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痛……
“宇波念念，怎麽又是你？”琉璃被突然出現的宇波念念盯得很不自在，終於忍不住地大聲“抗議”起來，“你家長沒跟你說過嗎？一直看別人那……那什麽的，可是會長針眼的！”
“哼！”念念隻是輕哼了一聲，雙眼依然還是死死地盯著自己的姐姐——宇波茶茶。
“念念，謝謝你提醒我們時間喲。”麵對妹妹的無聲不滿，宇波茶茶卻露出了一抹微笑，“果然已經快到六點鍾了呢！我和琉璃剛才竟然都沒發覺！”
“茶茶，我說她……”琉璃納悶地看著念念：那種**裸的敵視眼神，真的會是好意嗎？
“琉璃，那我們先就此別過嘍。”保持著一臉的笑容，茶茶打斷了琉璃的質疑，“你看，你的車也正好來了。”說著，茶茶便順勢挽起了琉璃的胳膊，將他送上了電車。
“茶茶，我說……”琉璃顯得有些不知所措。
“拜拜，路上小心，明天見！”茶茶揮了揮手，笑容依舊。
“呃……那你也路上小心，明天見。”雖然直覺地認為茶茶似乎有些刻意地疏遠自己，但她臉上始終如一的溫柔神情，卻讓琉璃一時間竟說不出任何拒絕的話來。
也有可能隻是自己的錯覺吧！
琉璃自我安慰著，終於還是乖乖地跨入了電車的大門，與茶茶告別。然而，就在車門合上的瞬間，茶茶與念念之間激烈爭執的一幕，卻赫然映入了琉璃的眼簾……
電車早已開遠了，但姐妹兩人卻依然站在站台上。
此時此刻，念念正憤怒地看著自己的姐姐。而好不容易送走琉璃的茶茶，在這一刻也終於退去了臉上所有的笑容，回歸到了一張最真實的憂戚麵容。
“我記得姐姐當初說過，如果哪一天自己真的喜歡上了一個男生，那這個人一定會完美出色得不像個凡人。所以說……”念念目不轉睛地看著自己的姐姐，繼續說道，“這樣的男生當然是不可能存在於我們這樣一個現實世界中的——這可都是你當初的原話，茶茶姐姐！”
“沒錯，當初是這麽說的。”送走琉璃之後，茶茶就一直顯得格外心力交瘁，連說話的語氣都變得很輕，“因此才會有了之後的那個約定——今後無論是誰，都無法把我們分開。可是現在……”
“可是現在你卻偏偏看上了那樣一個野狗似的男生！”念念直接大聲地打斷了茶茶的辯解，“哼，他倒是的確不怎麽像個人。”念念的語氣中帶著濃濃的輕蔑。
“念念，你住口！”茶茶的聲音一下子放大了，“雖然琉璃他確實不能算是一個完美的人，但我也不能容許你這樣去貶低他。他至少有我從未見過的真誠和熱情！念念，請收回你剛才說的話！”
“是啊，多麽真誠的人啊。”麵對茶茶的激烈辯護，念念突然話鋒一轉，低下了頭，小聲地說，“現在想想，至少這條野狗剛才還衝著我叫囂了一會兒，直接表達了它的不滿情緒。而不像某些人……”
“念念，你什麽意思？”
“姐姐，你其實用不著這樣的啊……”念念依舊將臉深深地埋在一片陰影之下，始終沒有抬起，“如果隻是為了要擺脫一個煩人的累贅而已，又何必去找這麽多的理由呢？還故意要弄出個這麽差勁的男朋友……”
“念念，你到底想說些什麽？”念念的陰晴不定，讓茶茶也變得緊張起來。
“我想說什麽，姐姐不是很清楚嗎？”念念的肩膀開始微微顫抖起來，連聲音都變得有些起伏不定，“如果隻是姐姐一個人的話，一定會過得更輕鬆、更自由。可是現在呢？偏偏卻有宇波念念這樣一個沒用的廢物拖著後腿，以至就連競選學生會、談朋友、升學、搬家這些事情，都要先在這樣一個廢物麵前得到妥協才行。你一定很恨我吧……”
“如果我恨你的話，又為什麽要在決定一件比較重要的事情之前，都來征詢你的看法呢？”茶茶的臉色變得有些難看，自己一直守護著的妹妹，竟然會存在“自己恨她”這樣的想法，這實在是太令她震驚了。
