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忠貞廉潔的雷之女神使
誰製定了黑與白的規則?
誰界定了光芒與黑暗的邊界?
誰判定了正義與邪惡的準則?
是神嗎?
如果偉大的神,真的那麽值得景仰,為何在我需要神的時候,神卻沒有出現?
所以,我自力更生!沒有神,我就站在我的魔王殿裏,傲視眾生!
1
手腕上紅光時隱時現。
當我發現暮允在和歐蓮思在不遠處拉拉扯扯時,紅寶石幾乎爆發出強烈的歡愉——那耀眼的光輝、醉人的殷紅,幾乎將我那黑色的眼瞳點燃!
“你放開我!”歐蓮思破碎地呐喊著。
她,是從小被大人嗬護著、捧在手心裏的小公主。
她一直以為,自己這樣渾渾噩噩地過著所謂幸福的日子,是很淡薄無趣的……
直到,她喜歡上了一個人。
高大、英武、陽光、沉穩……當第一眼看到他,她就知道,這個人,是她等待著的王子。她那平淡乏味的前半生,都是為了等待與這個人相逢……
她記得那個人每一次成功擊球後喜悅的笑容,她告訴自己不要強求別人喜歡自己,隻要默默喜歡他就好。
可是……終究還是太貪心了嗎?
在告白的那一刻,其實就已經在奢望,那個人會回應自己嗎?
所以當他沒有回答時,自己竟然傻傻地期待著。即使是聽說易拉拉也告白了,自己也還像個傻瓜一樣,殘存著一絲希望!
“你快放開!”
“對、對不起……”暮允在狼狽地鬆手,隻見歐蓮思的纖細潔白的手腕已經被捏出一圈紅痕。
“是我不對,我不該讓你難堪,我……我不會再讓你困擾了……”歐蓮思想讓自己更堅強些,可眼淚卻不聽話地墜落。
仿佛人魚公主的淚,一滴滴灑落在王子的心上。
暮允在急了:“不是那樣的!”
他的聲音突然拔高,我遠遠地就能聽見。
真奇怪,怎麽還拉拉扯扯的啊?這個暮允在,難道甩了別人還妄想留個好印象?
你可不要酸兮兮地來一句“我們還可以當朋友”之類的!
我追上去,正想為歐蓮思的心上灑下最後一把鹽,卻聽見歐蓮思終於崩潰地大叫起來:“求求你了!學長,你如果不喜歡我,就不要再理我!我不要你的憐憫。今天聽見了你的真心話,我已經很明白了,是我自作多情……”
“不是!不是!不是!”
突如其來的變化,讓我目瞪口呆!
我沒看錯吧?暮允在,那個帥氣的木頭暮允在、排球瘋子暮允在——竟然一把將歐蓮思摟在了懷裏!
“出、出大事了!”我簡直不敢相信自己視力正常啊!
相擁的兩人,就站在昨日那株櫻花樹下,此時柔柔的春風輕輕從枝頭掠過,粉色的櫻瓣落雪一般,羞澀地為這兩人遮擋著。
可我分明看得見,瞪大眼睛的歐蓮思那驚慌震撼的表情——這一秒,凝滯了嗎?
“為什麽?”
“對不起……”暮允在緩緩地說,“對不起,是我的錯,是我錯了……”
錯?什麽錯?
我焦慮地一瞄手腕,天啊,怎麽回事?剛才還閃耀奪目的紅寶石,突然之間竟然光芒黯淡了好多!
“不可以啊!”我要衝過去,不料後麵伸來大大的手掌,一把捂住我的嘴巴,將我硬生生地向後拉去。
“嗚嗚……”
好硬哦!後腦勺一下撞到硬邦邦的物體,這是要疼死我吧?好不容易抬起眼睛,上方隻能看見白皙的下巴。
蘇彌央那硬實的胸膛簡直是要悶死我,他不僅阻止我上前,還用手把我的臉都捂住了!呼吸好困難……
我扭!我鑽!嗚嗚,完全沒用!
我咬!我撕!嗚嗚,我又不是狗狗,牙齒沒那麽長啦!
死蘇彌央,臭蘇彌央,快放開我!
“少打岔!不準搞破壞。”蘇彌央低下頭來恐嚇我。
澄藍的碧眸,像冰晶一般冷凝,銳利的銀芒毫無情感。
我跺腳、踢腿,可是,他就像毫無感覺似的。
你放開我,我恨你!
眼睜睜看著紅寶石光芒越來越暗淡,隻剩下可憐的一點星火微光。
此時此刻,歐蓮思怔怔地問:“為什麽?為什麽你不喜歡我?”
