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就算不是又怎樣?你永遠也無法從我身邊奪走她

寒風呼嘯。

今年的第一場冷風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把秋天的餘溫卷走了。

海邊的浪花拍打上岸,掀起兩米多高,濺到幾米之外,將司木翰的風衣打濕了。

他伸出手整理了一下額前淩亂不堪的劉海兒,再抹去身上的水滴。臉頰涼涼的,唇上鹹鹹的,都是海水的味道。

這是他第一次在海邊見到藤西語的地方,此時站在這裏,他心裏百感交集。其實從放學開始,他就一直跟著藤西語。

司木翰站在花店外,藏在電線杆後偷窺她工作。偶爾,她會用手背拂開擋住視線的劉海兒,或者對著花束會心一笑,閉眼深嗅一口花香。

休息時間,她喝一口奶茶,臉上洋溢著滿足的笑意,而當她手托下巴冥想時,他希望此刻她心裏想的是自己,也好奇她會想些什麽。顧惜涵的出現會不會讓她感到有危機,從而承認對他的感情?

複雜的情感交織在一起,以至於他忘了周遭的一切,怔怔地走到了玻璃門前。

猛地驚醒之後,他急忙離開,連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麽要下意識地躲避。也許是希望藤西語好好思考,從而確定對他的感情吧,他才放任她忽視和躲避他。

突然,衣袋裏的手機響了,來電顯示是爸爸打來的,他猶豫了一會兒才接通。

“木翰,惜涵做了一大桌的菜在等著,你到底去哪裏了?快回來!”

“我已經吃過了。”他撒了謊,其實是一點兒胃口也沒有。

“吃過了也給我回來!別忘了,她可是你的未婚妻,別把人家晾在家裏不聞不問的,這不是司家的作風。”司父的語氣強硬了幾分,也不知是聽到了什麽消息,還是顧惜涵說了些什麽。

爸爸一直都覺得他對顧惜涵太冷淡無情,希望兩人能走得更近。除去爸爸喜歡顧惜涵之外,隻怕也有一點兒與顧家十幾年的交情有關吧。不過他不怕,隻要證實西語就是……

“嗚嗚嗚……”

一陣哭聲打斷了司木翰的思緒。這麽晚了,又是起風的時候,有誰會跑來海邊?

他循聲望去,在一塊礁石後麵,他看到有個黑影蹲在地上,哭聲就是從那裏傳來的。

“誰?”他按亮手機照明,也正好是黑影回頭之際。

雖然眼睛紅腫,鼻子泛紅,但那絕對是藤西語。

她的秀發濕嗒嗒地黏成一條一條,在海風中微微晃動。一朵浪花打來,海水像下大雨似的落在她顫抖的身上,再緩緩地往下淌。

看到這個情形,司木翰的心就像被針刺了一樣痛。看她的眼睛,一定是哭了很久,究竟發生了什麽事?

他急忙上前一步拉起她,說道:“你瘋了?怎麽能這麽不愛惜自己?”

藤西語目光呆滯,好一會兒才認出他是誰,突然變得激動無比,使盡全身力氣推開他,叫道:“不要管我,騙子!”

司木翰感到莫名其妙,問道:“我哪裏騙你了?”

“你有未婚妻的對不對?就是那個顧惜涵。”她費力地站起來,豈料蹲得太久,腳都麻了,差點兒跌倒。

“你怎麽知道的?”比他想象中知道得快。司木翰趕緊扶住她,卻再次被她推開。

“還有誰?你漂亮的未婚妻告訴我的!”藤西語不顧形象地大吼道,“騙子,承認了嗎?”

“是,她是我的未婚妻,但我不喜歡她,我喜歡的是你。”

“騙子!我不信!”她東倒西歪地走著,像喝醉了的人一樣。每走一步,腳底就傳來錐心的疼痛。有兩次她摔倒在沙灘上,海浪向她洶湧而來,她也沒有躲閃。

全身濕漉漉的,海水順著頭發往下流,把她臉上的淚痕也衝刷幹淨了。司木翰脫下身上的防水風衣給她披上,抱起她的同時大聲喊道:“我沒有騙你,我喜歡你!”

她不相信,使盡全身力氣掙紮,雙手亂揮,雙腳亂蹬:“騙人的!我不信!你們都騙我,什麽都騙我,我再也不相信你們了!”

