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小熏的垃圾山
“笨蛋25，你怎能自己跑出來？想被抓到實驗室去大卸八塊嗎？”一回家亞米就把這個傻係統扔到**，看著紅皮泡泡龍努力掙紮坐起來的樣子，又好笑又好氣。
“可、可是她在汙蔑你，我絕不允許！”奶聲奶氣的25努力地爭辯，讓亞米的心不知不覺地軟了。她的這個沒用的係統，是唯一真心維護她的人了。
“傻瓜，要是你暴露了，你萬能的宇宙大神可幫不了你呀。”一把摟住25揉搓，亞米倒在**，腦海裏不停地回放著今天發生的一切。她不想示弱，不想認輸，可是她不得不承認的是，當大家冰冷的視線包圍著她時，她心裏有一點點……難過。
“我不是人見人愛的公主嗎？”
25小聲地說：“會的，亞米你一定會變成真正人見人愛的公主的。”
“嗯……”
酸酸的淚，在睡意襲來時悄悄地從眼角滑落。
無論是被冤枉還是被誤會，對亞米來說都不是最重要的。她的目標始終明確——麥倫藝術團的獎金，為了這份獎金，她才不管別人對她是什麽看法呢。
但是25不同意。係統認為人際關係是關係到各項數據的關鍵，這也是為什麽25昨天會那樣激動的原因吧。如果真的被當成幹壞事的人，亞米做再多的好事也彌補不了好感度狂跌的命運了。
“喏，你看她，女生裏麵她是最努力的，她才是你前進的最大對手。”25小聲地說著。
亞米順著25的話看向了練功房內揮汗如雨的小鶴。昨天的男生考核結束後，很顯然女生考核也就臨近了。雖然沒有公開宣布，但是今天一天，星宇宙培訓中心的女學員們各個都摩拳擦掌，眼神裏充滿鬥誌，一副時刻準備比拚的架勢。
“她不會也是想要獎金吧？”亞米說。
“好像沒聽說，如果隻是想被麥倫藝術團選中，我覺得她不應該這麽拚命吧。”隻要有無線網絡，25能隨時隨地獲取網絡資料。小鶴的很多信息都被25掌握，因為25認為同樣是競爭對手，小鶴比羽生弦危險多了。
因為小鶴跟主人一樣是女生，更容易被人拿來比較。
“難道她隻是為了加入麥倫藝術團而已？”亞米驚歎道，“加入麥倫藝術團有這麽光榮嗎？”
“你當然不懂了，哼。”幾個女生冷冷翻了個白眼，無視亞米的存在，走進了練功房。
“什麽嘛，我為了獎金就低人一等了嗎？羽生弦也是為了獎金，怎麽你們不去說他。”亞米氣不順，轉身走向洗手間，可是還沒到目的地，就聽到一陣陣誇張的驚歎聲。
“哇，這麽大一間藝術培訓中心，真了不起啊。”
“聽說很多藝術家都兼任這裏的老師呢，連我都想報名了。”
“櫻田翔，你不是說羽生弦也在這裏嗎，快帶我們去看看他嘛。”
一看到這三人，亞米哧溜一聲縮到轉角處。天呀，她班上的女生怎麽跑到這裏來了？啊啊啊，尤其是她根本不記得她們的名字！
“你怎麽了？”25問道。
“噓，是我們班上的人，甲、乙、丙。”亞米不負責任地介紹。
“拜托你多花點兒時間記一下人家的名字吧，還有你不是已經換裝了嗎？”
“對哦，我怕什麽呢。”亞米嘿嘿一笑，幹脆大搖大擺地走出來，故意從櫻田翔他們身邊經過，果然甲乙丙三人都沒認出她來。
哼哼，幸好本小姐英明，變裝術出神入化！
得意地用完洗手間，亞米正準備洗手，突然發現一個人急急忙忙地推門進來，用力擰開水龍頭。
“嘩啦！”
強勁的水柱猛烈地衝出水龍頭，濺起一大片水花，站在旁邊的亞米頓時遭殃。
“哎呀！”眼睛被水糊了一片。
“哇，不好意思不好意思。”那人遲鈍地道歉。
“道歉有用要警察幹嗎？”亞米惡狠狠地甩出經典名句，摘下眼鏡框摸掉水漬，就在這時，那個人突然結結巴巴地說：
