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聽見你聲音（1）
1
我簽訂了新契約之後，假麵先生便消失不見了，空****的古堡裏，隻剩下我和南言皓大眼瞪小眼。
“真的很抱歉，是我連累了你。”我低著頭愧疚地說。
“白癡。”南言皓揉著被勒出一條條痕跡的手臂，無奈地歎了一口氣，“之前的事都已經過去了，現在你應該擔心的是這三份要解決的契約。”
說著，南言皓用下巴示意了一下跌落在地的那三張羊皮卷。
我彎下腰把它們撿了起來，隻覺得手指沉重得像是灌了鉛。
“紀小夕，你覺得隻憑你的一己之力，真的能夠跟假麵先生抗衡嗎？”
南言皓似笑非笑地打量著我，大概他也覺得這三份契約我根本就沒辦法達成吧。
“我……”我也對自己一點信心都沒有，遲疑地說，“我不知道，但是我一定會盡自己最大的努力去幫助這三份契約的簽訂者！”
“唉……”南言皓歎了口氣，拍了拍我的肩膀，“走吧，我送你回家。”
我們兩人一起回到我的家，因為心情實在太沉重，就連氣氛也變得有些凝重。
南言皓四處張望了一會兒，疑惑地看著我：“你家裏沒別人了嗎？”
“嗯，我爸媽很早就去世了，三年前，一直陪伴我的哥哥也……”我不願意再談論這個話題，走到冰箱前拿出兩罐汽水，“要不要喝汽水？”
南言皓搖搖頭，神色複雜地看著我，似乎想要道歉，卻又開不了口。
“沒關係，都是過去的事情了。”
我聳聳肩，自顧自地走到沙發旁坐下，從口袋裏隨便拿出一份契約。
“刷！”
我剛準備閱讀上麵的文字，忽然，一道金色的光芒從那張薄薄的羊皮紙上迸射出來，在我眼前的白牆上投射出兩個人影……
“好神奇啊！”看著眼前像播放電影一樣的畫麵，我一下子呆住了。
等等，這不是我們學校的音樂教室嗎？
畫麵中出現了兩個人，其中那個男生身穿我們學校的製服，淺褐色的頭發，小麥色的皮膚，陽光又帥氣，他雙手輕輕握著身前的麥克風，眼睛微微閉著，似乎在陶醉地演唱。在他身後不遠處，一個女生正在彈鋼琴為他伴奏。她留著一頭及腰的黑發，皮膚雪白，五官精致。
“靜雅、顧苒？”我詫異地睜大了雙眼，“怎麽會是他們兩個？這也太巧了吧！”
南言皓好奇地看著我：“怎麽？你認識他們？”
“這個男生叫顧苒，是我們學校樂隊的主唱；女生叫靜雅，之前她還在‘金色琴弦’大賽上彈琴呢！他們兩個都很出名。”我心情複雜地看著這個畫麵，“顧苒以前是我的鄰居，後來搬家了。以前哥哥還在時，他和我們特別要好……”
記憶的閘門忽然被打開，如潮水般的回憶一下子湧進了我的腦海……
記得那時我才十歲，有一天，哥哥把顧苒帶到家裏做客。顧苒一看到我就笑眯眯地問：“你就是小夕對不對？”
當時的我還有些怕生，躲在哥哥的身後怯怯地點了點頭。
“我是紀景良的好兄弟，而你是紀景良的妹妹，那麽你也就是我的妹妹了！”顧苒主動過來拉住了我的小手，露出了一個無比燦爛的笑容，“有了我們這兩個哥哥的保護，以後沒人再敢欺負小夕啦！”
“從今以後，小夕就是我們的公主！”哥哥也在一旁應和著。
……
顧苒搬走後不久，哥哥就出事了，我和之前的朋友們幾乎都斷了聯係。顧苒來找過我幾次，可是我每次看到他，都會想起當初和哥哥在一起的快樂時光，久而久之，我連他也不想見了……
“既然你們同在一個學校，又互相認識，那這個任務應該很簡單吧？”南言皓的聲音響起，打斷了我的回憶。
我撇撇嘴，仔細端詳著畫麵，沒過多久，畫麵漸漸褪色，幾行金色的小字出現在契約的正中央。
看清楚這幾行字，我忍不住再次大叫了起來：“天啊，怎麽會這樣？”
契約上說，靜雅小時候生過一場大病，病好以後耳朵就出了問題，失去了聽力！
看著特別醒目的“失聰”兩個字，我不可思議地捂住了嘴巴：“怎麽可能？這件事我怎麽從來沒有聽說過？而且我之前還聽了她彈的鋼琴呢！”
在光理參加的比賽上，明明我一進門就看到了靜雅，她演奏的鋼琴曲優美流暢，一個根本就聽不見聲音的人，怎麽能彈出那麽美麗的曲子？
“拜托，你不要總是一驚一乍的好不好？我的耳朵都要被震聾了！”南言皓不滿地抗議，他瞟了一眼契約，也跟著感歎了起來，“這麽好看的女生居然是一個有缺陷的人，真可惜啊。”
我的全部注意力都被眼前不斷蹦出的小字吸引，如果讓學院八卦社的社長看到這份契約的內容，這件事絕對會成為爆炸性新聞！
“原來是這樣……”我看著小字，點點頭，“她失去聽力以後，並沒有氣餒，而是刻苦地學習唇語和鋼琴，雖然聽不到任何聲音，但能順利地和別人交流，所以看起來和正常人沒有什麽區別。”
這麽看來，靜雅真是一個很值得敬佩的女生！要有多麽強大的意誌力，才能讓自己變得這麽優秀啊！