“那隻是因為你心虛！就像拋棄小兔的父母一樣！”念念終於猛地將頭抬起，一雙眼睛早已變得通紅，“反正這世上沒有人要的小孩那麽多，就算再被丟棄一次也無所謂……”說著，念念又將頭低了下去。
茶茶終於也跟著沉默了。那些她曾經一直試圖想要忘記的畫麵，在這一刻又開始變得無比清晰起來……
小兔是茶茶和念念鄰居家的小孩。在城市經曆了極光病毒的侵襲之後，小兔又一次跟茶茶說今天她的父母帶她去玩了捉迷藏。那時候茶茶不懂捉迷藏的意思，還以為是小兔的父母在跟她玩。直到幾天後，小兔的父母再次帶她出去玩，回來時小兔卻已經不見了。小兔的父母說小兔是走失了，可是茶茶卻明白，小兔被自己的父母丟棄了……
記得那時候念念哭了很久，抱著茶茶問“我們會不會也會被爸爸媽媽丟棄”，茶茶曾經很肯定地說絕對不會的。可是，她沒有想到，他們的父母沒有丟棄他們，卻被那些自詡正義的人類抓走了。是不是在災難麵前，無論你是怎樣的人，都逃避不了分離？
“畢竟沒有人會直接承認自己是自私的，所以總要有個叫作‘理由’抑或是‘苦衷’的袋子，來將自己的無恥包裹好了。是這樣的吧，姐姐？”似乎是與自己無關一般，念念麵無表情地分析著那些拋棄孩子的父母。
“念念……過去的事情……就不要提了吧……”茶茶的聲音這時也顯得無比低沉。
“這樣不好吧？你現在不也在做著跟他們一樣的事情嗎？”念念壓根就沒有要放過這個話題的意思，依然擺出一副饒有興致地想要深究的樣子，“說是要永遠在一起，其實隻是在良心上過不去地可憐我吧？所以才會這麽隨便地去交男朋友。這樣的話，到時候隻要琉璃那小子說上一句‘有個累贅不方便’之類的理由，你就可以得到共鳴，然後心安理得地丟下我吧！對不對呢，我的茶茶姐姐？”
“為什麽……為什麽一定要提到那些人……”茶茶的整個身子都開始顫抖起來。
“因為你現在就是他們的代言人啊……”
“啪！”
響亮的巴掌聲打斷了念念的話，茶茶始料未及的動作令她目瞪口呆。她一時間做不出任何的反應，隻能任由臉上漸漸泛起一塊巴掌大小的紅腫，難以置信地看著對麵那張同樣漲得通紅的熟悉臉龐。
“他們的事情，我一個字都不想提。但是，我現在做的事情，就一定有我自己的原因！”在努力平複了自己的情緒之後，茶茶終於給出了一個模糊的解釋。
“念念，謝謝你提醒我們時間喲。果然已經快要六點鍾了呢！我和琉璃剛才竟然都沒發覺！”
“茶茶，我說她……”
“琉璃，那我們先就此別過嘍。你看，你的車也正好來了。”
“茶茶，我說……”
“拜拜，路上小心，明天見！”
……
琉璃依然在電車上顛簸著，但不知為何，剛才的那一幕對話卻總是反反複複地在他腦海中縈繞著。而且這樣的場景在腦中翻滾的次數越多，琉璃就越是覺得茶茶當時確實是刻意地不讓他跟自己有過多的接觸。這種感覺讓琉璃很不舒服，仿佛茶茶是在刻意疏遠自己似的。
但這似乎又說不通，在此之前，他們明明正在甜蜜地接吻呀！茶茶不是個隨便的女生，琉璃很清楚，所以她決不可能跟一個自己要疏遠的人做出這種事情來。
“難道是因為念念那個丫頭的緣故？”琉璃突然回想起了上車時最後看到的那個場景——姐妹倆正在站台上激烈地爭辯著什麽，而且好像還吵得挺凶的。
“果然都是她！”終於找到了根本的原因，琉璃猛地一擊掌，然後就在電車到站打開門的瞬間，一下子衝了出去，“不管怎麽說，她也是茶茶的妹妹，要是有什麽誤會還是趕緊說清楚比較好。”嘴裏嘟囔著自己的想法，琉璃徑直地走到了對麵回程的站台邊。
“我不要聽所謂的理由！我隻知道為一個臭男生打自己親人的姐姐，最差勁了！”
“念念……我不是故意的……不是……”茶茶站在站台上，失神地喃喃自語著。她腦海中盡是剛才念念丟下的那句氣話。
念念早就跑得沒了蹤影，眼下的時間也早已過了六點，但茶茶卻還是如同雕像一般地站在那裏，儼然一副不知所措的樣子。
