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校園開放日的表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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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光如梭，從我知道朝瀧秀的“身世”那天開始，已經過去了將近一個星期了。
朝瀧秀該吃吃該喝喝，日子過得無比滋潤。
而我呢，則在“送他回去，這一切都是為了他好”“萬一他們哥倆關係很惡劣怎麽辦”，以及“怎麽會有點兒舍不得讓朝瀧秀回家”的糾結念頭中輾轉反側。
向來愛學習的我上課都在神遊太虛，下課更是魂不守舍，連同學叫我都要5秒鍾才能反應過來，更不用提上課時老師的突擊提問了。
身為同桌的朝瀧秀在緊張了一兩天之後，發現我除了經常發呆並沒有什麽異常狀況，也就安下心來乖乖地跟在我身旁。
似乎隻要和我在一起，其他的一切他都不在乎。
可是當我扭頭看著身邊眉眼柔和、趴在課桌上睡覺的朝瀧秀時，心裏就像打翻了五味瓶，多了很多說不出的滋味。
這樣的狀況一直持續到我們學校的校園開放日當天。
一年一度的校園開放日是一場盛大的學生狂歡，我們會有足足3天的時間，在校園裏組織跳蚤市場，搭起各自的店鋪，還有許多精心準備的演出。
我和朝瀧秀各自抱著一個紙箱，穿梭在忙碌的人群裏。好不容易脫離了嚴肅的課堂，同學們一個個都興致勃勃，臉上的笑容比天上的太陽還要耀眼。前麵的那個女生，我知道你很高興啊，但是你也沒必要把那團彩虹色的抹布頂在頭上吧？還有你旁邊的眼鏡男，鏡片上居然還畫著大大的眼睛，能看見路嗎？
最讓人崩潰的是，他們這樣的打扮在學校裏一點兒都不突兀，反而還增添了許多歡樂的氣氛。
漂亮的彩燈和五顏六色的彩旗點綴在道路兩旁的支架上，各色漂亮的氣球隨風搖曳，平時肅穆的校園被我們裝扮得像個公主，正昂著頭準備接見其他人。
要知道，這三天是我們學校一年中唯一對外開放的時期，附近學校的學生也會在課後參與到我們的狂歡裏來，所以大家都鉚足了勁要布置好各自的“店鋪”，打算讓其他學校的人都拜倒在我們學校的石榴裙下。
而我們班用心準備了很久的女仆咖啡廳也在校園開放日的第一天隆重開業了。
我帶著朝瀧秀來到了女仆咖啡廳所在的廣場邊。同學們已經在咖啡廳裏忙開了。班長夜熏正帶著一群女生在牆壁上粘上淺色的氣球，力氣大的體育委員組織男生配合默契地擺放桌椅，有個小酒窩的生活委員在小心翼翼地端送漂亮的杯盤，光潔的盤子上映出了我和朝瀧秀大大的笑臉。我和朝瀧秀把紙箱放下，招呼同學們來領取自己的服裝。
等大家都換好衣服，咖啡廳也布置得差不多了。男生們三三兩兩地扛起咖啡廳的指示牌出去招徠客人，興奮的我們則圍在一起，互相檢查著衣服，一定要讓自己美美的。
看見旁邊的麗莎唇彩有些掉了，我趕緊打了個招呼往裏麵走，想從書包裏掏出自己的唇彩給她用。
誰料，我一轉身，便撞到了一堵肉牆。
誰呀？我的鼻子都撞痛啦！
“啊！”我捂住“中招”的鼻子仰起頭來，卻看到了朝瀧秀眨巴著大眼睛，一臉無辜的模樣。
這家夥怎麽還在這裏？男生不都出去招攬客人了嗎？
我納悶地瞪了他一眼，這才發現，這家夥居然沒有穿“工作服”！
“這是怎麽回事？”我看著無所事事地圍著我轉的朝瀧秀，頭疼地眯起了雙眼。
朝瀧秀扯了扯我的泡泡袖，又雙眼發亮地盯著我套在蓬蓬裙外麵的荷葉邊白色圍裙，毫不在意地說：“我不要去招攬顧客！我不要離開你身邊！”
他的語氣那麽理所當然，我簡直都快要被他氣笑了。
“那你也不能待在這裏啊！”我掃視了一遍咖啡廳裏的狀況，不由得感到一陣無力。
朝瀧秀順著我的視線，目光在咖啡廳裏逡巡了一圈，撇了撇嘴：“好啦，我也可以幫忙端茶送水啊！”
“問題是——”我忍無可忍地伸出食指點著他的胸口，“這裏都是穿著女仆裝的女生，男生們都出去拉客……咳咳！招攬顧客去了！你待在這裏很突兀啊！”
仔細一看就能發現，待在女仆咖啡廳裏的，都是身著女仆裝的女孩子，大家的衣服統一，而衣著怪異的朝瀧秀往裏頭一站，簡直就是異類！實在太紮眼了！
“可是我不想出去啊……”見我真的不高興了，朝瀧秀立刻眼觀鼻鼻觀心地垂下了頭，乖乖地拿出了他的殺手鐧——裝可憐，兩隻手還不停地繞啊繞，“我知道我在這裏很突兀，我可以幫你們收銀！”
他雙眼骨碌碌地在咖啡廳裏掃視著，嘴裏支支吾吾了半天，終於雙眼一亮，找到了自己的用武之地。
我心裏頓時冒出了一個不懷好意的想法：“你確定你不要跟上男生的大部隊？”
朝瀧秀目光炯炯地看著我，堅定地點頭。
“那好。”我深吸了一口氣，“你就戴上波浪假發，冒充一回收銀員吧！”
朝瀧秀默默地往後退了幾步，看著假發的眼神滿是抗拒，就像在看著什麽洪水猛獸。
