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熱烈祝賀易拉拉首開紀錄

女神使?不認識!

雷之天行禦史?很了不起嗎?

清廉潔白?所以眼裏容不下一粒沙子?

人間在你的眼裏,是如此簡單的東西嗎?拭目以待吧!

1

“這個公式應該是這樣寫……”

講台上,老師還是滔滔不絕地講著課,我的心卻飄飄****,無法著陸。

蘇彌央現在在做什麽?蘇彌央進教室了嗎?剛才他的表情有點奇怪,是不是有事瞞我?

我使勁地撓著頭,真是煩惱得想撓牆!

“易拉拉同學,如果真的很急的話,你可以先去……”老師在講台上好心地說。

她八成以為我是內急得不行了吧?

我一愣,才發現全班同學都睜大眼睛看著我呢!

“我才不想上廁所呢!”真是讓人生氣。

我這麽美,會是那種為了上廁所而憋得慌的人嗎?太傷我的麵子啦!

老師尷尬地笑笑,繼續講課。

但是,我心裏還是很焦急,總覺得有什麽事要發生了!

不行!

我呼啦一聲從座位上起來,那氣勢、那派頭、那速度,不僅老師被我驚得大跌眼鏡,全班同學也都呆呆地望著我——

“老師,我要去上廁所!我很急!非常急!”

不等老師同意,我腳底生風地飛快跑出了教室。

“哇哇,易拉拉真是太美了,衝向廁所的背影也那麽有氣質……”

某人花癡地作迷醉狀。

“隋世俊,你少花癡了,你已經被甩啦!”

……

大家都在上課,我奔跑在寂靜無人的走廊上,隻想趕快確認蘇彌央的行蹤。不知道為什麽,我感覺很不舒服,那個女神使所帶來的壓迫感,一直未曾消失。

那個完全不靠譜的惡魔西澤森,基本上是個可以忽略不計的三分鍾英雄,說白了,還得靠我自己!

來到蘇彌央所在的班級,我趴在窗台上,透過玻璃窗小心翼翼地張望:座位空著,教室裏沒有蘇彌央的身影。

“在哪兒呢?”

我四下張望著,操場上空無一人啊!

奇怪,難道在學校的其他地方?

可是那個熟悉的威壓感一點也沒減少,我感覺那個女神使就在這附近!

難道……他跟她很熟,兩個人手拉手去找地方敘舊去了?

天啊,我不要!

稍微幻想一下那個畫麵,不知為何,我被自己的想象給惡心到了!我拍拍胸口,堅決地把腦海裏那個不愉快的場景搬出來,扔出去,丟遠點。

我雙手環抱胸前,開始考慮自己到底要不要幹脆請假回家避風頭算了。可是一想到女神使可能跟蘇彌央是老相識,我就有種說不出來的鬱悶。

不行,好想看看,好想知道。

“咦!”奇怪,手鐲怎麽好像怪怪的?

紅寶石有點微微發亮,並且帶點溫熱的感覺。

這還是從未發生的情況呢!

無論是發亮,還是發熱,都是紅寶石的功能,這個我知道。戴了這麽久,我多少能判斷出來——發亮,是表示附近有陰暗負麵的氣息;發熱,則是表示附近有聖潔、幹淨的力量。

所以每次要捕捉絕望值,紅寶石都會亮起來;每次蘇彌央朝我放出神使的氣息,我的手腕就像被火燒似的!

這分明是兩種完全相反的表現好不好?

現在這又是發亮,又是發熱的,是表示什麽啊?

啊啊啊,果真還是魔王殿的偽劣產品嗎?

我朝前走了幾步,亮光開始變得更微弱,當我朝旁邊走了幾步時,亮光變得稍微強了點,溫熱的感覺也越發明顯了。

“哇,還有指路功能啊?”

於是我順著這指示燈一樣的紅寶石朝發熱發亮的地方走去。當我來到操場上時——

“這是怎麽回事?”

空無一人的操場,怎麽有這麽強烈的靈子波動?還有那種威壓,我簡直不能呼吸啦!

我隻是下意識朝前踏了一步,卻仿佛一腳陷入泥濘!我整個人猶如一頭紮進果凍裏的小飛蟲,被不由自主地朝裏麵吸!

“哇啊……”

當我完全被那無色透明的黏稠感吸進去時,眼前白光一閃,然後……

“天啊!救命呀!”

我怎麽會在天上?

我會飛嗎?當然不會了!我又不是鳥!

所以,我馬上就朝下掉!

我飛!我跳!我遊!

無論我在半空中做出怎樣的姿勢,也無法改變我成為自由落體的事實!