眼下，她壓根就不知道上哪兒去找回念念。更糟糕的是，她甚至不知道現在的自己該用什麽心情去麵對她。
“茶茶！你果然還在這裏！”一個熟悉的聲音突然傳進她的耳朵，“你……你怎麽……哭了？茶茶，你沒事吧？”琉璃不由得開始緊張地搖起茶茶的雙肩。
“琉璃……你怎麽……”尚未恢複意識的茶茶依然顯得有些茫然。
“這應該是我問你的才是吧？你到底怎麽了？”焦急的琉璃已經冒出了一頭冷汗，“那個念念呢？她怎麽就這樣先你一步離開了？難道她沒有在六點之前跟你一起回家嗎？”
“念念……六點之前……”這一刻，茶茶才像是突然想到了什麽似的，一下子恢複了神誌，“不好了！琉璃，麻煩你快去幫我把念念找回來！她……她一個人不知道亂跑到什麽地方去了！”
“什麽？這種時候在外麵亂跑？她這到底算是吃錯藥了還是沒吃藥啊？”琉璃也被茶茶的消息給驚住了，“她就這麽想當吸血鬼嗎？”
“不！念念才不是那種想當吸血鬼的膚淺女生！”茶茶的聲音突然變得前所未有的嚴厲。
“啊……對不起……我剛才隻是忽然想到的。”眼見茶茶臉上一下子浮現出的不悅，琉璃頓時慌了手腳，趕緊糾正自己的說法。不過這也難怪琉璃會誤會，畢竟一個人類的女孩子大晚上的在街上閑**，這明擺著就是積極主動地想加入吸血鬼聯盟的做法。
“琉璃，快點兒去找她！”茶茶突然一把拉住琉璃的手，焦急地哀求著，“剛才都是因為聽到她提起了那兩個渾蛋，所以我才一時太過激動，就……她不是故意要跑掉的呀！這都是我的錯啊……”
“嗯，你的要求我當然一定會做到。”雖然還是沒有聽懂所謂的前因後果，琉璃還是點著頭答應了下來，“但在此之前，我還是得先把你安全地送回家，畢竟現在六點鍾就快到了，你一個人……”
“去找她！聽到沒有！”茶茶直接甩掉了琉璃的手，聲音更是變得哽咽起來，“我……我也知道自己現在這個樣子很無理取鬧，簡直討厭極了！可是……可是……”
有兩道清淚滑過茶茶那張白皙的臉龐——這說明眼淚的主人，此刻正處在脆弱得幾近崩潰的邊緣。然而，那雙剛剛被甩開的手掌，此時此刻卻也不聽話地伸了上來，溫柔地拂去了她臉上所有的濕潤。
“答應我，路上小心。”體貼的話語輕柔地傳入茶茶的耳中。
“琉璃……”透過一雙蒙矓的淚眼，茶茶感受到了琉璃那與自己截然不同的堅定眼神。
“我向你保證，念念一定會沒事。所以，作為交換條件……”琉璃頓了頓，接著說，“請你也向我保證，自己一定會安全到家。因為我隻有在確定你沒事的情況下，才能確保自己可以心無雜念地找回她。”
“嗯！我一定會沒事的！”一瞬間，茶茶那對水汪汪的眸子，終於也變得和對方一樣堅定起來。
“啊！姐姐談戀愛什麽的，最討厭了！所以我決定離家出走！我要去……去……去……”漆黑的巷子裏，突然傳出一個洪亮而又誇張的男聲，“哇啊啊啊，誰能告訴我，叛逆出逃的女孩子到底會去哪裏啊啊啊！”已經跑遍了無數的大街小巷，以至都用上了的“角色扮演”來試圖摸清楚宇波念念可能會想去哪兒的琉璃，不由得開始崩潰地號叫起來。
“不準過來！再過來我就不客氣了！”這時，一個熟悉的聲音突然從拐角的小巷中傳出，直接解開了琉璃當下的困惑。
“是念念！”幾近絕望的琉璃臉上終於露出了如釋重負的神情，“好啦！好啦！別鬧別扭啦！跟我回去吧，大不了我路上讓你多打幾下就是了，或者你想咬我都行啊。”
“不要！”念念雖然叫得很大聲，但琉璃卻意外地聽出了幾分心虛。
看來這小丫頭還是知道晚上亂逛的問題的嚴重性的，隻是現在還有點兒鬧情緒罷了。
“行啦，你就別在裝那個……什麽了，裝多了可是要遭雷劈的。”琉璃故作輕鬆地安撫著念念的情緒，“跟我回去吧，大不了我以後不在你麵前跟茶茶那個……什麽什麽的就是了。”
“不要啊……求求你們……不要……過來……”念念的聲音突然變得虛弱起來。