我繼續研究著這份契約——大概是因為我和假麵先生的約定，我能看到關於這個契約的一切內容。原來，靜雅一直暗戀著顧苒，他們默默地相處了一年之後，靜雅才發現顧苒其實也一直喜歡著自己，所以兩個人終於在一起了。
“好浪漫啊！”看著他們倆相知相愛的故事，我感覺整個世界都在冒著粉紅色的泡泡。
可是南言皓始終雙手環抱在胸前，對如此浪漫的故事無動於衷。
嘁，不懂浪漫的家夥！
我轉過頭，羊皮卷上又顯現出了新的內容：“咦？這份契約竟然是靜雅簽下的！”
“她想要實現什麽心願？”南言皓這次來了興趣，把腦袋湊了過來。
“靜雅的心願是能在下個月的‘超級人氣’新秀音樂大會上，和顧苒一起彈唱顧苒創作的歌曲。”我津津有味地看著那一行行小字，“這首歌是顧苒邀請靜雅與他一起合唱的，可是他並不知道靜雅聽不見，也根本沒辦法唱歌。”
“為什麽？”南言皓皺起眉頭，一臉不解地望著我，“他們不是正在交往嗎？既然是彼此最親密的人，那麽顧苒怎麽會不知道靜雅聽不見？”
“唉，因為靜雅並不想讓他知道啊。”我無奈地歎了一口氣，“契約上說靜雅由於自卑，一直不敢也不願意將自己聽不見的事跟顧苒坦白！”
可是……靜雅很喜歡顧苒，根本不忍心拒絕顧苒的請求，所以她才打算用自己的鋼琴天賦當作交換，簽訂了這份“假麵契約”。
不過看完這份契約以後，我不由得感慨：“靜雅可真勇敢啊，為了自己喜歡的人可以不顧一切。”
“那……”南言皓側過腦袋，黑曜石般的眼睛裏閃爍著光芒，“你打算怎麽幫她？”
2
苦苦思索了好半天，我終於憋出了一句話：“不如……我去破壞靜雅跟顧苒的感情吧！”
“紀小夕，你瘋了吧？這樣的爛招數也算是方法？”南言皓一臉被雷劈到的表情。
“怎麽不算？你想啊，隻要靜雅沒那麽喜歡顧苒了，她自然就不會再想著為了他放棄自己最珍貴的東西啊！”我振振有詞地補充，越想越覺得自己的辦法很妙。
“可這個方法真的是爛透了！”他滿臉不耐煩地揉了揉太陽穴，“你要知道，你現在是要幫助靜雅，讓她美夢成真，而不是來搞破壞的！去破壞人家的感情，難道你不覺得很缺德嗎？”
我頓時噎住了。
“怎麽樣？沒話說了吧？”他鄙夷地看著我。
“哎呀！我知道這麽做很不好，不過……不過這也是沒辦法之中的辦法嘛！”理虧的我隻能小聲嘟囔，不服氣地反問，“難道你能想出更好的辦法？”
“我……”南言皓也頓住了。
他冥思苦想了一會兒，俊美的臉龐猛地僵住了，好像突然想到了什麽似的。
“差點被你繞進去！”南言皓眨了眨漂亮的眼睛，恍然大悟地看著我，“我幹嗎要想啊？假麵先生可沒讓我幫你。”
“你……”我一時語塞。
這家夥，反應也不慢嘛，居然這麽快就識破了我的計劃！
“哼，既然你也沒想出什麽好辦法，那我決定就這麽做！”我一咬牙，拍板道。
南言皓也沒有繼續和我爭辯下去，隨意地拋下一句“隨便你”，就從沙發上站了起來。
看到他像是要離開，我趕緊也跟著起身拉住了他的手腕：“南言皓，你可不能走！不幫我想辦法，但普通的忙還是可以幫我的吧？”
南言皓停在原地，回過頭來半眯著眼睛狐疑地打量著我：“我為什麽要幫你？”
我裝作沒聽見：“我會想出一些辦法來給他們倆製造誤會，到時候你來幫我執行。”
“我才不要！”
他把我的手甩開，邁開腿徑直向前走去。
“我們都這麽熟了，難道你忍心看我和你一樣，沒事就被吊起來打嗎？”我不死心地跟了上去。
“你！”南言皓猛地停下來，怒視著我。
糟糕！好像戳到他的傷疤了！
我吐了吐舌頭，趕緊拉住他的衣袖：“我不是這個意思……隻是，如果這麽做真的能幫到靜雅，不是很好嗎？”
“南言皓，拜托你就幫幫我吧！如果沒有你的幫忙，這個任務就完成不了！”
“帥氣絕頂的南言皓，哪個女生看到你不動心？哪個男生看到你不妒忌？你絕對是能夠讓別人的感情產生裂縫的不二人選啊！”
“南言皓，如果你幫了我，你在我心裏就是這個世界上最完美的代理人了！”
“南……”
“吵死了！快給我閉嘴！”就在我像隻小蜜蜂似的圍著他嘮叨不停的時候，南言皓突然停下了腳步，轉過身對我吼了起來。
沒刹住車的我，“咚”的一下直接撞到了他結實的胸膛上。
“如果你不答應幫我，我就一直在你身邊念叨……嗯……”我不顧額頭撞得發紅，鍥而不舍地繼續糾纏，話還沒說完就被他捂住了嘴巴。
南言皓深吸一口氣，冷冷地說：“紀小夕，真是服了你了！我答應幫你這個忙行了吧？”
“哇！”
我樂得蹦了起來。
“笨蛋快起床！遲到啦！遲到啦！”
當鬧鍾循環播放了無數遍以後，我才觸電一般“噌”的從**蹦了起來。
“完了，完了！”我趕緊爬出溫暖的被窩，迅速洗漱過後，連早餐都沒來得及吃就匆匆跑出了家門。