悲慘的我,隻能迎接摔成肉餅的命運了嗎?

嘭!

一片柔軟托住了我的身體,當我回過神來時,發現竟然摔進一團柔軟潔白的東西裏!

這……

“是雲朵嗎?”雲朵竟然可以把我托住?我趴在這朵胖乎乎白綿綿的“棉花糖”上,覺得新奇極了!

可就在這時,不遠處熟悉的聲音卻讓我暫時忽略了自己現在奇幻的處境。

“換算成人界的時間,我們已經十五年沒有見麵了。”

清亮而透徹的女子聲音,淡漠疏離。

完全沒有感情的餘溫,這聲音……是誰?

“是啊,十五年。不過事實上,我也就離開十五天而已,你無需掛懷。”

平靜的男子聲音傳來,清晰而磁性。

我大吃一驚——蘇彌央?這不是蘇彌央的聲音嗎?

他在哪兒?

我趴的位置太高了,上不沾天下不沾地的,根本無從判斷呀!

把下巴貼在雲朵邊緣,嗯?

下方,一朵更大型的“棉花糖”雲朵上坐著兩個人,一男一女,其中那個男的不就是蘇彌央嗎?

他身旁的女生,居然也跟我一樣,穿著柏南學園的製服,嬌小的身形比我還要瘦削,銀白色的齊肩直發,使她遠遠看去有種清純如水的感覺。

雖然我居高臨下看不見她的五官,但應該是個美人吧?

不過……她穿著學校的製服?我們學園有這個人嗎?

我皺著眉,這個地方像是一片碧藍晴空,到處都懸浮著大大小小形狀各異的雲朵,白色與藍色成為了這個世界的唯一對比。

很幹淨、很純潔,但是……也很沉悶。

“可是我還是很想念你。”

女子的聲音傳來,雖然那麽冷漠,但我還是敏感地察覺到,她的話裏泄露出一絲絲情感的溫度。

蘇彌央懶洋洋地把雙手撐在身後,有些慵懶地坐在雲朵上:“那你不會是專程來看望老朋友的吧?”

女孩立刻反問:“如果我說是,你會感動嗎?”

蘇彌央愣了一下,隨即說:“抱歉,不會。”

“是啊,這才是你,你果然還是老樣子。”

女子看著蘇彌央說:“我這一次被選為天行禦史,是神使長大人的提拔,但我自信自己也完全夠格。隻是可惜,你不在……要是你在的話……”

“你的努力大家都看得見,即使我在神庭,你也依然會被選中的,未音。”

蘇彌央的聲音一字一句,紮進我的耳膜。

什麽,她就是那個凶巴巴的女神使未音?

那西澤森呢?果然不是對手嗎?

我心裏悶悶的,雖然知道那隻是西澤森的能量投影,但一想到那個紅發飛揚的身影,我還是覺得不舒服。

那麽美的人,可惜隻見過一次啊。

不過轉念一想,我現在豈不是很危險嗎?

啊啊啊,不用問也知道我是掉進這兩個神使的結界裏啦。可是現在我要怎麽出去啊?

就在我滿心焦慮之際,突然聽見女神使說:“你剛剛離開神庭時,神使長大人沒法親自送你,結果導致你整整有十天都沒有消息,氣息全無,我……很擔心你。”

十天?氣息全無?什麽意思?

我心裏一動,豎起耳朵,又忘記逃命的事了。

“不關神使長的事,是我自己結仇太多,總之都過去了,你不必在意。”

“不,我很在意,蘇彌央!”未音認真地說,“我很後悔,如果當時我護送你的靈魂到人界,你就不會整整十天都不能靈魂對接。如果你的靈魂找不到肉體,被黑暗世界所利用,那是多麽可怕的事!”

“你想太多了。”蘇彌央淡淡地說。

未音的聲音提高:“我沒有!蘇彌央,你不明白我有多後悔!如果我細心一點,你就不用在人界渾渾噩噩十年時間!而因這十年,導致了你的靈魂被人界汙染……”

“什麽意思?”

氣壓陡然下沉,這片和樂安詳的聖潔天空,雖然風景不改,氣氛卻立刻變得緊繃壓迫!

我有種張著嘴也無法呼吸的錯覺,卻見蘇彌央扭頭看著未音,那種我熟悉卻又陌生的銳利感覺,出現了!

之所以熟悉,是因為這是蘇彌央的真實內心。

之所以陌生,是我不知道他的內心深處,竟然是如此寒冷鋒利的世界!

未音顯然也察覺到蘇彌央的轉變,她的聲音也變得嚴肅起來:“我說錯了嗎?如果我說錯了,那又怎麽解釋,你對你所負責的人類一再容忍的事實呢?”