你們?除了他還有誰也惹她生氣了?司木翰的眉頭皺成了一個“川”字。但現在不是思考這些的時候,他必須讓她冷靜下來。他咬了咬牙,手上用力,硬是把她擁進了自己的懷裏。

司木翰牢牢地抱著她,用最溫柔的語氣輕聲說道:“西語,我沒有騙你,我喜歡你。”

初時她還是抗拒的,他就用臉頰蹭她的頭,不停地說喜歡她,直到把最真摯的表白傳到她的耳中和心中。

最後,她終於平靜了許多,抬起頭問道:“這是真的嗎?”那樣小心翼翼、惹人憐惜,直擊司木翰的心底。

“真的。”他點了點頭,眼中泛起了淚光。

而藤西語也紅了眼眶,唇角微揚,楚楚可憐地綻放出一個笑容,像是歎息似的說了“太好了”三個字,頭一歪,就暈了過去。

“西語!西語!”司木翰輕拍她的臉頰,發現有些發燙,急忙抱著她往岸上走去。

沂水本是一個以旅遊為主的小鎮,海岸線延綿兩千米,沙灘潔白,海水清澈。很多度假型的小旅館就建在離海灘不遠的岸上,綠樹環繞,頗為清靜。

司木翰選了其中一家口碑較好的旅館,此時已是夜裏11點了,旅館隻有一個大嬸守著。看到他濕身淌水,還抱著一個昏迷的女孩,大嬸的目光頓時變得謹慎起來。

“請出示身份證。”

司木翰從錢包裏摸出身份證遞過去,大嬸捧在手上看了又看,終於確定是本人,年齡也已有18歲。不過她還是有些擔心,絮絮叨叨地說起旅館的規矩。

沂水鎮民風純樸,再加上大嬸有點兒年紀了,遇見一對年輕的男女來開房,自然會想歪,這是可以理解的,但司木翰不能等了。

懷裏的藤西語抖得厲害,他必須盡快給她換上幹衣服,捂上被子,最好灌一碗薑湯,如果有退燒藥就更好了。所以,他從錢包裏取出五張百元鈔票放到大嬸手裏,說道:“大嬸,她在海邊受了寒,病著呢,你所擔心的事情不會發生的。”

大嬸瞧了瞧手上鈔票,雙眼瞪大了一些。其實住一晚也不過兩百塊左右,這位大方的帥哥一下子就給了雙倍的錢,說不心動是假的,再加上看他懷裏的女生也確實是一臉病容,她就心軟了,轉身取了鑰匙,領著司木翰上樓。

房號是204,紅木雕花門開了之後,便可直接看到落地大窗。因為風大,窗戶都關得嚴嚴實實的,但還是可以透過玻璃看到海麵以及沙灘。

床有兩張,鋪著潔白的被單,枕頭則是海藍色,被子整整齊齊地疊在床尾。床的對麵是電視機,頂上是壁燈,發出昏黃的暖光。一切擺設簡單又實用,十分合司木翰的心意。

他急匆匆地把藤西語放到**,便要替她脫去潮濕的衣服。由於太急了,他沒意識到自己這麽做很不妥,等到解開了第二顆紐扣,露出纖巧的鎖骨後,他才驚覺。

他抬起頭,隻覺得雙頰發燙,不敢再往下看,尷尬之餘,記起了大嬸,於是幾步跑下樓去找大嬸幫忙。

“大嬸,能幫她換一套衣服嗎?哦,對了,能不能借套衣服給她穿,隻要寬鬆的就行了,我可以買下。”

大嬸樂嗬嗬地說道:“不用,你給的房錢夠多了,我就當是額外的服務費吧。我去找套衣服,等一下再煮碗薑湯送上去。”

