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可不可以不勇敢
01
“我沒有——”
我從夢中驚醒,瞪大眼睛急促呼吸著。
“原來隻是在做夢啊。”我撫摸著胸口,隨手抓了一件外套披上,坐在**歪頭看著窗外帶著涼意的月光。
夢裏的情節已有些模糊,不記得前情,隻記得陸以銘用力抓著我的胳膊,即便是在夢裏,我都能感受到手腕傳來的痛楚,他問我:“夏鏡,你不是說要跟我談一場不分手的戀愛嗎?為什麽你現在想要離開我?”
我從未在現實中見過陸以銘那種表情,憤怒、難過、絕望……
“我怎麽可能離開陸以銘呢?果然夢都是相反的。”我拍拍自己的臉,讓頭腦清醒一些不再去想。
閉上眼睛,夢裏陸以銘的表情再次浮現眼前,我想,或許是因為太久沒見到他了,太思念了,所以才會夢到吧。
戀愛之後,這是我最久一次沒見到過陸以銘。
他生日之後,就開始變得很忙碌,短信發過去可能好久才回兩個簡單的字,電話打過去響很久都不會有人接,有時候終於接起了,也是沒說兩句就又要去忙。
陸以銘給我解釋過,他說學校最近有一個設計比賽,他準備參加,前期有很多東西要準備,他已經忙得焦頭爛額。
雖然我什麽都知道,但有時候還是不禁會想,他是真的在忙,還隻是一個借口呢?
想過之後我又會覺得自己好可笑,我們是情侶啊,怎麽可以彼此懷疑?縱是如此,我還是會忍不住……
想著想著,我竟然迷迷糊糊地睡了過去。
第二天早上,我是被韓果的電話吵醒的,我接起電話時還是迷迷糊糊的,就聽到那邊說:“夏鏡,你最近都在幹什麽呀?我都好久沒有看到你了。”
“我能幹什麽,還不是忙微電影比賽的事兒。”微電影比賽進行得如火如荼,我作為拍攝者自然也是忙得不可開交。
“再忙也要休息不是嗎?我兼職的甜品店最近出了一款新的芒果味甜品,味道超棒,你過兩天要不要來嚐嚐?我可以給你打折。”她停頓了一下改口說,“不,我請你吃!”
“你這麽大方,我拒絕好像有點不太對哦,等我忙完這段時間之後一定去。”這話我說的有些沒底,因為我真的不確定自己什麽時候才會忙完。
“我都約了你很多次了,你這次要是再敢放我的鴿子,看我怎麽教訓你!”韓果故意凶巴巴地威脅我說,隔著電話我似乎都能看到她臉上的笑意。
笑過之後,韓果的聲音突然小了起來,我費了一點力氣才聽清她問:“夏鏡,你和季然最近有什麽進展嗎?”
我和季然嗎?
“那天他對你表白之後,你們是不是……”韓果故意不把話說完,意味深長地嘿嘿笑著。
“這位小姐,你想太多了,我要去談微電影比賽的事兒了,如果你很想念我,我不介意你來幫我忙!”電話那頭的韓果還在大聲嚷嚷,我已經掛掉了電話。
今天的露天宣傳活動還是和米茜爸爸的公司合作的。他們公司在業界很出名,這對比賽本身來說就是一個宣傳,再加上社內得到了很多公司資源的支持,所以社長怎麽也不肯放開這塊大肥肉,讓我繼續和那邊談合作。
哪怕再不情願,我還是要去。
想到季維安這個人,我心裏隱隱有些不安,想了許久,還是決定讓季然一起去。
“季然,你今天有時間嗎?”我小心翼翼地給他發了一個消息,他對我表白之後,雖然他還是像往常一樣對我好、跟我鬧,但我總覺得對他有些愧疚,那之後,這還是我第一次主動找他。
“當然。”他回複得很快。
“我今天要去廣告公司談事情,你能陪我去嗎?”我又問。
“我到女生寢室樓下等你。”他又回。
我換好衣服到樓下時,季然已經在那兒等著了。
我躡手躡腳走到他身邊,本想拍一下他的左肩再從右邊出現,誰知還沒等我動手,他已經轉過身伸手彈了一下我的腦袋說:“你這點小詭計還耍不到我,走吧。”
“下次一定會的。”我小跑著跟上他的腳步。
一路上我都在悄悄觀察季然的表情,試圖從他臉上找到一點點蛛絲馬跡,他真的可以當什麽都沒發生過一樣和我相處嗎?
可我看了很久,還是失望了。他和平時沒什麽不同,不說話的時候臉臭臭的,在很多女生眼裏,這樣的他很酷。
“你在看什麽?”他轉頭有些莫名地問。
“沒……沒……公交來了,咱們快上吧!”被抓包了呢,我感覺自己的臉有些燒,隻能岔開話題,往公交車方向跑去。
到了廣告公司,簡單地通傳後我便見到了坐在會議室的季維安,見到了我,他先是微笑,在看到我身邊的季然後,微笑褪去,冰涼一片。
我直截了當地說明自己的來意,原以為他會刻意為難我一番,卻沒想到他聽完我的話之後很快就同意了合作請求,還提出要帶我們看場地。
“我們公司的活動大部分都是和這個商場合作,他們正在搭建的也是我們公司最近正在強推的一個廣告宣傳。”季維安指著正在搭建的廣告牌介紹說,“不知道是不是符合你們的要求呢?”