“你們？什麽你們？”這時的琉璃終於察覺到了念念有些不對勁，那個倔強的小丫頭什麽時候露出過這麽軟弱的樣子？一念及此，琉璃渾身都緊張了起來，趕緊一個衝刺來到了拐角處。
“念念，你怎麽了？你……”在拐角處轉彎的琉璃終於看到了眼前的一幕，他不由得愣住了，“到底……發生了什麽？”
隻見宇波念念正一個人蜷縮在一個陰暗的角落中，全身都在劇烈地顫抖，就像是剛受過巨大的驚嚇一樣。臉上那些琉璃所熟悉的囂張氣焰，在這一刻也早已消失無蹤，取而代之的，是一張雙淚俱下而顯得楚楚可憐的臉蛋。
然而，讓琉璃唯一不解的是，周圍似乎並沒有什麽足以令人恐懼到如此地步的東西。沒有吸血鬼，沒有野狗，連路燈都完好得沒有任何昏暗的感覺。
“喂，你沒事吧？”琉璃上前一步，搭住了念念的肩膀。
“啊！”念念突然慘叫一聲，然後抓著琉璃的手就猛地一口咬了下去。
“哇啊！好痛！”琉璃吃痛地將手用力地一甩，好不容易才得以掙脫，“你……你該不會是被吸血鬼附身了吧？”
“你是……音無琉璃！怎麽會是你？”在看清楚來人之後，念念那雙有些渙散的眼眸才終於有了些焦距，“難道剛才走過來的是你？”
“當然就是我啦！你還以為是吸血鬼啊！哼，原來你膽子這麽小。”見念念沒出什麽事，琉璃也不由得鬆了一口氣，“早知道就不要那麽跩嘛！夜裏在外麵亂跑，不知道的還以為你要去跟吸血鬼私奔呢！”
“哼，我看隻有你才會有那種下流的想法吧。”恢複鎮定之後的念念立馬又換上了一副盛氣淩人的樣子，“你自己走吧，我才不會跟你回去呢。”
“喂！這都什麽時候了？拜托，耍性子好歹也看下時間吧！”念念的拒絕讓琉璃很是頭大。
“哼！別以為我會不知道你的伎倆。你不就是希望把我帶回去，然後就可以向茶茶姐姐邀功嗎？”念念冷笑著說，“我看你就死心吧，我才不會跟你回去呢！”
“你不走，難道還留在這裏給吸血鬼當晚餐點心嗎？”見念念不肯走，琉璃隻能用上了威嚇，“下一次，你再碰到的家夥，可能就是最正宗的吸血鬼嘍！”
“我……”一聽到“吸血鬼”三個字，念念倒吸了一口冷氣，臉上終於浮現出了一絲動搖的神情。
“哈哈，我就說你還是不敢一個人留在這裏的吧！”看到念念終於有了妥協的反應，琉璃忍不住得意地笑了出來。
“你……你給我滾！”誰知，琉璃的笑卻激怒了念念，隻見她突然將琉璃猛地一推，然後大聲吼道，“別自作多情了。你以為我就不能自己回去嗎？哼，讓你這種野狗送我，誰知道半路上我會不會也被咬上一口。”
“你說什麽？”念念的話終於把琉璃激怒了。
“反正橫豎都有可能被咬到。那我還不如找個帥一點兒的吸血鬼，大不了也就變成他們的同類。那也總好過被你這種野狗咬，到時候還真不知道會變成什麽樣子的東西呢！”
“你……”琉璃漲紅著雙眼，憤怒地瞪著念念，“那你就自己走吧！我再也不要管你這種無理取鬧的人了！”說罷，琉璃便猛地一轉身，頭也不回地消失在了巷子的盡頭。
“哼，臭丫頭！你就自己慢慢地摸黑吧，誰要管你！”拐入一條小巷中，琉璃依然在賭著氣。
然而，就在這時……
“啊啊啊！”
一陣淒厲的尖叫聲突然從巷口的另一端傳來，聲音的源頭正是剛才琉璃與念念發生衝突的地方。
“哼！說你膽小鬼還不承認，一個人待在那裏就怕成這樣。”望了一眼巷口，琉璃摸了摸鼻子，“這次我可不會來管你了，給你點兒教訓也是應該的。”語畢，琉璃便又轉過身去，打算離開。
“不要！救命啊！”又一陣更加淒厲的求救聲響起。
“啊啊啊！我說大小姐，拜托你不要吵了好不好！”琉璃捂起了耳朵，猛地搖頭，“一會兒怕，一會兒凶，一會兒又是求救的，真是受不了啊受不了！我才不會再來自討沒趣呢！堅決不回去！”
“嗚嗚嗚……不要這樣啊……嗚嗚嗚……”仿佛像是聽到了琉璃的“見死不救”似的，念念的聲音突然變成了絕望般的低泣。