明明是一個可以睡到自然醒的星期六，我卻要起個大早趕著去和南言皓碰麵。
昨天離開古堡後，我就一直在琢磨要如何才能給顧苒和靜雅製造嫌隙。
經過一番打聽我才知道，顧苒每個周末的早上九點都會去學校的音樂教室練聲，而靜雅也會在他練習完畢後買來早餐和他一起吃。我就計劃著在他們碰麵的時候，給甜蜜的他們增加一段小插曲。
一個完美的計劃在我的腦海裏形成之後，大半夜了我還特意給南言皓打了“騷擾”電話，與他約定七點半在學校門口見麵。
結果現在……
我低頭看了看手表，時針已經指向了“8”！南言皓這個急性子，該不會是等了兩分鍾不耐煩就走掉了吧？不要啊！
我瘋狂地跑到學院門口，邊喘著粗氣邊四處張望著。周末學生不多，隻見南言皓正雙手插兜，酷酷地倚靠在校門前那棵開得絢爛的櫻花樹下。
和煦的晨光透過片片粉色的花瓣，在他身上投下星星點點的光斑，偶爾有陣陣帶著清香的微風拂過，他額前的碎發和衣角都舞動了起來。此刻他正閉著眼睛，似乎是在補覺。又長又密的睫毛在他光潔的臉上映出一片陰影，高挺的鼻梁被光芒勾勒出一道金邊……
我走近他，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湊到他的眼前，可是還沒來得及晃動，他就“刷”的一下睜開了雙眼。
“對……對不起，我來晚了！”我迅速把手縮回來，心虛地說。
南言皓麵無表情地將我全身上下打量了一番，目光停留在我臉上的時候，眉頭瞬間打成了死結。
我已經做好了被他劈頭蓋臉臭罵一頓的心理準備，沒想到他卻隻是淡淡地說了一句：“把你嘴角的牙膏沫擦擦。”
“啊？”
牙膏沫？
我拿出手機對著屏幕照了照自己的嘴角，沒想到真的有一塊白白的異物沾在嘴角……好丟臉！
我哭喪著臉，拿出紙巾細細擦拭了起來。
“給你。”就在我想找個地洞鑽進去的時候，南言皓突然不知道從哪裏拿出一小瓶牛奶遞到了我的麵前。
“草莓牛奶？”我吃驚地盯著他手中的牛奶，接了過來，“你怎麽知道我最愛喝這個？”
“誰知道你喜歡喝什麽啊！”他嫌棄地白了我一眼，“這款牛奶買一送一，我喝不下了才把另一瓶給你的。”
“我就知道你才沒那麽好心呢！”我氣呼呼地打開牛奶，“咕嚕咕嚕”喝了起來。
不過，我每天都會買草莓牛奶，還從來沒見過它有買一送一的活動呢！
等等，該不會是這家夥特意給我買的，卻不好意思告訴我吧？
我偷偷瞟了他一眼，沒想到目光和他的撞到了一起。
“喂，叫我一大清早出來，你究竟想要我做些什麽？”南言皓像觸電一般把目光從我的身上挪開，轉移了話題。
“嗯……是這樣的……”我清了清嗓子，給他安排任務，“顧苒現在正在音樂教室練聲，靜雅半小時以後會來找他。等靜雅出現的時候，你就上去跟她搭訕，想辦法把她拖住，不讓她靠近音樂教室。到時候我會拉著顧苒陪我去吃早餐，當他下樓的時候看到你在跟靜雅搭訕，一定會超級不開心。同樣，靜雅看到我和顧苒有說有笑地一起走，肯定也會吃醋。”
“果然是個徹頭徹尾的爛主意。”我的話音剛落，南言皓就狠狠地給我潑了一盆冷水。
“喂！可不可以不要總是打擊我啊？”我對著他的胳膊就是一記輕拳，氣呼呼地徑直走進了學校裏，“跟著我走！哼！”
南言皓不屑地“嘁”了一聲，不過還是乖乖地跟在了我的身後。
“你找個地方先躲起來，等靜雅出現以後，你就出來跟她聊天。”走到音樂教學樓下的時候，我又提醒了一遍。
他無奈地掏了掏耳朵：“知道了，囉唆。”
我走上了樓梯，想了想，還是不放心地回過頭囑咐：“對了，你要表現得正常一點，不然靜雅可能會以為你是變態的！”
“喂，紀小夕你……”南言皓咬著牙要追上來揍我。
我看情況不對，趕緊一溜煙地跑掉了。
3
我走到音樂教室外，從窗口往裏看，隻見顧苒把頭埋得低低的，頭上還戴著一副大大的耳機，不時點點頭，似乎是在跟著音樂打節拍。
三年不見，他依然留著一頭黑亮的短發，濃密的劍眉，明亮的雙眸，小麥色的皮膚，英挺帥氣的五官，他就像是從漫畫中走出來的美少年。
“砰砰砰！”
我用力敲了敲門。
聽到聲響的顧苒這才取下耳機。他轉過身來看到我，臉上露出了吃驚的表情：“小夕？”
“嘿，顧苒！好久不見！”我有點緊張地對他招了招手，走了進去。
雖說我和顧苒小時候是鄰居，後來又上了同一所學校，但是自從哥哥去世以後，我還真沒怎麽和他說過話，因為我總覺得和我親近的人不會有什麽好結果，不想連累別人，所以習慣了獨來獨往。
“小夕，你……長大了。”顧苒仔細地打量著我，眼睛裏閃著溫暖的光，“也變漂亮了。景良要是能看到，一定會很開心的。”
我的心裏一暖，提起裙擺，在他麵前轉了一個圈：“真的嗎？真的嗎？”
