他清秀的眉眼，我怎麽覺得有點眼熟啊？
小男孩漸漸恢複平靜之後，拽住我的衣角，眨巴著眼睛望著我說道：“天使姐姐，我是小南，南言皓啊！你不記得我了嗎？”
南言皓？
這三個字猶如一道閃電朝著我的腦袋劈來，把我所有的思緒都打亂了。
眼前這個可愛的小男孩，該不會就是我所認識的那個南言皓吧？
“刷——”
就在我震驚不已的時候，突然一道金色的光芒如聚光燈一般將我身前的小男孩籠罩了起來。緊接著，一串串金色的字符不知道從哪裏冒了出來，一直在他的頭頂上空盤旋……
我眯起眼睛，仔細默念著眼前的字符。這串字符似乎與我有著心靈感應，我每看完一個字，那個字就會自動消失在我的眼前。
原來，這個小男孩就是第二份契約的簽訂者，而且……他就是小時候的南言皓！
契約上說，南言皓在五歲的時候偷偷從孤兒院逃了出去，差點餓死街頭，就在他奄奄一息的時候，假麵先生出現在他跟前，他向南言皓承諾，隻要南言皓肯自願放棄自由成為他的助手，從今以後便不會再挨餓。
於是，五歲的南言皓與假麵先生簽下了契約，所以他才成為了後來的契約代理人。
我剛把契約看完，它便馬上消失了。
看來這次我之所以回到了十二年前，是因為要幫助小南言皓打破契約啊！
不過，南言皓一輩子的自由怎麽可能隻值一頓飽餐？真是替他感到不值！假麵先生這麽做，根本就是在欺騙小朋友啊！
想到這裏，我心中的鬥誌全都被激發了出來，我一定要完成這次任務，將南言皓的自由奪回來！
“天使姐姐！天使姐姐？”小南稚嫩的聲音將我拉回了現實。
看著小時候的南言皓，想著他的悲慘遭遇，我的心就像是被什麽東西砸了一下似的，莫名地疼痛。
難怪當我問起他小時候的經曆時，他會表現得那麽抗拒呢。
“姐姐，你該不會不記得我了吧？”小南搖了搖我的手臂，沮喪地看著我，“我可是給你寄去了很多心願卡片呢！”
唉，既然他執意覺得我是天使，我也不忍心打破他的美夢，於是順著他的話說道：“我怎麽可能忘了你呢？我隻是……一時沒想起來而已，嗬嗬嗬……”
我邊幹笑著，邊摸了摸他柔軟的頭發。
小南聽到我這麽說後，臉上立馬恢複了神采。
“小南的心願是什麽？不如你現在直接告訴我吧！”我在秋千上坐了下來，與他平視。
小南雙手交握放在身前，眨巴著那雙清澈如水的大眼睛，說：“姐姐，我想和其他的小朋友一起玩。你能幫我實現這個心願嗎？”
本以為他會想要吃不完的糖果或無數新玩具，沒想到，他的心願卻是那麽簡單……難道他在孤兒院裏，一直都被小夥伴孤立嗎？他一定是受了很大的委屈才會逃走的吧！隻要我想辦法讓他乖乖留在孤兒院，那麽他就不會遇到假麵先生，也就不會簽訂“假麵契約”了！
“為什麽要許這個願呢？”我下定決心，接著往下問，“難道其他小朋友都不跟你玩嗎？”
“嗯。”小南耷拉著腦袋，輕輕地點了點頭，“大家都不喜歡我。天使姐姐，我是怪孩子嗎？”
“當然不是了！小南又帥又聰明，不僅心地善良，而且樂於助人，雖然嘴巴壞了點……呃……”糟糕，說著說著，我又自動聯係到長大後的他身上了。
我晃了晃思緒混亂的腦袋，然後把手搭在小南的肩上，肯定地看著他：“反正小南是個好孩子！”
“可是……為什麽大維總是喜歡搶走我的玩具？小圓也總是嘲笑我說話結巴呢？”小南大大地歎了一口氣，把頭埋得更低了，“還有，因為我沒有參加三天後的歌唱比賽，所以大家都叫我膽小鬼。”
不行！孩子的世界是那麽的脆弱，我一定要想辦法讓他開心起來！
“大維總是跟你搶玩具，是因為你從來都不反抗啊！如果你不喜歡他這麽對待你，就要想辦法讓自己變得強大起來！”我把小南拉到我的跟前，鼓勵他，“你也隻是在緊張的時候說話才會結巴吧？所以，隻要大膽一點，在大家麵前好好表現自己，別人以後就不會嘲笑你了！”