“你你你、你是亞米？”
啊？
亞米和25同時一驚。亞米看著手中的眼鏡，再摸摸臉，突然有種一腳踏進陷阱的感覺。啊啊啊，這就是萬能的宇宙大神滿滿的惡意嗎？用不用這麽巧啊？而且她不是瘦了20斤嗎，為什麽還會被認出來——
好吧，就算是瘦了20斤，她還是個胖子呀。
但是為什麽這個看到自己真麵目的人，會是甲乙丙中的一人呢？真是大不幸呢！
“亞米，哦，亞米小姐，你怎麽在這裏啊？”這個女生揚起一抹諂媚的笑道。
“我、我不能在這裏嗎？”
“不不不，我當然不是質問你了，我隻是好奇而已，我們是在逛街時遇到另一個班的櫻田翔才來參觀的。”
“我也是來參觀，啊，對了，本小姐是來微服私訪的，微服私訪你懂不懂！”亞米不耐煩地甩下這人，心想還是趕緊溜走為妙。
“哇，亞米小姐你好有品位哦，微服私訪呢。”這個女生早就看到亞米一身窮人裝束了，亞米的話正好解開她的疑惑。
“好啦好啦，我懶得跟你說！”忙不迭地撇下那人，亞米飛快地跑出洗手間把門鎖悄悄一別，想了想覺得還不安全，幹脆到清潔間拿來一塊牌子往洗手間門上一掛——
“清潔中請勿打擾”
“嗯嗯，這樣就沒問題了。”拍拍手，亞米整理好偽裝，大搖大擺地走開。
“你太壞了。”25小聲嘟囔。
“放心啦，很快就有人發現從外麵打開的。再說她那麽愛奉承人，你不覺得很煩嗎？”
“我以為你很喜歡被奉承的。”
“咦？”亞米一愣，對啊，她以前很喜歡聽到奉承話的，哪怕明知道是假話，可她就是喜歡，現在為什麽會覺得煩呢？
“難道我變了？”
就在亞米低頭思索時，突然看到老師帶著保健醫生跑過去。
“好像出事了。”亞米趕緊跟上去，果然又是練功房出事了，裏三圈外三圈圍滿了人，老師和醫生吃力地擠進去，亞米趁機跟著他們擠進人堆。
“發生什麽事了。”
“好像是小鶴！”
果然，小鶴蜷曲在地板上痛苦地呻吟，她緊緊抱著左腳踝，美麗的臉龐上滿是冷汗。
“你怎麽了？”一個聲音焦急地冒了出來，亞米怎麽也不相信這是自己的聲音。
小鶴旁邊的小薰哭著說：“亞亞不好了，小鶴她摔倒了，是不是腳會斷掉……”
“笨蛋，誰叫你亂講的！”亞米趕緊跑過去，借著自己還算微胖的身材，用力把小鶴扶起來說，“老師，先幫她檢查吧，不行就送醫院。”
老師對亞米的處理很滿意，趕緊示意醫生。中心的醫生隻是負責一般性保健的，雖然也能處理小傷，但是卻沒有儀器，萬一傷到骨頭就不妙了。
小薰還在哭，煩得亞米一陣怒吼：“哭哭哭，你哭什麽啊，除了哭你還會點兒其他事嗎？”
“別、別罵她了，亞亞，她是擔心我。”小鶴艱難地說道。
“你現在還是先把傷治好再說吧！”亞米沒好氣地說道。
小鶴虛弱地一笑：“我知道，你是刀子嘴豆腐心，你擔心我對不對……啊！”突然她淒厲的慘叫一聲，讓亞米和小薰都嚇得一震。
“你怎麽了？”
“我把脫臼的部位複位而已。”醫生淡定地為小鶴上藥綁繃帶，“中心每年都會有好幾十個扭傷脫臼的孩子，我處理得太多了，這種傷勢至少兩個星期不能劇烈運動。”
“喂，這樣就可以了嗎，你不是蒙古大夫吧。”這種稀稀拉拉的處理方式絕對不像正規醫生啊，亞米頓時火了。
“謝醫生可是很專業的，亞亞同學你不要著急。”老師安撫著大家說，“小鶴也要注意休息……”
小鶴打斷老師的話：“老師，我想問女生的考核是什麽時候？”
老師沉默了片刻：“定在這個周末。”
小鶴臉色蒼白，她的腳疼成這樣，怎麽可能趕上周末考試。
亞米卻瞬間抓住老師話裏的意思問：“定在周末？那就是說還可以改了。”
老師微微一笑：“你們都是衝著麥倫藝術團招生來的吧，有同學趕不上你不慶幸嗎，尤其受傷的是小鶴這樣優秀的孩子。”