顧苒立馬哈哈大笑起來：“哈哈哈，果然還是和小時候一樣臭美！”
我拉著下眼瞼對他做了一個鬼臉。
“對了，今天是星期六，你怎麽會過來？”顧苒貼心地沒有問為什麽之前我不理睬他，“你是正好路過，還是特意來找我的？”
“其實我是來學校拿書的，隻是正好經過音樂教室看到你在裏麵，就想來打個招呼。”我把事先準備好的“台詞”說了一遍，裝出一副很困擾的模樣，“不過，最近我確實有事想要找你幫忙呢！”
“什麽事？”他關心地問。
“也沒什麽，就是……我最近突然喜歡上了唱歌，不過我在唱歌這方麵實在是沒什麽天賦，所以希望你能教教我。”我有些難為情地向他提出請求。
呼……看來今天我就要把自己這輩子的“謊言額度”透支了，罪過啊罪過！
“沒問題啊！”沒想到顧苒拍拍胸脯，一口答應了下來，“關於唱歌這方麵的事，全包在我身上！”
“真的？謝謝！”我感激地看著他。
顧苒，這一切都是為了幫助靜雅而編造的善意的謊言，你可不要怪我哦，嗚嗚嗚……
“咕嚕咕嚕……”
肚子在這時特別及時地響了起來，我捂著幹癟的肚子順勢問道：“呃……你吃早餐了嗎？”
顧苒聳聳肩回答我：“還沒呢，我喜歡在空腹的狀態下練聲。”
“那你現在練習完了嗎？”我繼續問。
他翻了翻桌子上放著的樂譜：“已經差不多了。”
“那你陪我去吃早餐吧！我都快要餓死了！”
“可是……”
“哎呀，沒什麽好可是的！”見他有些猶豫，我直接一個跨步上前挽住他的胳膊，把他往門外拉，“顧苒，你很不夠義氣呢，我們都那麽久沒見麵了，陪我吃個東西你都不願意嗎？”
“好吧，那就走吧！”聽到我這麽抱怨，顧苒隻能無奈地答應下來，和我一起走出了音樂教室。
我很自然地挽著他的胳膊，而他對這個動作一點也不排斥，畢竟小的時候，我就喜歡站在他和哥哥的中間，挽著他們倆的手臂一起走。多年之後再做同樣的動作，仿佛時光倒流，我們都回到了小時候。
一路上顧苒一直在摁著手機鍵盤，我猜他一定是在給靜雅發信息。
“靜雅出現了嗎？”快要走到樓下的時候，我也悄悄給南言皓發了信息。
“嗯，我正要過去跟她搭訕。”不到三秒，南言皓便回複了我。
拐過一個轉角，我們來到了教學樓的一樓。剛剛走下階梯，一幅讓我目瞪口呆的畫麵就映入了眼簾。
“哇！”
隻見南言皓雙手正扶著靜雅的腰，身體微微向前傾。而在他身前的靜雅則是雙手環抱著他的脖子，身體稍稍向後仰，他們倆的身體幾乎就要貼在一起了！
靜雅那頭像絲綢一樣烏黑順滑的長發如瀑布般垂落，校服裙擺在微風中輕輕地飄揚了起來。她瞪圓的眼睛眨了眨，看起來一副受到了驚嚇的模樣。
南言皓真是神一樣的幫手啊，他這即興發揮的效果也太勁爆了吧！
時間在這一刻仿佛靜止了下來，我們四個人像被按下暫停鍵一般，僵在了原地。
我回過神來，偷偷瞟了身旁的顧苒一眼，隻見他眉頭緊皺，臉色難看極了。靜雅也反應過來，立馬一把將南言皓推開，像是小鹿一般，輕盈地朝我們走過來。
她的目光一直盯著我和顧苒挽在一起的手臂，雖然此刻她的臉上並沒有顯露出明顯的不悅，但滿是醋意的眼神已經將她的內心情緒出賣。
很明顯，靜雅和顧苒都在吃對方的醋呢，看來我的計劃就要成功了！哈哈哈……
就在我沾沾自喜的時候，顧苒突然將他的胳膊從我的手中抽出，上前扶住了靜雅。
“怎麽了？沒事吧？”他緊張兮兮地打量著她。
“我沒事。”靜雅搖搖頭，緊緊握住他的手，“剛才被階梯絆了一下，差點摔倒的時候被路過的這個男生扶住了，不然你看到我的時候，我應該是像隻壁虎一樣趴在地上，嘻嘻。”
聽到靜雅爽朗的笑聲，顧苒皺起的眉頭瞬間舒展開了。
“笨蛋。”他寵溺地捏了捏靜雅的鼻子，“以後走路注意點。”
“知道了！”她調皮地吐了吐舌頭。
天啊，這也太甜蜜了吧？他們說話的時候，我和南言皓好像變成了空氣！
唉，這下我的罪惡感又加重了一些。
“她是……”靜雅的目光從顧苒的身上移開，落到了我的身上。
顧苒轉過頭來看著我，微笑著介紹：“她就是我曾經跟你提過的小夕，我最好的朋友的妹妹。”
“啊，原來你就是小夕啊！”靜雅驚奇地輕呼了起來，原本還有些不友好的神情現在已經完全消失了。
“呃，嗬嗬嗬……嗨！”我尷尬地扯開嘴角，跟她打了個招呼。
呼，原本以為自己的計劃已經成功讓他們之間產生不愉快，沒想到，顧苒和靜雅之間的信任程度，好像已經超出了我的想象。
我失落地轉過目光，無意中瞥到了站在原地的南言皓。直到這時，我這才注意到他一直在對我擠眉弄眼，用唇語在問我下一步該怎麽做。
“對了，南言皓，你怎麽那麽早就到了？”於是我趕緊跑到他身旁，繼續發揮我的演技，“不好意思啊，我剛才隻顧著跟靜雅說話，都把你給忽略了。”