暮允在卻是一臉痛苦地說:“我怎麽可能不喜歡你?”
啊啊啊?
歐蓮思盈盈的大眼淚光閃爍,卻吃驚地反問:“你喜歡我?”
淡淡的紅雲飛上她瓷白的臉頰。而我,哀傷地看著自己的紅寶石,可憐巴巴地掙紮著那一點點負能量的星火。
“歐蓮思,我、我隻是個工人的兒子……你明白嗎?”似乎猶豫了很久,暮允在終於交出了心底暗藏許久的答案。
“你剛進學校時,所有的男生都跑到你的班級外麵偷看你,那個時候我就知道,你是我心裏那個最可愛的女孩……你太完美了。”他抬起手,常年練習排球而變得粗糙堅韌的手指,像觸碰著心愛的美玉似的,愛戀地輕撫那嫩白的臉頰。仿佛生怕用力重了一分,就會傷到她。
“你是大小姐,住在宮殿一樣的大房子裏。而我,卻注定要跟父母、妹妹一起擠在小小簡陋的房子裏……歐蓮思,你是我高不可攀的夢境,我不敢相信的美夢……我很懦弱、很自私、很膽小……我甚至沒有勇氣承認我喜歡的人……是你……”
苦澀的聲音,低沉的、緩慢地流淌著。
與他苦悶的聲音相對比,歐蓮思簡直是絕地大反轉一樣,樂開了花似的撲上去:“不!我不在意!我隻在乎你對我的心意啊,允在學長!”
那是兩個人潛藏的幽思,不敢言說的秘密。但在這一刻,卻像揭開了命運的謎底似的,刹那間有種大放光明的感覺。
紅寶石的星火,在掙紮閃爍了片刻後,終於,熄滅了。
蘇彌央很自然地放開了對我的鉗製,因為沒必要了。
歐蓮思的心裏,已經重燃了希望,那來勢洶洶的七彩霓光,仿佛要透體而出,將她整個人都妝點得仿佛水晶般剔透!
“啊啊啊,好無聊……”
我懶懶地說著,好想蜷縮起來,縮在暖暖軟軟的被子裏哦。
又是白辛苦一場!
我好想罵人,可惜就連罵人都沒動力了。
“噗……”頭頂上傳來悶悶的爆笑聲,雖然壓得很低,但是我聽得見啦!你在嘲笑我,臭蘇彌央!
繃得太緊的弦,最後隻剩下斷裂一條路。我一直以為這一次自己一定會成功,結果呢?結果還不是為別人做了嫁衣裳!歐蓮思和暮允在,竟然在深情對視——
誰來告訴我,這兩個人究竟是怎樣兩情相悅的啊?我這次竟然白做了一次壞人!
可惡啊!
“易拉拉,你又輸了。”
蘇彌央的聲音鑽進我的耳朵。奇怪,怎麽耳朵癢癢的,好像聲音離我很近?
我下意識順著聲音一看——啊,我怎麽會賴在他懷裏?
難怪靠得這麽舒服……186厘米標準模特體格的天庭牌惡劣守護天使人肉靠墊——當然舒服啦!
我趕緊站直了身子,清清喉嚨,強撐鎮定來掩飾自己的哀傷。
“這算什麽,我還有的是機會呢!”
“是嗎?或許,你很快就要被打回原形了。怎麽說魔王殿的人也不是好好先生,他們總不能一直做賠本生意吧?”一邊諷刺我,蘇彌央一邊勾著手指把玩我的頭發。
搞什麽?我的頭發又不是你的玩具!
我一把抓回我的頭發正要走,手腕卻被蘇彌央突然抓住。
“你幹嗎?”我揚聲問。
遠遠的那邊,櫻花樹下,那一對很快就要變成情侶了吧?可我這邊呢,哼,世界簡直是黑白的!
自從有了這個渾蛋神使的出現,我就很倒黴!真該想個辦法讓他滾遠點!
“易拉拉,如果這一次魔王殿那邊打算收回跟你的交易,你就答應了吧,懂嗎?”
什麽,收回交易?
“那我的容貌呢?我現在的樣子是不是就會不見了?”我問。
蘇彌央皺眉,那完美得讓人難以用語言形容的臉龐,出現了困惑的表情。
“為什麽你那麽在乎一副皮囊?你就算變成現在的樣子,也沒有得到多少快樂不是嗎?易拉拉,你依然是你,你並沒有變化。”
手腕很疼。
也許,蘇彌央在想著什麽生氣的事,所以他的手勁在下意識中加大,我感覺手腕都快斷了!