小南抬起頭，似懂非懂地看著我點點頭。
“還有，你為什麽不參加歌唱比賽？”我不解地問。
“因……因為我根本就不會唱歌。”小南噘著嘴嘟囔道。
“不會的東西可以學，唱歌並不是什麽難事，你那麽聰明，一定很快就能學會的。”我握緊雙拳，對他做了個加油的手勢。
“我……”小南揪著衣角，看起來對自己完全沒有信心。
“去參加歌唱比賽吧！”我捧起他小小的臉蛋，用無比認真的眼神與他對視，“隻要你參加了，別人就再也不會說你是膽小鬼！大維會被你的勇氣震撼，以後不敢再輕易欺負你。如果你能把歌唱好，也證明你並不是結巴，小圓也不會再取笑你了。”
小南皺著眉頭，苦惱地咬著嘴唇，遲遲沒有出聲。
我趁機主動提議：“隻要你願意參加，我可以教你唱歌哦！”
果然，聽到我這麽一說，他低垂著的腦袋一下就抬了起來：“真的嗎？真的嗎？”
他再三向我確認，暗淡的眼神再次閃出璀璨的光芒。
我對他微笑著點了點頭，緊接著小南便拉著我的手臂，蹦了起來。
“太棒了！天使姐姐要教我唱歌嘍！天使姐姐要教我唱歌嘍！”
3
小南把我帶到了一間閑置的教室，讓我在那兒教他唱歌。自從我給他唱了幾遍《蟲兒飛》之後，他便慢慢跟著我，反複地練習起來。
“黑黑的天空低垂，亮亮的繁星相隨，蟲兒飛，蟲兒飛，你在思念誰……”
伴著他的歌聲，我輕輕拍著手給他打節奏，腦袋還跟著旋律不自覺地搖晃了起來。小南清亮又純淨的聲音猶如天籟一般，我微微閉起雙眼靜靜欣賞，似乎整個世界都被他那澄澈的聲音洗滌幹淨。
雖然他偶爾還是會忘詞、走調，但是對於一個五歲的小朋友來說，這樣的表現已經很棒了！
從他一次又一次的努力演唱中，我不僅能感覺到他那正在慢慢滋長的信心，還仿佛看到了他渴望變得強大的決心。
突然，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響將我的思緒拉回，我睜開雙眼，立馬朝著聲源處望去。隻見三個小腦袋正趴在窗邊，對著正在唱歌的小南指指點點。
此刻小南正閉著眼睛唱到歌曲的**部分，於是我悄悄從地上站起來，直接走到窗邊，想聽聽他們到底嘰嘰喳喳地在說些什麽。
“小南唱的歌好奇怪！這首歌連我都不會唱，他是從哪裏學來的？”一個胖乎乎的小男孩嘟著嘴，氣呼呼地瞪著小南。
“可是他唱得好好聽啊！”紮著兩根羊角辮的小女孩完全不理會小胖子的吐槽，小聲驚呼了起來。
“小南是不是也要參加歌唱比賽？如果他參加的話，他就再也不是膽小鬼了！”戴著一副厚厚眼鏡的小男孩撐著下巴，跟小大人似的點了點頭。
這時，小南的歌聲突然停了下來。
我納悶地回過頭看向他，發現他正捂著嘴巴，像是做了什麽壞事被發現似的，神色慌張地盯著窗外那三個小家夥。
我走到他身邊，用下巴往那三個小家夥的方向示意一下：“小南，別害怕。你現在就過去大膽地告訴他們，你會參加明天的歌唱比賽。還有，給他們唱首歌，讓他們見識見識你的實力！”
“可是……”小南怯怯地抬起頭望著我，臉上寫滿了猶豫，“我不敢……”
“你連在他們三個麵前都不敢表演，那明天還怎麽走上舞台參加比賽？到時候你要麵對的可是更多小朋友呢！”我無奈地撫著額頭，“難道你不想在大家麵前表現自己，讓大家對你刮目相看嗎？”
“我想！”小南脫口而出，小拳頭緊緊握著。
“小南，你相信姐姐說的話嗎？”我雙手握著他小小的肩膀，繼續鼓勵他。
“當然相信！”他用力地點了點頭。