後半句我是故意說給南言皓聽的，卻得到了他無情的白眼。
“小夕，他是你朋友嗎？”顧苒叫了我一聲，疑惑地看向南言皓。
“嗯，他叫南言皓。”我拽著南言皓的胳膊，“我原本打算先吃完早餐再和他一起到圖書館去看書的，沒想到他卻早到了。”
我原以為這麽說，南言皓會配合我點個頭什麽的，沒想到此刻的他卻像塊木頭一樣杵著。
可惡，這家夥的演技實在是太差了！
“剛才謝謝你哦。”靜雅帶著溫柔的笑容對南言皓說道。
南言皓抽了抽嘴角，幹巴巴地回應了一句：“不客氣。”
終於我們四個人都湊齊了，一個好主意突然從我的腦海裏閃過。
“哎呀，磨磨蹭蹭的，都到這個時候了！”我低頭看了看手表，故意大聲驚呼了起來，“既然大家這麽巧遇上了，不如一起去吃飯吧？我聽說學校附近有家西餐廳，裏麵的東西超級好吃！”
“這麽早吃飯，紀小夕你……”南言皓下意識地反駁，我偷偷擰了他的腰一把，他這才反應過來，“啊，好……好啊！”
顧苒看了看靜雅，似乎是把決定權交給她。她善意地對我笑笑，說了一句“好啊”。
4
就這樣，我把他們三個帶到了海藍之夢西餐廳。這裏的裝潢超級美，走進冰藍色的水晶大門，我們仿佛置身充滿希臘風情的地中海一般。
餐廳的牆壁和天花板上都貼著碧藍的壁紙，仿若海水一般純淨。天花板上有貝殼模樣的水晶裝飾燈垂吊而下，四周的牆上嵌著各式各樣的貝殼，還有船錨形狀的工藝品。純白色的座椅擺放在餐廳裏不會覺得突兀，反而讓人有眼前一亮的感覺。
“我們坐那邊吧！”我指了指靠窗的位子。
走在我前麵的顧苒牽起靜雅的手，很自然地拉著她和自己坐在了一起，我和南言皓隻能在他們對麵坐了下來。
大家看了看菜單，點了各自愛吃的食物。很快，我們的餐點就全都上齊了。
“顧苒，你早餐都沒吃，現在一定很餓吧？”我故意切了一大塊牛排放到了顧苒的餐盤裏，微笑著叮囑，“你要多吃點哦！”
本以為我的這個舉動會引起靜雅的不悅，沒想到她卻隻是自顧自地吃著東西，眼皮都不抬一下。
奇怪，要是別的女生給我男朋友夾菜，我一定會氣到爆炸，可靜雅為什麽表現得如此無所謂？
“我其實也沒有很餓。”說著，顧苒把我夾給他的牛排又還給了我，“還是你多吃點吧。”
就這樣，破壞計劃一宣布失敗，我不得不啟動破壞計劃二！
於是我狠狠地踩了吃得正香的南言皓一腳。
“嘶……”他疼得倒吸了一口涼氣，放下手中的刀叉，轉過頭來惡狠狠地瞪著我。
我對著他盤裏的食物擠了擠眼睛，然後再用下巴往靜雅的方向點了點，示意他給靜雅夾東西吃。
對於我，南言皓從來不吝嗇他的白眼，我就當他已經會意了吧。
“這個好吃，給你。”他十分隨意地叉起一塊香煎鱈魚，順手往靜雅的餐盤一甩……
沒錯！那塊可憐的鱈魚，是被他從叉子上甩出去的！
隻見鱈魚塊在我的眼前掠過一道美麗的弧線，“咻”的一聲，落在了餐盤的邊緣，驚險地打了一個旋兒後，還是不能幸免地跌在了桌麵上。
我差點噴出一口血來！
“呃……謝謝，不過現在吃不了了。”靜雅抿著唇，惋惜地看著跌出餐盤的美食。
啊啊啊，我真是要瘋了！南言皓是假麵先生故意派來整我的吧！
不過看著南言皓給靜雅夾菜，顧苒居然也連眉頭都沒有皺一下。
“拜托，可以給我加杯水嗎？”吃到一半，靜雅轉過頭對路過的服務生說道。
為了懲罰南言皓剛才的失誤，我加重力氣對著他的腳尖又是一跺，然後用嘴形無聲地說道：“快去給人家倒水！”
如果這次再出什麽差錯，我就掐死他！
“我來吧。”南言皓咬著牙接過服務生手中的檸檬水，故意不理會旁人，隻給靜雅倒了一杯。
我滿意地點點頭，這家夥還算機智！
在南言皓給靜雅倒水的時候，顧苒的目光全程聚集在他的身上，他剛剛把水壺放下，顧苒突然“噌”的一下站起身來，朝南言皓伸出了手。
顧苒這是爆發了嗎？他想要對南言皓做些什麽？我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我愣愣地看著這一幕，緊張得忘了呼吸。不過，接下來發生的事情卻讓我萬萬沒想到……
顧苒把手伸向了那壺剛被南言皓放下的檸檬水，默默地給自己倒了一杯，然後再次坐下吃起東西來。
搞什麽啊？顧苒和靜雅明明就是在熱戀當中啊，為什麽看到別人對自己的戀人大獻殷勤，卻一點醋意都沒有？難道說這也是他們的一種默契？
“啪啪——”
正在我懊惱不已時，幾聲炸響過後，我們頭頂上方飄落了許許多多五彩繽紛的彩帶。
幾位餐廳的工作人員來到我們餐桌前，大聲祝賀道：“尊敬的四位貴賓，恭喜你們幸運地成為我們海藍之夢西餐廳的第88888桌客人！”
領頭的大叔很有紳士風度地把右手搭在左肩上，對我們行了個禮：“我們想要邀請四位完成兩個遊戲，然後我們餐廳將會以你們的名義給孤兒院捐款！這麽有意義的活動，希望四位貴賓能夠積極參與哦！”大叔熱情地給我們介紹著。