可是,我沒有喊痛。我看著他的眼,那通透明淨的藍色湖水,清晰地倒映著我的身影。
那個纖細妖嬈的少女身影,停駐在這雙眼裏,竟然是這樣的美好……我突然有些留戀,留戀著自己在蘇彌央眼中的倒影。
那個女孩的倒影,仿佛才是我心中最完美的化身。我不知道,自己喜歡的,是那個倒影,還是承載著那個倒影的眼睛……
我閉了閉眼想象:如果把這個倒影,換成原來的自己,哈……那樣的易拉拉,停留在蘇彌央的眼眸深處,是個多麽稀奇古怪的場景!
我不要!
“不,我變了。蘇彌央,即使現在我打回原形,我也不再是以前的易拉拉了。”我突然覺得平靜,就像累極了之後,渾身倦怠、腦子一片空白。我突然有了些許明悟,可是那感悟太虛無縹緲了,於是我掐滅了它。
什麽喜歡,什麽愛戀,都是與我易拉拉不相配的東西嗬。
蘇彌央絲毫沒察覺到,自己的手勁會傷到我。
他低吼著,第一次用無比嚴肅的口吻說:“那既然你變了,為什麽不接受原來的自己?”
“沒有為什麽!我就是不願意!”
我一使勁,突然聽見一聲哢的聲音,從我掙紮中的手腕傳來。
蘇彌央訝然,終於鬆開了手。
白若凝脂的纖細手腕上,紫黑色的一圈淤血,是那樣猙獰可怖!
“我……”蘇彌央緊緊蹙著眉,這駭人的畫麵似乎讓他有些驚訝。
我卻裝作不當一回事似的,甩甩手,淡淡地說:“這次是我失算,下一次我一定會成功的。你要阻止我,盡管來!”
我轉過身去,不再留戀。
蘇彌央在想什麽,我已不再糾結。
反正,他是我的敵人,也隻能是我的敵人。
沒走幾步,我就被前方那散布著粉紅泡泡、濃情蜜意的兩個人攔住了。
我柳眉一豎:“這是想怎樣?難道你們兩情相悅後,還要找我算賬不成?”
因為我瞎了眼跑去告白,差點破壞了你們的甜甜蜜蜜嗎?
我像隻全副武裝的小刺蝟,隻差沒豎著尖刺朝對方紮過去!
哼哼,我怎麽知道鬧半天,你們兩個其實是互相暗戀啊?
還整得旁邊的人跟著雞飛狗跳,你們很無聊好不好!
“不不不,我不是那個意思……”歐蓮思臉上紅雲朵朵。此刻的小公主完全沉浸在了初戀的甜蜜中,哪裏還顧得上什麽嫉妒怨恨的。而暮允在呢,咳咳,這個人其實是始作俑者啊!
都怪他態度曖昧、奇奇怪怪,讓我的計劃從一開始就出錯!
想到這裏,我恨恨地瞪了後麵的蘇彌央一眼:這家夥,該不會早就知道暮允在也同時暗戀著歐蓮思吧?所以,他故意跟我唱對台戲,卻又一副不認真的樣子,因為他知道,我無論怎麽努力,結果都是白費!
暮允在居然在這個時候一本正經地說:“不,易拉拉,其實我和小蓮要感謝你。如果不是你,小蓮不會那麽傷心,我也不會鼓起勇氣挽回她……所以我們要感謝你!你是我們的恩人……”
啊啊啊,我簡直要被氣得冒煙啦!
誰要你感謝?誰要你感謝啊?
氣死我啦!
你是在諷刺我是吧!
“啊哈哈哈……”放肆的大笑聲從背後傳來。
我轉過身,對著那個笑得前俯後仰、一點形象都沒有的家夥大吼一聲:“蘇彌央,你給我去死!”
於是,在很長一段時間裏,柏南學園裏的同學們津津樂道的一個風景,就是“校園女王”易拉拉每次看見“王子”蘇彌央時,都會抓狂地上躥下跳,像貓貓追著狗狗似的,兩個人在校園裏你追我跑,樂此不疲……
2
灼熱的岩漿滾滾沸騰,緋紅的烈焰熊熊燃燒,空氣中彌漫著滾燙、焦灼的氣息,讓人難以呼吸。
我不知為何站在這裏,眼前一副末日來臨的景象。仿佛置身在即將噴發的火山口裏,上升的灼熱氣流將我滿頭的青絲揚起,淩亂地飛舞著,仿佛每一根發絲都有了自己的生命,妄想著奪路而逃!
“易拉拉!你想往哪兒逃?”一聲厲吼過後,我眼前出現了一個穿著古板西裝、係著平庸領帶、戴著老土的黑框眼鏡,一副拉保險的小業務員模樣的男人!