“怎麽？”我微抬下巴，拉長了語調，“不戴假發你就要去幫男生們的忙哦！”
“好吧……”他終於心不甘情不願地接過了假發，嘟嘟囔囔地說了一聲“真是把你給寵壞了”之後，便乖乖地戴上假發站到了收銀台後。
原先在收銀台工作的女生瞧見他頂著假發的模樣，看得雙眼都直了。
即使隻是背對著我，我也能看見，金色的假發長及他的後腰，像是金色的麥浪一般，隨著他的走動起伏不定。長發底下的瘦腰若隱若現，展現出一股神秘的味道。
遠遠看過去，這根本就是個長發美少女啊，難道——
果不其然，當朝瀧秀轉過身站定的時候，我也情不自禁地看呆了。
他的皮膚很白皙，但不是那種紙一般的雪白，而是像玉石那樣浸潤著光澤的白。他的眉頭此時微微皺起，讓人恨不得上前去為他撫平。蓄滿了水光的雙眼直直地看著我，好像要把人吸引到他的眼睛裏去一樣。而薄薄的嘴唇就像粉色的櫻花，盛開在他的臉上。當這些組合在一起的時候，好像有一束陽光射入我的心裏，泛起陣陣漣漪。
而現在，他戴著金色的假發，大概是因為隨手戴上沒有整理好的緣故，劉海兒淩亂地散落在他光潔的頭上，顯出一種淩亂的美感。
在金發的映襯下，他身上的露肩T恤居然讓他穿出了性感的視覺效果，搭配上此刻既委屈又無奈的表情，真是美得讓我都要沉醉了。
我默默地抬起手擦了擦鼻孔，以防在自己沒注意的情況下流下鼻血來。這一抬手不小心撞到了之前的收銀員，我抱歉地扭過頭去，剛好也看見她直直的眼神和大張的嘴巴。
原來不止我一個人被美色“**”啊。
“叮當——”
門口的鈴鐺突然發出了悅耳的響聲。
我和收銀員女生一起打了個激靈，不約而同地從朝瀧秀的“美色”裏回過神來。
是今天第一位客人來了嗎？
來人有著一頭柔順的、貼在耳側的中長發，眼神柔和，嘴角微翹，給人一種溫和、親近的感覺——這……這不是隔壁湘南學校的男神夕夢月又是誰？
我渾身的汗毛立刻反射性地豎了起來，瞬間進入了警戒模式。
“夕夢月？”有女生不太確定地叫出了他的名字。
“是他！”很快就有人認可了這一猜測，進而發出了興奮的尖叫聲，“天啊！太幸運了！”
“我們開業的第一位客人居然是夕夢月男神！太棒了！”
“他真的跟傳說中一模一樣，好溫柔好溫柔啊！”
女生們在怔愣了幾秒鍾後紛紛誇張地尖叫起來。
我下意識地看向了離門口最近的朝瀧秀，卻發現向來天不怕地不怕的他居然正使勁地低著頭，讓滿頭金發遮擋了自己的臉。
夕夢月似乎沒有發覺到朝瀧秀的存在，他一看到我便朝我走了過來，順便露出了他招牌式的微笑：“洛同學。”
我抑製不住地雙肩一縮，隨即又覺得自己太露怯了，於是勉強朝他擠出了一個淺笑：“嗨……”
咖啡廳裏頓時安靜下來，女生們似乎都無法理解，為什麽湘南學校鼎鼎有名的男神會認識我這樣平凡的女生。
幸好門鈴聲適時地再度響起，又有幾個男生結伴走了進來。原來站在咖啡廳裏圍觀的女生們隻得拋下我們去招待客人。
我暗暗地鬆了一口氣。
夕夢月的視線在咖啡廳裏隨意掃了一遍，笑著問：“瀧秀去哪兒了？”
聽到他的問話，我下意識地看向了收銀台那裏，朝瀧秀的頭垂得很低，金發紛紛滑落在他的胸前，露出了線條繃得很緊的後背。
看到這樣的朝瀧秀，我的心止不住地疼痛起來。都是因為他誤會自己的親哥哥是壞人了吧？我忍不住想象著，如果我失去了關於親人的記憶，淪落到看到親人就害怕得想要逃跑的境地，內心會是多麽不安。
朝瀧秀這樣，真的太可憐了。
心裏一個衝動，我便做了一個之前我絕對不會做出的決定。
我收回視線，調整好呼吸，堅定地抬起頭來看向夕夢月：“有些事情在這裏不好說，我可以帶你去見他。”
我偷偷瞟了一眼豎起耳朵偷聽我們對話的朝瀧秀：“但是，你要答應我，不能強迫他吃下解藥。”
“不會。”夕夢月回答得異常爽快，“我媽還沒把解藥研製出來。”
“什麽？”我愣住了，聲音也忍不住地拔高了。
沒有解藥？那朝瀧秀豈不是很危險？
我慌忙問道：“那還有沒有其他辦法能讓他恢複記憶？”
“除了等待我媽研製出解藥，我們也許還有一個辦法。”夕夢月蹙眉沉思了一陣，說，“也許有什麽辦法能夠刺激他，讓他恢複記憶……”
他的語氣裏有著濃濃的不確定，然而我卻像抓住了救命的稻草：“他那麽怕你，也許你就是那個能刺激到他的人！”
我二話不說地抓住夕夢月的手，拉著他火急火燎地往收銀台走。
“洛同學？”夕夢月被我不由分說地拉到了收銀台前，滿臉的疑惑，然而他在看到收銀台前的“美女”時，雙眼立刻睜得溜圓。
“朝瀧秀！”夕夢月一字一頓，向來柔和的臉上居然漸漸彌漫起令人生畏的嚴厲，“你這是在做什麽！”
“關你什麽事！”朝瀧秀立刻像被踩到尾巴的小貓一樣大叫起來，“你這個大壞蛋！”
“我……我真是被你氣得頭疼！快把這亂七八糟的假發拿下來！”
“不要，這是心蓉給我的，這麽珍貴我要戴著！”
“還想戴著？看看你現在的樣子！”
“關你什麽事，心蓉覺得好看就行了！”
……