我悄悄瞟了大家一眼，他們看起來都不大有興趣的樣子。
不過我想，在遊戲環節裏肯定有很多機會讓我搞破壞！
“好啊好啊！我們參加！我們參加！”想到這裏，我顧不上詢問他們的意見，擅自答應了下來。
“那就有請四位跟我去遊戲區吧！”大叔對我們做了一個邀請的手勢後，率先轉身。
“你們快跟過來啊！”我起身跟了上去。
靜雅和顧苒大概是看我如此有興致的模樣，也隻好跟了上來。
我們四人來到空曠的遊戲區，大叔開始宣布遊戲規則：“第一個遊戲是傳吸管。四位貴賓請站成一排吧。”
顧苒和靜雅非常自然地站在了一起。不過，一心想要搞破壞的我當然不能讓他們如願！就在他們倆即將拉起手來的瞬間，我立馬“哧溜”一下插進了他們中間，接著還把南言皓召喚了過來。
“呃……”顧苒表情尷尬地看向我，不過我假裝沒心沒肺地對他嗬嗬笑著。
靜雅無奈地朝顧苒攤攤手，溫柔地對他笑笑後，默默地站在了我身旁。
“那麽從這位美女開始，隻要在一分鍾之內將吸管成功傳到最後那位帥哥那裏，就算是完成任務。”大叔將一根細細的塑料吸管遞給了靜雅。
靜雅接過吸管，好不容易才把吸管卷在了自己的嘴唇上。看她吃力的模樣，這個遊戲似乎並沒有想象中的那樣簡單。
“各就各位，預備……”
我全神貫注地盯著靜雅唇上的吸管，早已摩拳擦掌做好了接力的準備。
“嗶——”
開始計時的哨聲吹響，靜雅保持上半身不動，微微屈著雙膝朝我轉過臉來。我雙手扶著她的肩膀，輕輕鬆鬆就將吸管轉移到了自己的唇上。
不過當我轉身麵向南言皓的時候，他卻像受到驚嚇一般，往後退了一步。
這家夥怎麽回事啊？雖然我知道自己現在的樣子很醜，但是也不至於醜到讓他不敢靠近吧？
我現在不能說話，隻好扯了扯他的手臂。他這才有些不情願地再次向我靠攏。
為了保持平衡，我把雙手搭在南言皓的肩膀上。可是，當我把臉慢慢向他湊近，想要把吸管傳遞給他的時候，他卻還是一直抗拒地在把身子向後仰。
“南言皓，接住吸管啊！你接啊！”就連顧苒也著急了起來。
不知道這家夥到底在顧慮些什麽，反正我越是向前湊，他越是往後仰！而且不知道是不是燈光的原因，漸漸地兩團紅暈浮現在他的臉頰上。
難道他這是在害羞？不是吧！
我不管！豁出去了！我要成功完成遊戲！
抱著這樣的心理，我直接用雙手捧住了南言皓的臉，讓他想往後退都不行！
就在我的臉向他貼近的時候，南言皓石化一般定在了原地，黑曜石般的眼睛瞬間瞪大，臉也“刷”的一下紅得像西紅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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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總算要成功了！
就在我鬆了一口氣的時候，南言皓不知怎麽回事，突然把臉向右邊移了移。下一秒，我們倆的鼻尖狠狠地碰在了一起，而且唇與唇也隻差那麽一點點就要貼上！
南言皓的眼睛又瞪大了一圈，我倒吸了一口涼氣，雙眼不自覺地也睜到了最大程度。
“撲通撲通——”
此時此刻，像是有無數頭小鹿在我的心裏亂撞，我感覺自己那劇烈的心跳聲完全可以將周圍的嘈雜蓋過，腦子裏一片空白。這個時候，我隻能感覺到自己的臉在不斷升溫。
天啊，差一點點我們就吻上了！這還是我第一次與一個男生靠得這麽近呢……好難為情啊！
“哇！好棒！”
四周突然響起的歡呼聲將我的思緒拉了回來。不知什麽時候，南言皓那張放大了幾倍的臉已經從我的眼前消失，顧苒也成功接到了吸管，遊戲宣告結束。
我搖了搖發蒙的腦袋，揉了揉燙手的臉頰後，偷偷瞥了南言皓一眼。
這時的他正背對著我，我沒辦法看到他的臉，卻能看到他的耳根紅彤彤的。
“恭喜四位！下麵我們進入第二個遊戲環節！”大叔再次高聲宣布，“接下來是接球遊戲。遊戲很簡單，你們四人將我包圍起來，由我把球拋給大家。如果你們四個人都成功接到了由我拋出的球，就算通過遊戲。不過這個遊戲隻有一次機會哦！”
呼……每次看到南言皓，我的腦海裏就會不自覺地浮現出剛才的一幕，害得我的臉不斷地冒熱氣，好尷尬啊！
“開始！”來不及多想，大叔一聲令下，遊戲便開始了。
我深吸一口氣，目光死死地盯著大叔手中的黑色圓球不放。
隻見站在我們四人中間的大叔捧著球，在原地轉了一百八十度，就在我猜測著他到底要把球扔給誰的時候，他突然揚起手，圓球“咻”的一下朝我頭頂的方向飛來！
我馬上抬起雙手，身子也往後倒退……