場地很大,人流量也不錯,估計價格也不錯,要是沒有公司讚助,這樣的場地我是連想都不敢想的。
“你們下麵的人站遠點,萬一被砸到就不好了。”站在上麵的師傅朝著我們喊。
與他的聲音同時響起的是季然的聲音,他大喊:“小心——”
電光石火間,隻聽到“砰”的一聲,季然滿頭是血地躺在了地上,季維安倒在距離他不遠處,滿臉震驚。
“季然,季然你怎麽了?”我衝到季然麵前,看到他頭上的血有些不知所措,手忙腳亂地掏出紙巾擦著,我急得眼淚都流出來了,可那血怎麽也擦不淨,“你別嚇我啊季然,季然……”
“我暫時沒事兒,你要是再不送我去醫院,我可能就要有事兒了。”他費力地睜開周圍都是血汙的眼睛,調笑著說。
“扶他上我的車,我們馬上去醫院。”不知什麽時候季維安已經把車從停車場開了出來,他的額頭滿是汗水。
一路上季維安都陰沉著臉,像是很生氣的樣子。我不太懂,明明是季然救了他,他到底在不爽些什麽。
快要到醫院時,他終於出聲,言語中的惱怒讓人有些發寒,還夾雜著一些我看不懂的東西,他質問季然:“你為什麽要推開我?”
“因為你是我弟弟。”季然回答說。
那一瞬間,我終於懂了季維安眼裏究竟是什麽,是緊張、關心還有……感動。
冰山終於崩塌了一角嗎?我看了一眼季然,暗暗地為他高興。
02
護士把季然推進病房告訴我們,他隻是皮外傷,隻需要留院觀察半天,如果沒有其他不良反應就可以出院了。
聽到護士的話,我終於鬆了一口氣。
我偷偷看了一眼身旁的季維安,他的表情也鬆動了許多,不再那麽繃著了。
季維安還是關心著季然的,畢竟血濃於水。
正當我為季然暗喜的時候,季維安突然換了一副嘴臉,他冷笑著瞥了病**依舊蒼白的季然一眼,冷聲說:“季然,你欠了我那麽多,別以為這樣救我一次就可以輕易還了!我告訴你,無論你做多少,救我多少次,你欠我的永遠都不可能還清!”
開始的那一點點暗喜因為季維安的話變成了各種憤怒,我瞪著他,聲音不自覺地拔高:“你這人到底有沒有良心?季然剛才都舍命救你了,你竟然還說這種風涼話!”
眼前的季維安眼睛裏滿是不屑和冷漠,我一度認為自己是眼瞎了,才會在他的眼裏看到關心和感動。
“風涼話?”季維安冷笑,“怎麽?覺得我說話很難聽?”
看到他這個樣子我更加生氣,為季然覺得不值,難道口出惡言故意傷害自己的親人是件很開心的事兒嗎?
“你是不是覺得季然救了我,我就該對他感恩戴德?”季維安見我不說話,語氣裏滿是嘲諷地說,“夏鏡,你為什麽總是那麽維護季然?就因為季然可憐?如果說可憐,我可是比他可憐了一千倍!一萬倍!”
“季維安,我真的覺得你是一個可悲的膽小鬼。”以前我就這麽想過,見到他這個樣子,我越發地肯定了自己的想法。
“你說什麽?”他被我的話激怒,對著我怒吼道。
“你剛才不是問我是不是因為季然可憐才維護他的嗎?那我現在告訴你,不是的,我維護季然是因為他善良,他敢於接受父母的離世,自己好好地活下去。而你呢,你是一個膽小鬼,不光自己沉浸在痛苦中,還要拉著別人一起沉溺。”
“我是膽小鬼?”季維安像是聽到天大的笑話一般反問我,“要說膽小,是誰至今還不敢下水遊泳?”
“你們吵夠了沒有?”季然怒吼。
一聲過後,病房又恢複了安靜。
我瞪了季維安一眼,轉身倒了一杯開水遞給季然,然後幫他掖了一下被子。
詭異的氣氛在安靜的病房內流淌著,像是較勁一般誰也不肯開口說第一句話。
終於,沉默還是被打破了,敲門聲後,病房走進一個熟悉的人——韓果。
“夏鏡,我就知道你在這兒。”韓果進門之後衝到我身邊,把我上下打量了一番發現我沒事兒之後才把目光投向半躺在**,頭纏著繃帶的季然,“咦?是季然受傷了嗎?我還以為你來醫院是為了照顧陸以銘。”
“陸以銘?”我皺了皺眉頭,有些懵。
“你不知道嗎?”韓果露出吃驚的表情,“我今天帶媽媽來醫院做身體檢查,看到了米茜,她告訴我陸以銘在學校搬測量器材的時候,腳被砸傷了。剛看到你也在醫院,我以為你是知道了陸以銘受傷的消息了呢,沒想到竟然是季然也住院了。也不知道今天是什麽日子,大家集體受傷了。”
之前因為擔心季然的傷勢,我也沒有看過手機。聽到韓果這麽說,我帶著幾分期盼地掏出了手機。
待機屏幕上隻有時間日期,沒有未接來電也沒有未讀信息。
也許他的傷並不重,不告訴我,隻是不想讓我擔心吧!
可是陸以銘,哪怕你的傷不重,我還是會擔心呀!
“你們這些人還真有意思,男朋友受傷讓別的女生陪著來醫院而不告訴女朋友。女朋友知道男朋友受傷不去陪著而是陪著別的男生……”季維安諷刺地說道。
“你這人……”
我拉住想要站出來反駁季維安的韓果,對她搖了搖頭。
“你還站在這兒幹嗎?”季然衝著我喊了句。
“你住院,我當然要照顧你啊!”關心則亂,我沉浸在自己的擔心之中,一時沒能理解他這句話的意思。
“剛護士不是說我沒事兒了嗎?你就別待在這裏了,我這邊有季維安在就好,你去忙你的吧!”季然不耐煩地說。
我這才反應過來,原來季然是看出了我的擔心想讓我去看陸以銘。
我有些感激地看了他一眼,直接坐到了床邊對他說:“他在這裏照看你,我不放心,還是我留下吧!”
“你剛沒聽到韓果說陸以銘受傷了嗎?”季然皺起了眉頭。
“聽到了。”我坦白說。
“那你為什麽不去?”季然臉上是濃濃的不解。
“有米茜在就行了,我就不去添麻煩了,反倒是你。”我轉頭看他,幫他把枕頭放平逼著他躺下,“護士說你有腦震**的可能,你就別囉唆了好好躺著吧!”