容忍?

是我嗎?

未音的話音一落,隨之而來的是兩人的身體裏同時迸發出的強烈光芒!

一藍一白,像互不相容的兩道火花同時爆發,氣勁相激,炸開強大的氣浪!

“嗚哇!”

我在這個世界裏猶如滄海一粟,瞬間被這巨大的氣浪掀翻,從“棉花糖”上掉落下來!

“呀……”

帶著尖聲怪叫,我從高到低,砰的一聲,摔到了下麵的雲朵上,揉著屁股爬起來:“哎喲喲,疼死啦!”

“易拉拉……怎麽又是你!”咬牙切齒的聲音,壓抑著無數不滿的低聲咆哮。

我無需回頭,已經能知道後麵的某人氣得想跳腳的表情是多可怕了!

2

我慢慢爬起來,轉身,低頭,唱:“不要問我從哪裏來,我的心,跟著你;不要問我從哪裏來,我的心,依著你……”

不知道哪個古老年代的老歌,突然跳進我渾渾噩噩的腦袋,於是我病急亂投醫,晃晃悠悠地唱了起來。

“少在這裏裝瘋賣傻!你唱的什麽爛歌啊?”一把將我擰了過去,那張毫無瑕疵的俊美臉龐,簡直快要氣得變形走樣了!

“淡定,你要淡定。你是帥哥啊,要注意保持形象!”我無厘頭地縮著腦。

我有什麽辦法啊?你以為我想用這麽“彪悍”的方式出場嗎?

“易拉拉,你不聽我的話,跟蹤我?”

澄藍的眼眸眯起,形成危險的狹長上挑的弧度,眼角那銳利的線條讓人膽戰心驚。纖長的睫毛猶如飛鳥的翎羽一般,但此時此刻,我雖然很有興趣替他數一數有多少根睫毛,但恐怕……他不給我機會呀!

於是我隻能幹幹笑著:“冤枉啊,大人!我隻是上廁所而已,不小心走著走著,就到這兒來了啊。”

“哦?”這下子,不僅那碧空淺藍的眼眸透出危險的光芒,就連粉潤的雙唇也邪惡地挑起了上翹的弧度啦!

“你的意思是說,我親自設的結界,讓你隨便晃晃就晃進來了?而且還是在女廁所附近?”

嗚嗚嗚,我太委屈了!我的的確確是隨便就進來了嘛!你以為我想來這麽危險的地方嗎?

好吧,我承認我是很想知道你現在的情況,但你的結界,是我小小一個凡人隨便想想就能破開的嗎?

不過形勢比人強,現在是兩個神使在這裏虎視眈眈,我不會輕易挑釁的!

“這個嘛……或許是我運氣太好了吧?”

嗯,看我承認錯誤的態度多麽端正?你有良心的話,就趕緊放我走吧。

“呸,是你的運氣太爛才對!”蘇彌央飛快地把我眼中的希望之光直接消滅。

“喂喂喂!你好歹是個帥哥,你剛才居然說那個詞兒?你沒救了你,你還算是貴公子啊?”

正當我驚異於蘇彌央的態度出奇地暴躁時,卻忽略了身後不遠處,那位靜靜觀望的女神使。

“蘇彌央,你太讓我失望了。”

好冷!未音的聲音,冷得像南極冰川!

我隻覺自己身子一輕,蘇彌央竟單手將我攔腰抱起,像扔一個洋娃娃似的,把我朝身後一拋!

“呀!”劃著漂亮的拋物線,我竟然又被他拋回了之前那朵“棉花糖”上麵!

而與此同時,兩道強烈的幻彩光芒從兩個神使的身體迸發出來,眨眼之間,蘇彌央和未音幾乎同時換為了自己的真身!

瀑布般的黑色長發,像冥河之水裏沉睡著萬年的寒星,漆黑如緞的發絲上反射著點點銀色光芒。筆挺的藍色軍裝風衣,緊束的腰身、寬直的腰帶——當蘇彌央毫不遲疑地拔出腰際懸掛著兩把異形兵刃時,我的心髒怦然一跳。

好帥!

恢複真身的蘇彌央,絕對沒有那慵懶邪肆的姿態。

他整個人就像一把出鞘的利刃,銀白色的光暈環繞著他修長的身軀。風衣衣擺在強烈的靈子波動下,如同旗幟一般飛揚狂舞,他無言地端平手中的兵刃——我終於能一睹那令我好奇很久的異形武器的真實姿態!

那竟然是一對雙刀!

但世上,有這種形狀的刀嗎?