“怎麽回事？”這下子，神經再粗的琉璃也終於覺察到了一絲異樣：難道真的出事了？
“渾蛋！這樣討厭的女生跟吸血鬼敗類最配了，讓她去好了！”一想到念念剛才衝著自己罵“野狗”的一幕，琉璃就忍不住打心頭裏生出一絲抵觸。
“嗚嗚嗚……不要啊……求求你們……住手啊……我不要……我不要做吸血鬼！”哀戚的聲音卻依然不斷地從巷子的盡頭傳來。
“不！念念才不是那種想當吸血鬼的膚淺女生！”
“茶茶……”念念那斷斷續續的哀求，竟突然讓琉璃想起了剛才茶茶在電車站台前說的話……
“琉璃，快點兒去找她！剛才都是因為聽到她提起了那兩個渾蛋，所以我才一時太過激動，就……她不是故意要跑掉的呀！這都是我的錯啊……”
“去找她！聽到沒有！我……我也知道自己現在這個樣子很無理取鬧，簡直討厭極了！可是……可是……”
“茶茶……”站在原地沉思了片刻之後，琉璃終於猛地一轉身，徑直地向著聲音源頭的方向走去。
“這位同學你可真有眼光，知道要找我幫你轉變成吸血鬼。放心吧，我一定會讓你變成這裏最時尚的吸血鬼的。”隻見一個嬉皮士裝扮的吸血鬼大叔正一步步地逼近念念，張著的血紅大嘴正露著白森森的獠牙，“剛才我還以為是吸血暴走族的那群家夥來搶貨呢！剛才真是白躲了！”
“老頭子你省省吧！”另一個街舞風裝扮的吸血鬼男生又突然攔在了老吸血鬼的麵前，“你老婆前陣子還說你長得像羊駝呢！還是讓我來幫這位可愛的小姐實現夢想吧！”說著，對方冰冷的手已經摸上了念念毫無血色的臉頰。
“我……我不要……不要變吸血鬼……”這時的念念早已蜷縮成了一團，身子抖動得更厲害了。眼下的她，甚至已經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來了。
“老弟，你聽，她剛才說不要哦。”吸血鬼大叔頗有些幸災樂禍地提醒自己的同伴。
“嗯……這也難怪，老頭子你快來聞聞看，她身上有很好聞的味道喲！”吸血鬼男生的手依然沒有從念念的臉上挪開，“這麽好聞的味道，要是馬上變成了吸血鬼，可就會馬上消失的喲！”
“啊！原來如此啊！”中年吸血鬼恍然大悟，“的確是呢，把她變成吸血鬼實在太可惜了，倒不如把她扒光了擺在家裏當空氣熏香劑！”
“老頭子，你終於明白了！”吸血鬼男生臉上露出了陰險的笑，隻見他慢慢地將手從念念的臉上向下移動，然後猛地一下拉開了念念的衣領。
“嗯，果然香味更迷人了。”中年吸血鬼隨即露出一副陶醉的神情。
而這時的念念，卻早已萬念俱灰地僵在了原地。她甚至連掙紮著叫一聲的力氣，也完全喪失了。
“老弟你看，這小姑娘沒聲音了。她果然就是為了過來給我們做香料用的！”中年吸血鬼亢奮異常地說，“我這就把她搬回家去。”說著，他便朝著念念伸出了一雙白得沒有任何血色的手。
“砰！”
“渾蛋！我打死你這個沒人性……不對，是鬼性太邪惡的家夥！”隨著一聲暴吼，中年吸血鬼的側麵突然飛出一記重拳，冷不丁地將他打飛了出去。
“哇啊！”伴隨著慘叫聲，中年吸血鬼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你也是……人類？”一旁的吸血鬼男生這時已經看出了琉璃的底細，於是表情在掠過一絲驚詫之後，轉瞬間便又恢複了平靜，“難道你跟她是一起的嗎？”
“沒錯！”琉璃紅著眼睛，捏緊了有些微微顫抖的拳頭——這並不是因為剛才“ＫＯ”了那個中年吸血鬼才產生的身體反應，而是從看到念念被這兩個吸血鬼纏住的瞬間生出的反應。沒錯，琉璃是害怕，就在那個吸血鬼男生伸出獠牙的瞬間，他甚至還產生過“撒腿就跑”的沒出息念頭。然而，當朦朧的月光反射出念念那張充滿絕望的臉龐時，琉璃立刻清楚了：今晚，自己注定沒有第二條退路。
