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忘掉他好了,以後由我來守護你

回到家已是晚上8點多,藤西語還以為哥哥回來了,沒想到隻有媽媽一人在家。

桌上有一個碟子,裏麵裝著半邊荷包蛋,鍋裏剩下一點兒泡麵湯。藤母雙臂抱胸坐在桌邊,見她進來,習慣性地嘮叨起來:“家裏的衣服堆了幾天了,你什麽時候洗?還有地板一星期沒拖了,你不要光顧著打工賺錢,家務活什麽的都丟給我。哦,幫我把指甲銼拿來。”

“好的。”正在係圍裙的藤西語走進房間,在桌子上找到指甲銼。拿起來的時候無意間看了桌上的相框一眼,她微微怔了一下。

相框裏隻有兩個人——媽媽和哥哥,沒有她。

她心裏沉甸甸的,不過她在送指甲銼的時候還是滿麵笑容。

“快點兒煮飯吧,不知道堂佑為什麽這麽晚還沒回,打電話也不接,沒人煮飯,我快餓死了。”藤母挫了一下指甲,抬高手指對著燈光照了一下,又繼續挫。

聞言,藤西語洗菜的動作停了下來。她掏出手機打給哥哥,果然像媽媽說的那樣好久都沒有人接。從來沒有發生過這樣的事,到底怎麽了?她失望地把手機放進口袋,手機卻突然響了。

“西語,你打給我的?”

“哥!”她驚喜地問道,“你什麽時候回來吃飯?”

“我……我馬上就回,就……就到。”聲音忽大忽小,忽輕忽重,還夾雜著不該有的卷舌音。

“哥,你……”她難以置信地問道,“不會是喝酒了吧?”

“哈哈哈,才……沒有。”剛說完,院門口傳來了汽車的喇叭聲,“哥……就到了。”

藤西語跑出去,隻見車門打開,林振源扶著哥哥罵罵咧咧地走進院子。

“藤堂佑,你這個沒用的,才兩三杯就醉得找不到北,還把我的車子吐髒了!渾蛋!等你明天清醒了,給我賠錢!”看到藤西語,他長長地舒了一口氣,“快,快來把你哥扶進去,沉死了。”

雖然這麽說,他卻沒有鬆手,徑直扶著藤堂佑走進屋。藤母也跑了出來,看到藤堂佑喝得爛醉,大呼小叫著要藤西語拿拖鞋和衝糖水醒酒。

一番忙活,終於把糖水灌下去了,藤堂佑竟然賴在飯桌上不肯起來了。

“西語做的飯,我怎麽能不吃呢?”他托著下巴,手撐在飯桌上,看樣子一時半會兒還是沒能清醒。

送走林振源之後,藤西語加快手上的動作,炒青菜、白灼蝦,外加紅燒肉,晚飯就這幾個菜。她端了一碗飯給藤堂佑,他一點兒都沒吃,捂著嘴往廁所跑去。

“雖然是大學生,也不能喝酒啊,看,難受了吧?”她心疼極了,扶他上樓躺下。

藤堂佑有氣無力地說道:“不喝更難受。”

“你到底遇到什麽麻煩事了?工作不順利嗎?”也不知道他是胃難受還是折騰的,額頭上汗水涔涔。

藤西語擰幹毛巾幫他擦臉,沿著臉部輪廓,從眉頭到下巴,再從下巴回到額頭。瞧見他眉頭緊皺,她伸出手指將它揉平。正要把手收回,突然被他抓住了。

驚訝之中,她對上藤堂佑炙熱的目光。他的雙眸是那麽明亮,眼底卻帶著一點兒憂傷,就像有好多話要訴說一樣。

“如果……”他頓了一下,“如果我不是你的哥哥,你會喜歡我嗎?”