銀白色的刀身如同白金、金色的刀脊仿佛黃金鑄造,用長長的金絲繩索連接起來,發出陣陣幻光。

如果這雙刀僅僅隻是這樣華麗,我是不會太過吃驚的。真正讓我驚訝的,是這對雙刀,竟然像是一支巨大的羽毛,從中間對剖、一分為二的形狀!

刀刃有著羽片特有的波浪形,流暢洗練;刀脊就是羽毛的羽軸,纖細堅韌;沒有護腕的刀身就像失去了絨羽的保護——這是一對沒有護腕的刀,是一雙犧牲了防守,隻能進攻、一往無前的戰士之刃!

這對羽毛般華美的雙刀,散發著強大無比的聖潔之氣,我感到胸口炸裂般疼痛,手腕的紅寶石仿佛融化了似的,幾乎要把我的手腕燒斷!可就在這時,我卻發現,紅寶石竟然發出非常強烈的光芒!

對了!就是因為這光芒,也許就是因為紅寶石的光芒,才讓我輕易進入了蘇彌央的結界!

這麽說……這個地方……這個聖潔空靈之結界內,竟然有著……

等不到我四處尋找,恢複了女神使之姿、與蘇彌央的裝扮大同小異的未音,手持一杆長矛,遙指蘇彌央:“大天使之翼?你竟然對我揮刀相向?你竟然用神使長賦予你的武器指向我?蘇彌央,你瘋了!”

原來,那對雙刀竟然有著這麽好聽的名字?那雙刀凡是黃金的部分,似乎都鐫刻著密密麻麻的異常複雜的花紋,就像某種咒語。

如果武器也有等級的話,不用問,就連我這個大外行都能感覺到,大天使之翼遠遠超過未音的長矛!

因為大天使之翼所散發出的氣息,明顯比未音的長矛更強烈。

蘇彌央卻冷冷地說:“瘋了的人是你。未音,你已經數次向易拉拉釋放出殺氣,你認為我會容忍你多少回?”

未音揮動長矛,靛藍色電弧火花在矛尖上呼嘯而過,嘶聲淒厲。

“錯了!你錯了!你背後的那個人類已經與惡魔交易!難道你不知道嗎?是什麽改變了你?蘇彌央,原來的你不會容忍這種邪惡汙穢存在!離開神庭不過十五天,你已經完全忘記了自己的使命!”

未音大聲厲吼,銀色的齊肩發狂野地飛舞著,一雙銀灰的眼眸,充滿了上位者的冷漠。

可是我的紅寶石,光芒更亮了!我第一次看到這樣可怕的亮度,幾乎要懷疑,寶石會承受不住而炸裂!

蘇彌央淡淡揮刀,絲毫不留一絲空隙讓未音有機可乘。兩人僵持的感覺很明顯,我想,不到萬不得已,蘇彌央大概是不願意動手的吧?

“我沒有忘記自己的使命,未音。”

“不,你忘了!你的心有了人類的感情,你竟然一而再再而三地放過這個女人!我沒有弄錯的話,她已經數次與惡魔接觸。這種自甘墮落的人類,憑什麽要去保護她?”

“與你無關!未音,你的工作我不打算介入,也請你不要介入我的事情!”

蘇彌央的冷淡一如既往,可就在這句話音剛落時,紅寶石爆發出強烈的光輝,紅芒簡直要把我包裹住了!我心裏咯噔一下,突然有種強烈的感覺襲上心頭——

“不好!蘇彌央,你要小心!”

伴隨著我的喊聲,未音,動了!

夾著雷暴般強大的電光,這強大的女神使,暴怒地朝我襲來!

“我要先把你消滅!”

她那雙毫無情感的眼睛過去看著別人時,就像看著不起眼的昆蟲,此時卻迸射出異常強烈的仇恨!

為什麽?我做了什麽,讓你如此恨我!

“叮!”

清越的擊打聲傳來,我隻覺得眼前一晃,藍色的身影、潔白的雙翼,背後生出巨大翅膀的男人像神靈一樣,穩健地擋在了我的身前!

“蘇彌央……”

“後退!”

大天使之翼和電光長矛比拚著力量,金屬互相摩擦,氣流和雷電相抵觸,空氣中發出仿佛有一萬隻飛鳥飛過去的那種怪異聲音。

原本澄藍輕盈的天空,此時電閃雷鳴,仿佛臨近世界的末日!

蘇彌央雙刀並用,左右開弓,旋轉的刀氣攪動著這個世界所有的空氣。龍卷風隨著他每一次揮動而咆哮,無數風卷就像肆掠在天地之間無情的龍,用最可怕的力量摧毀著敢於挑釁的無知對手!