司木翰自然是感激不盡。一番折騰,總算幫藤西語擦幹了身子,也換了衣服。

大嬸去煮薑湯了,房裏就隻剩下他們倆。他以最快的速度洗了個澡,一邊擦著頭發一邊端詳著躺在**的人。

盡管昏迷著,還是可以看出她的眼睛很腫,一定是哭了很久。他忍不住伸手撫上去,來來回回地,最後在緊皺的眉頭處停下,畫圓圈似的輕揉著。

過了一會兒,她終於舒展眉頭,表情不再那麽痛苦。期間,她睜開雙眼眯了眯,像是在看著他。

司木翰心裏一陣激動,剛要問她是不是醒了,她卻又閉上眼睛昏睡過去了。

“西語?”他探了探她額頭的溫度,覺得比剛才又熱了些,於是進浴室擰了一條濕毛巾敷到她頭上,再把被子蓋好。

一切動作都是輕拿輕放,等到做完一切回過頭來,大嬸已捧著兩碗薑湯進來了。也許是看到他剛才所做的,大嬸麵露讚賞之色,對他的態度好了許多。

司木翰把薑湯喝完,微辣的湯水沿喉嚨而下,一路暖到胃,精神都好了許多。他扶起藤西語,讓她靠在他胸前,替她攏了攏淩亂的頭發,然後把碗遞到她的唇前。

“西語,醒醒,喝點兒薑湯再睡。”他喚了幾聲,她總算睜開了眼睛,目光呆滯,分不清是夢還是現實。她聽話地喝了一口,立即像個小孩子似的皺眉又搖頭,看樣子是不喜歡薑味。

嗯,與他記憶中某個人的相似點又多了一處。司木翰記起小時候哄顧惜瑜吃薑末的事情,臉上不由得露出了一抹微笑。

如果她就是惜瑜,那個法子應該也管用的。他決定試一下,用誘哄的語氣說道:“乖,把它喝光了就獎三個吻哦。”

聞言,藤西語突然頓住,呆呆地望向他。

司木翰伸手點了點自己的額頭,左臉和右臉各一下:“怎樣?成交嗎?”

她又皺起了眉頭,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這樣的場景、這樣的話語,怎麽讓她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

“不想嗎?那就算了。”

司木翰滿臉失望,正在發愁怎麽哄她喝下去之際,她突然張開嘴,慢吞吞地回道:“成交。”說完,她接過薑湯,咕嚕咕嚕地喝光了。

這一刻,司木翰的心情不足以用“激動”一詞形容,他抱著藤西語差點兒跳起來。

而藤西語放下碗後就把臉湊了過去,看來是要獎賞了。司木翰按捺住激動,用手捏住她的下巴,輕輕地在她的左右兩頰各落下一吻。

溫熱的唇觸及微涼的臉頰,暖意透過皮膚滲進藤西語的心底,奇跡般地讓她忘卻了煩惱。就像狂風暴雨過後,太陽探出頭,彩虹出現在天邊,地上的花兒搖曳著,那種愉悅無法形容。

對上他的笑眼,藤西語仿佛被催眠了,跟著露出了笑容。而後,司木翰扶她躺下,俯下身再次吻上她的額頭。蜻蜓點水似的,卻讓她的心湖泛起了一圈又一圈的漣漪,慢慢地向外擴散。

這應該是一個夢吧!她閉上眼睛,打算繼續睡下去,期望這個夢能延長一點兒,讓幸福維持得更久一點兒。

懷著這樣的心情,她甜甜地睡去。

司木翰終於鬆了口氣,倚著床坐在地上,若有所思地笑了。

半夜裏,風更大了,嗚嗚地從窗前掠過。司木翰沒有睡意,站在窗前凝望著室外的大海,雖然一片黑暗什麽都看不到,但耳邊隱隱傳來嘩嘩的海浪聲。

手機調了靜音,上麵顯示有幾個未接電話,其中有三個是爸爸的,一個是顧惜涵的。

他隻是回了一條簡單的短信給爸爸:“今晚不回家,不要等我。”而沒有回複顧惜涵,反正她住在他家,爸爸知道了,她也會知道。

顧惜涵倒是能忍,之後就再也沒來過電話。乖巧、識大體,這是長輩們對她的評價。不過,她把未婚妻的身份亮得太快,顯然還不夠成熟。

想到這裏,司木翰的目光清冷了許多,正思索著,身後傳來低低的囈語聲:“我是誰?”

“我……到底是……誰?”