“那個……”我真的很難相信這兩個人是親兄弟，一見麵氣氛就迅速變冷，就算有人說他們是好幾輩子的仇人我都不會懷疑，“瀧秀，他是你哥……”
“心蓉，他是不是脅迫你了？”朝瀧秀像是看透了什麽真相一般，萬分肯定地下了結論，“一定是這個大壞蛋欺負你了！”
他一手撐在收銀台上，雙腿一彎再加一個蹬跳，居然一下就越過收銀台跳了出來。
他一把握住我的右手，力氣特別大，像是怕我被什麽妖怪抓走一般：“心蓉，不要怕，我保護你！”
“朝瀧秀！”夕夢月用拳頭抵著自己的額頭，一副“看到你我就頭疼”的模樣，沉聲嗬斥道，“不要鬧了！”
“心蓉，快跑！”朝瀧秀全然無視了夕夢月的存在，拉著我就往外跑。
“那個……”
他是我拖過來幫你恢複記憶的啦！
我苦惱地抬起頭，看著朝瀧秀一邊跑一邊扯下假發隨手扔到了一旁，然後帶著我風一樣地跑了。
我隻來得及回頭看看夕夢月瞬間陰沉下去的臉色，就被朝瀧秀快速拉出了咖啡廳。一邊跑他一邊朝我揚起了燦爛的笑容：“心蓉，我們別回咖啡廳了，那裏有小怪獸！”
“夕夢月不是小怪獸啦！”我無奈地嘟囔道。
“什麽？”朝瀧秀似乎是沒有聽清我說的話，他拉著我飛快地奔跑在走廊上，“心蓉，我聽說有很多好玩的東西哦，我們一起去玩吧！”
或許是他的語氣充滿了希冀，或許是他的笑臉太過耀眼，我根本無法拒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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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是難得的好天氣，前幾天的降雨帶走了炎熱，就算現在豔陽高照，行走在戶外，也能感覺到秋風拂麵的涼爽。
不知不覺中，夏天已經悄然離去，而朝瀧秀與我一起生活的時間，則在一天天增加。
他的穿衣品位還是很奇怪，看起來不倫不類的，幸好他有著一張俊美的臉以及一副堪比雜誌模特兒的好身材，所以他走在任何地方都是發光體，帥得令人心醉。
現在，孩子般的朝瀧秀握著我的手腕，大步走在校園裏。
我在朝瀧秀身後快速邁著步子，忍不住抬起頭來看他的背影。
他很高，我隻能微抬起下巴仰視他。
他前額的頭發很短，後腦勺的頭發卻有一點兒長，剛好能遮住修長的脖子。鬆鬆垮垮的T恤從他的肩膀滑下來，露出了白皙的肩膀。
哪怕隻是背影也這樣賞心悅目，簡直就是上帝大叔的傑作呢！
“心蓉！我們去這裏吧！”走了沒多久，朝瀧秀就雙眼發亮地停住了腳步，殷切地朝我看來。
我順著他的目光一看，一個超級誇張的骷髏頭圖案出現在我眼前。這……這是鬼屋吧？
雖然這個班級的同學已經努力地想要把鬼屋做得很嚇人，但我可不像那些嬌滴滴的女生，一點兒也不會覺得害怕。
“好吧……”我心想，你高興最重要。
“心蓉，別怕。”朝瀧秀皺起眉頭，不自覺地挺了挺胸膛，“我會保護你的！”
喂！隻不過是鬼屋而已啦！
雖然這樣想著，但我的心裏還是美滋滋的。
自從我開始跟著爺爺學習武術，就再也沒有人會信誓旦旦地跟我說“我會保護你”了。一直以來，都是我在充當他人保護者的角色。而今，卻有一個帥得驚天地泣鬼神的男生對我說，一定會保護我。
心髒像是被注入了一股暖流，我本來還算敷衍的想法通通不見了。我隻想拉著朝瀧秀的手，體會一次“被保護”的感覺。
於是，我們手拉手進入了鬼屋。
隨著厚重的門簾被工作人員放下，我們逐漸陷入了黑暗裏。
低沉壓抑的音樂緊接著響起，令人瘮得慌的狂笑聲像是伴奏一樣，在黑暗裏此起彼伏。陣陣涼風迎麵撲來，再搭配上時不時揚起的布匹鼓動發出的聲響，還真營造出了陰森森的氣氛。
我揉了揉胳膊上悄悄冒出來的雞皮疙瘩，第一次覺得鬼屋似乎還挺可怕的。
“心蓉？”朝瀧秀的聲音冷不防在我耳邊響起。
“啊——”我一個沒提防，失聲尖叫起來。
“心蓉，你別怕啊！”朝瀧秀慌忙伸出手來想要握住我的手，怎奈黑暗裏我們都隻能胡**索，於是我又發出一陣尖叫。
“啊啊啊！朝瀧秀你別鬧！”我驚魂未定地拍了拍劇烈起伏的胸脯。
在這種恐怖的氛圍下，任何突如其來的聲音和行為都可能造成雞飛狗跳的後果。真是的，本來不害怕都要被他攪和得害怕起來。
我們倆在黑暗裏折騰了半天，朝瀧秀終於牢牢地抓住了我的手：“心蓉，別怕，我在這裏呢！”
我的心就像突然找到了停靠的港灣一樣，瞬間被安撫了，整個人也逐漸恢複了平時的狀態。
想到自己剛才又是尖叫又是抱頭鼠竄，我有點兒不好意思。幸好屋子裏很黑，我們都看不到彼此的表情。
朝瀧秀緊緊地握住我的手，認真地囑咐：“一定要抓住我不放手哦！這裏好黑，萬一我們走散了可就不好了！不要怕，我會保護你，如果有可怕的東西來欺負你，我就把它揍飛！”
他的聲音堅定又好聽，腳步放得很慢，像是害怕我跟不上。
這樣的朝瀧秀，讓我無端感受到了一股心安。
似乎隻要拉著他的手，我就不用害怕任何東西。