我從沒見過這樣華麗的戰鬥畫麵。

巨型翎羽般的雙刀握在他手中,劃出一道道鋒利的刀氣;結實柔韌的黃金流蘇長繩繞在他的指間,像毒牙般的長鞭指引著龍卷風一次又一次地衝刷著對手的身體。

相比之下,帶著雷電力量的未音,在這毀天滅地的強大威力之下,忽然顯得無比弱小。

“蘇彌央,你竟然能使出大天使之翼的五成力量?怎麽可能……被派遣下屆的神使應該被封印了九成的力量才對……”

未音在這不可一世的力量麵前,變得無比渺小。比起那到處肆掠、橫掃一切的超級龍卷風,她揮出的每一道天雷,在這末世咆哮之中,也不過就是一條翻騰不起浪花的小蛇。

隻聽蘇彌央淡淡地陳述:“告訴你一件事,神庭裏所有人都以為大天使之翼是神使長賜予我的,但實際上,這是我自己的翅膀。神使長,隻是幫我把翎羽從我背後取下來而已,從煉化到塑造、成形,全部都是我自己完成的!”

“什麽?大天使之翼……竟然是你的天賦武器?”未音的聲音明顯破碎了,沉穩的女神使,心靈終於產生了一絲裂紋。

“不錯。和你的電光矛一樣,伴隨著我本體而出生的本源之力,是空。當你們在神庭裏竊竊私語,猜測我依仗神使長的寵愛而步步高升時,你們根本不曾想過,我是靠我自己走到那個位置!”

冰冷的陳述裏,蔓延著被曲解、被誤會、被孤立的憤怒。但那仿佛已經是過去了,蘇彌央沒有更多地發泄自己的不甘。

可是,我懂。

那種莫名其妙被疏離的感覺,我懂的。

未音崩潰了!

“不!我沒有!蘇彌央,我不曾議論過你,我沒有……”

“是嗎?那麽是誰在神使長次席的競爭中投我的反對票的呢?你以為我真的不知道嗎?很抱歉,未音,在我競爭失敗被你們投票派遣下界時,神使長告訴了我,有哪些人投我的反對票……我隻是沒想到,竟然也有你……”

蘇彌央淡淡一揮,羽刃灑下一片絢麗的霓虹,在這滅世般的空間裏,仿佛天使的淚痕,又像流星墜落的軌跡。

沒有朋友,沒有人是真心地喜歡你。當你在一個世界裏陷入完全的孤立無援時,其實,被扔到任何一個地方,都無所謂了。

所以,他沒有抗議、沒有申辯。

當神王和神使長詢問他是否希望抗辯時,他選擇了沉默。

潔白的神庭、無垢的神使、神聖的天堂——難道真的就是想象中的聖潔嗎?

所以,他選擇離開。

哪怕,是投入人界的肉身、重新進入一次生命的輪回,他也不願意再留下。

神庭、人間,哪一個更汙穢呢?

未音奮力地解釋:“不,蘇彌央,你誤會我了!我、我喜歡你……”

她的聲音,在電閃雷鳴和龍卷風呼嘯之中,顯得那樣微弱。可是,我還是聽見了。

一點也不意外啊,紅寶石的光芒早已告訴了我,不是嗎?

沒有什麽好奇怪的啊。原來同時發燙和發亮的現象,原因是如此簡單,不是嗎?

隻有神聖聖潔的神使內心產生負麵的陰暗時,才會出現這樣看似相反的現象啊!

揮舞著潔白雙翼的神使,心靈裏也會有黑暗啊!

蘇彌央的唇角苦澀地一笑,澄藍的眼眸中掠過一絲陰霾的霧氣。

那一笑,看起來,仿佛是哭。

“未音,你的喜歡,讓我不懂……”

羽刃閃耀金光,魔法刻印突然將未音籠罩。

強烈的旋轉、詭異的靈子摩擦,當結界的頂部打開一道光柱,將未音朝結界上方拉走時,未音突然發狂般地嘶喊一聲:“都怪你!你把蘇彌央還給我!”

電!

雷電的未音!

世界上,論速度,還有比電光更快的嗎?

未音拚盡全力的最後一擊,竟然是衝著我來的!

當我意識到自己已無從逃避時,早已晚了!

掙脫光柱束縛的未音,瞬間出現在了我麵前,銳利的長矛尖端,雷電縱橫彌漫,我仿佛感到了自己的身體被洞穿——

“住手!”

嘭!

山崩地裂般的巨響!

仿佛被雷劈了一樣的強烈震撼!

一瞬間的窒息讓我仿佛靈魂出竅,我感到自己就像被擠出了原來的身體,痛苦得不想醒來——

3

“醒來!快點醒來,易拉拉!”