司木翰快步回到床前,隻見藤西語眉頭緊皺,手揪著床單,反反複複地說著同一句話。

“西語,你是西語啊。”他握住她的手,但是沒有用,她仍然深陷夢境——

四周迷霧重重,三步開外不見景物。好像有人在走來走去,有幼稚的童聲在說著話,但她仔細一聽,聲音又消失了。

她迷茫地想尋找出口,然而迷霧之外還是迷霧。忽而聽到有人喊“西語”,她循聲趕過去,卻撲了個空。

走啊走,她絕望地流下了淚,淚水滴落在地上,竟然發出叮咚的聲響。低頭一看,原先砂石遍布的地表變成了水麵,她每走一步就激起一圈漣漪,一圈圈地向外擴散。等到水麵平靜了,映出她的外貌——及耳短發,頭上別著一個紅色的蝴蝶結,有點兒嬰兒肥的臉,身上穿著漂亮的蕾絲裙,而最讓她吃驚的是,自己儼然是一個七八歲的孩童。

“你去哪裏了?我找了你好久。”身旁突然有人這麽說。她驚得猛地回頭,那個身影卻比她更快,一下子轉到另一邊。

她追過去,他還是比她快一步。

她害怕極了,捂住耳朵不停地搖頭:“你是誰,為什麽找我?”

他不回答,隻是聲音小了些,漸漸地好像往另一個方向去了。

“等等,回答我啊!”她快步跟上,可惜沒多久就失去了他的蹤影,任她伸長了手也喚不回。

四周靜了下來,霧氣更濃了,就連看自己的手也模模糊糊的,感覺就像要融入霧裏似的。

想回家——這個念頭突然升起,又被絕望蓋過去了。她沒有家了,哥哥不是親哥哥,媽媽不是親媽媽,她的親人在哪裏?對了,她連自己是誰都不知道。

耳邊又隱隱約約地傳來了“西語,西語”的叫聲。

她捂住耳朵,說道:“我不是西語,我不是西語。”

“你不是西語,你是誰?”

“我不知道。”

“你忘記了嗎?你就是西語啊!你看……”

遠方傳來了歌聲,把濃霧撥開了,她看到有兩個小孩蹲在櫻花樹下玩耍。女孩手執樹枝在地上畫著什麽,她一邊畫一邊唱歌:“搖啊搖,搖到外婆橋……”

櫻花樹搖曳著,灑落滿地的花瓣,紛紛揚揚。女孩拂去肩上的花瓣,然後笑著替男孩挑出藏在頭發中的花瓣。歌聲迎風而至,她心裏一動,也忍不住跟著唱了起來:“搖啊搖,搖到外婆橋……”

“西語?”

此刻,夢境之外的司木翰正坐在床邊。聽到這歌聲,他驚呆了,這是小時候顧惜瑜經常唱的一首歌謠。

她的聲音甜美悠揚,每次唱總會引來一大幫小孩子的圍觀。她會很生氣被別人打擾了,然後拉著他的手離開。

當時小區的西麵有個工地,樓房蓋了一半,開發商跑了,就停在了那裏,堆積了許多圓形的水塘。兩人躲在裏麵,小小的天地裏隻有彼此。

“你真的是惜瑜嗎?”他喃喃自問,想再聽仔細一點兒,但藤西語再次昏睡過去。

夢境裏,歌聲帶走了痛苦,帶來了歡樂。迷霧一掃而光,陽光灑在大地上,一片祥和。

與此同時,藤堂佑正在鎮上發了瘋似的找她。

呼嘯的寒風吹得他頭暈發冷,但是一想到藤西語在這樣的天氣裏獨自跑了出來,他就焦急得如同熱鍋上的螞蟻一樣。他不停地撥打著她的電話,期望在某一刻她會接電話,但一直都是無人接聽的狀態。

夜已深了,街道上沒有一個人影,隻有一兩家門口的燈亮著,鐵門在寒風中吱吱作響。一陣風吹過,枯葉在街道上翻滾,發出沙沙的聲音。

他已經繞著沂水鎮找了一圈,現在正準備重點搜索梧桐樹。而倒黴不已的要算校醫林振源了,剛把被窩睡暖和,就被他的電話催著叫了出來。

“藤堂佑,我告訴你,以後再有這種苦差事,你絕對不能找我,不然我要跟你絕交。”他一如既往地抱怨著,“那邊的林子我找過了,沒有。我說,你到底對西語做了些什麽,才導致她半夜三更離家出走?”說到這裏,他像是想起了什麽似的,眼睛一亮,壞笑著給了藤堂佑一拳,“喂,你忍不住出手了,是嗎?”

“滾!不想幫忙就滾回去,別煩我!”藤堂佑正在焦急中,哪裏管得上什麽禮儀,抬腿就踢,嚇得林振源一退再退。

“喂喂喂,我可是在幫你,態度好一點兒!”