我們朝前走了兩步，一個白色的影子突然從黑暗裏跳到了我們身旁。那個白色的影子一邊逼近還一邊淒厲地號叫著：“納命來！納命來——啊！”
他的突然出現還是嚇了我一跳，我最直接的反應是與朝瀧秀相握的手下意識地緊了緊。
於是，那個可憐的白影子台詞還沒講完，就被朝瀧秀一腳踹翻了。
朝瀧秀的聲音緊接著響起：“心蓉，你還好嗎？我把那個壞蛋解決了哦！”
語氣裏是毫不掩飾的自豪。
這家夥！
我無奈地笑了：“你好厲害！”
“那當然！”朝瀧秀立刻得意起來，“我說了會保護你的！”
於是，我們在鬼屋裏東繞西繞，沿途不知“解決”了多少“妖魔鬼怪”。朝瀧秀似乎是愛上了這種“英雄救美”的戲碼，硬是要在鬼屋裏逗留著，直到把所有演妖怪的人揍趴下才罷休。
幸好我留了一個心眼，悄悄地拉著朝瀧秀從側門溜走了。
果不其然，我們前腳才逃走，鬼屋裏就傳來了淒厲的咆哮聲。
“是哪個渾蛋幹的！”
“我剛出現，連台詞都還沒來得及說呢！”
“就是就是，鬼也是有自尊心的！”
……
“心蓉，好像有什麽聲音哦？”朝瀧秀被我拉著一邊往前走一邊戀戀不舍地回頭看。
雖然我知道這樣做不好，但是當我聽到朝瀧秀開心的聲音時，我隻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反正……反正這家夥隻是鬧著玩，並沒有真正傷害到鬼屋裏的同學！但是……真的覺得好愧疚哦！
我不得不承認，我是護短的，現在的我一點兒也舍不得教育朝瀧秀。
這邊我還在自我反省，那邊朝瀧秀已經發現了新的“遊戲”。
“心蓉！這裏這裏！”他朝我用力地揮著手，“我們去醫院看看吧！”
我抬頭一看，發現前麵不遠的地方真的矗立著一家“醫院”。
一個用花裏胡哨的彩色鉛筆寫就的“醫院”招牌，再加上那怎麽看都不怎麽嚴肅的裝飾著各色氣球的大門和門口穿著粉色護士裝一臉壞笑的女生，我下意識地對這裏退避三舍。
“怎麽啦？”朝瀧秀走過來拉住我的手，“心蓉，這裏一定很好玩，走啦！”
在門口擔任“迎賓”的女生也滿臉含笑地迎了過來：“是啊，同學！我們醫院可好玩啦！”
哪有人會說醫院好玩的啊！我猶豫不定。
朝瀧秀二話不說拖著我就朝裏頭走：“不要害怕看醫生啦，心蓉，我會陪著你的！”
旁邊的護士小姐也親切地走過來拉住我的手：“是呀是呀，你們就進去看看嘛。”
這都是什麽跟什麽！到底是誰陪誰啊？
護士同學殷勤地幫我們倆把門推開，我朝房間裏一看，發現裏麵被隔成了三個區域，一個區域放滿了白大褂、護士裝、聽診器，還有跟我差不多高的大型針筒；一個區域用厚厚的布簾圍起來了，在入口處，貼著“更衣室”三個彩色的大字；而第三個區域，就顯得嚴謹多了，那是一個臨時搭建的獨立房間，門口同樣貼著一張寫著彩色字的白紙，是“攝影室”三個字。
這是哪門子醫院？
我無語地接過護士同學遞過來的菜單，菜單上有一排特別醒目的字——歡迎光臨醫院主題照相館。
“照相館？”我愣住了。
“是呀！”護士同學朝我曖昧地眨了眨眼睛，“醫生和女仆的搭配也很特別呢！”
“你們門口寫的明明是‘醫院’兩個字啊！”我有一種被騙了的感覺。
護士同學無辜地眨了眨眼睛：“全名是‘醫院主題照相館’啦，後麵幾個字不小心被風刮走啦！”
被風刮走了……
我感覺仿佛有烏鴉從頭頂飛過。
“照相館？”誰料就算知道了“真相”，朝瀧秀依然興趣不減，“那你們可不可以把照片洗出來？”
護士同學頓時揚起了燦爛的笑容，信誓旦旦地說：“照完馬上就可以給你！”
“這麽快？”朝瀧秀一副躍躍欲試的模樣。
“是啊！”護士同學大概以為決定權並不在我手上，於是轉而開始誘導朝瀧秀，“我們有拍立得，拍完就能給你照片哦！”
“好棒！”朝瀧秀雙眼發亮地看向我，“心蓉，我們拍這個好不好！”
他指著那一排排什麽款式都有的醫生裝和護士裝，那殷切的眼神看得我背脊一涼。
我下意識地搖了搖頭：“不……”
朝瀧秀眼裏的興致立刻如墜落的流星一般一閃而逝，他垂頭喪氣地撇著嘴，低下頭的樣子就像被拋棄的小狗一樣：“那好吧，你說不要就不要吧……”
他委屈地拉起我的手，突然抬起頭，大大的眼睛裏滿是水光，卻很認真地說：“隻要是心蓉不喜歡的事情，我們就不去做。”
這個笨蛋，真的是事事以我為優先呢……
麵對這樣的他，我的心頭好像拂過一陣春風一樣，情不自禁就心軟了：“也不是不喜歡啦……”
正要朝門口走的朝瀧秀猛地回過頭來。他那黑曜石一般的雙眼裏盛滿了驚喜和期望，讓我完全沒有辦法拒絕。
我微微一笑：“就拍一張吧……”
“好啊！”他高興地跳了起來，緊接著又衝過來緊緊地擁住我，“我就知道，心蓉最好了！”
我的臉開始發燙。
我故作鎮靜地幹咳了一聲，正準備伸手把朝瀧秀扯開，卻猛然看到了站在一旁看熱鬧的同學們。
護士同學的雙眼裏滿是粉紅色的星星：“你們感情這麽好，我們都知道的啦！”
“啊？”
這話是什麽意思……