亞米撇嘴一笑：“老師你這樣挑撥離間好奇怪哦，明明是希望我們相互幫助的。我是想加入麥倫藝術團，不，我是一定要加入麥倫藝術團的，可是我不要以這種贏的方式。滿意了嗎，老師。”
老師露出和藹的笑容，拍了拍亞米的頭頂說：“很滿意，老師沒想到你是這樣聰明懂事的好孩子。但是考核必須進行，老師隻能拖延三天，你們要好好安排。”
不能因為小鶴一人受傷所有人都受影響，老師和醫生離開後，剩下她們三個麵麵相覷。
“怎麽辦，傷勢要兩個星期才能好，可是老師隻給最多一周。”今天都周三了，原定周末的基礎上就算寬限三天，也不過是一周而已。小薰不由得哭了出來。
“放心吧小薰，我不會放棄的，到了考試那天我一定能上。”小鶴堅定地說。
亞米哼了一聲：“你還是理智點兒吧，萬一真傷了可就不能動了，為什麽這麽拚啊？”
“因為麥倫藝術團是我的夢想。”小鶴美麗的臉龐上泛起一道聖潔的光輝，“小時候我曾經去看過麥倫藝術團的演出，劇名叫《穿越天河的星》，裏麵的女主角小星非常美，我從小就夢想變成小星，所以我不會放棄這個機會，我要當麥倫藝術團未來的女主角！”
原來是這樣。
不是為了獎金，是為了夢想。
亞米忽然有種羞慚的感覺，這種慚愧的心情不知道是從哪裏鑽出來的，卻一點一滴地啃噬著她的心。她默默離開練功房，心情完全不能平靜。
就在這時，25突然示意：“真心為他人擔憂，好感度加50。為朋友爭取機會，好感度加50。重新審視自己，好感度加50……”
一連串提示讓亞米呆住了，這唰唰唰往上躥的好感度是怎麽回事？
可是25卻沒回答她，反倒問：“你為什麽要去幫小鶴？要知道每少一個競爭對手，你的希望就多一分。”
“喂，雖然我不喜歡小鶴，但我更不喜歡這種獲勝方式！”
“那你剛才為什麽要溜走？你不是最喜歡別人吹捧你嗎？”
“25，你今天很煩人呢。好吧好吧，我溜走是因為我怕被戳穿身份行了吧。”
“為什麽害怕被戳穿？”
亞米想也不想就回答：“戳穿了我還能留在中心嗎？”
25淡定得近乎無情：“當然可以。”
“不行！不可能留下了……”
“其實你是留戀這個假的身份吧。”25輕輕地說。
留戀……假身份？
亞米整個人都不好了，她什麽時候有了這樣的念頭？拜托，這個窮鬼身份“亞亞”，她已經煩透了好不好。要不是哥哥失蹤她沒有錢……要不是……
“是啊，不管怎麽樣，就算被拆穿身份我也能留在中心，我隻是不想丟棄‘亞亞’這個身份而已。”
這個被她大而化之毫無創意地杜撰出來欺騙別人的身份，雖然依然是不討喜的個性，卻漸漸地收獲到了“亞米”不曾得到的東西。
羽生弦的信任，小鶴的善意，小薰的依賴，這些都是原來的“亞米”得不到的。
我變了嗎？
為了這個疑問，亞米被折磨了整整一晚睡不著覺。掛著兩個碩大的天然煙熏妝，亞米就像個熊貓一樣慢吞吞地走進中心。食堂的阿姨一看到她就招呼：“亞亞，來幫我把零錢整理一下。”
“是。”走過去幫阿姨的忙，亞米一邊整理零錢一邊打嗬欠。她每天早上幫歐巴桑做點兒小事，歐巴桑則幫她準備一份早餐，這樣既省錢又得好感度，是亞米最近一直堅持的生活方式。
“聽說你朋友受傷了。”羽生弦獨特的聲音突然出現，亞米剛抬頭就見一杯散發著熱氣的豆漿出現在視線裏。
羽生弦自己拿著一杯豆漿喝著，顯然這一杯是給……她的？
“嗯，你的消息滿靈通。”拿過豆漿，亞米用力吸了一口，不錯嘛，廚房阿姨做出的豆漿果然又香又濃。
“真意外，你承認你有朋友了。”羽生弦挑眉。
亞米看他不爽：“喂，你說得好像我沒朋友似的。”就算是事實聽起來也很不順耳好嗎。