我咧開嘴，對他展露大大的笑臉：“那姐姐現在誠實地告訴你，姐姐覺得你已經唱得很好了，完全有資格表演給大家看。”
小南先是愣愣地眨了眨眼睛，隨後深吸了一口氣，轉身快步走到了那三個小家夥麵前，小聲問道：“你們……想聽我唱歌嗎？”
“想啊想啊！”小女孩和小眼鏡異口同聲地回答。
“哼，我才不要聽！”小胖子卻把頭別到一邊不理他。
小南把小女孩和小眼鏡拉進了教室，特意轉頭看了我一眼，才緩緩地開口唱了起來。
一曲終了，小眼鏡和小女孩爭先恐後地對著小南誇讚起來。
“小南，你唱得太好聽了！”
“小南，我好羨慕你哦，這首歌我都不會唱呢！”
小南羞澀地低著頭，嘴角揚起了一個好看的弧度。
站在門口始終不肯進來的小胖子也聽得一愣一愣的，扶著門框回不過神來。
“快去問問那個小胖子覺得你唱得怎麽樣。”我推了推小南的肩膀，對他挑挑眉。
可是，小南剛邁開腳步，小胖子卻氣急敗壞地衝進了教室，並且拉走了那兩個小夥伴。
“我們快走，我才不要和膽小鬼一起玩呢！”小胖子邊拉扯同伴邊嚷嚷道。
被小胖子拉著的小眼鏡突然大聲喊了一句：“小南才不是膽小鬼！”
小南聽到後先是愣了一下，緊接著他開心地跑到我麵前又蹦又跳了起來：“他說我不是膽小鬼呢！我不是膽小鬼！小南不是膽小鬼！”
此時此刻，他開懷的笑聲如銀鈴般清脆，笑容比窗外的豔陽還要燦爛。
“你看，隻要你勇敢一點，別人自然就會喜歡你。”我輕撫著他柔軟的頭發，看著他如此開心的模樣，真的覺得好欣慰。
我的話音剛落，小南突然轉身跑了出去。
就在我摸不著頭腦的時候，他已經返回了我的麵前，隻不過此刻他的手裏多了一朵粉白相間的小花，一看就是從孤兒院外麵的草地上摘來的。
“這朵小花，是我送給姐姐的禮物，謝謝姐姐教我唱歌。”小南微笑著把那朵小花高高舉起遞到了我的麵前。
“不用謝。”我接過花，寵溺地捏了捏他的臉頰，“姐姐很喜歡這個禮物哦！”
說著，我把那朵小花胡亂插在了頭發上，然後還臭美地在他麵前轉了一圈：“怎麽樣？我現在是不是很美？”
小南目不轉睛地盯著我：“嗯，天使姐姐是我見過的最漂亮的女生！”
這小家夥，嘴巴比抹了蜜還要甜！如果長大之後的他說話也能這麽中聽就好了！
看著他彎彎的嘴角和比水晶還要澄澈的眼睛，他長大之後的模樣突然浮現在我眼前。長大之後的南言皓雖然褪去了稚嫩，肉嘟嘟的臉變得棱角分明，可是，他那比星空還要璀璨的純淨笑容卻沒有絲毫變化。
“姐姐，我今天是不是超帥的？”第二天一大清早，小南換上幹淨的白色襯衣後，立馬跑到我麵前來跟我炫耀。
“帥帥帥，今天的小南宇宙第一帥！”
我誇了他兩句，他就更加飄飄然了。
哈哈哈，這家夥原來從小就這麽自戀啊！
“姐姐，我們快走吧，比賽就要開始了！”他得意地挑挑眉，把我拉到了小禮堂裏。
禮堂裏早已坐滿了小朋友，他們一個個都瞪大了黑白分明的眼睛，好奇地看著畫著天空、雲朵和森林的舞台，充滿了期待。
“參加比賽的小朋友到這邊來排隊吧！”帶隊老師拿著小喇叭喊了起來。
“姐姐，你乖乖在這裏等我，我唱完了就過來找你！”小南特意叮囑了我一番，才依依不舍地從我身邊走開。
我站在角落裏，視線一直追隨著小南的身影。他雖然是這群小朋友當中身材最瘦弱的，但之前的膽怯和自卑已經從他臉上消失，他和其他小孩兒站在一起開心地說笑著，神采飛揚。
看來昨天小眼鏡脫口而出的那句話給了他不小的鼓勵呢！
“下麵有請南言皓小朋友為大家演唱，大家掌聲歡迎！”
“啪啪啪——”
“小南加油啊！”在大家的掌聲中，我為他瘋狂呐喊著。反正其他人又看不到我，也聽不見我的聲音，我叫得再大聲都沒事。
小南咬著嘴唇，緩緩走到了舞台中央。