“你們倆就是我們學校最近走紅的那對情侶吧？”她朝我調皮地眨了眨眼睛，“你是洛心蓉！”
接著她又指向朝瀧秀：“你是洛心蓉的男朋友，朝瀧秀！”
她一臉花癡地看著我們，雙手疊在一起放在胸前，呈西子捧心狀：“百聞不如一見啊！洛同學，你的男朋友真的很喜歡你哦，什麽都順著你！”
天啊！我和朝瀧秀兩個人現在已經出名了嗎？男……男朋友！並不是大家想象的那個樣子啦！
我心虛而又緊張地看向朝瀧秀，誰料那個家夥剛好也看過來，於是我們的視線在半路相遇，朝瀧秀立刻朝我露出了一個“天真燦爛”的笑容，而我則頓時感覺腦袋裏麵一片混亂，思緒翻滾，毫無頭緒，隻知道自己的臉一定紅得像熟透的西紅柿。
“我當然喜歡心蓉了。”朝瀧秀驕傲地說道，“隻要是心蓉想要做的事，我就一定會為她做到，心蓉對我來說是最重要的！”
“啪啪啪！”
屋子裏的同學熱烈地鼓起掌來，還紛紛說著“祝你們幸福”“要永遠在一起哦”之類的話。
我真是恨不得找條地縫鑽進去。
“謝謝大家！”朝瀧秀大大方方地接受同學們的“祝福”，還不忘“許下誓言”：“我們會永遠在一起，再也不分開！”
我羞得無地自容，可是心裏卻像開出了一朵花，正吐露著甜蜜的芬芳。
也許，我是有那麽一點開心啦……
“好了，我們該去挑選衣服了！”朝瀧秀裝模作樣地感謝了一番眾人，然後終於準備進入正題，“我們還是趕緊換衣服拍照吧，不要耽擱了大家的時間！”
“不過……”朝瀧秀拉著我來到衣架前，前前後後看了好幾件護士裝，最後轉過頭來格外嚴肅地跟我說，“心蓉，這些衣服都太暴露了，還沒有你身上的女仆裝好看呢！所以，你就不要換衣服了吧？”
“是啊是啊！女仆和醫生也很般配！”護士同學立刻拚命點頭附和。
“隨……隨便你啦！”我還沒有從剛才的害臊裏緩過勁來，就連說話的聲音都不自覺地壓低了。
幸好朝瀧秀就在我旁邊，一下就聽清楚了我的話，於是，他又拉著我興高采烈地來到了醫生裝的那一排衣架前。
他左挑挑，右看看，終於伸手挑了一件超級長的白大褂，又順手選了一副超級誇張的塑料聽診器。
然後，他一手拿著這兩樣東西，一手牽著我快速往前走。
我頓時有種大事不好的感覺。
果然，朝瀧秀站在了超大型針筒的跟前，嘴角露出了邪魅的微笑：“就是它了！”
我渾身的汗毛都豎了起來。
“呃……”護士同學看了看被朝瀧秀選中的三樣道具，一時有些語塞。
朝瀧秀興致勃勃地把聽診器掛在脖子上，隨後穿上了那件快垂到他腳後跟的白大褂，最後，把綠光閃爍的視線投向了我。
在看到我的瞬間，他眼裏莫名的神色瞬間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嘴裏發出軟軟的請求：“心蓉，你能抱著這個針筒跟我一起拍照嗎？”
我還沒組織好拒絕他的語言，他就像機關槍一樣繼續發言：“你看，你又沒有穿護士裝，隻是拿著針筒擺個姿勢拍張照片，並不會有人嘲笑你的啦！”
說罷他還挑眉看向一直跟在我們身旁的護士同學。
護士同學一愣，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她的眼珠骨碌碌一轉，臉上已經揚起了燦爛的笑容：“沒錯，這個道具隻是起到增加畫麵趣味的效果，洛同學請不要有什麽心理負擔喲！”
我就是有很重的心理負擔嘛！
“心蓉。”朝瀧秀晃了晃我的手，“好不好？”
他的語氣裏充滿了懇求，聽起來是真的很想要用這些道具跟我拍一張合照。
麵對這樣的他，我早就心軟得一塌糊塗了，哪裏還有拒絕他的力氣？
我隻好認命地長歎了一聲，說：“好啦！”
朝瀧秀頓時兩眼放光，就要撲過來。
“但是——”我連忙製止住了朝瀧秀飛撲的動作，“以後在外人麵前不許動不動就抱我！”
朝瀧秀失望地耷拉著肩膀，氣鼓鼓地與我瞪視了半晌，終於確定我是認真的，於是他隻得讓步：“好嘛……”
我們在護士同學的帶領下進入了攝影室。
可是——裏麵竟然什麽都沒有！
我和朝瀧秀不約而同地將詢問的目光投向了護士同學。
“呃……”護士同學笑容燦爛的臉上逐漸掛上了尷尬的神色，她擦了擦額頭上的汗水，幹笑著說，“這不是經費短缺嘛……所以……”
她像是想起什麽似的，手忙腳亂地從護士服口袋裏掏出了一個黑白相間的方形物體，用力地晃了晃，解釋道：“你們看！這是最新款的MINI熊貓拍立得，成像清晰，照片設置速度快，簡直就是居家旅行必備之佳品！”
朝瀧秀納悶地聽了一會兒，終於決定勉為其難地接受這個現實：“好像你剛才就是說用拍立得拍照，也不算欺騙我們……”然後他伸手一拉，把我抱入了懷裏。
我還沒反應過來，就被朝瀧秀帶著擺出了一個抱著針筒、搔首弄姿的怪異姿勢，拍了一張照片。
“好了！”護士同學興奮地擺弄著拍立得，一張白色的方形紙片從拍立得上方的凹槽裏慢慢地吐了出來。
朝瀧秀笑眯眯地看著我，破天荒地沒有衝向前去觀看。
“不去看看嗎？”看著他美好的笑容，我的聲音也禁不住溫柔起來。
朝瀧秀認真地看著我，一本正經地說：“你本人更可愛啊。”