“因為你一直像個小刺蝟，而且還是團成一團的小刺蝟。”羽生弦露出一個意味不明的淺笑，走了。
誰是小刺蝟啊，誰又團成一團啊？你給我站住！亞米眼睛噴火，最終還是隻能在心裏狂吼了一通。
要論起刺蝟程度，羽生弦才是第一好嗎？就連對櫻田翔也不見得他有多熱情，對旁人更是愛理不理，說起中心裏的獨行俠，他羽生弦排第二沒人敢排第一。
點完了零錢，亞米捧著羽生弦送她的豆漿慢慢地喝著，正想著到底要不要去看看小鶴，卻看到小薰一個人畏畏縮縮地溜向安全通道。
這家夥怎麽了？
亞米趕緊跟過去，本以為會發現小薰要做什麽“陰謀詭計”，但仔細一想，啊啊啊，“陰謀詭計”什麽的對小薰來說難度太高了。
因為小薰跑到安全通道的樓梯角裏蜷縮著咳嗽。
沒錯，什麽也沒做，隻是咳嗽。
“我也真是多慮了。”亞米聳聳肩，站了一會兒正打算離開，突然意識到……咳咳咳咳咳……這個聲音有完沒完啊？
小薰就像是一個隻會發出咳嗽聲的機器人，被設定程序後開啟，就不間斷地發出惱人的聲音。
“喂，你未免也咳得太久了吧！”亞米忍不住衝出來，指著小薰大聲問。
看看時間，她竟然不間斷地咳嗽6分鍾，超人啊。
“亞亞？”小薰驚訝地開口，發出異常嘶啞難聽的聲音。
“你嗓子怎麽了！”亞米被這聲音驚呆了。小薰的聲音一向甜甜的，怎麽忽然會變成了這種像破鑼的聲音？
“我喉嚨痛……”小薰一開口，眼淚就撲簌簌地往下掉。
“你痛多久了？”
“嗚嗚嗚……一個多星期了。”
小薰悲從中來，幹脆埋頭大哭起來，亞米雖然很煩小薰愛哭的性格，但聽著她那撕心裂肺的哭聲卻什麽都罵不出來。
當小薰斷斷續續地說完時，亞米隻想抽她兩巴掌，再狠狠罵一句：傻瓜！
原來，小薰跟著小鶴一起報了聲樂演唱班，可很快就發現自己天賦不夠。她想提高歌藝，因為她覺得小鶴是一定能考上麥倫藝術團的，為了和小鶴在一起她必須努力。於是，每天回去後還偷偷加練，終於把自己練到嗓子發炎了。
如果隻是一點兒炎症，是會很快恢複的。可是眼看著考核臨近，小鶴受傷，小薰膽小的毛病犯了，越來越緊張焦慮，並且也越來越嚴重。
小薰哭得整張臉都快腫了：“怎麽辦？”
亞米冷哼：“怎麽辦，涼拌！”什麽叫恨鐵不成鋼？她真是明白了。越是替小薰著急，她嘴巴就越不饒人，“你啊，整個人就是個杯具！不，不對，是你把自己裝進了碗櫃，餐具和杯具都齊了！你明明知道自己沒天賦，為什麽打腫臉充胖子非要和小鶴報一個班？她的進度你跟不上，跟不上就別硬來，你為什麽又要過度練習？嗓子發炎了你為什麽要隱瞞？隱瞞是為了好好養病也就算了，為什麽你不好好休養又非要讓病情惡化！哼，我看你是自找的，說白了就是不動腦子，知道自己是烏龜就別想一口氣贏過兔子！”
罵到最後，亞米心中有股痛快的感覺，可是一看到小薰眼中閃過的絕望，她的心就像被一隻看不見的手狠狠擰痛了。小薰什麽都沒說，隻是默默地咧開嘴，笑了。
這樣的笑容，讓亞米的心撕裂般難受，那根本不是笑容，那是比哭泣更悲傷的表情啊！
“你說得對，是我自己的錯。”小薰用嘶啞的聲音艱難地說完，低下頭順著安全通道的樓梯默默向下走。
“喂，你去哪兒？”安全通道的光線昏暗，小薰的身影慢慢消失在樓梯間，亞米忽然升起一股擔憂。
“不行，得跟著她。”
小薰竟獨自離開中心走了？跟著小薰走出大廈，亞米簡直快氣暈了。可是她沒有中心任何人的號碼，甚至連中心的客服電話也沒記，現在無論如何也聯係不上別人，隻能自己跟蹤。
“亞米，她該不會想不開吧？”25結結巴巴地說，紅皮泡泡龍最近迷上了上網看視頻，對於各種狗血電視劇的情節倒背如流。