“這樣啊……”吸血鬼男生不知什麽時候已經走到琉璃麵前，正在上下打量著他，眼神裏充滿了傲慢，“可惜你身上的味道卻實在令人作嘔，我看也就隻能將就地剁幾塊肉下來，給我家的旺財當當點心。”
“去死吧！”琉璃二話不說，又一記重拳揮了上去，“就你這點兒肉，給我家阿咪當貓糧都不夠格！”
“砰！”
又是一記重擊的聲音響徹上空。
“呃……怎麽……”然而這次，倒下的卻是主動出擊的琉璃。那記重拳不知為何，竟重重地打偏在了旁邊的牆上，而他自己的身體卻不知道是在什麽時候，竟被不明的利器給刺穿了！
“真不好意思啊，我忘記說明了。”吸血鬼男生笑得很陰森，“在還是人類的時候，我的血液也不怎麽香甜可口，所以呢，那個躺在地上實在是餓得發慌的大叔就直接咬著我的手將就著吸了些隻能暖暖胃的血液。所以嘛，我現在很喜歡用手指當武器呢……”
琉璃低頭看著下腹被刺穿的一個小洞，汩汩的鮮血從洞裏流出來，似乎將他的生命也一點點地流失掉。
“哼，這味道還真是讓人沒有食欲啊，可是不吃的話又太浪費了呀。”吸血鬼男生說著，又攪動了一下那根插在琉璃體內的手指。
“啊啊啊！”仿佛五髒六腑都被攪拌機攪拌了一遍似的，琉璃的聲音也因為痛苦而變得扭曲起來，“念念……趁現在……快跑啊！”
然而，當下的念念卻依然處於一片呆滯的狀態中，儼然沒有察覺到周圍任何的變動。
“渾蛋……你倒是……快走啊！”滿頭大汗地強忍著劇痛，琉璃依然試圖大聲喚醒念念的意識。
“哈哈哈……我看你還是死心吧！你們是逃不走的。哈哈哈……”吸血鬼男生狂笑著，手中的力道又加重了。
“啊啊啊！”又一輪更猛烈的劇痛像電流一般襲過琉璃的全身，他痛得幾乎全身都抽搐起來。
疼痛似乎是在加劇，但感覺卻又不像剛才那樣強烈了。是失血太多的緣故嗎？意識確實已經變得模糊起來，但似乎又有一種莫名的動力，正不受控製地在他的體內四處擴散著。
“啊啊啊！”
又是一陣慘叫，然而這次，哀號者卻換成了那個剛才還一臉囂張的吸血鬼男生。隻屬於吸血鬼的殷紅鮮血正順著他的手指一滴一滴地滴落在地板上。而剛才那駭人的指甲，此時此刻竟早已連皮帶肉地被琉璃扯了下來。
“嗬嗬……”隻見琉璃慢慢地將手中那截血淋淋的指甲放在嘴邊，然後竟饒有興致般地舔了舔上麵尚未凝結的血液。
“你……你到底是什麽？”眼睜睜地看著琉璃做出隻有吸血鬼才會做的動作，吸血鬼男生的臉上終於浮現出了驚恐的表情，“你……你到底是人還是吸血鬼？不……就算是吸血鬼，也不會對同類的血液感興趣的……難道你是……啊啊啊！”
當琉璃將頭抬起來的時候，對麵的吸血鬼男生終於爆發出了他至今為止最為絕望的尖叫。他雙眼直直地盯著琉璃那對不知什麽時候竟變成了綠色的瞳孔，兩腳已經不聽使喚地打戰起來。
“還愣著幹什麽，快走啊！他可是‘那種東西’啊！”不知什麽時候從地上翻滾著爬起來的中年吸血鬼，一把抓住了自己的同伴，然後頭也不回地一溜煙地跑了。
看著倉皇逃走的兩個吸血鬼，琉璃卻並沒有要追上去的意思，而是徑自來到了念念的跟前，伸出了那隻血淋淋的手。
“滴答……滴答……”
殷紅的**滴落在念念的臉上，終於讓她恢複了一些神智。
“呃？”她稍稍抬起了頭，迎麵正對上琉璃那張麵無表情的如死寂一般的麵容以及那雙在夜光中閃閃發綠的眸子。一種從未體驗過的死亡氣息瞬間充斥在周圍的空氣中，這一刻的琉璃仿佛就像是沒有鐮刀的死神，任何活著的生物，似乎都會在他的彈指間消滅殆盡一般。
剛恢複神智的念念再一次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窒息感，甚至比剛才遇見那兩個吸血鬼更加感到恐懼，以至一丁點兒想要反抗的念頭都不敢有。
“撲通!”