我的臉瞬間發燙，好像周圍的熱度也跟著升高了一樣。
一旁的護士同學聽到我們的對話，立刻找了個借口溜之大吉。
“說什麽傻話呢！”我捶了一下朝瀧秀的胸口。
從小到大，從來沒有人說我可愛。爺爺的徒弟們說我凶巴巴的，學校裏的男生們說我是男人婆，我甚至沒有特別要好的同性朋友，因為女生們都是嬌滴滴的，跟我完全不一樣。
我曾經很苦惱，我為什麽不像其他的女孩子那樣，說話細聲細氣，做事柔柔弱弱的呢？但是我發現我自己做不到那樣，我不是溫柔的女生，我隻能做獨立自強的“女漢子”。
可是朝瀧秀卻說：你本人更可愛。
是不是隻有在他眼中，我才是可愛的呢？
“真的。”穿著白色醫生裝的他和我靠得很近，我得微仰著頭才能看到他的眼睛。
那雙熠熠生輝的眼睛，此刻正映著我，看起來小小的我。
“心蓉，你是我見過最可愛的女生。”他伸出手摸了摸我的頭，動作很輕、很緩，“我真的……很喜歡你……”
他往前跨了一小步，和我貼得更近了。
我的呼吸間全是他身上淡淡的香味，像是花香，又不全然是，那味兒似有若無，讓我聞著聞著就有點兒飄飄然了，心裏有個小小的聲音提醒著：太近啦，太近啦。
但是我卻一點兒也不願意動。
我隻想認真地看著眼前的男生，聽他接下來要說的話。
撫摸我頭發的手輕輕地下滑，掠過我的臉頰，引得我心裏麵有什麽東西開始蠢蠢欲動。
他的手停在我的下巴，微微用力，同時，另一隻手已經悄然托住了我的後腦勺。
我被他帶著揚起下巴，而他那張俊美異常的臉越來越近，越來越近……
萬籟俱靜，我能感受到他的呼吸，小心翼翼，像是害怕驚醒停在枝頭的小鳥。他的眼睛、鼻子、嘴唇，在我眼裏越來越近。
“怦怦……怦怦……”
心跳似乎也在這一刻變得輕緩起來，我長久地注視著近在咫尺並且越來越近的朝瀧秀的臉，大腦早已一片空白。
終於，我忍不住閉上了眼睛，與此同時，嘴唇上傳來了輕柔的觸感。
像是貼著柔軟又水潤的花瓣，又像輕觸最柔順細膩的絲綢，濕熱的呼吸交織著，我在他的引領下踮起腳，微微側著頭，接受我人生中的第一個吻。
溫柔又繾綣，美好得讓我仿佛行走在鮮花盛開的花叢中一樣。
酥麻的感覺從嘴唇直達心底，我睜開微閉著的眼睛，眼裏隻剩下他漂亮的五官，俊美但不失陽光，好看到讓人不忍心褻瀆。
“心蓉，我喜歡你，我們交往吧。”朝瀧秀淺淺地笑著，眼睛不自覺地閃了閃，最後還是堅定地看著我。
看得出來他有一點兒羞澀。
然而，現在的我腦子已經變得一片混亂。
我被朝瀧秀吻了！我和他接吻了！我居然沒有推開他！
天啊！我的初吻！我該怎麽辦？
“砰——”
就在我無比混亂的時候，門突然被用力地推開，煙沙羅帶著一眾追隨者氣衝衝地進入了“攝影室”裏。
看到朝瀧秀身上的衣服和誇張的玩具聽診器，煙沙羅露出了諷刺的笑容：“好啊，洛心蓉！同學們都在努力工作，你卻拖著你的男朋友到處玩！怎麽，有了男朋友尾巴就翹到天上去了？是不是恨不得全世界都知道你洛心蓉終於找到男朋友了？”
什麽心動、什麽曖昧、什麽親吻，一瞬間全部被擠出了我的大腦，在這種情況下被人莫名其妙地斥責，是誰心情都不會好吧？
我皺起眉頭，心情不好到了極點：“你到這兒來幹什麽？”
“嗬！還好意思問？”煙沙羅撇著嘴，“多虧了你們倆擅離職守，害得你們班忙不過來，夜熏隻好來找我幫忙！憑什麽大家都累死累活，你們倆卻在這裏甜甜蜜蜜？”
“就是，大家都忙死了，你們倆卻在這裏搞什麽角色扮演！”其他女生也不滿地幫腔道。
“簡直太過分了！”
“就是就是！”
“隻顧自己，一點兒都不為班級考慮。”
……
跟在煙沙羅身後的人紛紛附和著。
她們說得沒錯，我們的確是半途翹班了。
我心虛地道歉：“對不起啊……我……我們這就回去幫忙！”
我拉著朝瀧秀就要離開，卻被煙沙羅喊住了：“慢著！”
她翻了個白眼：“現在早就‘收攤’了！不然你以為我有空來逮你們啊！”
她這麽一說，我才發現已經快到平時放學的時間了，於是我更加不好意思了。
“不過——”煙沙羅不懷好意地掃視了一遍我和朝瀧秀，“還好我聽到有人說你們在這裏，就給你們一個將功贖罪的機會吧！”
我頓時有種大事不妙的感覺，緊張地盯著她。
“現在咖啡廳正需要收拾，你們倆玩了一天，也該為班集體貢獻一份力量了！”
說完，她不由分說地掏出手機，不一會兒，電話就撥通了，煙沙羅的態度立刻來了個360度大轉變，溫柔地說：“夜熏，是我，還在忙嗎？”
不知道那邊的夜熏說了什麽，煙沙羅立刻露出了一副心疼不已的表情，關切地說：“快別忙活了，你辛苦了一天，不要再操心了！我跟你說哦，我找到洛心蓉和朝瀧秀啦，他們深刻認識到了自己的錯誤，決定一起負責收拾咖啡廳。你叫同學們都回去吧，辛苦了一天啦……”
說完，煙沙羅還忍不住瞪了我一眼：“什麽？你說兩個人會不會太辛苦？這是他們自願的……好啦好啦，就這麽說定了！等下我們一起去吃晚飯吧！等我哦！”