誰?

誰在我耳邊說話?

不要急……讓我再睡一會兒……

好軟和,好舒服,我不想醒過來,讓我睡……

雪白白的棉花糖,雪白白的羽毛枕,雪白白的棉絲被,雪白白的輕紗帳……這一定是公主的房間吧?而且是童話裏的白雪公主。

所以請千萬不要叫醒我,讓我這個平凡普通一輩子也當不上大小姐的人,多做一會兒美夢,多享受一下白雪公主的待遇……

“醒了嗎?”

磁性而冰涼的聲音,好熟悉。

“回少爺,暫時還沒有。請少爺先回房休息,老仆會細心等在這裏,這位小姐一醒,老仆立即稟報。”這個聲音聽起來比較老。

“醫生等著檢查她的大腦呢,讓她快點醒過來,好問問題。”年輕的聲音有點焦躁。

“再急也得等,這位小姐現在需要安靜。”

蒼老的聲音,溫溫吞吞、一板一眼。

這是哪家的電視機沒關,聲音還開這麽大?沒見我在睡覺嗎?簡直是擾民啊。

“哪有那麽嚴重的傷勢?我看她早該醒了!”那個冰冷的年輕聲音,顯然很不耐煩了。

真是沒耐心呀,年輕人,要淡定。

我在被窩裏縮了縮,眉頭微微皺了皺。

“少爺……”年老的聲音大概想阻止,可是胳膊擰不過大腿。緊接著,我感到一陣地動山搖的晃動,誰在搖?

“易拉拉,快醒來,你到底是怎樣了?”

年輕男人雖然脾氣不好,可是聲音卻很好聽,如果白雪公主的王子殿下說話是這樣的聲音,大概會很動聽喲。

“易拉拉,你別賴床……”

“少爺,您別這樣搖晃……”

“親一下……”我緊緊閉著眼,難得在童話故事的夢境裏我能占有一席之地,還是白雪公主的戲份,怎麽說我也要賺個夠本才行!

“你說什麽?”他的聲音快冒煙了。

“親一下……親我一下,我就醒過來……”

我要按照忠實童話故事的原著精神來演。

“易拉拉,你……”咬牙切齒,某人快氣得七竅生煙了。

“少爺,這位小姐定是睡糊塗了,您別生氣……”

“親親……嘴巴……”我嘟著肉嘟嘟的小嘴巴,唇邊綻出一朵甜甜的笑。

從小到大,我沒有一次做過這樣幸福的美夢,所以我不要醒,不要離開這個雪白白的夢……

“易拉拉,你要是不介意跟蘇彌央接吻的話,我會很樂意幫你的忙,讓你蘇醒!”

噔!

我兩眼大睜,用最快速度“清醒過來”——眼前放大的俊顏,讓我汗流浹背。

濕漉漉地黑發梳向腦後,蔚藍色的眼眸深處,火辣辣的冷焰跳動著。挺翹的鼻尖,離我的鼻子幾乎隻有一厘米的距離。粉色的嘴唇略微打開,細柔的呼吸幾乎吹拂在我的臉上,冷冷的淡香浸潤著我的知覺,我眨了眨眼睛——

沒錯,我真的確認清楚了。

“彌……蘇彌央,怎麽是你?”我吞了吞口水,心想現在裝失憶、裝不認識你,不知道你會不會相信啊?

“你睡在我的房間裏,你說不是我會是誰呢?”蘇彌央惡形惡狀地扳著我的肩膀,將我更加拉近一些——我的鼻尖簡直快碰到他的臉了!

耳朵不明所以地發燙,我隻敢斜著眼,盯著他的額頭看。

嗯嗯,真是一個好額頭呀。圓整、潔白、飽滿,不高不矮、不寬不窄,與眉弓和鼻梁的比例關係完美得就像畫出來似的!

不愧是天使都嫉妒的美男子啊!

“易拉拉,你不敢看我?”蘇彌央的聲音,突然帶了點玩味。

“咦,沒有呀,我在參觀、參觀房間嘛!”我趕緊找了理由,下意識地也開始打量起四周。

挑高的穹頂,像電視裏看過的歐式宮殿一般,弧形的圓頂、黃金的描線、奶油色的暗花牆紙、不對稱的裝飾……更別說那雪白的掛毯、輕煙般的白紗帳。

還有床!

雪白柔軟的床單,超級軟綿綿的感覺,不知道到底墊了多少層床墊才會有這種效果。超級巨大的蛋形床,人躺在上麵,就像雛鳥安心地睡在蛋殼裏似的舒適自然。

不用說,這不是我家,也不是我的床。

不過,這麽大的房間,會不會太空曠了點?除了白色就是奶油色,雪洞一樣的房間,難怪害我做了個雪白色的夢!