“你去看看那邊,我去那邊。”藤堂佑分配完任務,轉身就走。

寒風中,林振源把脖子上的圍巾拉至下巴,縮著脖子走向指定的方向,嘴裏小聲念叨著:“這兩兄妹都不正常了,怎麽辦?我也要陪著瘋,真可憐。”

兩人隔得不遠,聲音雖小,藤堂佑還是聽得到的。他也覺得自己快要瘋了,手裏的手機一直都沒閑著,反複地重撥。

西語,求你了,快接電話吧!

“嘟……嘟……”調了靜音的手機在不停地震動,突然“咚”的一聲從桌上震掉在了地上。

司木翰往那邊看去,這才發現是藤西語的手機。估計是之前旅館大嬸給她換衣服時放在那裏的,由於調了靜音,他一直都沒留意到。來電顯示表明都是同一個人打來的——藤堂佑。

他盯著屏幕,就像麵對惡魔一樣,接還是不接呢?

猶豫了一會兒,他終於按下了接聽鍵,而電話那頭,藤堂佑差點兒喜極而泣:“西語,哥哥錯了,你原諒哥哥好不好?快告訴我,你在哪裏?”

司木翰頓了頓,壓下心中斥責的念頭,問道:“你都對她做了什麽?”

藤堂佑愣了一下,神經瞬間繃得緊緊的:“你是誰?西語呢?手機為什麽在你手裏?”

“我是司木翰,西語正在睡覺,所以我幫她接了。”

聞言,藤堂佑像一個被點燃了引子的爆竹,“砰”地一下炸開了:“你……渾蛋!你對她做了什麽?我不會放過你的!你……”

“對她做了錯事的人……”意識到自己的聲音太大,司木翰朝**看了一眼,起身走到窗邊,這才再次開口,“不是你嗎?”

“你……我不會放過你的!如果你敢動西語一根汗毛,我就殺了你,殺了……”

“喂,司木翰是嗎?”被藤堂佑大吵大嚷引來的林振源一手搶過手機,一手捂住藤堂佑的嘴巴,“我是校醫,告訴我西語在哪裏。”

司木翰倒也幹脆,說道:“在海邊的海之角旅館204房間。”

“好的,我們馬上到。”掛了電話,林振源正想對藤堂佑說出地址,卻見他已經發了瘋似的跑向車子。

“喂,你等等我啊!”苦命的林振源隻好用盡全力奔跑,驚險萬分地在車子發動的前一秒上了車。

“藤堂佑,我告訴你,你不要開得這麽快,我……”

“吱——”後退,緊急刹車,轉彎。

“咻——”車子像離弦之箭一樣竄了出去。

林振源一點兒心理準備都沒有,頭差點兒碰到車窗上,他臉色煞白地抓著扶手哀號道:“啊啊啊,我的愛車!藤堂佑,我要和你絕交——”聲音綿長,在寂靜的馬路上顯得異常刺耳。

幾分鍾之後,車子在旅館前停下,藤堂佑連引擎都沒熄,打開車門跳下來,徑直衝進去。可憐的林振源趴在座位上,一邊心疼自己的愛車,一邊安撫狂跳的心髒,還能活著真是太好了!

“先生,請問是要住宿嗎?雖然已經過了半夜,但房費還是……”未等大嬸說完,藤堂佑已經三步並作兩步上了樓。

大嬸想跟上去阻攔,林振源及時出現並解釋一番,總算免去了麻煩。

藤堂佑找到204房間時,房門開著。其實司木翰一直沒關門,一來是為了方便大嬸進出,二來是為了避嫌。

沂水鎮民風純樸,年輕男女出來住旅館,是會被人議論的。

藤堂佑進了房間,第一件事就是撲向藤西語,卻被司木翰攔住了。

“噓,別吵醒她了。”司木翰做了一個噤聲的動作,藤堂佑本來張嘴要罵人的,拳頭也掄起了,最後硬是忍了下來。他上前去探了一下藤西語的額頭,再看臉色無異樣後,才回頭對司木翰說道:“是你帶她來的?真是謝謝你了。”話是這麽說,拳頭卻如流星一樣揮了過去。

司木翰根本來不及躲閃,被揍得後退了三步才勉強站穩,下巴像脫了臼似的,好一會兒才能活動。雖然如此,他也沒有出聲,咬牙忍著。

站直後,他目光如炬地迎向再次揮拳的藤堂佑,說道:“這麽激動幹什麽?西語是你的親妹妹嗎?”