“西澤森!”我驚叫,“是你把我帶到這鬼地方?”
“叫我帥帥的西澤森大人!”此君恬不知恥地大吼。
奇怪,他什麽時候這麽大膽了?
我先是一愣,隨即平複了心裏的恐懼。
雙手往纖纖的細腰上一叉,我氣沉丹田,大聲一吼:“你凶什麽凶啊?你莫名其妙把我弄到這鬼地方,我還沒找你算賬呢!再說了,你這是什麽態度啊?你這樣也能拉到保險嗎?你的業務水平肯定很爛!還有啊,你哪裏帥了?又土又俗的打扮,現在流行正太,要麽就是大叔,我看你當正太嫌太老、當大叔不夠範兒,就是個土包子啦!”
我這一長串詞兒,成功地把西澤森囂張的氣焰震了回去。
這家夥幹咳一聲,推著眼鏡說道:“易拉拉,你到現在一點進展都沒有!我警告你,你現在的狀態很危險,因為你要是再繼續……”
“易拉拉,你再不起床,老娘就把你扔出去!”
突然之間,一道霹靂獅子吼將西澤森的聲音震開!
“咦,你說什麽?我沒聽見……”
眼前突然一花,緊接著白光一閃,天旋地轉過後,我睜開眼簾——哪裏是什麽火山口、地獄變,這分明是我自己的房間我自己的**啊!
剛才的場景……原來是夢。
“快點起床!你還要不要上學啊?”
好吧,房門外那媲美女高音的吼聲,已經充分顯示我老媽今天的心情也不怎麽好啦!於是,我摸摸鼻子,把那段離奇古怪的夢境拋在腦後。
唉,趕緊起床吧。
“說起來……最近好像都沒有見到西澤森的影子……”我關上家門,慢慢走下樓梯。
這幢公司員工宿舍樓就是這點不好,房子老舊,沒有電梯。不過聽說隻有像我老爸老媽這種普通職員才是住這邊,公司裏的高層都住在有電梯、有花園的高級住宅區……
一路上想著有的沒的,我剛下樓,就聽見有人在低聲叫我:“易拉拉。”
是誰啊?
左看看、右看看,再揉揉眼睛——咦,怎麽會是寧羽?
“你在這裏幹什麽?”我奇怪地看著他。
大清早的,不去上學嗎?
“等你啊。”這家夥居然理所當然地靠過來。
喂喂,我跟你又不是很熟。
“可你家不在這裏吧?”總經理的少爺,大清早地等在普通小職員家樓下,這不是完全不順路嗎?
“我特地等你一起上學,你不能可愛一點,接受我的好意嗎?”寧羽很惱火地皺著濃眉。古銅色的肌膚在清晨的陽光下,閃耀著碎金般的光輝。
他是個好看的男生,就像漫畫男主角一樣,吸引著女孩子的注意。
我已經不記得是從什麽時候起,不再關注他了。
因為我很清楚,他不屑於我的關注。易拉拉對寧羽有什麽想法,寧羽根本不在乎,不是嗎?
好意?
我聳聳肩,轉身朝前走去。
唉,想那些幹嗎呢?戀愛是什麽?能吃嗎?我可不想變得像歐蓮思、暮允在那樣傻兮兮的,可笑死了!
“易拉拉,你幹嗎不理我?”
不理會他,他還是一樣碎碎念著跟在我後麵。
迎著晨光與朝露,我慢慢走在熟悉的道路上,心情是淡淡的,仿佛與往日有了些許不同。
其實,我是有些刻意回避寧羽的。
我一直以為自己可以不在意,但每當看到寧羽時,我還是會想起曾經的那個畏畏縮縮、恍若隱形的“易拉拉”。
那個我熟悉的女孩,會對“寧羽”這個名字豎起耳朵來,側耳傾聽寧羽的消息。雖然,寧羽根本不在乎這個青梅竹馬。
可那個女孩始終記得,小時候沒有人願意和自己玩耍時,是那個叫寧羽的小男孩對她招招手,說:“一起玩吧,易拉拉。”
那或許是女孩心中,唯一夢幻一般的記憶。
女孩報考柏南學園,在父母看來是多麽不自量力的行為——其實不過是偷聽到寧羽打算去柏南念書罷了。
嗬,居然像前世一樣遙遠啊。那些記憶,竟然就變得如此模糊了嗎?
“嗨,美女!”