“你以為是拍戲啊！”亞米氣得把25從背包裏拖出來掐了一頓，看著小薰的身影慢悠悠消失在一條偏僻的小巷裏，亞米隻好跟上。
她完全沒想到在鬧市區會有這麽小的巷子，更想不到在一片高樓大廈包圍下，會存在這樣一片……貧民窟。
頹敗破舊的筒子樓，堆積如山的垃圾散發著惡臭的空氣，這簡直太出乎意料了，完全脫離了亞米對世界的定義。
“這麽窮！這麽窮！這麽窮……”亞米發覺自己對貧窮的理解又上升了一個台階，然後她意識到自己的形容詞之匱乏，簡直到了蒼白的地步。
小薰的身影消失在一大片垃圾山後，亞米忐忑地跟上，又被那劇烈的臭氣熏了回來。
“哇，那根本就是生化武器，我被一堵看不見的牆擋住了！”其實就是臭得讓人邁不動腳。
“可是你不跟上的話會出事哦。”25說。
“那就隻有犧牲你了！”亞米一聲獰笑，抓著25堵住口鼻，用戰士衝鋒般的速度一口氣穿越垃圾山，一座低矮的平房映入眼簾。
“乖孫女，今天怎麽這麽早回來啊。”一個連牙都快掉光了的老奶奶一邊洗刷著廢舊塑料布一邊對小薰說。
“奶奶，我回來幫你。”小薰低頭蹲在水池邊，熟練地清洗一雙舊膠鞋。
“不用不用，你嗓子痛就去休息。”老奶奶說，“唉，都怪你爸爸媽媽死得早，我一個老太婆沒什麽用，不能讓乖孫女過上好日子。”
“奶奶你說什麽啊，我很好，真的。”小薰一直低著頭，嘶啞的嗓音裏依然聽得出對老奶奶的依戀。
亞米靜靜地站在垃圾山旁邊，慢慢放下手。
25小聲問：“喂，你不怕臭了啊？”
亞米搖了搖頭，默默地轉身走了。
她沒想到小薰的家竟然是這樣子的。沒有爸爸媽媽，隻有一個收廢品的奶奶，平時從沒聽說過小薰抱怨過誰，可事實上她明明有很多可以抱怨的理由。
“我想幫她。”亞米突然很想做點兒什麽。
一圈，兩圈，三圈……
當亞米在**滾了N圈之後，她終於坐了起來：“不行，再失眠我就要變熊貓了。”
她赤著腳跳下床，繞著房間打轉，不停思索著什麽。
25說：“你本來就有黑眼圈了，你不是說那是煙熏妝？煙熏妝和熊貓有什麽區別啊。”
“當然有，區別在於一個是暫時性的，一個是永久性的。”
她可不想為了心中這點兒不安就失眠。想來想去，她拉開包包找出手機，開始翻找電話簿，想來想過，隻有那個人能幫到她了……吧？
“你想打電話給誰？現在可是淩晨三點半啊！”25被亞米這種堅決擾民的氣勢驚呆了。
亞米無視25的話，手指堅定地按下撥號鍵，意外的是隻響了兩聲對方就接了電話。
“喂。”沉著的音調，完全不受淩晨三點半的影響，就好像不需要睡眠一樣清醒冷靜。
亞米吐吐舌頭，心想對方果然不是人，但嘴上卻甜甜地說道：“爵風哥哥，我是亞米。”
“我知道，有來電顯示。”爵風的聲音依舊四平八穩。
好吧，是我傻行吧。亞米定定神，先把腦海中那個讓她畏懼的冷麵男替換成笑容可掬的肯德基爺爺，才又說道：“爵風哥哥，你是我哥哥的心腹，我想問問你，我哥哥什麽時候才回家啊。”
“董事長現在行蹤不明，公司事務按照規定由我暫時代理。”爵風冷硬地擋了回來。
好吧，雖然已經有預感，但親耳聽到還是會很難過。亞米沉默了一會兒，隻好說明真實的想法：“是這樣的，我現在有點兒小麻煩，希望爵風哥能幫我。”
“你又得罪了誰？”爵風毫不客氣地說道，“現在董事長不在，你認為我會主動替你收拾殘局嗎？”
這個“又”太刺耳了吧！所以她才不想跟爵風聯係呀。要不是這個男人是哥哥最得力信任的人，她早就……好吧，現在她還得求他，必須乖一點兒。
“抱歉，讓爵風哥失望了，我沒有得罪誰，隻是一個小忙，爵風哥聽我說了以後再考慮要不要幫我吧。”
“說。”好吧，完美無缺的董事長特助大人氣場全開，惜字如金。