“你……”

拳頭在司木翰的鼻梁前陡然停住,微微有些顫抖。兩人對峙著,淩厲的眼神仿佛要將對方一秒斬殺。

“就算不是又怎樣?你永遠也無法從我身邊奪走她!”藤堂佑再也控製不住自己的情緒,咬著牙擠出這句話。

試探成功了!司木翰心裏一陣激動,卻不敢表現出來,冷笑著回應道:“是嗎?那就試試吧。”

“你……”藤堂佑收回拳頭重新揮出,這一次,他要把司木翰打得滿地找牙,再也不敢見西語。

但司木翰又豈是輕易就能被人打的?

剛才那一拳是他有心忍讓,要論打架,從小就學習跆拳道的他怎麽可能輸給別人。他左躲右閃,讓了三招,心想著足夠了吧,暗自攢力,瞧準了空子,流星似的出拳擊向藤堂佑的腹部。

這一拳如果真的命中,藤堂佑不被打趴下才怪。說時遲那時快,林振源從後麵撲上來握住司木翰的拳頭,驚險地化解了危機。

“你們瘋了嗎?在旅館裏大打出手,是想上明天沂水鎮的頭條嗎?”他們說話間,大嬸在門口探頭探腦,滿臉擔憂。

司木翰和藤堂佑對視一眼,又別開臉,同時哼出聲來。

林振源把藤堂佑推到床邊,隔開兩人,隨後便俯身查看藤西語的情況:“她怎麽了?”

“應該是凍著了。”司木翰說道,“我遇見她之前不知道她在海邊哭了多久,所以才帶她到旅館來,換上幹淨的衣服,還灌了一碗薑湯。”

說話間,藤堂佑聽到換衣服一事,又忍不住想揍人:“你占她便宜?”

司木翰輕蔑地看向他:“旅館大嬸幫忙換的。”

“對對,是我換的。”大嬸忙不迭地跑過來證明。

藤堂佑被堵得無語,白了司木翰一眼,把臉別到另一邊。

正好林振源也查看完了藤西語的病情:“堂佑,有什麽話還是以後再說吧,先把西語帶回家,我也回家拿點兒藥品,她這燒沒那麽容易退,要輸液才行。”

聽了這話,藤堂佑和司木翰兩人都露出了擔憂的神情,反倒是旅館大嬸鬆了一口氣。她後悔讓司木翰住進來,剛才也嚇得差點兒報警。她這家旅館雖小,口碑卻好,要是有人打架滋事,這傳出去,多年苦心經營出來的聲譽就毀了。所以她跟前跟後地準備,高興得不得了。

而那邊,藤堂佑已經小心翼翼地抱起藤西語,經過司木翰身邊時,他冷哼道:“以後不準你再接近西語!”說完就大步離開了。

林振源拍了拍司木翰的肩表示歉意,然後拔腿追上去。為了防止藤堂佑再折騰他的愛車,他必須緊隨左右。

司木翰側身站在原處,冷眼看著他們的身影消失在樓梯處,嘴唇微微勾起,露出了一絲意味不明的笑容。

藤堂佑今晚已經承認和西語不是親兄妹了,接下來他隻要證明她就是惜瑜,就可以隨時帶她走了。為了這等待已久的時刻,他是能忍的,這也是他告訴林振源旅館地址,讓藤堂佑把西語帶回家的原因。

“細心地照顧她吧,藤堂佑,這也許是你們最後的相處時光了。”他低聲說道。

由於已是深夜,司木翰幹脆在旅館裏待到天亮。回到家時還沒到6點,他以為大家都沒睡醒,沒想到走進去,就見爸爸和顧惜涵坐在大廳裏。華麗的水晶燈還亮著,咖啡壺裏的咖啡已喝光,兩個空杯子放在茶幾上。

“說,你一晚上去哪裏了?”司父雙手交叉放在胸前,看起來十分嚴肅。

“在旅館待著。”司木翰一邊說一邊抬腳走向樓梯。

“旅館?”顧惜涵一陣風似的跑過去攔下他,“是和藤西語在一起嗎?”

司木翰定定地看著她,將她驚慌而又佯裝鎮定的表情看在眼裏,冷笑道:“是又怎樣,不是又怎樣?”