前方騎著單車迎麵飛馳過來的帥氣男生朝我吹了個口哨,說了句輕佻卻絲毫感覺不到惡意的話。
與其說是調笑,不如說是大清早的一個愉快的招呼。他清爽的麵容、善意而陽光的微笑,亮亮的眼睛裏沒有絲毫肮髒的陰影。
突然,我沉悶如死水般的心,被這一抹不帶任何灰暗色彩的笑容打動了。心跳雖然依舊平緩,我卻能清楚地感到一股暖暖的**慢慢浸潤開來。
我忽然有些焦急,對於這樣純粹的讚美,我該怎樣回應呢?
我突然發現,自己竟然真的不懂怎樣回應別人的好意!
或許……我該學一下歐蓮思?歐蓮思平日是什麽樣子的?
我扯了扯僵硬的嘴角,平日太過麻木的臉蛋,此時想要露出一個微笑都像是硬擠出來似的!
可是即便如此,那個男生還是招招手,帶著燦爛笑容蹬著自行車瀟灑而去。
他的表情好開心,是因為得到了什麽好禮物嗎?
“哇啊,那個女生笑得好可愛哦!”
“是啊,我每天都守在這個時間經過這裏哦!每天早上看到那個美少女,就覺得一天都會幸運喲!”
“以前她都不會笑的說,可今天突然笑起來,好美哦……”
竊竊私語從四麵八方飄來。
以前,我也曾聽見過關於“易拉拉”的竊竊私語。隻是,那通常都是嫌惡的、厭棄的聲音。
人們總是用看垃圾般的眼神私下裏議論著:“那個女生啊,好陰沉、好討厭,要是不存在就好了!”
現在這樣的聲音,都聽不見了呢!
“易拉拉,你剛才為什麽對那家夥笑?”寧羽一把拉住我,有些不爽地問。
我冷淡地看著他:“為什麽不能笑?臉是我的啊。”
“你對我這麽冷淡,卻對他那樣笑?你認識他嗎?”
“不認識。”我搖搖頭。
寧羽火大地說:“那你幹嗎對他笑?”
我想抽回手:“因為他對我沒有惡意,也從沒傷害過我。”
是嗬,我似乎有點明白了。當收到別人的好意時,人的心就會感覺到一股暖暖的滋味。就好像過年時收到喜歡的禮物一樣,那就是幸福快樂的味道吧?
因為幸福,所以,下意識就會想把自己的快樂也分享給他人。是這樣嗎?
寧羽俊朗的眉頭緊緊鎖住,高挺的鼻梁也皺起一絲紋路,仿佛有一股強烈的怒氣從他身上蔓延開來:“我不準!我不準你對別人笑……”
他話還沒說完,突然之間,我感到一股鋒利的氣息,像撕裂空氣一般,重重地朝我壓迫過來!
“嗚……”
好痛苦!心髒……好痛苦……
我一手捂著胸口,幾乎立刻蹲下身去。這樣的感覺,有點熟悉……對了!就是我最後一次遇到西澤森後,突然出現的那種叫我窒息的感覺!
仿佛有一隻看不見的大手,狠狠攫住我的五髒六腑。那種揪痛的感覺,甚至讓我以為自己的靈魂都會被扯出來!
“你怎麽啦,易拉拉……”寧羽剛要彎下腰來,他的話音卻戛然而止!
好像突然間變成了蠟像,寧羽竟然就以這麽一個奇怪的彎腰姿勢定住了!
我這才注意到,不止是寧羽,整條街上的行人、店鋪裏準備開店的商戶——這條街上所有的人類都變成了蠟像般的人!
定身術嗎?除了我以外,整條商店街的人類,全都被定格了!
繁華的商店街、熙熙攘攘的清晨早班時間、熱熱鬧鬧的小吃攤鍋裏還翻騰著熱氣……
怎麽回事?
這個世界到底怎麽了?
一股可怕的感覺,從我的靈魂深處冒出來——
“哢嚓嚓!”
就在我離開寧羽,向後退了兩步之時,一道耀眼的靛藍色閃電,竟然從遠處轟然而至!
我哪裏能躲得開?下意識抬起手擋在麵前,一股巨大強勁的衝擊波,竟然讓我像紙娃娃一樣,朝後飛出五米遠!
轟!
氣浪在凝滯的空氣中被壓縮、被摩擦、被解放!紅色與靛藍的弧光相互衝擊著、抵消著,壓迫式的威懾感將我死死壓在地麵上。
我隻能像個小昆蟲似的匍匐在地上,呼吸都快被掠奪!
空氣中蔓延著火燒般的焦糊味,高壓靜電產生的那種怪響讓我毛骨悚然!可是,我卻沒有感到任何疼痛的感覺。
終於,我忍不住抬起頭,悄悄看向前方,卻被眼前的一切驚呆了!