“咚！”
一個不留神，我狠狠地撞到了身後的花架上。
嗚嗚嗚，疼死我了！
“靜雅，快躲開！”
顧苒緊張的聲音猛地在我耳邊響起，緊接著，隻見他發了瘋似的朝靜雅衝了過去……
我猛地抬起頭，發現被我撞到的花架上有一個盆栽搖搖欲墜，而站在下方的靜雅呆呆地看著那個還在天上飛的球，好像完全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
糟糕！差點忘了她是聽不到聲音的！
“靜雅！快走開！”我也忍不住著急地大喊。可我的話音剛落，那個花盆就掉了下來，“砰”的一聲砸到了靜雅的頭上！
看著她倒在地上，額頭還有鮮紅的血往外冒，我一下子就愣住了……
“快！快叫救護車！”顧苒把倒地的靜雅抱在懷裏，焦急地咆哮了起來。
看著瞬間變得慌亂起來的人群，我呆呆地站在原地，腦袋裏一片空白。
顧苒他們上了救護車，南言皓拉著漸漸回過神來的我，也趕到了醫院。醫生正在病房裏為靜雅診斷，而我和南言皓隻能幹坐在病房外的椅子上，焦急地等待著。
“是我害了靜雅，是我害了靜雅……”我像一棵蔫了的白菜般癱軟在椅子上，嘴裏還不斷喃喃著。
“紀小夕，你就是一個害人精、掃把星！從小到大沒做過什麽好事就算了，還經常害得自己身邊的人發生各種意外！”
“看來之前跟顧苒斷了聯係是正確的，不然……我一定還會給他帶來更大的災難。”
“紀小夕啊紀小夕，你這麽倒黴的人本來就不應該接近別人！如果你不主動去接近顧苒和靜雅，就不會發生這樣的事情了！”
我懊惱地捶著自己的腦袋，不斷地自言自語。
哥哥去世之後，我花了很長時間才從陰影中走出來，而這次，我仿佛又回到了那樣的噩夢中……
忽然，一隻溫暖的手落在了我的頭發上。
“這隻是一個意外，沒有人會怪你的，你也不要太過自責了。”南言皓揉了揉我的頭發，安慰道。
“真的隻是意外嗎？”我垂著腦袋，無力地說，“如果不是我先撞到了花架，盆栽也不會掉下來啊……”
唉，原本我是一心想著幫助靜雅保住她最在意的東西，卻偏偏想出了要破壞她感情這樣的餿主意！如果她真的有什麽事，顧苒一定會恨死我的吧！我也一定會恨死自己的！嗚嗚嗚……
紀小夕，你是天下第一大笨蛋！
“你撞到花架，這本身已經是個意外了。”南言皓的聲音難得這麽溫柔，他耐心地開導著我，“誰也沒料到會發生這一切，不是嗎？”
“為什麽？”我抱著腿，痛苦地把臉埋在了膝蓋上，“為什麽我總會讓身邊的人倒黴？以前是哥哥，現在是靜雅。哥哥為了救溺水的我，失去了生命，現在靜雅……我好害怕靜雅會跟哥哥一樣……我好害怕……”
“如果想哭，就哭出來吧。”
我吸了吸鼻子，抬起頭看著南言皓，他那深邃的雙眸看起來是那樣的溫柔。
洶湧而至的水霧漸漸讓我的視線模糊，就在淚水要奪眶而出的時候，南言皓忽然把我的腦袋按在了他寬厚的肩膀上。
“嗚嗚嗚……哇哇哇……嗚嗚嗚……”我再也抑製不住淚水，忍不住痛哭起來。
也不知道到底哭了多久，直到眼睛變得酸脹，眼淚也漸漸止住之後，我才把腦袋從南言皓的肩膀上挪開。這個時候，他的衣服已經被我的眼淚浸濕了一大片。
“這下心裏舒服一些了嗎？”南言皓側過臉，挑起嘴角對我笑笑。
看著他如陽光般燦爛的笑容，我的心跳猛地加快了頻率，臉上的溫度也有些升高。為了不讓他發現我的異樣，我趕忙垂下腦袋，悶悶地“嗯”了一聲。
南言皓好像看到了什麽，忽地站了起來，我還來不及發問，他就走掉了。不過，過了半分鍾後，他又重新走回了我的身邊，隻是這時他的手中多出了一小瓶噴霧劑。
“快把鞋子和襪子都脫了。”
“啊？”我不解地看向他。
“你的腳腫了那麽大一個包，你不知道嗎？”南言皓蹲下身來，摸了摸我的腳踝。
天啊，我的腳什麽時候扭到了？我自己都沒發覺呢！
大概是看到我遲遲沒有什麽反應，南言皓竟然直接幫我把鞋襪脫掉，然後給我噴起藥劑來。
看著他一臉認真的模樣，我的心怦怦直跳。眼前的他像是天使一般，全身散發著熾熱的光芒，照得我的臉直發燙。
紀小夕，你到底是怎麽了？
我捂著燙手的臉頰，腦子裏一片混亂。
“搞定！”南言皓拍拍手從地上站了起來，當目光落在我臉上的時候，他突然皺起了眉頭，“你的臉怎麽那麽紅？”
“有……有嗎？”我把頭扭到了另一邊，不敢再多看他一眼。
6
“吱呀——”
這時病房的門打開了，穿著白大褂的醫生和護士從裏麵走了出來。
我胡亂把腳塞進鞋子裏，一蹦一跳地來到了醫生的麵前。
“病人沒什麽大礙，隻是被重物砸到腦袋暈了過去。她額頭被砸破的地方已經幫她包紮好了。”隻見醫生取下口罩，還沒等我發問就主動告知我們，“哦，對了，病人已經清醒了，你們現在可以進去看她。”