說完，她便開心地掛了電話，然而當她轉身麵對我們的時候，又換上了一副“你們需要深刻檢討”的表情：“喏！還不去打掃衛生！”
“誰認識到錯誤啦！誰要去打掃咖啡廳啊！你這個女人說話語氣怎麽這麽討厭啊……啊！”
眼看煙沙羅的臉色變得越來越恐怖，同學們的表情也越來越陰沉，我連忙踮腳捂住了朝瀧秀的嘴巴，一邊幹笑著一邊拖著還想找煙沙羅算賬的朝瀧秀退場：“是是是，我們知錯了，我們這就去打掃咖啡廳！”
今天的事情的確是我們做得不對，所以，現在回去打掃衛生才是唯一的解決辦法吧。
3
盡管做好了心理準備，但是當我們回到空無一人的咖啡廳時，整個人都驚呆了。
桌子上、地麵上丟滿了用過的一次性紙杯，沾滿汙漬的紙巾散布在各個角落，一次性筷子胡亂地插在垃圾簍裏，鋪在桌上的桌布不複一開始的潔白，灑落著一些疑似咖啡的印記，洗碗池裏更是堆積了如小山般的碟子……
這根本不是咖啡廳，而是蝗蟲過境的重災區吧？簡直一片狼藉。
我可算明白在我們離開照相館時煙沙羅那幸災樂禍的表情是為什麽了，她根本就是挖了個坑給我們跳呢！
“這麽亂！”朝瀧秀跳了起來，“兩個人怎麽搞得完啊？”
見我已經開始掃地，朝瀧秀也自覺地搬來垃圾桶，方便我傾倒掃在一起的各種垃圾。
搬來大垃圾桶之後，他又把折疊桌和椅子一樣一樣收起來，就像勤勞的小蜜蜂似的。
“瀧秀！”我忍不住叫了一聲他的名字。
朝瀧秀停住了手裏的動作，直起身來看著我。
“真乖！”我朝他豎起大拇指。
“什……什麽呀！”平時臉皮比城牆還厚的他支支吾吾地扭過了頭，裝作不在意地繼續整理桌椅，手上的動作卻不再那麽流利，有幾次還差點兒磕到了自己的手，“誰叫你攔住我不讓我去教訓那個老巫婆的！是我沒有保護好你，我當然要陪著你啦。”
他絮絮叨叨地嘀咕著，語氣裏有著濃濃的嫌棄，但是耳朵卻可疑地紅了。
好可愛……其實他隻是在害羞吧？
這一刻我又忍不住想起之前在照相館發生的那一幕，那個甜蜜的吻……
我的心跳立刻加快了，手裏的動作也有點兒亂。
為了轉移自己的注意力，我胡亂找了個話題：“喂，你以前在家裏也這樣嗎？會不會幫你媽媽做家務？”
“家裏？”朝瀧秀一頓，語氣疑惑地重複，“我媽媽？”
我突然發現自己找了一個十分不恰當的話題。
他隻是皺了皺眉頭，然後無奈地笑了笑：“我都不記得了。”
他的笑容裏有著淡淡的落寞，也許他自己都沒有察覺到：“這些都沒關係，我有心蓉就好啦！”
見他露出了慣有的燦爛笑容，我的心卻像是被人拿針在紮，有點兒疼。
“瀧秀。”我深吸了一口氣，“你不用勉強……”
“沒有哦。”朝瀧秀把最後一把椅子收好放到了一旁，然後朝我走過來，接過了我手中的掃帚和簸箕，“心蓉，跟你在一起我很開心。”
我的心裏就像打翻了五味瓶，滋味複雜，一時也不知道該如何搭腔。
他的世界除了我，再沒有其他存在，這樣對他……真的公平嗎？而且，如果不服下解藥，慢慢地，他連我也會忘記……
我呆呆地看著他動作利索地掃完地，最後在水槽邊洗完手，走到了我跟前。
他居高臨下地看著我，眼裏閃爍著我看不懂的熱烈和執著：“心蓉，我說了那麽多遍喜歡你，你真的聽進去了嗎？”
他指了指我的心口：“你呢？你喜歡我嗎？願意和我交往嗎？”
“我……”我抬起下巴看著他。
明亮純澈的眼睛、濃淡適宜的眉毛、高挺的鼻梁，還有花瓣一般粉嫩的嘴唇……
這樣完美的朝瀧秀，卻偏偏喜歡平凡的我。在遇到煙沙羅刁難我的時候衝出來護住我，當我被欺負的時候會幫我出氣，在我害怕的時候會牽緊我的手，會捧著我的臉頰說我可愛……
心裏突然湧起這樣的想法，令我震驚，也令我欣喜。
這種時時記掛著一個人的心情，這種一看到他便會心跳加快的感覺，這種希望他能一直看著我、一直在乎我的渴望，就是喜歡一個人的感覺嗎？
“我……”熟悉的溫度染上了我的臉頰，心髒跳動的頻率驟然加快，有種血液衝頂地感覺。
我看著眼前的男生，表白的話已經衝到了喉嚨口：“我……”
朝瀧秀長長的睫毛眨了眨，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他高高的身影突然輕晃了兩下：“心蓉……我……頭好暈……”
“砰！”
他就這樣身子一晃，倒在了地上。
“朝瀧秀！”我失聲尖叫，撲了過去，化不開的恐懼緊緊地扼住了我的心髒。
“不要慌，慌解決不了問題的，洛心蓉。”腦海中突然閃過了什麽，我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猛地一震，“夕夢月！對了！找夕夢月！”
我慌忙衝到儲物櫃前，一把拿住了書包，顫抖著雙手在書包裏翻找出手機。
“電話號碼，夕夢月的電話號碼……有了！”我翻了好幾遍通訊錄才找到了夕夢月的電話號碼，摁下撥號鍵。
撥通以後，才“嘟”了一聲，夕夢月就接通了電話，他劈頭蓋臉就是一句：“是不是朝瀧秀暈倒了？”
我愕然了一下，才訥訥地點了點頭，緊接著發現我是在打電話，於是趕緊回了一句：“是的，他……他暈過去了！”