滿天飛散的紅色長發、如同幻彩的晚霞燃滿我的天空。飛揚的黑色袍子,像惡魔的雙翼,囂張地在天空中揚起邪肆的弧度。手拿惡魔之叉的男子,雖然背對著我,但那渾身滿溢的紅芒,那招搖的惡念纏繞——
他是惡魔!他絕對是惡魔!
而與他對峙的,卻是一個在靛藍色電光中模糊不清的身影!
身影似乎有些嬌小,因為光芒太過熾烈,反倒讓其影像顯得不太清楚了!可是那揮動著的白色兩翼、那種熟悉的靈子波動、那種聖潔的純淨氣息——
天使?不,是神使!
為什麽?
怎麽又是神使?
這個神使明顯不是蘇彌央,因為我見過蘇彌央的真麵目,知道恢複真身的蘇彌央不似這樣嬌小玲瓏。
慌亂的感覺,讓我腦子一片空白,就在這時,那個看不清麵目的神使突然揮動“他”手中的長矛,纏繞著電弧火花的利刃毫不留情地朝那個背對我的惡魔攻去!
“惡魔,我找你很久了!”冷峻的聲音,卻是銀鈴般清脆,竟然是個女的?
惡魔不慌不忙地用惡魔之叉架住她的攻擊!這時,他突然回過頭來,紅發飛揚、妖異邪氣的麵容讓我狠狠吃了一驚!
“西澤森?”
不要怪我在這危急關頭還尖聲怪叫!因為,人家實在是太吃驚了嘛!
天啊天啊天啊……這還是那個又土又俗、品味平庸、唯唯諾諾,連拉個保險都困難的小業務員範兒的惡魔西澤森嗎?
這高挑的身形、健美的體魄、複古式的黑色長袍、背後扇動著的漆黑膜翅、紅發中挑起的兩隻細長彎曲的公羊角,更別說那紅寶石晶體般的雙眸、淺紫色的魅惑雙唇……啊啊啊……這真是比“女神使現在要攻擊我”還要驚人的事實啊!
因為、因為無論外貌怎樣變化……這個自稱西澤森的惡魔,都喜歡在鼻子上架一副眼鏡!
雖然現在是一副圓形的複古單邊式眼鏡,小小的水晶鏡片讓他火紅的雙眼折射出冰冷的弧光,可是我很清楚,這個鏡片後麵的陌生臉龐,就是西澤森!
那種熟悉的感覺,不會是別人!
“要叫我帥帥的西澤森大人!”
危機時刻,邪魅的惡魔竟然還大聲糾正我。
果然是那個臉皮超級厚的惡魔啊!
“你快看前麵!”我不得不提醒他,對方已經攻擊過來啦!
“快走!這裏我會抵擋,快!”西澤森一邊敏捷地防守,一麵發出好幾道半月形的紅色風刃打向那個電光中包圍的女神使。
女神使將長矛一擰,頓時像風盾一樣,把那麽多風刃都擋開了!
“你們誰也逃不了!”女神使冷冷地說道。
我心裏一顫,怎麽還關我的事了?我、我隻是普通人啊!你要打要殺,衝著這個惡魔去就行了嘛!
“快走,她是天行禦史,不會放過任何黑暗世界的人!”
“我又不是黑暗世界的!”我急忙大聲否認。
開玩笑,一個神使就很夠我頭疼的了,而且這個什麽天行禦史,看起來好可怕。
她跟蘇彌央,是截然不同的!我的心,很清楚地感受到了兩者的不同。
這時,女神使的攻擊越發激烈了!她高高躍起,如同一個球形閃電,上下翻騰,尋找各個突破口朝我攻擊過來!而西澤森,則奮力地阻擋著她。
“易拉拉……”
這時候,西澤森的聲音出現在我的腦海裏。
戰場上,西澤森正全神貫注地抵抗著女神使的攻擊,每一招都超出我的想象。氣浪掀起、飛沙走石,周圍被定格的人們卻毫發無損……
可萬一傷到人怎麽辦?
這時我腦海裏又一次傳來西澤森的聲音:“你快走!我是寄存在你手鐲寶石中的能量投影,隻能支撐三分鍾。這段時間正巧是天行禦史巡邏的時間,我的本體已經回魔王殿避難去了,所以我沒有可以補充的能源……我、我隻能幫你抵擋三分鍾……快走!”
原來竟不是真貨!難怪要用這種“腦電波”的方式告訴我,若女神使知道這個秘密,我可就逃不掉了!
別怪我不講義氣,我先溜了!
轉身跑了幾步,我在心裏叫道:“那這些人怎麽辦?寧羽怎麽辦?”