然而，正當琉璃再度逼近念念的時候，卻突然一下子倒在了她的身上。
“呃？”
琉璃那狗吃屎的倒地姿勢頓時讓剛才的壓抑氣息全消失了。
“啊！不要過來！啊啊啊！”終於從死亡氣壓中掙脫出來的念念對著倒下的琉璃就是一頓拳打腳踢。
“啊啊啊！好痛啊！給我住手，你這個瘋女人！”雖然念念的手腳並不重，但已經渾身疼痛不已的琉璃，實在不想在身上再多增加幾道傷痕了，於是他一把抓過念念揮動的雙手，並用膝蓋頂住了對方的四肢，“你差不多了就給我住手吧！”
“別碰我，你這個妖怪！你……咦？”念念掙紮著抬起頭，卻意外地發現琉璃的瞳孔竟然又變回了原來的黑色，甚至連臉上的神情，都恢複了平時慣有的……白癡樣。
難道是因為自己剛才神經過度緊張，所以才產生錯覺了？
念念不由得開始懷疑起自己來。
“行了！趁著那兩個家夥走了，我們要趕緊回去了！”見念念終於變得安靜，琉璃也長長地舒了一口氣。雖然他自己也有些困惑，剛才明明都已經被那隻死鬼搞得快死過去了，為什麽突然之間傷口就這麽愈合了，而那兩個吸血鬼也莫名其妙地不見了呢？
琉璃明白自己的記憶確實有了些斷層，然而當下這個時候，卻也顧不及這些瑣碎的事情了——趕緊帶著念念逃開，才是正確的選擇。
“我……我不想跟你走！”雖然明知有可能隻是錯覺，但琉璃剛才那張駭人的臉卻一直不斷地在念念的腦中浮現著。一想到那張臉，一種比遇見吸血鬼還恐懼的情緒就會瞬間籠罩全身，連念念自己都覺得不可思議。
“對不起了，念念小姐，我現在真的沒力氣聽你的想法……”說著，琉璃站起後便一個俯身，直接將念念抓起，抱在了懷裏，“我叔叔曾經告訴我，女人要是不聽話，就隻能做一些‘讓生米煮成熟飯’的事情了。”
“你……你想幹什麽？快放我下來！放我下來！你這個小流氓！”已經被琉璃抱在懷中的念念緊張地拚命掙紮，“你到底想對我做什麽！”
“把你帶回去！”強忍著傷痛，琉璃咬緊牙關說，“這是我和你姐姐的約定。雖然我是很討厭你，但我知道，你是茶茶她就算放下所有尊嚴都要守護的妹妹。所以……我一定要把你帶回去！”
“啊？你難道不是……”意識到自己似乎誤會了什麽，念念終於暫時停止了掙紮，“不是要那個生米什麽……”
“沒錯啊。反正隻要把你強行帶回家，看你還能怎麽出來！”琉璃理所當然地說道。
“呃……”
天哪！太丟人了！自己竟然會真的以為這樣一個單純的白癡會有當“**賊”的潛質！
“哈哈哈！怎麽樣？你沒辦法了吧？哈哈哈！”感覺到懷中的念念終於服軟地不動了，琉璃又禁不住得意起來。
“喂！野狗男，你不要太得意好不好？”躲在琉璃的懷中，念念抗議著，“我已經被姐姐討厭成那樣了，就算你這樣拚了命地把我送回去，她也不會感激你的！”
“你是白癡吧？”
琉璃聳了聳肩，稍稍調整一下手的姿勢。
“你什麽意思？”念念惱羞抗議。
“她要是真討厭你，又怎麽可能讓我這樣一個討厭你的人，像現在這樣拚了命似的來救你呢？”琉璃低聲說。
“別以為你這樣說，我就不會討厭你！”
“哼，誰管你！”
……
懷中的人終於沉默了，接著，似乎有晶瑩的**從胸前流過，沾濕了一大片衣襟。琉璃長舒了一口氣，大步流星地繼續朝前走去。
當琉璃帶著念念安全到達茶茶家門口的時候，天空中已經泛出了一絲微弱的曙光。在輾轉了好幾個巷口，躲過了好幾批吸血鬼之後，兩人總算是有驚無險地到達了目的地。
“茶茶，我們到了，你在裏麵嗎？”正對著門口，琉璃緊張地叫著門。雖然眼下他的體力已經透支了好幾倍，但在尚未確定茶茶是否到家的情況下，他就絕不能允許自己先倒下。
然而，室內卻是一片鴉雀無聲，並沒有人出來應門。
“難道姐姐……”門外的兩人麵麵相覷，一股不安的情緒頓時籠罩了兩人的全身。
“砰砰砰！”
“茶茶！你到底在不在啊？”心急的琉璃騰不出手來，隻能用腳重重地踹著門，大聲地喊，“茶茶！你在裏麵嗎？茶茶！你可是答應我要安全回家的啊！”
“砰砰……撲通！”
“哇啊！”
“啊！”
就在琉璃加重腳力踹門的時候，門卻突然被打開了。於是，在慣力的作用下，兩個緊張兮兮的人就這樣倒在了地上。