這是我第一次為了季然拋下陸以銘,轉頭時,我分明看到了韓果和季維安眼裏的意外。韓果張了張嘴,像是要問我什麽,最終卻什麽都沒問。
她的心裏也許已經有了自己的答案。
而我也明白,我的心裏梗了一根叫米茜的刺,我不知道會不會有一天,陸以銘會察覺到這根刺,然後化身一碗軟化刺的米醋。
我後來才知道,米醋隻能軟化刺卻不能讓它消失。想要這根刺真正地不給自己帶來痛,有兩個辦法,一個是做一台不能用麻藥的手術,硬生生地拔掉。另一個就是讓刺長進肉裏,與自己融為一體。
03
季然在醫院住了一下午就拿到最終通知出院了,臨走時,醫生講了一大堆生活須知讓他不厭其煩地衝出了病房。
有一句話我還是記住了,醫生說,傷口處會留下一道疤,雖不大卻不會消掉了。
身體上的傷終是有愈合的那一天,可心上的傷呢?季然,你心上的傷什麽時候才能真正愈合?
季維安那天在醫院的話每一句我都記在了心裏,我知道,季然的心裏住了一個魔鬼,也正是因為魔鬼的存在,他才一直沒有辦法克服自己對水的恐懼,也沒有辦法真正把過去的事情忘掉。
“季然,我們去遊泳吧!”為了消除他內心的魔鬼,我決定帶他去遊泳,讓他真正克服對水的恐懼。
誰知道我剛一提議,他就堅決地拒絕了:“我不去。”
“為什麽不去?”我問他。
他像個小孩子一樣把頭搖成撥浪鼓:“不去就是不去。”
我啞然失笑:“你怎麽像個小孩子一樣。季然,你今天要是不跟我走,我以後就再也不跟你說話了。”
說完,我差點沒忍住笑出來,我竟然被他傳染了,像個小孩子一樣威脅他。
“夏鏡……”他有些無奈,見我似乎真不想跟他說話了,便長歎一口氣說,“你呀……走吧!”
大功告成!
我心裏樂開了花,帶著季然很有成就感地跑到了遊泳池。
還未走到池邊,他就停下了腳步,身體僵硬地站在距離水一米的位置,不敢再往前踏足一步。
“季然,我希望你能徹底克服對水的恐懼,真正地走出……”我走到他身邊認真地對他說,話說一半就被他打斷。
他說了一句“我知道”,嚐試著邁出腳步,不過是一米的距離,他卻像比跑1000米還要艱難,足足用了五分鍾才真正靠近水。
我開心地鼓掌說:“季然,你已經成功了一半!”
我知道周圍人一定像在看傻瓜一樣看著我。
不過,那都無所謂了。
“這裏的水很淺,你現在要做的是站在水裏,不要動,就站著就好……”我又說了一大堆好話外加安慰,季然才嚐試著把腳伸進水裏,當他站在水中時,他的臉上除了害怕、緊張之外還有高興、感動。
被他的情緒感染,我的心也隨之雀躍起來。
這時電話響了,我讓季然先站在水中適應一會兒,然後接起了電話,還沒等我“喂”出聲,電話那頭已傳來韓果暴躁的聲音,她大聲吼著:“夏鏡,你到底在做什麽?”
我懵懂地說:“我在泳池幫季然克服對水的恐懼啊!”
“幫季然?”韓果的聲音又大了一個八度,“你竟然還有心情幫別人?你知不知道你的男朋友要飛了?”
陸以銘?
關於他的事情總是能讓我輕易緊張,我著急地問韓果:“到底怎麽回事?”
會是米茜嗎?我心裏不安地想。
“其實我也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麽,不過我聽說陸以銘要出國了,可能還會是跟米茜一起。夏鏡……夏鏡……”
電話那邊的韓果還在大喊,身後似乎還傳來了季然的喊聲……
我已經沒有心情繼續聽下去,腦子裏隻是不停重複著陸以銘要出國了……他要出國了……
跑出遊泳館,看著車水馬龍的街道,我有些迷茫,不知道到底該何去何從。
韓果說,米茜也可能會一起去的,如果他們真的是一起出國,我應該怎麽辦?我應該祝福他們瀟灑地走開還是……痛哭流涕地挽留?
我茫然地在街上走著,開始想要找陸以銘對峙的心已經變得不確定了,我說季維安是膽小鬼,我何嚐不是,我害怕失去陸以銘,所以連詢問的勇氣都沒有了。
我才是一個徹頭徹尾的膽小鬼啊!
電話鈴聲再次響起,看著屏幕上閃動的名字,有一瞬間我想按下紅色的掛機,可……萬一他擔心我怎麽辦?
“夏鏡。”
在聽到陸以銘聲音的那一瞬間,我蹲在地上忍不住顫抖著流淚,我很想假裝堅強地說一句“聽說你要出國了”,我真的很想,可話一出口,都變成了哽咽。
“夏鏡,出什麽事情了,你在哪裏?”陸以銘的聲音裏帶著慌亂,“你別嚇我,你在哪兒,我去找你。”
“陸以銘,聽說,你要出國了。”我終於把這句話問出了口,然後就顫抖著再也說不出話來,隻有無聲的眼淚。
我想,路人們一定覺得我是個瘋子或者是失戀崩潰的無助少女。
沉默了很久後,我終於聽到了他滿是疲憊的聲音,他說:“夏鏡,你馬上發個定位給我,我去找你!你記住一定要待在原地不準動。”
電話掛斷,隻留忙音。
我想了想,終於還是沒忍住發了一個定位給他。
他來得比我想象中要快。
“夏鏡!”他大吼著我的名字,緊緊抱住了我,我能清楚地感受到他因為著急奔跑而急促的呼吸還有身體的顫抖。
“夏鏡,你是不是從來沒有相信過我?”陸以銘終於放開了我,他有些惱怒地看著我,眼圈微紅。
我不知道他是否也曾哭過,隻是看到他這個樣子,心有些疼了,鈍鈍的,就像在用砂石摩擦一樣。
他輕歎了一口氣告訴我說:“出國的機會是米茜給我的生日禮物。”
原來是生日禮物嗎?想起得知我要送什麽禮物給陸以銘的時候米茜的話,我隻覺得一陣惡心。
“所以你是因為這份生日禮物才一直那麽忙碌嗎?”我知道,我得到的答案如果是肯定的,我必然是痛不欲生,可我更怕的是被一直蒙在鼓裏。
就像他那次受傷一直不曾告訴我一樣。
他臉上的憤怒更勝,他用質問的語氣問我:“夏鏡,你還沒有回答我的問題,你是不是從來都沒有相信過我?”