“這是結界,天行禦史也不能傷害無辜!你看到的是兩個空間折疊時的殘像,這些人其實在原來的世界裏照舊生存著,是你被帶到這個空間來了!”
西澤森飛快地說著,女神使的攻擊越發強烈,他再也沒有餘力跟我說話了!
我一咬牙,扭身飛跑。那火紅漫天的長發、那蝠翼般狂野的黑色翅膀,被我拋在腦後!
西澤森,你不要死!
一步跨過斷裂橫臥的電線樁,就像一步跨過一個世界。
當我眼前一片白光閃過時,隻聽寧羽在呼喊:“易拉拉,你怎麽了?快醒醒!”
咦?
我看著眼前焦急的寧羽問:“我怎麽了?”
“你突然就像變成了蠟人,不動也不說話,我以為你生病了呢!”寧羽奇怪地道。
“哦,我突然想事情,走神了!”
三分鍾,我隻有三分鍾!
不知為什麽,我突然隻想看到蘇彌央!
蘇彌央!對,我的守護神使!他會保護我的,是嗎?
3
可是天行禦史也是神使……不是嗎?
那個天行禦史,是不是誤會什麽了?如果她要蘇彌央對付我,蘇彌央會肯嗎?
我不知道……
抱著這樣的念頭,我再也沒空去想寧羽的事,而是要立刻衝向學校,沒想到寧羽卻拉住我:“易拉拉,你到底怎麽了?你最近很奇怪……”
啪!
一隻手突然將寧羽推開,來人淡漠地看著他說:“她很正常,跟你也毫無關係。”
蘇彌央。
正當我在想他時,他竟然就出現了!
寧羽不滿地推搡他:“又是你?你到底是什麽意思?你跟易拉拉很熟嗎?你了解她什麽啊?”
蘇彌央一反平日輕佻邪肆、玩世不恭的印象,板著一張臉,粉色的嘴唇吐出如冰的字句:“比你更熟,也比你了解她,這就夠了。讓開!”
說完,他一手拉住我,一手將寧羽輕輕一推。身材高大、也超過180厘米的寧羽,就這麽被他推搡得踉蹌了幾步。
我心裏正著急,自然也沒空去管寧羽的想法。
我隻想告訴蘇彌央,我隻想問他——
“蘇彌央,那個……那個……”
那個什麽來著?
蘇彌央拉著我朝前走著,雖然看不到他的表情,我卻感到了他身上纏繞著的凝滯緊張的氣息。
隻聽他用低沉的聲音說道:“易拉拉,未音來了。”
未音?
“我早就想警告你,但一直沒有機會。你要小心,神庭裏,最不能容忍陰暗灰色、最貞廉潔白的雷之未音,是這一屆的天行禦史。”
我呆呆地抬頭,正巧,他也回過頭來看著我。澄藍如碧空的眼眸,這一次看不見那無情的銀色光暈,隻有深深淺淺的碧藍,像海水的底色,波光粼粼、神秘難測。
“那……”我翕動著嘴唇,卻說不出話來。
我想問,你會保護我嗎?
可是,我該怎麽問出口呢?
“走吧。”
他不再多言,拉著我的手,默默朝學校走去。
4
走進校園的那一刻,旁人的視線像鋒利的芒刺,紮到了我的身上。
為什麽?
因為我和蘇彌央牽著手嗎?
其實……昨天之前,大家不都是羨慕嫉妒地看著我嗎?
為什麽現在用這樣不爽的眼神盯著我?
“易拉拉也太過分了吧?前不久才跟暮允在表白,現在居然就跟蘇彌央在一起了!”
“肯定是她纏著蘇彌央的!多麽不要臉啊!”
原來如此啊。
這就是挖陷阱結果自己掉進去的感覺嗎?
“放開……”我掙紮了一下,手卻被握得更緊。
蘇彌央依舊是那副“誰也別來惹我”的樣子,姿態是鬆散的、神情是慵懶的、眼神卻是銳利的。
他在想什麽呢?
我突然對蘇彌央好奇了。他心中的易拉拉,到底是怎樣的模樣?
現在他心裏,是不是在嘲笑我作繭自縛呢?
為什麽,我總是找不到喜歡我的人呢?
“易拉拉!”前方衝出來一個人,哭喪著臉,滿頭大汗。
蘇彌央戒備地停下腳步,我下意識地藏在他身後。
“易拉拉,你告訴我這不是真的!你不是在跟蘇彌央交往!”
這都是哪裏鑽出來的傳言啊!
我翻了個白眼,心想:這家夥又是誰?男生在我看來,除了極個別的幾個人,長得都差不多。
男生的聲音很大,他邊哭邊問:“難道你不喜歡我嗎?你和我才是一對啊!”