“怎麽樣,有何評價?”鬆開我以後,蘇彌央站直了身軀。

高大挺拔的他,換下了我早已看厭了的製服,身上是一襲白色棉紗休閑衫。刻意織得鬆散的棉紗薄衫有些透明,能夠很輕易地看到裏麵健康而華麗起伏的肌膚與肌肉紋理。

我眨眨眼睛,有點不能適應。

“等一下,我是不是有什麽東西錯過了?好像現實和記憶有點不相符……”

我撓撓頭,嘶……好疼啊!一個大包在頭上,哎喲,我不會很悲慘地“失去記憶”了吧?

“少爺,先讓宋醫生來檢查一下再說吧。”這時候,仿佛隱身在牆壁一角的挺拔老先生,靜靜地開口。

我這才注意到,這位身穿英倫古典式西裝、瘦削挺拔、滿頭銀絲的老先生,一直在這間房裏!他明明是個很帥很優雅的老頭,存在感竟然低成這樣,簡直是我的同類呀!

一時間,我看著這位老爺爺,有種見到親人的熟悉感。

“咳咳……”本來正在某種“興頭”上的蘇彌央,被這樣一提醒,示意請醫生進來。

緊接著,便是一位儒雅的中年人進來問了我一些簡單的問題。隨後,這位中年人欣慰地說:“身體剛才已經檢查過了,沒什麽外傷,唯有顱內,剛才看不出問題,現在確認了一下,這位小姐的反應和記憶都沒什麽問題,頂多是輕微的腦震**罷了。”

“腦震**?有多輕微?”蘇彌央皺了皺眉,抄起雙手的姿勢讓我可以輕易地看見他厚實的胸廓,遠比平日看上去更加健壯。

醫生輕輕一笑,看看腕表,隨口問我:“現在差不多晚飯時間了,小姐有食欲嗎?”

我點點頭:“我餓!我想吃肉!”

難得在蘇彌央的地盤上,我打算敲詐他一頓,狠狠吃窮他!

醫生笑道:“看吧,就是這樣輕微。腦外傷若嚴重,一般都會嘔吐、沒什麽食欲的。既然小姐很餓,那就是沒大問題了。”

蘇彌央向老爺爺示意:“我送宋醫生,麻煩李叔把這家夥先喂飽。”

老爺爺微微鞠躬,表示明白,然後目送著蘇彌央送醫生離開房間。

好大的派頭,真像電視裏的大家族風範。

我悄悄吐吐舌頭,決定在蘇彌央回來之前,我還是乖一點,少說話,多吃飯。

4

“哇啊,吃飽了……我再也吃不下了!”我滿足地拍了拍肚子。

熏鮭魚、鵝肝、焗烤蝸牛,再加上羅宋湯、鮮榨果汁填滿所有空隙,我真的真的一點也吃不下了!光是自己拍一下肚子,都險些吐出來!

李叔吩咐侍女們撤走餐盤、小餐桌,我就像個大懶蟲似的,賴在**吃了個夠本,翻身都嫌困難!

這時候蘇彌央回來了。

“李叔,你們先出去。”

“是。”李叔立即問,“現在已經不早了,請問要為這位小姐準備房間嗎?”

“嗯。”

李叔很淡定地走出房間,體貼地關上門。

而我,在大腦一片兵荒馬亂之後,總算找回了神智。

看著與自己這麽近的蘇彌央,我終於有了機會問:“這是……你家嗎?”

“不然呢?”蘇彌央不置可否。

我撇撇嘴:“你倒是真會打算,還在人界給自己找了這麽一個有錢人家。”

這應該是某棟大房子的樓上吧?女仆走進走出的時候,我分明有聽見上下樓梯的聲音。

想一想,得多有錢的人家,才能住在這樣的大房子裏?英國女王住的白金漢宮,大概也不過如此吧?

“至少不能為自己找個太麻煩的地方投胎吧?我來人界怎麽說也是有工作的,總不能因為自己的出身連工作都做不好。”蘇彌央的話讓我大吃一驚!

投胎?

也許我的表情太驚訝了,蘇彌央突然用手刮了下我的鼻梁:“真醜!用得著這麽吃驚嗎?你以為神使來人間,都像未音一樣打打殺殺、大張旗鼓地招搖過市?”

竟敢說我醜!我現在可是人見人愛花見花開的大美人!

我惡狠狠地保護自己的小翹鼻,用眼睛阻止他對我動手動腳。

“未音?對了!她呢?她到哪兒去了?”