我反問他:“你問我是不是相信過你,那陸以銘我問你,你給過讓我始終信你的安全感嗎?”
我們再一次沉默了。
這次是我先打破了沉默。
“陸以銘,為什麽我每一次需要你的時候,你總是不在我身邊呢?為什麽我每一次遇到危險的時候,保護我的總是別人呢?”我忍住即將落下的眼淚,強打著精神說。
聽到我這麽說,陸以銘的嘴角扯了一下,不知想要安慰還是反駁。
我繼續說道:“我真的不確定我在你心裏是一個什麽樣的位置,對你來說,你的每一件事情都比我重要,都可以把我排在後麵。每次發生這樣的事情後,我總是理解你,總是會想到你跟我說過的,你小時候的事情。但是陸以銘,你曾經的傷痛不能作為我無限包容你的理由啊,我是人,不是神,我沒有辦法做到每一次都諒解,沒有辦法做到每一次都無所謂?你知道嗎?”
他還是沒有說話,我讀不懂他臉上的表情。
麵對這樣的陸以銘,我還是沒忍住說出了傷人的話,我說:“陸以銘,我可以愛你,但是我不是救世主,我沒辦法保證能治好你曾經的傷痛。我有些累了,如果你真的要走,直接告訴我,我不會阻止。”
這是我第一次在他麵前毫無保留地說出自己的想法,以前的我總是小心翼翼地害怕著失去,可事情往往就是這個樣子,你越是怕的,它就越會肆無忌憚地出現在你麵前,避無可避。
我累了,我不想再避了。
如果他真的要走,那麽我給他最後的愛就是成全。
“夏鏡。”陸以銘叫著我的名字,聲音帶了一絲沙啞和黯然,他說,“我沒有答應米茜的提議,我沒有要出國。”
我難以置信地看著他,仿佛他在說的是一件不可能的事一般。
“媽媽知道我拒絕了米茜之後很生氣,為了能說服她,我必須拿到這次設計大賽的金獎。所以生日之後我才會很忙,才會沒有時間見你。我想用我的行動來告訴媽媽,即便是跟你在一起,我也能成為一個成功的人,成為她理想中的那種人。”他一點點給我解釋著,他每說一句,我的心就釋然一分,最終心被感動填滿,再也容不下一點懷疑。
原來他是那麽的用心良苦,原來我在他心裏並不是那麽的無足輕重,原來……
“夏鏡,我一直記得我們的約定,記得你說,如果你考上了Z大,我就不能夠跟你提分手,也記得你說,你想要的是談一場永不分手的戀愛。”他再次把我擁入懷裏,輕聲問我,“現在你還願意跟我繼續談這場不分手的戀愛嗎?”
我說:“我願意。”
他鬆開我,眼睛眨也不眨地望著我,像是在看一樣珍寶。
我也這麽看著他,看著他的臉離我越來越近,然後我們的唇碰觸到一起,那一瞬間,我感覺全世界的煙花都綻放了,燦爛無比。
燦爛的陽光下,我和陸以銘不顧別人的目光擁吻著,心被幸福填滿,將要溢出。
為了跟陸以銘見麵,我把還在泳池裏站著的季然拋下,等我想起的時候,天已經擦黑,我慌忙地給他打電話詢問,在聽到他說自己已經回了學校之後我才放下心,不停承諾著下次一定要再帶他去,不幫他克服不罷休。
可他還是什麽都沒說。
後來的後來我才發現,我對季然說過很多個下次,隻是我們之間早已沒有了這個下次。那個時候我才發現,原來,下次也是一個很奢侈的詞兒,隻是我一直不曾注意過。
04
那天過後陸以銘又開始忙碌,看著他每天像個陀螺一樣不停轉動,我看在眼裏疼在心裏。
感情是兩個人的事情,我不想他把所有一切都承擔了,不想自己隻當一個可恥的享用者。我想要跟他一起努力,一起麵對所有困難,一起走接下來的路,一起完成這段不分手的戀愛。
“陸以銘,我想拜訪一下你媽媽。”我說出這句話的時候分明看到他臉上的吃驚。
他接下來的話也印證了他的表情,他說:“夏鏡,我媽媽不是一個能夠被輕易說服的人,你還是不要去了吧。萬一你去了,我怕她到時候會說出一些很傷人的話,讓你難過。”
我握住他的手堅定地說:“我不怕,我既然選擇了愛你,我就會愛你的一切,不會因為任何人、任何事退縮,相信我好嗎?”