“你是誰啊?”
就在這時,我和蘇彌央異口同聲地問出同樣一句話,一個字不差一個字不少,完全的男女生二重唱、雙聲道立體聲。
男生為此大受刺激,瞪著牛眼說:“我是隋世俊呀!”
“你認識嗎?”蘇彌央偏著頭,口氣不善地問我。
這個大少爺,顯然是急著打發人了。
我搖搖頭:“不認識。”
在隋世俊看來,我和蘇彌央這樣更像打情罵俏,他嗚哇一聲哭嚎,相當之委屈地跑了!
喂喂喂,你有這麽傷心嗎?我什麽時候跟你有關係了啊?請不要隨便哀傷好不好?
看看,因為這個家夥的瞎攪和,現在大家看我的眼神更加不善了啊!
這時候,蘇彌央歎了口氣,微蹙著眉頭,正打算要對我說什麽,電鈴聲響了。
上課了。
他聳肩:“你先去教室吧,這幾天不要亂跑……”
我這才想起之前的事,惴惴不安的感覺再次複蘇了。
如果西澤森撐不住,會怎樣?
不不不,我不該這樣詛咒西澤森的,他好歹也是個惡魔啊!請拿出您身為惡魔的尊嚴來,與那個什麽天行禦史一戰吧!
“跟你交易的惡魔現在是不是不在人界?”蘇彌央像是會讀心術。
我吞吞口水,有點不甘心地點頭。
“那麽,纏住未音的,就是他的分身了。”蘇彌央的眉頭皺得更緊了。
我嘟著嘴碎碎念著:“是啊,看上去超級帥氣的,可惜是個三分鍾英雄。”
當我聽到他說他隻能撐三分鍾時,你能理解我的驚訝嗎?能嗎?能嗎?
“那你們呢?”神使就可以嗎?
蘇彌央的嘴角輕輕地向上勾起。
雖然在過去的日子裏,我也看見過他的笑容,但我心裏其實很清楚,真正的蘇彌央,其實是不愛笑的。冷漠與尖刻,才是他的本質。
對待這個人間,看待每一個人類,他的目光總是審視而冷淡的,這就是我的神使,我的守護者。
可是在這一刻,我確確實實地感覺,他笑了。
真真正正地,對著我,發自內心地笑了。
陽光如碎金般,從他身後、從他頭頂上方,揮灑下夢幻的金沙。那珍貴的笑容,在光影裏支離破碎。
我眯著眼睛,極力地想要看得清楚,卻被陽光灼燒,滲出了酸澀的淚。
我揉揉眼,聽見他說:“嗯,所以你現在回教室去吧。”
“那你呢?”我隨口問著,不曾發覺自己的聲音裏,透著關切、透著依賴。
“我當然會回教室。”
上課鈴聲依舊在繼續,同學們紛紛加快腳步,朝教學樓湧去,我也隻能轉身朝教學樓跑去。
我忘了問,為什麽你現在不去教室呢?
很快,鈴聲停止。
操場上,靜寂無聲。
蘇彌央抄著手,如臨風的玉樹,高傲而孤絕。他揚起頭,仰望天空,似乎看到了什麽遠方的事物。
他把頭低下,雙手慢慢從褲兜裏拿了出來,修長有力的手指輕輕搓了搓,從指尖迸發出星星點點的電弧火花,像在他的指頭上綻放的小小煙花。
“既然已經來了,就出來吧,未音!”
靜止的空間仿佛水麵,隨著他的話音落下,水麵一點漣漪浮現,一圈一輪的水暈**漾開來,纖細的人影由遠及近——
一身雪白軍裝大衣、胸佩紫色綬帶、肩佩金色流蘇的女神使,出現在柏南學園的操場上。
她每走近一步,身上的裝扮就變化一分,當她走到與蘇彌央隻差十米的距離時,那一身豪華卻又驚人的神使造型,已完全變成了柏南學園女生的標準製服打扮。
齊肩的短發、整齊的劉海,挺括修身的學生服、百褶裙——唯一不同的,是她那冰霜般冷漠的雙眼、充滿凜冽殺氣的威儀。
“蘇彌央,好久不見了。”女神使開口,她的聲音猶如冰晶墜落玉盤,清亮,卻冷漠。
當她的銀灰色雙瞳注視著蘇彌央時,聲音裏泄露出些許熟稔:“我很想念你,好朋友。”
蘇彌央卻仿佛變得更加冷淡漠然了。
他輕啟嘴唇,粉潤的水澤沒能軟化他嘴角的冰冷。
“是啊,好久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