“荒唐!”司父再也坐不住了,一拍茶幾站起身,杯子微微蹦起,發出“哐”的一聲。

他大步走到司木翰身後,說道:“別忘了你是有未婚妻的人!”

司木翰緩緩轉過身,說道:“爸爸,我有喜歡的人了,請幫我解除這個婚約。”當初說訂婚,也是被兩家長輩趕鴨子上架的,顧惜涵的媽媽身體狀況不好,病得糊裏糊塗,為了讓她開懷點兒,他就默認了。但他一直都沒給過顧惜涵希望,說得明明白白,不過她似乎不這麽想,總以為纏久了就是她的,是時候該糾正一下了。

“不行!”司父臉色鐵青,那是風雨欲來的前兆,“長輩們的約定怎能當兒戲?你不怕丟人,我們可丟不起。”

“難道我的幸福比不過你們的麵子嗎?”司木翰大膽地迎上司父的目光,神情很堅定。

從未被這樣公然回擊的司父頓時怔住了,等到回過神來,怒氣開始無邊地蔓延。

接下來是該挨罵還是挨打?司木翰等待著,一旁的顧惜涵卻忍不住哭了。

“司木翰,我們相識十年,難道比不過一個相識才幾個月的藤西語嗎?”淚水順著白玉似的臉龐滑落下來,她剛擦去,更多的淚水又滾落下來了。她緊咬下唇隱忍著,梨花帶雨又暗含倔強,可惜沒有勾起司木翰的同情心。

“快向惜涵道歉!”司父更加生氣了,大聲命令道。

司木翰再次拒絕道:“我不認為我有說錯或做錯的地方。”他看向顧惜涵,問道,“很早以前我就跟你說過,我喜歡的隻有惜瑜,為什麽你還要一廂情願喜歡我?”

“喜歡就是喜歡,根本不需要理由。”

“這是真正的喜歡嗎?不會是你覺得惜瑜喜歡我,所以你也要喜歡我吧?你一直很努力地想變成惜瑜,吃的、穿的、用的、喜歡的東西……”

“住口!”顧惜涵大叫一聲揚起手,本來是想扇他一個耳光的,最終沒能狠下心,手僵在半空中,半天都打不下去。

手顫抖著,她的心也在顫抖。不可否認,顧家從孤兒院把她領養回來之後,她是想完全取代惜瑜。惜瑜喜歡白玫瑰,她也要求自己喜歡,盡管她原本喜歡的是薔薇;惜瑜喜歡畫畫,但畫得很糟,她就故意畫得一塌糊塗,還有惜瑜喜歡司木翰,她也喜歡。她所有的一切都比照惜瑜而來,因為隻有這樣,她才不擔心再被拋棄。一年又一年下來,她不再是原來的自己,變成了一個陌生的顧惜涵。隻是這麽多年,她很慶幸有一樣是跟著自己的心意走的,那就是喜歡司木翰。

她清楚地記得他們第一次見麵的情景——

媽媽牽著她的手去公園,那時候媽媽的身體十分虛弱,走兩步就要停下來喘一會兒。她們倆走走停停,最後在一架秋千前的椅子上坐下。對麵是梧桐樹,正值秋天,落葉鋪滿地麵。秋千前麵是一片沙地,有個小男孩拿著樹枝蹲在那裏寫寫畫畫。

男孩低頭畫得很認真,長長的劉海兒半掩著眉眼。

顧惜涵很好奇,偷偷跑過去看,隻見沙麵上畫著一團亂糟糟的線,根本無法辨認是什麽。

“真難看。”她嫌棄地說道。

“難不難看關你什麽事?走開!”男孩猛地抬起頭,那冰冷的眼神差點兒把她嚇到。但隨即又為他的麵容發出感歎,他長得真好看。

對,真好看。尚且年幼的顧惜涵還不知道司木翰除了五官長得好,氣質也是越來越好。以至於後來每次見麵,她都會為此暗自讚歎。

懷著這樣的心情,有一天她突然發現自己喜歡上他了,無關顧惜瑜,無關其他一切,是發自內心的,在第一眼就為之鍾情。

她小心翼翼地珍藏著這種感覺,直到長輩決定為兩人訂婚才敢大聲說出口。

“我喜歡你”雖然隻有四個字,卻包含了太多無法為外人所知道的痛苦,司木翰體會不到、不認同就罷了,怎麽能當著他爸爸的麵質疑她呢?