“不要害怕！”我高高地對他豎起了大拇指。
他把目光轉到我身上，重重地點了點頭後，雙手緊緊地握住了麥克風，張開了嘴。
當小南那稚嫩而又清澈的聲音從老式的音箱裏傳出來的一刹那，我的鼻頭不自覺地泛酸……嗚嗚嗚，看著他終於戰勝恐懼，大膽地站在舞台上給大家唱歌，我真的好感動啊！
台下原本還在咿呀亂叫的小朋友們漸漸安靜了下來，有的還慢慢閉上了雙眼，露出陶醉的表情。坐在第一排的老師們也點著頭打著節拍，嘴角揚起了滿意的微笑。
看著大家享受的表情，我的心裏油然生出一種前所未有的成就感，隻不過快到結尾的時候，小南突然像是被點了穴一般，呆呆地站在原地。
如果我沒猜錯的話，他應該是忘詞了。
伴奏還在繼續播放，小南皺著眉懊惱地撓著後腦勺，眼巴巴地等待著時間跳過。
這小家夥也太可愛了吧？
我哭笑不得地看著他。
最後他在一片質疑聲中，灰溜溜地走下了舞台。
“我一定不會得獎了。”小南跑到我麵前，額頭抵在我的手臂上，帶著哭腔沮喪地說道。
幸好我選了個角落站著，所以在別人眼裏，他隻是懊惱地靠著牆壁而已。
“其實得不得獎已經不重要了。”我安慰地輕撫著他的腦袋，用最溫柔的聲音對他說，“重要的是，你的內心已經慢慢變得強大起來，我相信很快就會有小朋友主動來找你玩啦！”
小南眨巴著泛著淚水的大眼睛，失落地歎了一口氣。
“來，送給你。”看他還是一副悶悶不樂的樣子，我把鑰匙扣上陪伴了我很多年的泰迪熊掛墜卸了下來，塞到了他的小手裏。
“哇，好可愛啊！”小南驚喜地看著手中的泰迪熊掛墜，心情瞬間多雲轉晴。
“這是我的！”隻不過一眨眼的工夫，一個囂張的聲音響了起來，掛墜從小南的手心被抽走。
隻見一個比小南足足高出一個頭，皮膚黝黑的大個子出現在小南的身旁。
如果我沒猜錯的話，他就是經常和小南搶玩具的大維吧？
“不許搶我的寶貝！”我還沒反應過來，小南就已經先我一步，猛然抬起雙手，朝大維重重推了一把！
一向懼怕大維的小南，居然在反抗？
我不可思議地看著眼前的一切。
大維沒有一點點防備，被推得一個趔趄跌倒在地，但他還是把泰迪熊掛墜死死地攥在手心。
“還給我！”氣得渾身發抖的小南一個跨步上前，直接騎到了他身上，拚命地掰著他的手指，一副誓要將掛墜搶回來的勁頭。
隻不過，扭打在一起的兩人很快就被幾個及時趕到的“和平使者”分開了。
“大維是壞蛋！是他搶走小南的東西！”
“壞蛋！大壞蛋！”
“快把東西還給小南！快點！”
……
幾個“正義使者”指著大維一頓聲討。理虧的大維一番掙紮過後，這才不得不把泰迪熊掛墜交還到小南手中。
“小南，對不起，你參加了歌唱比賽，我以後不會再叫你膽小鬼了！”一個小小的聲音在人群裏響起，首先向小南說了“對不起”這三個字。
“你能唱歌，你不是結巴！對不起，我再也不會說你結巴了。”
“小南，對不起，我以後再也不會不理你了。”
……
小南愣愣地看著周圍一張張比太陽花還要絢爛的笑臉，一副受寵若驚的模樣。
“小南，對不起……”就連大維也低著頭走到了小南的跟前，難為情地扯了扯他的衣角，“我之前一直跟你搶玩具，其實……我不是有意要欺負你的，我隻是想讓你跟我一起玩。”
呃，小朋友的邏輯還真是讓人捉摸不透。
“你能原諒我嗎？我保證以後再也不跟你搶玩具了！”大維不好意思地撓了撓後腦勺。
小南呆滯的臉上慢慢浮起了笑容，他露出八顆牙齒，聲音輕快地說道：“我原諒你。”
“那我們從現在開始就是好朋友了！”大維笑著把自己的小指伸到小南的麵前，“我們來拉鉤，做一輩子的好朋友！”
“拉鉤上吊，一百年不許變！”身旁的小朋友一起跟著他們倆喊著口號。