“那個，我記得哥哥有私人資助一間實驗室，收羅各種高科技人才開發稀奇古怪的東西……”亞米講電話時，完全沒注意到背後的25，雙眼亮了一下，隨即又歸於沉寂。
第二天早晨，當中心的學員們如往常一般上課、訓練時，並沒有注意到今天與往常有所不同。
直到去醫院拍片回來的小鶴到了中心，才發現小薰沒有來上課。
“喂，你有看到小刺蝟嗎？”高挑俊美的少年帶著凜然的寒意。他的步子很大，冷傲中還帶著一絲少年特有的隨意與野性，雖然不熟悉他，但小鶴不得不承認，這一屆學員中最出色的人非羽生弦莫屬。
奇怪的是，羽生弦特別在意亞亞，這是為什麽？
“小刺蝟是誰？”其實小鶴依稀已經猜到是誰了。
“就是亞亞。我沒看到她，她不是跟你們在一起？”羽生弦撇下目光，停留在小鶴紮著繃帶的腳踝上，似乎現在才注意到。
“她也不是特別愛和我們在一起，對了，你看到小薰了嗎？”小鶴順便一問，羽生弦愣了一下，兩人突然相視一笑。
“我怎麽覺得我們倆好像孩子走丟了的父母似的。”小鶴自己先忍不住了。
“她很像我妹妹。”羽生弦輕聲道。
那個“她”是誰，小鶴已經不用問了。
“從小就很胖，說話也很刺耳，可是不知道為什麽我覺得她很可愛。可是後來我爸爸出了事，家裏條件一落千丈時，她卻被查出得了急症，家裏借了筆錢結果還是沒有醫好。”
“對不起……”看到羽生弦淡淡的神情，小鶴下意識道。
“沒什麽，已經過去很久了。我並不是把她當成妹妹，隻是覺得她很有趣罷了，也許我就是覺得那樣的人很可愛而已。”
“我也覺得亞亞很可愛，她隻是口不對心而已。”
小鶴與羽生弦正在討論的人，此時此刻正在擅闖民宅。
“你給我吞下去！”死死摁住不停掙紮的小薰，亞米就像在灌毒藥一樣把一小瓶靛藍色的**灌進小薰嘴裏。
“嗚嗚嗚，不要我不要死……”小薰淚流滿麵，她也不懂為什麽亞亞會大清早闖進她家，一邊說“你把這個吃了就萬事大吉了”，一邊硬灌她怪東西。
“我保證你吃了這個就一了百了！”亞米大聲保證。
就是聽了這句話才覺得可怕好嗎？這根本就是壞人的名言好不好！小薰哭得稀裏嘩啦，可是奶奶清早就出去收廢品了，家裏根本沒人，現在可怎麽辦？
就在小薰邊哭邊掙紮之際，亞米眼疾手快地把瓶子一傾，靛藍色的**帶點獨特的黏稠，就像**果凍一樣滑進了小薰的喉嚨。
“啊啊啊！”小薰發出連聲慘叫，卻隻感到一股異樣清涼的味道。
“叫什麽叫啊，用叫得這麽慘嗎？現在起42小時你不能開口說話，42小時過後炎症就會消除啦。”扔掉瓶子，亞米得意地說。
“為什麽？啊嗚……”小薰剛要說，就被亞米捂住嘴巴。
“這是我專門找來的偏方，偏方懂不懂！”亞米強硬地說道。其實這是爵風從屬於亞米哥哥私人讚助的實驗室拿出的成品藥，目前隻在小範圍流通，還沒投放市場而已。
爵風說這個是專門為歌手訂製的特效藥，不用說也知道很昂貴了。沒想到自己一個電話，爵風還是能拿出這樣的東西，亞米決定以後要對爵風更客氣一點兒。
雖然不懂哥哥的實驗室為什麽會研究奇怪的嗓子藥，但那個實驗室好像從來就沒有研究過聽起來靠譜的東西嘛。
小薰點點頭，找來紙筆寫道：“我懂，謝謝你，可是對不起，我要讓你失望了。就算我嗓子治好了也沒用的，我唱歌會跑調，本來就不是小鶴那樣的天才，醜小鴨是比不過白天鵝的。”
真是火大，這算什麽啊！
“你給我清醒一點兒，誰說你是天才了？醜小鴨就要有醜小鴨的樣子，知道自己差就不會補嗎？”
小薰搖搖頭，落寞而絕望的氣息依舊圍繞在她身上，她寫道：“你也看到了吧，其實我是孤兒，是奶奶靠著這個垃圾站把我養大的。我班上曾經有個富家女罵我土氣，她其實說對了，我就是土得掉渣的人。”