“琉璃、念念，你們回來啦！”看到自己的妹妹終於安全地出現在了麵前，茶茶終於展開了舒心的笑容，“不好意思，差不多等了你們一晚上，剛才不小心就睡著了。”茶茶一夜未睡，臉上難免有些憔悴，但她的眼睛卻依然很有精神，“念念，你還好吧？那個……昨天都是我的錯。”
“姐姐……茶茶姐姐……啊啊啊！”經曆了一番死裏逃生之後，念念終於忍不住一頭撲到了茶茶的懷中，放聲大哭起來，“像我這麽討厭的妹妹……嗚嗚嗚……直接丟掉不管不就行了……嗚嗚嗚……”
“真是的，說什麽傻話呢？”茶茶溫柔地撫摸著念念的頭發，柔聲說，“我們之前不是說好的嗎？永遠都不會分開的，不是嗎？”
“嗚嗚嗚……可是你卻帶了一個野狗男回來欺負我！他昨晚差點兒就對我見死不救……啊呀！”剛想狠狠告狀的念念，這時終於想起了一樁重要的事情，猛地一下從茶茶懷中跳了出來，“那家夥好像傷得很重！”
“琉璃，他不是剛才還……”將視線從妹妹身上移開轉向別處，茶茶這才愕然地睜大了眼睛，“琉璃！你的身上怎麽都是血？你怎麽了？”
“姐姐！他昏過去了！快救他啊！”
“快去拿醫藥箱！快！”
“是！馬上！”
時間剛到清晨，樹上的鳥兒都尚未蘇醒，可屋內，卻早已是一陣手忙腳亂了。
“這裏究竟是……”睜開酸痛的眼簾，一束耀眼的陽光正直直地射入琉璃的眼中，讓他不由得又眨了幾下眼。身體各個關節的疼痛，也正隨著漸漸蘇醒的意識而開始一點點地叫囂起來。
“琉璃，太好了！你終於醒了！”當琉璃再度睜開雙眼的時候，茶茶那張充滿關切的臉龐就出現在了他的麵前。
“是啊，就怕你醒不來。”說著，茶茶俯下身，湊到琉璃的麵前，柔聲說，“不過現在你醒了，我就放心啦！”
“那當然……還沒好好地確定你是否毫發無傷地平安到家，我又怎麽會一直裝死呢？”琉璃用虛弱的聲音故作輕鬆地打趣著，“茶茶，你能夠平安到家真是太好了，雖然現在我腦袋昏昏的，還感覺不怎麽真實……嗯……”
琉璃的話才說到一半，嘴唇上傳來的熟悉溫潤感卻讓他原本就昏昏沉沉的大腦變得空白一片，說不出半句話來。
“現在的感覺是不是真實了些？”許久，茶茶終於結束了長吻，麵頰微紅地看著琉璃。
“啊……我……嗯……”琉璃這時也漲紅了臉，不自覺地將臉別向了另一邊。
“琉璃，不要逃避喲。”雖然琉璃的眼神看向了別處，但耳邊卻依舊傳來了茶茶溫柔的話語。
“我……我不是……隻是……”琉璃變得更加緊張了。
“別找借口哦。”茶茶似乎並不想放過琉璃，“作為病人，就應該要按時吃藥哦。”
“嗯……我知道啊……所以……啊？吃藥？”遲鈍的琉璃這才猛地一回頭，發現茶茶已經微笑地端著一碗湯藥，站在了他的麵前。
“這個……是我家祖傳的秘方藥。”茶茶依舊保持著微笑，但眼中卻流露出了一絲不合時宜的傷感，甚至連說話都開始顯得有些傷感起來，“雖然並不是從什麽藥店裏買來的，可能效果也不是最顯著，但是……”
“拿來吧。”琉璃露出了爽朗的笑容，“隻要是茶茶喂我喝的，就算是白開水，我也會馬上痊愈的。”
“琉璃……”琉璃的話讓茶茶有些愣怔。
“茶茶，你怎麽了？”昏昏沉沉中的琉璃發現對方沒有反應，不由得有些奇怪。
“沒事，喝藥吧。”茶茶搖了搖頭，繼續保持著微笑，溫柔地將盛著湯藥的勺子遞到了琉璃的嘴邊。
琉璃聽話地喝著湯藥，昏沉中的他並沒有發現，茶茶眼中的傷感更濃了。
安頓好了琉璃和念念之後，茶茶便獨自來到了盥洗室裏的鏡子前。
她緩緩地脫掉身上的衣服，在鏡子的另一頭，一個巨大的傷口赫然鑲嵌在她白皙的皮膚上，顯得觸目驚心。
“竟然……已經發展到這個程度了。”看著鏡子中的自己，茶茶臉上的血色全無。
不知道過了多久，盥洗室的門終於被拉開了。茶茶靜靜地從裏麵走了出來，然後緩緩地來到了琉璃的跟前，後者依舊熟睡著，壓根兒就沒有察覺到周圍的動靜。
“琉璃，謝謝你……”眼含著淚花，茶茶輕柔地撫摸著琉璃的頭發，輕輕地泣訴著，“然後……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