“走嘍！去玩捉迷藏嘍！”兩個小朋友拇指對著拇指蓋了章之後，大維便拉起小南的手衝向了操場。圍繞在他們身邊的小朋友也手拉著手，跟在他們倆的身後屁顛屁顛地跑了出去。
金燦燦的陽光落在孩子們的身上，一個個小小的身影在綠油油的草地上盡情奔跑、玩鬧，他們的歡聲笑語在蔚藍的天空中回**，此刻的吵鬧，成了這個世界上最動聽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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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站在距離他們不遠的樹蔭下，靜靜地看著正在瘋狂追著大維玩耍的小南，他臉上原本覆蓋著的那層陰霾已經徹底消失，小朋友們的歡笑聲如同燦爛的陽光，照進了他的內心深處。
小南能和大家融洽相處，我真的非常開心！有了朋友們的關愛和溫暖，小南一定不會覺得孤單，也一定不會再想著逃離這個能讓他感受到愛的大家庭了。
這會兒，小南似乎是跑累了，隻見他獨自走到一旁，靠著一棵小樹大口喘著粗氣，緩過氣來之後，他又突然四處張望了起來。
目光搜尋到我的身影後，他立刻揚起一個大大的笑容，衝我一邊揮動雙手一邊大喊：“天使姐姐，快過來跟我們一起玩躲貓貓吧！”
也不知道為什麽，我忽然覺得莫名地疲憊，便微笑著向他擺了擺手：“不啦。”
小南向我跑了過來，晃著我的胳膊撒嬌：“來嘛來嘛，和我們一起玩嘛！”
看著他滿頭的大汗，我很自然地掏出手帕給他擦拭起來。這樣的動作似曾相識，我記得在某個午後，我也曾拿出手帕為南言皓拭去額上的汗水。
想到這些，我更加懷念跟南言皓相處的日子了，雖然他現在也喜歡纏著我，隻不過眼前的小南和長大後的他，給我的感覺終究不一樣。
就在我看著小南走神的時候，眼前原本清晰的畫麵突然閃了閃，就像是信號不穩定的電視屏幕一般。
糟糕！我現在已經順利解決了第二份契約，是不是很快就要離開這個世界了？
看來，我該向小南道別了。
“姐姐待會兒就要回家了，以後就不能陪你玩了哦。”我在小南的跟前半蹲了下來，輕輕摸了摸他的頭。
“回家……”小南喃喃著，明媚的笑容瞬間暗淡了下來。
他難過地看著我，像水晶一樣透明的眸子迅速蒙上了一層厚厚的水霧，神情充滿了不舍。
“對啊，既然小南的心願已經實現了，那麽……我也該離開這裏了。”我拉起他的小手，用力握了握。
雖然我也很舍不得離開他，但還是要保持微笑。這一段由契約帶來的緣分，雖然很短暫，但我想，我永遠都不會忘記小時候的南言皓！他那麽可愛，那麽純真！
小南的眼眶紅紅的，小小的鼻子也紅紅的，豆大的眼淚奪眶而出，“吧嗒吧嗒”地砸到了地麵上。
“姐姐不要走，不要離開小南好不好？嗚嗚嗚……”我伸出手想給他抹眼淚，突然，小南張開雙臂緊緊地摟住了我的脖子，熱乎乎的小臉窩在我的脖頸處，大哭起來。
聽著他撕心裂肺的哭聲，我的心就像是被千萬隻螞蟻噬咬一般疼得無法呼吸。我很快就被小南的情緒所傳染，鼻頭變得酸澀，就連呼出的氣體也變得灼熱。
“小南有屬於小南的世界，姐姐也有屬於姐姐的世界。”我抬起雙臂擁著他，強忍住在眼眶裏打轉的淚水，“你現在已經可以和大家開心地相處，我也就安心了。”
“可我不希望你走！”他卻哭得越來越厲害，還著急地跺著腳，“嗚嗚嗚……我想要你永遠陪在我身邊，永遠！”
“好了，好了。”我從來沒有哄過大哭的小朋友，不由得有些手足無措，“男孩子是不可以輕易哭鼻子的哦！待會兒被其他小朋友看到，又要嘲笑你了！”