見他十分猶豫,我又補充說:“陸以銘,相信我。”
他又想了許久,終於點了點頭:“那我周末的時候帶你回家,夏鏡,如果這段時間你後悔了可以隨時告訴我,我不想……”
“我知道。”我曾見到過他媽媽打他的那一幕,心裏也清楚,那不是一個能被輕易說服的人,但是這次我一定要去,絕不後悔。
周末的時候陸以銘帶我回家了,他不知道,從他答應的那一天起,我就一直很緊張,每天都在盤算著要穿什麽衣服才不會失禮,要說什麽話才會得體,才能說服他的媽媽,為此,韓果被我弄得不厭其煩,甚至說要跟我短期絕交,等我見完陸以銘的媽媽之後再和好。
也是因為她,我的心情輕鬆了很多。
可當我真正站在陸家門口的時候,那些因為韓果緩解的緊張又回來了,我握著陸以銘手的時候汗涔涔的,掏出紙巾擦了好幾次還是濕漉漉。
“夏鏡……”陸以銘有些擔心地看我。
我對他笑笑說:“我沒事兒,進去吧。”
進門,陸媽媽像個老佛爺一樣坐在沙發上,麵前的茶幾空空的,並沒有因為我的到來而有所準備。
我的心一冷,知道這次對我和陸以銘來說是一場“硬仗”。
“媽,這是夏鏡,我之前跟您說過的。”陸以銘率先介紹我說。
我也禮貌地說:“阿姨好。”
陸媽媽毫無表情地說:“隨意坐吧。”
我剛一坐下,陸媽媽就讓陸以銘去廚房切點水果,客廳裏隻剩下我們兩個人。
我緊張地揉搓著衣角,心裏把事先想的話反複演練著,生怕自己會出什麽差錯。
“你叫夏鏡對嗎?我聽說過你。”陸媽媽冰涼的聲音讓我瞬間清醒了很多。
想清楚自己這次來的真正目的後,我的心漸漸地平靜下來。
季然曾跟我說過,一場談判,一旦有一方露怯了、退縮了,那麽就輸了。
我十分不願用談判這兩個字來形容我和陸媽媽的這次見麵,但我也知道,一旦我露怯退縮了,那麽我就輸了。
“我知道你今天見我是為了什麽事情,我可以清楚地告訴你,你們的事情我是不會同意的。夏鏡,如果你真的喜歡陸以銘,那麽你就離開他,不要影響他未來的發展。”陸媽媽直截了當地說,不留一點餘地。
我沒想到她連客套都省了這麽幹脆,一時不知道怎麽回答,大腦一片混沌。
“其實有些話你不說我也明白,我也跟你直說了,隻有米茜的父親才有能力幫助陸以銘,而你,隻是一塊絆腳石。”她又補充說。
陸媽媽直白的話刺痛了我,難道在她的眼裏隻有利益嗎?
就算是隻有利益,為什麽我就一定是阻礙陸以銘發展的那塊絆腳石呢?我也可以啊!
我的心徹底亂了,我忘記了自己來的目的,我隻想著討好眼前人,想著讓她明白我是有資格和陸以銘在一起的。
我慌不擇路地說:“不是米茜的爸爸才有能力的,我爸爸也可以的。我爸爸是H大的教授,除了錢之外,他可以給予陸以銘更好更專業的幫助!”
“夏鏡!你先出去!”
我抬頭,陸以銘正端著一盤水果站在沙發旁,目光森冷。而陸媽媽的臉上掛著勝利者的笑。我不禁懊惱,我究竟說了些什麽,我怎麽可以說那些話呢?
“出去!”
我知道自己的話刺痛了陸以銘的驕傲,解釋無用,隻能站起來默默地走出這個家。
屋外的陽光有些刺眼,跟那天我和陸以銘擁吻的時候很像,都是那麽的明亮,讓人眩暈,有種不真實感。
失魂落魄的我走在路上,離開時陸以銘的眼神讓我害怕,但更多的是擔心,擔心他和媽媽再起衝突,擔心他會難過。
“夏鏡,你真是沒救了!”我捶打著自己的腦袋,恨不得剖開看看裏麵裝的是不是糨糊。
“再打就更不聰明了。”
我撞進一個懷抱,他順勢抱住了我,熟悉聲音和氣息讓我汗毛直立,努力掙紮著才逃脫他的懷抱。
“你看起來很傷心的樣子,要不要我來安慰你一下呢?”季維安像個小痞子一樣看著我,說出的話也像是調戲。
馬路很寬,可我不管走到哪裏,他都會瞬間擋在我麵前,我有些煩躁地想要推開他,手卻被他抓住,怎麽也抽不出來。
“放開你的手!”陸以銘突然衝上一拳砸在了季維安的臉上,然後把我拉到了懷裏。
突如其來的衝力讓季維安退了兩步,不過他很快就穩住了身體,眼神幽暗地走向我和陸以銘,冷意陣陣。
“季維安,如果不是看在米茜的麵子上,我一定揍扁你!”陸以銘像一隻保護小雞的老母雞把我緊緊護在懷裏,連看都不願讓季維安看上一眼。
“哈哈哈。”季維安揉著被陸以銘打傷的臉大笑著,笑著笑著突然就悲傷起來,他走向我們,目光一直停留在我的臉上,“夏鏡,為什麽你能像陽光一樣溫暖所有的人,卻偏偏那麽討厭我?你知道嗎?一直以來我最討厭的就是被遺棄的感覺,偏偏,你再一次讓我感受到了。所以夏鏡,我一定要破壞掉你的所有美好,所有……”
“季維安!”聽他這麽說,陸以銘憤怒到了極點,把我放到一邊後,又衝了上去。
若不是米茜突然出現擋在了他們之間,也許陸以銘的拳頭已經砸了下去。
就在陸以銘和季維安再次糾纏起來的時候,米茜突然出現喝止了陸以銘:“以銘,你怎麽會這麽衝動?我拜托你在每次動手之前想想你的媽媽,想想她是不是會難過心痛!”
米茜話是對陸以銘說的,眼睛卻是看向我,那目光,像是要把我淩遲掉一般。
一提到陸以銘的媽媽,陸以銘就像泄了氣的皮球一般放棄了揮拳,頹靡地走到我身邊,拉起我的手,對我說:“走吧,我送你回家。”
陸以銘跑出來追我的喜悅很快就掩蓋了遇到季維安和米茜的不悅,似乎隻要是他在我身邊,拉起我的手,我的世界就是燦爛的。
陸以銘,我的世界因你而燦爛,你知道嗎?