顧惜涵覺得自己的心痛得快要裂開了,她無力地收回手,轉身跑上了樓,用力關上了房門。

“司木翰,跟我到書房談談。”司父瞪了兒子一眼,徑直走向書房。

他已經說得很清楚了吧?還有什麽要談的?司木翰跟在後麵,並不打算妥協。

進了書房,父子兩人麵對麵坐著。司父努力壓抑住怒氣說道:“你要是再這樣下去,就轉回原來那所學校讀書。”原本是因為他調到這邊的公司來做總經理,才把司木翰轉過來在這邊上學的,現在為了隔開司木翰和藤西語,他覺得很有必要采取點兒措施,特別是在妻子因為一時舍不得好友顧夫人而遲遲沒過來,他剛上任工作又忙的情況下。

“爸爸,您沒有見過藤西語,為什麽就先入為主地否定她了?”剛才在顧惜涵的麵前,不太方便說出自己的猜測,現在,司木翰考慮是否要告訴爸爸,藤西語很可能就是顧惜瑜這件事。

“她再好我也不想見。翰兒,顧媽媽失去惜瑜已經飽受打擊了,你想退婚再打擊她一次嗎?這樣做對得起顧家嗎?你口口聲聲說喜歡惜瑜,要是讓她知道你這樣傷害她的家人,她能不怨你嗎?”司父一口氣問了好幾個問題,威脅與說服一起用上了,就是想要打消司木翰取消訂婚的念頭,但他顯然低估了兒子的意誌。

司木翰正想著怎麽引入這個話題,於是順著往下說道:“爸爸,她不但不會怨我,還會很高興,反之,我和顧惜涵訂婚才會打擊她。”想起西語之前罵他是騙子,他的心情驀地好轉。

她對這件事的反應越大,就越說明她喜歡他。尋尋覓覓這麽多年,能找回失去的人的幾率有多大?在他快要絕望的時候,上天把她送了回來,不得不說是命運的眷顧。

想到這裏,司木翰的眼裏湧起一絲暖意,**漾著罕見的柔情。這樣子落入司父的眼裏,讓他感到事情非常嚴重,到了不得不插手的地步。

“那你就是執意要跟那個藤西語糾纏了?”司父“騰”地站起來,目光淩厲地盯著他。

“是的。”司木翰也跟著站了起來,準備結束談話,“爸爸,您沒有必要做些什麽,解除婚約這件事,我會盡量做到不傷害任何人。而且我還保證,顧阿姨會非常高興,也許她的病還能不治而愈。”

“怎麽可能?她病了10年!”自己的兒子一向做事謹慎、不吹牛,可到了沂水鎮之後怎麽變了?對了,是藤西語,一定是藤西語改變了他。司父把兒子的反常歸結於藤西語的原因,頓時起了要找她談談的念頭。

而作為兒子的司木翰怎麽可能想不到這一點?他微微一笑,十分有禮貌地說道:“爸爸,心病還需心藥醫,我已經掌握了惜瑜的線索。”

“什麽?是真的嗎?”司父聽了又驚又喜。顧惜瑜失蹤十年,顧家不知花費了多少心血和金錢尋人,能找到她的話……不過這事和藤西語有什麽關係?兒子不是在忽悠他從而達到轉移話題的目的吧?

“你說清楚一點兒。”他急忙招呼司木翰坐下,打算了解一下細節。

可司木翰並不打算透露太多,一晚沒睡已經夠累了,回來還要應付顧惜涵和爸爸,他一點兒精神也沒有。再說,惜瑜的事他要百分百確定了才能告訴大人。於是他搖了搖頭,說道:“爸爸,我隻能說這麽多,但是有一點希望您知道,就是關於惜瑜的行蹤這事隻有藤西語知道,所以我希望您給我一點兒時間,不要直接去找她,可以嗎?”

他目光灼灼地盯著司父,神情異常堅定,就連司父這種在商海中浮沉了幾十年的老手也不得不為之震撼,同時也油然升起一種自豪感。

“我可以答應你,”司父想了想,點點頭,提出了一個條件,“但是,你要在一個月之後給我滿意的答案。還有,我還是反對你和藤西語來往。”

司木翰自信地握住他的手,說道:“不,您不會反對的,等一切真相大白後,您就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