我感覺我被她打中了不是嗎?所以我失去意識,醒過來後發現自己在你家,我一點沒敢吃驚,也是因為出手的是未音啊!

“她,回去了。”

“回哪兒去?”

“從哪兒來,就回哪兒去。”蘇彌央皺了皺眉,像看傻瓜似的,一副要重新評估我“智商”的樣子。

“她肯回天上?”我指了指天花板,心裏有種奇怪的感覺。

那個未音,其實我根本就不了解,甚至連她的樣子,我也不太說得清楚。可是她的存在卻像一塊小小的、尖尖的骨頭,梗在我喉嚨,有種吐不出也咽不進的突兀感。

我以為,她肯定不會那麽容易離去的。

我以為,她是不達目的不會罷休的。

我以為,她可能要把蘇彌央……帶走……

我的手腕上,紅寶石不再發出那種異常奪目的光芒,但寶石中卻有個發亮的圖案,紫色的光芒,很內斂,像封印著什麽東西。

“這是什麽東西?”我下意識抬起手腕,亮給蘇彌央看。

蘇彌央嘴角輕撇,淡淡地說:“絕望值充滿,這個儀器會自動封印住滿值的絕望,你可以交差了。”

我睜大眼睛,真的嗎?

我終於可以完成一次任務了?

可是……

我摸摸胸口,為什麽我一點也沒那種興奮的感覺?

原本在我給自己描繪的藍圖裏,我像大姐頭一樣,麵無表情地把手鐲朝西澤森臉上一摔,然後冷冷地說:“拿去。”

這該有多帥氣啊!

可是現在我真的收集到了滿值的絕望,卻完全不興奮,一點成就感都沒有。

“你好像不怎麽得意?”蘇彌央抬起雙腳,幹脆在**盤腿坐著,肆意中帶著優雅,放肆不羈,卻一點也不粗魯。

“我、我隻是在想……女神使的絕望值被惡魔拿去,惡魔會不會消化不良……”

我嘟囔著,自己也不清楚自己在說什麽。

“你想聽我的故事嗎?”

突然之間,我聽到這樣的聲音。

我訝然地抬起頭,撞進我視野裏的,是蘇彌央毫無表情的麵龐。但我卻感到,在那雙蔚藍色的眼眸背後,寂寞如雪,蒼白了時光。

我抿了抿嘴唇。

“不想聽也無所謂,你的房間在走廊左邊,叫李叔帶你去吧。”

蘇彌央淡然一笑,唇邊的寂寞,包裹著高傲。他畢竟是那麽孤高的人,他畢竟隻是一時興起……

“不!”

我慌忙伸手,不小心手指一勾,卻抓到他的腳趾!我頓時臉頰一紅,飛快地縮回手來。

“我想聽……”

我咬咬嘴唇,說出內心裏最真實的聲音:“你是我的守護神使,我想知道你的事情。”

蘇彌央輕輕一笑,突然長腿一伸,整個人灑脫地朝床墊上一倒,躺了下來。接著,他關掉房間的燈光,再在床頭按了個按鈕。

挑高的弧形穹頂,竟然像花瓣一樣打開、收縮,取而代之的,是深藍色幕布上點綴著的閃閃銀星……

“這是什麽?”我好驚訝!太漂亮了!

手突然被拉了一下,蘇彌央說:“躺下來,隔著這個紗帳看。”

我趕緊照辦,和他肩並肩地躺下。

透過**那灑下輕煙般的白紗帳,穹頂上的裝飾變得深邃而悠遠,不知這看似普通的白紗帳是否摻雜著特殊的材料織成。從這個角度看過去,整個天穹閃爍著爛漫的銀輝,神秘遙遠,空曠卻又溫暖……

“好像夜空!是星星,還有銀河……好美哦……”

巨型的蛋殼型圓床,幽藍的夜幕、遙遠的天穹、絲帶般的銀河、閃閃爍爍的星光……這就是蘇彌央的世界嗎?

那麽安靜,那麽純潔、那麽幹淨。

他的世界,沒有雜色、沒有雜音、沒有電視八卦,也沒有爾虞我詐……他就像一隻小小的雛鳥,隻願躺在這個小小的殼裏,仰慕著孕育著生命的宇宙。

“對不起,易拉拉,我很抱歉,整整十年,我沒有關注到你。是因為我,造成了今天的你,也是因為我,讓你過得不快樂……”

夜幕、天穹、繁星、煙紗……我被一切美好擁抱著,感受著世間少有的靜謐,卻在這時,聽到了來自於蘇彌央的懺悔。

那一聲對不起,像敲打在我心靈最軟弱的位置。

我突然一僵,整個人都暫停了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