醫生的話音剛落，我便迫不及待地衝進了病房。
此時此刻，靜雅正虛弱地倚著病床的靠背打點滴，她額頭上纏著的紗布上還滲著絲絲鮮血，嘴唇依然沒什麽血色。
顧苒則是坐在一旁的沙發上，專心致誌地盯著她的臉。
“真的很抱歉……”我蹣跚地走到病床邊，朝著他們愧疚地鞠了一躬，“都怪我不好，是我害了靜雅。”
我木木地抬起頭看向她，她此時的笑容就像是冬日裏的陽光一般溫暖。嗚嗚嗚……靜雅的善良讓我恨不得找個地洞把自己藏起來！
我心虛地把目光往顧苒的方向移了移，隻見他這時也在定定地看著我，在我們倆對視的時候，他竟然對我露出了微笑。
天啊，顧苒也沒有責怪我呢……
他站起身來，像是撫慰一般揉了揉我的頭發：“你就不要再自責了，大家都很清楚這次的事故是一次意外，怎麽可以怪在你頭上？”
“我……”我咬著下唇，不知道該說些什麽好。
“好了，現在時間也不早了，你們就先回去吧。”說著，顧苒對我和南言皓擺了擺手，“我留在這裏照顧靜雅就好。”
走出醫院，我依然保持著一副要死不活、悶悶不樂的模樣。雖然靜雅和顧苒都沒有責怪我，但我還是無法原諒自己。
“喂，紀小夕。”一路沉默的南言皓突然停下了腳步，認真地叫了我一聲。
“幹嗎？”我停了下來，怔怔地看著他。
他繞到我的麵前，背對著我彎下腰來……
他這是要做什麽？
就在我完全摸不著頭腦的時候，南言皓悶悶地說：“上來啊，我背你。”
“啊？”這下我更迷茫了，“雖然我的腳扭了一下，但還不至於嚴重到連路都不能走啊。”
“你真的很囉唆。”他不耐煩地吼了一句，“讓你上來你就上來啊！”
“南言皓，你很奇怪……啊啊啊！”我的話還沒說完，南言皓就直接拽過我的手臂，三兩下就把我扯到了他的背上。
這個粗暴的家夥！
不過，既然到了他的背上，我也不打算掙紮了，畢竟腳踝腫了，走起路來還是有些疼的。
“喂，快把手環在我的脖子上，要是待會兒把你摔到了，可不要怪我！”南言皓邁開腳步前，還特意回過頭來叮囑我。
“哦……”我這才有些不好意思地把雙手環在了他的脖子上。
夜幕悄無聲息地降臨，道路兩旁的路燈早早亮起，一縷縷橘黃色的光芒灑在南言皓的身上。我緊緊地環著他的脖頸，下巴抵在他結實的肩膀上。南言皓身上穿著的白T恤軟軟的，還有一股檸檬草的清香，好聞極了。
此時此刻，我的眼睛根本離不開他好看的側臉。在陰影的襯托下，他的鼻梁更顯挺直，五官就像是刀刻一般深邃。
道路兩旁雖然時不時傳來嘈雜聲，但是我的耳朵隻聽得到他均勻的呼吸聲和我們幾乎重疊在一起的心跳聲。不知道為什麽，他平穩的步伐、寬闊的後背、暖暖的體溫讓我重新感受到了一種久違的安全感。
“南言皓，你知道嗎？小時候隻要我不開心，我哥就會像你現在這樣，把我背起來到處走。神奇的是走著走著，我也就變得開心起來了。”
南言皓沒有作聲，隻是微微側過臉來，若有所思地看了我一眼。
“吱吱吱——”道路兩旁的香樟樹上傳來了一陣蟲鳴聲。
突然，南言皓冷不丁地問道：“紀小夕，你知道哪種蟲子總是鼻青臉腫嗎？”
咦？這家夥，是打算講冷笑話哄我開心嗎？看他得意的樣子，他肯定覺得我不知道吧！隻可惜這個問題我早就聽過了，而且答案我也記得很清楚。
“我知道，是……”
“喂！你不是應該問我怎麽會有這種蟲子嗎？”我剛想回答，南言皓便氣呼呼地把我的話打斷了。
我沒好氣地白了他一眼，不屑地說：“嘁，這個冷笑話我八百年前就聽過了！答案是瞌睡蟲。原因是人們總是打瞌睡。一點都不好笑，哼。”
“啊啊啊，那這個不算，我再問你另一個問題！”南言皓抓狂地大叫起來，“為什麽企鵝隻有肚皮是白的？你絕對不知道吧！”
“難道不是因為它手短，搓澡隻能搓到前麵嗎？”我故意做出一副很吃驚的樣子，“咦，為什麽我突然覺得好冷啊！”
我的話音剛落，他立即停了下來，還特意扭過頭來氣呼呼地瞪了我一眼：“喂，你怎麽什麽都知道啊？”
“撲哧……哈哈哈……”他那些老土的冷笑話沒有把我逗笑，那懊惱的模樣卻讓我忍俊不禁。
“笑什麽笑。”南言皓一臉不悅地斜視著我，“嘁，看過幾個冷笑話有什麽好得意的。”
“哈哈哈……”看著他氣鼓鼓的樣子，我笑得更歡了。
原本的陰鬱在我止不住的笑聲中消失了。如果我沒猜錯的話，南言皓煞費苦心地想出這幾個笑話，也隻是為了逗我開心吧。
想到這裏，我的心裏生出了一股熱流，順著血液暖遍我的全身，我的心裏也像是撒上了一層糖霜，甜蜜的滋味在心頭**漾……
等等，甜蜜？
腦海裏突然蹦出來的這個詞把我自己都嚇了一跳，我和他相處時怎麽會迸出甜蜜的火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