05
我和陸以銘恢複了熱絡,可季然對我還是冷冷的。
自從那天我拋下他去找陸以銘之後,他就一直是這樣,即便我後來道歉了很多次,央求了他很多次,即便他嘴上已經說原諒我了,可見麵時,他還是一副冷冷的樣子。
為此,我想了很多辦法想讓他開心起來,可這些辦法大都胎死腹中,沒有一個有用。我這才發現,對於季然,有時候我是無能為力的。
這種感覺真的很不好。
不過,事情總是有轉機的,雖然季然不是很想見我,但是我爸媽他還是尊敬的,既然沒辦法直接從他下手,那就隻能迂回作戰了。
周末的時候,我難得地起了個大早,還陪媽媽去早市買了很多蔬菜回來,並纏著她教我做菜。
一上午,廚房裏菜葉和肉末亂飛,鍋裏的油不是多了就是少了,要不就是黑煙陣陣,爸爸調笑說,懷疑自己進了生化武器製造地。
最後還是媽媽受不了把我趕出了廚房,我做的黑焦排骨和醋炒包菜隻落得倒進垃圾箱的命運,不過媽媽對我還是沒那麽殘忍的,那道涼拌黃瓜還是被留了下來。
搞定了廚房自然就是要搞定季然了,為了不讓自己的用意太過明顯,我在讓爸爸給季然打電話之前鋪墊了至少半個小時才說出自己的用意。
爸爸意味深長地看了我一眼,露出一個高深莫測的笑。
原來,我還是沒逃過他犀利的雙眼啊,有點小失望呢!
聽到門鈴響時,我自告奮勇地去開門,首先映入眼簾的竟然是季維安的笑臉,我的笑容瞬間垮了下去。不過在看到他身後的季然之後,我的笑容又回來了。
“季然和維安都來了啊,快坐,菜馬上就上桌。”爸爸見他們進門,笑眯眯地招呼他們坐下,而我則是跑到廚房幫媽媽端菜上桌。
端上那盤涼拌黃瓜時,我獻寶一樣放到季然麵前說:“這盤可是我做的,你一會兒要多吃點哦!”
季然看了我一眼,表情有些鬆動。
我心裏喊了一句:“Yes!”
這份歡喜並沒有持續很久,因為菜都端上來之後季然其他的都吃了,唯獨沒有動那盤黃瓜。
“季然,這個黃瓜真的很好吃的,你要不要嚐嚐呀?”我夾一筷子塞進嘴裏,故意嚼得很大聲讓他聽到,其實我早就在心裏把自己罵了好多遍,為什麽你要放那麽多鹽?為什麽!你這個笨蛋!
“謝謝,我不太喜歡吃黃瓜。”他客氣地拒絕了我的推薦,轉而看向爸爸,關心地說,“夏叔叔,我看你黑眼圈有些重,是不是最近沒有休息好?”
“是啊,我最近在準備一篇很重要的論文,每天都要查資料到很晚才能睡。”爸爸舒了一口氣說,“還好今天弄完了,今晚可以好好休息了。”
“那就好。”季然點點頭。
“夏叔叔,不知道你認不認識一個叫米茜的學生?她是我們老板的女兒,也是在讀H大。”季維安不知是有心還是無意地提起了米茜。
“她還是我的學生呢!”提到米茜,爸爸似乎有些開心,“米茜這孩子特別好學,這次我論文研究的內容她也十分感興趣,經常會跑前跑後地幫忙查資料,現在已經很少能遇見一個剛進大學就這麽有目標肯努力的學生了。”
“我記得小鏡好像也認識米茜吧?你以後可是要跟人家多多學習,不要整天隻想著玩。”媽媽笑著打趣我說。
“我哪裏隻想著玩了。”我撇了撇嘴反駁說。
我把紅燒肉塞進嘴裏,肉在嘴中化開的時候,無比幸福。
一頓飯就這樣樂嗬嗬地吃完了,除了季然依舊對我不冷不熱之外,哪裏都很好,就連季維安都收起了平日裏的張狂變得彬彬有禮起來。
“叔叔、阿姨你們好好休息下,我去洗碗。”吃完飯之後,季然站起來主動到廚房洗碗。
“我也去!”我可沒有忘記我今天的目標是季然,也跟著走了進去,見他已經站在水池旁洗了,我努力擠了幾下都沒擠出眼淚,隻能弄了點水在眼睛下麵,然後走過去用手肘戳了他一下,可憐巴巴地說,“季然,我知道我錯了,你就原諒我吧,你對我這麽不冷不熱的,我真的好難過。”
我真的在很努力地去擠眼淚,可擠眉弄眼了好久,眼睛下的水都幹了,眼淚還是沒下來。
“夏鏡,你到底在幹嗎?”季然終於忍不住問了。
“跟你道歉啊!”我繼續裝可憐巴巴,“你看我都這麽可憐了,你還是不肯原諒我嗎?”
“你的道歉就是做了一盤鹹死人不償命的黃瓜後再在這裏跟我擠眉弄眼?”季然無奈地看著我問。
“原來你吃了黃瓜嗎?那是不是表示你已經原諒我了?”我開心地眨巴著大眼睛看著他,我想,這次他一定會從我的眼睛裏看到真誠!
“夏鏡,你的眼角有眼屎。”他盯著我看了一會兒說。
我剛想要去擦眼角,才反應過來,他是在逗我呢!
“傻瓜。”他終於不再是一副冷冰冰的樣子,在我準備撲上去報仇的時候,他竟蹭了我一臉的洗潔精泡泡。
“你竟然敢弄我一臉泡泡!看我不撓死你!”我擦了一把臉又撲了上去!
“你們真是好興致。”手裏端著一個盤子的季維安站在門口玩味地笑著,這一句後,我和季然都停下了動作。
他走進來放下盤子轉身離開,臉上始終掛著進門時玩味的笑。
也不知為什麽,每次看到季維安那種奇怪的笑,我就覺得渾身不舒服。
因為季維安的突然出現,我也沒有了和季然繼續玩鬧的興致,我洗了把手跟他說:“盤子你就自己慢慢洗吧,我去吃水果。”說完,我端著一旁洗好的水果走出來。
背後是季然咬牙切齒地罵:“過河拆橋,夏鏡,你真混!”
我端著水果去客廳時經過爸爸的書房看到了坐在電腦前的季維安,我警惕地問:“你在做什麽?”