“別急，你們在哪兒？告訴我！”
在告訴夕夢月我們的具體位置後，不一會兒他就大步奔跑著出現在咖啡廳裏，然後跟我一起把朝瀧秀送到了醫院。然而就連醫生也查不出朝瀧秀的病因，我急得差點兒要揪住醫生的衣領質問。
夕夢月眼疾手快地把我拖出了病房：“你冷靜點兒！”
“你讓我怎麽冷靜啊！”我語帶哭腔地甩開夕夢月的手，“他都這樣了！”
“我知道你著急，我也著急！”夕夢月少見地沉下了語調，“這是一個很危險的信號，醫生根本解決不了！”
“什麽信號？”
“即將完全失憶的信號。”夕夢月的語氣變得嚴肅起來，話語也充滿了無奈，“如果他再暈倒一次，就會徹底失憶，就……再也想不起關於家人的記憶了！”
什麽？再也想不起？不是說還有時間嗎？不是說他的媽媽在研製解藥嗎？
“那，解藥呢？”我充滿希冀地追問道。
“還沒有研製出來……”夕夢月長歎了一口氣，“洛同學，你就勸說他回家吧，我會看住他，也能在第一時間處理突發事件，比如他這次暈倒……”
我也知道啊！我知道他回家比較好！可是……
“可是，他不願意回家……”
我知道這樣很自私、很卑鄙，可是，我才知道自己喜歡上他，我真的一點兒也不想和他分開……
而且……如果朝瀧秀就這樣被帶回去了，他會不會被關起來？他那麽調皮搗蛋的人，一定不會喜歡這樣的生活……
“可是，你想過嗎？”夕夢月淡淡地開口，“他一副離不開你的樣子，可能隻是出於‘雛鳥情結’。”
“啊？”我傻傻地應了一聲。
“他對你的感情，也許並不是喜歡。”夕夢月看著窗外，輕聲說道，“他霸占了你所有的時間，想得到你所有的關注，究其原因卻可能隻是他在失去所有記憶以後，你是第一個給她留下了強烈印象的人。”
聽到他的話，我的心就像突然破了一個大洞，好像有什麽東西正在離我遠去。
看著我呆滯的臉，夕夢月閉了閉眼睛，又繼續說：“所以他把你當作了心靈的依靠，一點兒也離不開你，但這對你是不公平的……”
公平嗎？難道沒有兩全的辦法嗎？
我死死咬住嘴唇，緊緊握著拳頭，好像一鬆開就會丟掉全世界一樣。
夕夢月也沒有再說話，詭異的安靜彌漫開來。
這時——
“喂！你這個大壞蛋！你是不是在欺負心蓉！”本來在病**躺得好好的朝瀧秀突然中氣十足地跳了起來，並迅速攔在了我前麵，“你怎麽會在這裏！不許你靠近心蓉！不許你胡說八道！”
說完，他也不管夕夢月是什麽表情，拉著我就朝外走，一邊走還一邊問我：“心蓉，我們怎麽在醫院啊？”
我吸了吸酸澀的鼻子：“都是你啦……突然間就暈倒了。”
“我暈倒了？”他顯然不相信，“我身體可好了，怎麽會暈倒呢？隻是睡一覺啦！”
我任憑朝瀧秀拉著自己，在街道上走著。
明亮的路燈矗立在馬路邊上，我們手拉手走在人行道上，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天。
當然大多是朝瀧秀在說，我隻負責偶爾發個聲音回應。
“心蓉，你不要聽那個壞蛋胡說八道，我從第一次見到你就喜歡上你了。”他滔滔不絕地說著，“還記得那時候你穿著一件又大又有品位的披風，在夜色裏看起來那麽漂亮，我第一眼就確定了你是我喜歡的那種女孩！”
“第一眼？”我的心像是突然被攥住了，悶得難受，“你第一眼看到我，就喜歡上我了？”
“是啊。”朝瀧秀的語調明顯歡快了不少，“一定是一見鍾情哦！一看到你，我就覺得很親切，就跟電視裏演的一樣，有一種認識很久的感覺，那時候我就認定你啦！我知道，那就是喜歡！”
第一眼……一見鍾情……“雛鳥情結”……
他高興的聲音傳到我的耳朵裏，卻像一首內容悲傷的歌曲。我突然覺得好難過。朝瀧秀，如果你對我，真的隻是處於“雛鳥情結”，那要怎麽辦？如果第一個給你強烈印象的不是我，你是不是也會牽著別人這麽微笑？
“對了。”朝瀧秀回過頭來，“心蓉，你還沒有回答我的問題呢！”
他忐忑不安地看著我：“你要跟我交往嗎？”
交往？也許現在我們連真正的喜歡都談不上，又怎麽能交往呢？如果……這一切都隻是一場誤會怎麽辦？
“你……你怎麽這麽看著我……”見我直直地看向他，朝瀧秀有點兒羞澀地移開了視線，“你要是不說話，我就當你默認了哦！我數到3！123！”朝瀧秀飛快地數完，臉上露出了開心的神色。
而我隻是張了張嘴，最終還是沒有發出任何聲音。
“不說話就是答應啦！洛心蓉從現在起是我的女朋友啦！”他像個孩子似的又叫又跳，像是在期盼了很久之後終於如願得到了稀世珍寶，“我要告訴全世界這個好消息，湘北學校的洛心蓉是我的女朋友啦！這麽可愛的人是我朝瀧秀的女朋友啦！”
他快樂的聲音就像一隻高飛的小鳥，飛過漆黑的夜晚，飛過明亮的路燈，也飛進我的耳朵裏。
然而，我嘴裏的苦澀卻在不知不覺間蔓延到了心裏。
我喜歡上你了，但是你，真的喜歡我嗎？這份快樂，能夠持續下去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