“什,什麽喜歡?哥,你是醉糊塗了吧?”藤西語愣了一下,把濕毛巾敷到他的額頭上,想著讓他更清醒一點兒,不料又被他抓住了手腕。

兩隻手都被哥哥抓著,又是在這樣直勾勾的注視下,她的心裏咯噔一下,慌亂起來。鉗住手腕的力道是那麽大,掙都掙不開,讓她真真切切地感受到男生和女生在力量上的差距。

“也許那天我做的決定是錯的,我根本不應該……”藤堂佑喃喃地說著,手上的力道越來越大。他心裏糾結無比,不知道該不該說出藏在心裏十年之久的秘密,隻好本能地抓牢她,不想放開她。

藤西語哪裏承受得住,手腕就像快要斷裂了一樣,痛得她忍不住高聲喊道:“哥!好痛!”

痛?她為什麽喊痛?藤堂佑打了個激靈,目光慢慢向下移,落到兩人的手上,然後意識到自己的手勁太大,傷到了她。

他驚得立刻鬆手,而藤西語則趁這機會脫身,跑出了房間。看著那驚慌的背影,藤堂佑後悔不已,想出去道歉,但是渾身一點兒力氣也沒有,隻得倒回**躺著。他雙手掩著臉,痛苦地回憶起十年前和藤西語初次相遇的情景……

那天正是爸爸和媽媽離婚的日子,狂風暴雨肆虐,他苦苦哀求爸爸不要走,可最後還是沒有成功,爸爸提著行李箱決絕地離開了家。

媽媽在家裏哭天搶地,藤堂佑難受得不得了,一溜煙跑到了海邊。

風呼呼地從身邊吹過,雨嘩嘩地砸在身上。他跪在海邊,瘋狂地揮出一拳又一拳,打在沙灘上。

突然,一個浪花打來,海水濺入眼中。等到重新睜開眼時,他看到一個人在海裏漂浮。

那海藻般的長發隨浪飄**,裙子在水麵晃動。

隨著那身影距離岸邊越來越近,一張蒼白的臉映入了他的眼簾。

女孩緊閉著雙眼,手腳上滿是傷口,破損的皮膚在海水的浸泡下微微翻起,呈現死亡般的慘白。

死了?他嚇了一跳,連滾帶爬地轉身就跑。可越跑腳步越沉重,他停了下來,回頭望向大海。隻見她被浪卷遠了點兒,仿佛要消失在天地之間一樣。

不知道為什麽,他的腦海裏清晰地浮現出她的臉——緊閉的雙眼、小巧的鼻子、菱形的嘴唇。真的死了?如果沒死呢?

他握了握拳,低咒一聲,拚命跑回去,蹚著海水把她拖上來。

她渾身冰冷如霜,探不到呼吸。他依著記憶中老師教的急救方法,一次又一次地給她做急救。

一下,兩下,三下……

卻絲毫不見起色,然而就在他打算放棄時,她卻“嘩”地吐出一口水,死裏逃生般活了過來。

沒死,她沒死!那一瞬間,巨大的喜悅席卷了他的整個身心。

“喂,你醒了?你家在哪裏?我送你回去。”他蹲在地上大聲問道。

她微微睜開眼睛,唇瓣翕動,氣若遊絲地說道:“救救……西(惜)……語(瑜)……”說完,她又暈了過去。

西語,這就是她名字的由來。從此以後,這個名字和這個人就成為了他心底最深的牽掛。

從回憶中抽離出來,藤堂佑翻過身趴在**,狠狠地捶了兩下枕頭,當初自私地把她留下,是不是做錯了?