那個富家女，就是指我嗎？
亞米有點兒無語，知道小薰的家境之後，她突然發覺自己現在的黴運不算什麽了。她還有城堡一般的家，還有公主派頭的房間，還有一個有點兒吵有點兒煩但也很可愛的25陪伴。
“你，給我閉嘴，不許再說喪氣話！”亞米下決心了，她拉起小薰的手衝向門外，“我來幫你特訓，保證讓你在考試時脫穎而出！”
星宇宙培訓中心大廈的頂樓上，小薰戴著口罩縮在邊上，亞米則對著天空高唱，一曲《水之證明》完結，小薰已經完全沉醉了。
好一會兒，她才拿起紙筆寫道：“你的歌聲竟然這麽美，我更沒什麽希望了。”
“笨，我隻是秀一下，讓你清楚我有這個實力打造你而已。”哥哥說過，要讓人家服氣首先就要秀出自己的實力。
小薰乖乖點頭，亞米滿意地說道：“你放心吧，我會想出好辦法來的。麥倫藝術團又不是隻招歌唱家，難道就沒有其他方式勝出嗎。”
“可是我其他方麵也沒才華。”小薰寫道。
亞米稍微踉蹌了一下，雄心壯誌微微受挫，隻能撐著笑臉說道：“沒關係，你還有不懈努力的精神。要知道，努力也是才能呢。像那個誰誰和誰誰誰，不就是靠自己努力獲得人們認可的嗎？”
小薰終於被感動了，默默地擦擦眼睛，眼中升起一絲希望。
很好，總算不是垂頭喪氣的死人臉了。亞米滿意地笑笑，轉身背過去偷偷對25說：“快點兒想個辦法，有什麽計劃能找出她的優點嗎？”
“搞半天你隻是在開空頭支票啊，其實你根本沒辦法拯救她嘛。再說，這麽做是在給你自己增加對手哦，你確定嗎？”25老氣橫秋地說。
“少廢話！你要是再敢諷刺我，我就揍你揍到連你萬能的宇宙大神也認不出你來！”恐嚇、威脅，亞米用得很熟練。
25嘟嘟囔囔地沉默了一會兒，終於說出了來自係統大人手筆的計劃來。
“我已經找到你的出路了，咳咳，”醞釀了一下公主氣場，亞米用最有氣勢的語氣說道，“你唱歌要跑調，跳舞又跳得一般般，這些都是短時間內無法改善的現狀。據我觀察，你唯一稱得上長處的，就是你無論唱歌怎麽跑調、跳舞怎麽混亂，你的節奏都是正確的，你從來沒有落過拍子。所以，剩下不到一星期的時間，你要惡補的是……”
“是什麽？”
“是說唱！”
哐當！
小薰白眼一翻，倒了。
所謂希望越高失望越大，小薰是想破頭也沒想到亞米會叫她去練習說唱！那些搞說唱的人……拜托，跟她的畫風太不搭了啊。
“說唱？就你？”
練功房裏的其他學員紛紛大笑，指著小薰不停奚落道：“小薰，不是我說你，你根本就不是搞說唱的料，你沒那種氣質啦。”
“你嗓子壞了也不要放棄呀，幹嗎聽亞亞亂講，說唱什麽的還不如你在老師麵前胡亂跳一通分數高呢。”
另有人冷冰冰地說：“別隨意相信人啊，亞亞還換過羽生弦的音樂，她嘴巴毒心眼也好不到哪裏去。”
聽到這裏，小薰有點兒遲疑了。她現在不能說話，隻能在練功房練習一下說唱音樂的韻律，找找姿勢和感覺。可是被大家這麽擠兌一通，她茫然了。
亞米瞪著這些說她壞話的人，卻無法開口辯駁。她漸漸明白，自己真的很容易和別人吵架，一吵架就會降低好感度，辛辛苦苦得來的好感度根本禁不住這樣“摧殘”，還不如忍氣吞聲算了。
隻是小薰的沉默有點兒讓人難過而已，她看著低頭的小薰，心裏止不住地冷笑：原來我這樣對你，還是不如別人隨隨便便一句冷嘲熱諷嗎？還是在你心裏，我就是那種換別人音樂的陰險小人？
“夠了，沒證據就隨便說人壞話，跟誣賴有什麽區別？”小鶴拄著拐杖單腳跳進練功房，一進來就對那個女生頂了一句。
“小鶴！”看到小鶴，小薰激動地喊了一聲，嘶啞的聲音瞬間換來小鶴驚愕的眼神。