他回頭看我一眼說:“工作上出了點事兒要處理一下,我問過夏叔叔了,他說可以用他的電腦。”
“是嗎?”對於季維安我還是沒辦法完全相信的。
“怎麽對客人那麽沒禮貌?”爸爸見我在質問季維安,不悅地走到我身邊教訓了我一句。
他無力地搖搖頭,寵溺地笑:“你這丫頭……”
季維安從書房出來沒多久就起身說公司有事情要離開了,爸爸媽媽也不好挽留他們,隻是讓我送他們出門。
我啃著蘋果站起來送他們出門後,待要關門時,看到季維安轉身看了我一眼,喃喃地說:“這樣溫暖快樂的一個家,還真讓人舍不得呢……”
這句話從別人口中說出來,似乎是一種羨慕,可從季維安口中出來就變成了讓人不適的陰陽怪調。
06
那頓飯之後季然終於不再是冷冰冰地對著我了,但是不管我怎麽央求,他都不願再去遊泳館,我也隻能另想辦法讓他驅走心魔。
“季然,我們去遊樂場玩吧。”
“季然,我們去逛超市吧。”
“季然,我們去看大媽們跳廣場舞吧。”
“季然……”
陸以銘忙著做設計圖,我有大把的時間拉著季然去玩,我是真的希望他能從心底快樂起來,而不是浮於表麵的。
“季然,今天蘿卜補習班放假,我們去韓果打工的甜品店玩吧,她之前說要請我吃新品呢!”我提議說。
也許是終於受不了我的碎碎念,季然終於在我提議了很多地點之後,點頭同意了。
蘿卜現在和韓果不在一所大學,每天和韓果見麵的時間減少,因此一有了時間就會去找韓果膩歪。
我和季然去的時候他已經到了,正鞍前馬後地幫韓果的忙,不過頗有點越幫越忙的感覺,最後還是韓果受不了大喊了一句:“你去那邊坐著吧!別亂動!”
他垂頭喪氣地走出來,剛好看到了我們。
韓果也看到了我們,樂嗬嗬地說:“夏鏡,我可終於把你盼來了,我之前說要請你吃新品甜點的,來來來,我馬上去弄。”
“那我們呢?”蘿卜可憐巴巴地指著自己和季然問。
“你們當然……自己買啊。”韓果毫不客氣地回道。
見蘿卜更加可憐了,我和季然更加開心。
甜品很快就端了上來,今天的客人並不多,店主大發慈悲地允許了韓果跟我們坐在一起聊天。
許久沒有這麽四個人坐在一起了,想要說的話真的很多,不知不覺間,大家都聊嗨了。
我的電話很不合時宜地響了,打破了這份快樂,看到是媽媽打來的,我也不敢不接,剛開口想要開句玩笑,卻聽到媽媽著急地說:“小鏡,快到醫院來,爸爸出事兒了。”
“什麽?”我也不敢再繼續玩笑,問清了媽媽具體地址之後跟大家告別匆匆趕往醫院。不過季然他們擔心我,也都一同跟著去了醫院,就連韓果也向老板臨時請了假。
走進搶救室,醫生對爸爸的急救已經告一段落,此時,爸爸正躺在**輸著氧氣。原本精氣十足的人,現在看來,麵色蒼白,毫無生氣。媽媽滿臉淚痕地坐在床邊,聽到有人進來也是一動不動。
媽媽僵硬地轉頭看向我,眼珠動了動,表情還是木然的,像是不認識我一般。
“媽——”我被這樣的她嚇壞了,衝上去抱住她一遍遍喊著,“媽,你別嚇我,我是小鏡啊,媽,你回答我一下啊,媽……”
“小鏡……”她終於反應過來抱住了我,我們母女兩人抱頭痛哭。
我和媽媽終於平靜之後,她才告訴我,她也是突然接到通知就趕往醫院的,具體發生了什麽也不太清楚。似乎是爸爸工作上出了一些狀況,一時受不了刺激就……而且醫生說了,爸爸這次很嚴重,有可能會偏癱。
我的世界,突然就崩塌了。
爸爸有心腦血管方麵的病我是知道的,但是他一直按醫囑吃藥,也定時複查,已經很多年沒事兒了,怎麽會這麽突然……
“夏鏡,這個時候你必須振作起來。”季然走到我身邊安慰我說,“我知道你難過,可是你如果再崩潰,那叔叔、阿姨該怎麽辦?”
我感激地看了他一眼點點頭,然後轉頭柔聲對媽媽說:“媽,你也累了,你先回去休息吧,我在這裏守著爸爸,你休息好了再來替我好嗎?”
媽媽起初沒有同意,直到爸爸從搶救室轉到住院部的病房,媽媽才疲憊地答應了我的提議,悲傷地看了躺在**昏迷不醒的爸爸一眼,才勉強離開。
我鬆了一口氣,我好怕她會不肯走,一直在爸爸病床旁流淚,那樣我可能真的會垮掉。
送走媽媽,我把韓果和蘿卜也勸了回去,隻有季然一直不肯走,他說他會陪在我身邊,直到爸爸病愈出院為止,無論我說什麽都不會離開。
我的心難過極了,也不再去跟他爭論什麽。
病**的爸爸即使昏迷著,眉頭還是緊皺的,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情讓他變成了這個樣子?明明……
陸以銘,你在哪裏,我真的好累啊!
第二天上午我看到了從韓果那裏得到消息趕來的陸以銘,那時我和季然已經守了一夜,兩個人都疲憊不堪。
看到陸以銘的那一瞬,支持我、讓我堅強的最後一根柱子崩塌了,我忍不住抱著他號啕大哭。
我不知道季然是什麽時候離開的,等我終於在陸以銘懷中平靜的時候,他已經不在病房中了。
“夏鏡,沒事兒的,我會一直陪著你。”陸以銘拍打著我的後背輕聲安慰,“你先休息一下,我幫你看著叔叔。”
“我……”我害怕睡覺,怕自己睡著以後世界又會變成另一番模樣。
“睡吧,我陪著你呢!”陸以銘在我的額頭上輕輕印下一個吻。
“嗯。”我怕自己會睡太久,沒敢到一旁的病**睡,隻是趴在爸爸床邊睡著。
等我睡醒的時候,已經是下午,病房裏站了好多熟悉的麵孔,我接過陸以銘遞來的水喝過之後才清醒了一些。
“夏鏡,你還好吧?”韓果關心地問。
我扯了扯嘴角,勉強笑著回:“還好。”
韓果和米茜也送上了祝福和問候,說過這些之後,米茜跟我說了爸爸病倒的真正原因。
米茜說:“現在校內都在說老師的論文是抄襲的、並向學生索賄,學校進行調查時,老師才氣急攻心犯了病。”
抄襲?