“我不管！”聽到我這麽說，小南突然憤憤地從我懷裏鑽了出來。
他可憐兮兮地抬起手背胡亂抹了抹眼淚，吸了吸鼻子：“以後我都不能再看到姐姐了，我不要！不要！嗚嗚嗚……”
大概是聽不懂我說的話，小南止住了哭聲，歪著腦袋，看著我的眼睛裏寫滿了疑惑。
“好了，不許再哭了！”看著呆萌的他，我忍不住笑了，“我不在的時候，不是還有小熊陪你嗎？從現在起，它就代表我，所以我還是會永遠陪伴在你身邊的。”
小南從口袋裏掏出了小泰迪熊掛墜，愛惜地來回摩挲著：“小熊就是天使姐姐，天使姐姐就是小熊……所以……我們還是會永遠在一起！”
“嗯！”我微笑地看著他，重重地點了點頭。
小南看著我的笑臉，情不自禁地也跟著笑了起來。
“小南，最後答應我一件事好不好？”看著他純真的笑臉，我的腦海中忽然閃過假麵先生那令人恐懼的麵具。
“好！”他想都沒想，就點頭答應了我。
我雙手重重地壓在他的肩膀上，嚴肅地看著他：“答應我，無論遇到什麽事情，你都不可以擅自離開孤兒院！”
“為什麽？”小南一臉不解地看著我。
“因為……因為你隻要離開了這裏，就會碰到一個非常恐怖的大叔！”說著，我翻著白眼，吐著舌頭，故意做出一個可怕的鬼臉嚇唬他，“他專門抓小朋友，特別是從仁愛之心孤兒院裏跑出去的小朋友！他會把抓來的小朋友關在一個陰森的古堡裏，而且永遠都不會再放他們出去！”
小南被我嚇得一愣一愣的，縮著脖子小聲問：“如果我被抓到的話，是不是就永遠都不能再見到姐姐了？”
“對啊。”我鄭重其事地點了點頭。
“我不要！”小南把頭搖得跟撥浪鼓似的，高高把右手舉起，宣誓一般說道，“天使姐姐，你放心吧，我保證一定會乖乖待著，絕對不會亂跑的！”
“小南。”我伸出手，最後一次揉著他柔軟的頭發，“我希望未來的你也可以像現在一樣快樂，更希望痛苦從來不曾降臨在你身上。”
小南一知半解地聽著我的話，突然俏皮地對我眨了眨眼睛：“姐姐，我要告訴你一個秘密！”
說著，他還神秘兮兮地對我勾了勾手指，可就在我彎下腰，把耳朵貼近他的時候，他突然踮起腳，在我的臉頰上親了一下！
我撫著沾有他口水的臉頰，怔怔地看著“詭計”得逞的他。
此刻，小南臉上掛著的那抹壞笑讓我產生了一種是南言皓站在我麵前的錯覺。
“嘎吱——”
突然，眼前的畫麵又跳動起來，小南的身影一下子被推出好遠，一下子又被拉回我的眼前，四周的綠地、藍天，慢慢透出了正在吞噬一切的白光……
“姐姐，等我長大以後，你當我的女朋友好不好？”小南把雙手背在身後，一臉期待地看著我。
眼前的景象在我話音落下的那一瞬間通通消失了，我再次被強行拉入了那個一片空白的世界裏。
“啦啦啦！懶蟲起床！懶蟲起床！”
忽然，這個無邊的“白洞”被我所熟悉的鬧鈴聲震得出現了裂縫，緊接著“哐”的一聲尖銳的脆響過後，周圍的一切又變成了我房間裏的景象。
此時此刻，我正伏在書桌上，手臂下壓著的是第二份契約。
“咦？”
我緩緩直起身，看了看現在的時間，再轉過頭看向窗外。
窗外已是明晃晃一片，幾隻麻雀落在窗台上嘰嘰喳喳地聊個不停，星星點點的光斑透過薄薄的紗簾，在我的房間裏灑下一片燦爛。
呼……我以為時間已經過去了很久呢，沒想到在屬於我的世界裏隻過了一夜。
“丁零零——”
我正在怔忪地發著呆，忽然，門鈴響了起來。
“是誰？”我活動了一下僵硬的肩膀，站起身來。
誰會這麽一大清早就來找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