亞米惡狠狠地瞪了小薰一眼，比了個手表的手勢，示意藥效時間。小薰隻好訕訕地縮回去，倒是小鶴急忙跳過來問：“你是怎麽了，聲音變成這樣？”
亞米懶懶地說：“我來回答你吧。這個笨蛋因為唱歌難聽，所以拚命練習，結果把嗓子練壞了，現在吃了藥必須42小時以後才能說話。”
小薰點點頭，亞米卻冷笑一聲：“可惜她好像不怎麽領情。算了，是我自己太多事了！”
小薰那畏畏縮縮的神情一再地掠過腦海，亞米忽然覺得好憋屈，她背著背包轉身走出練功房。
“小鶴，你不會被亞亞騙了吧，你不覺得上次羽生弦那件事就是她的手筆嗎？”那幾個女生還在強調。
“我不覺得！羽生弦自己也不覺得！”小鶴真的生氣了，秀美的臉罩著一層寒霜，尖尖的下巴繃得緊緊的。她高高昂起脖子，就像美麗的白天鵝，即使沒有華麗的服飾與寶石，一樣的高貴淩然。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個性，為什麽非要別人配合你才叫性格好呢。亞亞是不怎麽愛理人，說話也不好聽，可是她做過任何一件傷害人的事了嗎？每天是誰在打掃走廊，是誰在幫食堂阿姨，是誰整理茶水間？為什麽你們看不到這些，卻總是在意亞亞說話好不好聽呢？你們肯定沒有認真聽過亞亞唱歌吧，她的聲音是超出我想象的天籟，有這麽清澈的歌聲的人，怎麽可能會是陰險的人呢？我相信亞亞，如果你們再針對她，我會站在她那一邊的！”
說完，小鶴拄著拐杖一步一步跳出了練功房。她的姿勢看上去滑稽，可是她的表情卻像個高傲的女王。
練功房裏的人沉默了，小薰呆呆站了很久，才低著頭追了出去。
“亞亞，等等我！”
身後傳來小鶴的聲音，讓亞米停下了腳步。她默默告訴自己：絕對不是她同情心泛濫，實在是小鶴現在走路的姿勢太醜太奇葩了，她要為大家的視覺感受負責嘛。
“什麽事啊？”她悶哼哼地說。
“那個，我聽到一半所以不是很明白。你說幫小薰特訓的計劃是說唱，有什麽理由嗎？”小鶴認真地問道。
果然是為了那家夥。亞米撇撇嘴，還是把25整理出來的那套邏輯說了一遍，聽得小鶴不住點頭。
“沒錯，小薰很努力，可是效果並不好。因為她唱歌走調，舞姿又不太舒展，可是她有個不會掉拍的優點，節奏感很好。”小鶴越想越覺得有理，“她表演和文化方麵的才藝隻能在歌舞方麵突顯。既然唱歌跳舞都不行，隻有說唱能行了。而且女生說唱的很少，說不定評委會覺得小薰很特別呢。”
“算你識貨。”亞米甕聲甕氣的，看著小鶴滿臉感激的身軀，心裏那層不滿還是漸漸淡去了。
“喂，剛才你為什麽幫我？”她很想知道小鶴為什麽這麽做。
小鶴淡淡一笑：“那天我受傷時，你不也什麽都沒問就幫我了嗎？”
“哼！”這種友誼之花漸漸綻放的感覺太奇怪了，本小姐不習慣！
一聽到這怯生生的聲音，亞米就怒火萬丈。
“喂，叫你不許說話你怎麽不聽啊？你想浪費本小姐的藥嗎！”順便化為噴火怪獸，亞米衝過去對著小薰一陣指指戳戳。
小薰趕緊低頭道歉，還忙不迭地在紙上寫道：“對不起，我錯了，小鶴罵醒了我，我真是個笨蛋，亞亞明明對我這麽好，我為什麽要聽那些人不負責任地亂講呢，亞亞你罵我出氣吧。”
亞米無語地看著小薰，小薰和小鶴見她沉默，頓時開心地一把抱住她。
隻有亞米知道，不是她不想罵，而是係統提示音在這個時候響起——
“獲取綻放的友情，好感度加500，魅力值加200……”
數值飛漲的聲音，就像來自天堂的梵音，亞米已經幸福得不知所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