索賄?
無論在哪裏,這些事情都時有發生,但是發生在爸爸身上我是這輩子都不會相信的。
爸爸向來痛恨抄襲行為,也十分瞧不起那些為了一點點利益就向學生進行各種暗示索要好處的老師,他怎麽可能抄襲和索賄?
這一定是栽贓陷害!
那既然是栽贓陷害就一定有漏洞可查,我突然想起:“爸爸之前一直都在查論文的資料,我記得他的電腦裏存了很多和論文有關的文獻和資料,隻要查一下他的電腦就足以證明論文是爸爸自己寫的,有些東西不是隨便抄抄就能來的。”
韓果絕望地搖搖頭說:“沒用的,學校也是第一時間就想到讓老師舉證,可事情巧就巧在老師的電腦中了病毒,所有資料都沒有了,並且有學生在老師提交論文之前就提交了一份非常類似的論文,所以在時間先後上老師也是吃虧的。再加上那個學生還跟學校反映因為論文的問題,老師向她索賄。雖然事情還在調查階段,學校也沒有認定老師一定是抄襲,可是老師當時沒有控製住情緒,又氣又急就倒下了。”
怎麽那麽巧爸爸電腦就在這個時候中了病毒呢?
電腦!季維安!
聯係到季維安那天離開時說的那句意味不明的話,我突然覺得爸爸的電腦很有可能是那天被他動了手腳。
可是,他為什麽要這麽做呢?難道是他之前說的想要破壞我的所有美好?怎麽看,這都不足以構成他害我爸爸的理由。
難道是巧合?如果是巧合,那是不是也太巧了些?
我知道,現在能給我答案的也隻有季維安本人了,我決定找他去問個明白。
媽媽來醫院之後,我跟她談了兩句就轉身去找了季維安,對他這個人我還是心有餘悸,去之前我找季然陪我一起。
……
給季維安打過電話,他很快應約而至。
一見到他,我就直接問他:“季維安,說我爸爸論文抄襲和電腦中病毒的事情是不是你做的?”
事情至此,我也沒必要和他拐彎抹角。
“夏鏡,你懷疑我我不怪你,可是我想問你,我有什麽理由那麽做?”對於我的質問,季維安並沒有太吃驚,應對起來也相當自如。
其實他到底為什麽要這麽做,也是我一直想不透的事情。被他這麽一問,我也不知該怎麽回答。
季維安聽到了,並沒有領季然的情,冷笑著說:“季然,謝謝你幫我啊,不過,我不需要。”
我沒想到季然會幫季維安說話,一時間我感覺自己像一艘沒有岸可以停靠的船,茫然找不到方向。
爸爸還躺在醫院裏昏迷著,媽媽每天以淚洗麵,而我,什麽都做不了。自以為找到了陷害爸爸的人,結果被人家一句話就駁了回來,狼狽得可笑。
我真的好可笑……
緊繃著的弦斷了,我終是忍不住蹲在地上大哭起來。
以前我總是討厭哭哭啼啼的,可這兩天,我的眼淚都快把自己淹沒,很快,我就浮不起來了。
“夏鏡……”季然對我伸出右手。
我低下頭避開了,我明明知道作為季維安的堂哥,他這麽做是沒錯的,可我就是沒有辦法接受他在這種時候沒有站在我這邊。
也許隻是我在矯情吧。
“夏鏡!”陸以銘的聲音越來越近,他跑到我身邊把我扶起來緊緊地抱住,我這才看到他的身後還站著一個滿臉厭惡的米茜。
這份厭惡應該是針對我的吧,隻是我已經沒有了力氣去計較。
“夏鏡,別哭,我還在呢,我會一直一直陪著你,會好好保護你,會幫你把叔叔的事情查清楚,也不會讓任何人再傷害到你,隻求你,別哭了好嗎?”陸以銘抱著我信誓旦旦地說著,試圖撫平我的傷悲,讓我平靜下來。
“嘖嘖,那麽幸福快樂的一個家庭,真是可惜了呢……”站在我身後的季維安冷嘲說。
哪怕不回頭,我似乎都能看到他臉上慣有的,讓人十分不舒服的笑容。
他這句話和那天從我家離開時說的那句好像好像……
爸爸的事情真的不是他做的嗎?我已經沒辦法說服自己了。
“你欠揍是不是?”陸以銘的憤怒再次被挑起,他放開我衝著季維安揮起了拳頭。
“陸以銘,你怎麽又不冷靜了!”米茜再次擋在了陸以銘和季維安中間,還是那樣,她話是對陸以銘說的,憤恨的目光卻是看向我的,她冷聲質問我,“夏鏡,你為什麽總是那麽容易地就挑起大家的戰爭?”
“米茜,你胡說什麽?明明是季維安嘴賤,這和夏鏡有什麽關係?”陸以銘見米茜把矛頭指向我,他的身體往後退了兩步,護在我身前,對著她大吼道。
米茜懵掉了,她難以置信地看著陸以銘,眼淚在眼眶中打了幾個轉卻沒有流下。
等我再看她時,她滿是恨意的目光已經投向了我。
“陸以銘,我們回去吧!”
嘲諷也好、討厭也好、恨也好……我都已經沒有精力去理會了,我好累,隻想回到父母身邊,安靜地陪著他們,不再離開。
季然在身後輕聲喊我的名字。
我已經累得不想再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