這一晚,藤西語回想著哥哥的異樣,一整夜都難以入睡。

大清晨她就爬起來了,輕手輕腳地做完早餐後,逃也似的出了家門。

時間還很早,天際呈魚肚白,路上一個行人也沒有。她推著自行車往前走,一點一點地消磨時間。

當第一縷晨曦落在梧桐樹上時,她忍不住停下來仰望天空。金色的斑點在樹枝間跳躍,樹上的葉子越來越少了,秋天正在遠離,冬天一步步走近。

她莫名地覺得有些傷感,彎腰撿起一片落葉夾進書裏,不知不覺又到了“魔鬼路段”。

她深吸一口氣,深秋的味道隨著清新空氣撲入鼻腔,再把渾濁的氣息吐出來。左腳一抬,右腳一蹬,跨上自行車後,她任由車子自由地向前衝。

兩邊的景物飛快地往後退,風迎麵拂過,吹得衣角不停抖動。飛速行駛的感覺讓她暫時忘記了煩惱,真暢快。

一路走走停停,7點才到學校,她趴在桌上躺了一會兒,迷迷糊糊間,同學們陸續來了。

“西語,西語,起床啦!”沈萌萌敲著桌麵發出輕笑聲,藤西語抬頭看了一眼,那麽巧,正好看到司木翰走進教室。

趕在兩人的目光對上之前,她又趴回桌上,閉上眼,裝作什麽都沒看見,繼續睡。

“還睡?”沈萌萌遲鈍地沒發現她的異樣,又敲了一下桌子,壓低聲音說道,“西語,借你的作業給我瞧瞧。”

看來她昨晚忘了做作業,藤西語果斷地拒絕道:“不要。”

“好西語,求你了。我隻看一道題,我不會做,總不能空著吧。”沈萌萌拱手懇求,“你幫了我,以後我就和你是一邊的,就算你上課睡覺,我也掩護你,怎樣?”

藤西語想了想,這也沒壞處,於是取出作業本,讓沈萌萌發誓不照著抄才遞給她。

這次之後,沈萌萌果然對她好了很多,也多虧沈萌萌,她上課打盹的事沒被發現。

不是她不認真學習,實在是昨晚睡不著,導致困乏。

這樣可不好,她決定中午快速解決便當,剩下的時間在天台睡一會兒,以便備足精神應對晚上的工作。

沒想到剛吃幾口,天台的門“吱”的一聲打開了。

“司木翰,你快點兒!”女生清脆的聲音傳進耳中,驚得她條件反射地躲到了柱子後。

奇怪,她躲什麽?應該淡定地走開才對啊!她慢一拍地發現,因為這一躲,讓自己變成了偷窺者,要是被發現,那可不是“尷尬”一詞就能形容的。

不過後悔也沒有用,女生已經到天台了。

“顧惜涵,你跑學校來找我有什麽事?”司木翰雙手插在褲兜裏,被女生硬拉著走過來。巡視一番,沒見有人,他的神情才稍微放鬆一點兒。

原來那個女生叫顧惜涵,真好聽的名字。

藤西語偷偷地探過頭,正好瞧見女生回頭衝著司木翰笑道:“找你一起吃飯。”

這一瞬間,她看清了女生的麵容。這不是昨天去花店買花的那個女生嗎?她今天穿了條湖藍的連衣裙,還在耳邊別了一個碎鑽鑲成的蝴蝶結,顯得甜美清純。

麵對這樣美好的女生,司木翰免不了會心動吧。

藤西語的心慢慢地沉下去,突然一道靈光在腦海裏閃過,她記起了黎小香給她看的那張照片。

照片裏,與司木翰相擁的女生穿著紫色的裙子,顧惜涵昨晚去買花時也是穿的紫色裙子,難道顧惜涵就是照片裏的女生?

她後退一步,無力地倚在柱子上,手上的便當差點兒落地。肚子原本餓得咕咕叫,這會兒可是一點兒食欲都沒有了。

顧惜涵打開了帶來的飯盒,取出一塊大的格子布平鋪在地上,再一一擺上豐富的食物。有中式的,也有西式的,她還從保溫壺裏倒了半碗冒著熱氣的濃湯。

“我記得你最喜歡雞肉蘑菇湯了,快趁熱喝了。”她把瓷碗遞到司木翰的唇邊,大有不吃不行之勢。

司木翰滿臉烏雲,但沒拒絕,伸手接過去,幾口便喝光了。

顧惜涵看在眼裏,甜在心裏。

“翰,這些菜都是你喜歡的,多吃點兒。”說著,她夾起一隻炸蝦遞過去。

司木翰閃身避開,說道:“你吃吧,我沒胃口。”他隨手放下湯碗,躺到餐布上,雙手交叉枕在腦後,無聊地看著天空。

“討厭,人家一大早起來準備的,你就不能吃一口?”顧惜涵嘟起嘴,夾著炸蝦的筷子再次伸到他的麵前。

“不是說了沒胃口嗎?”司木翰把臉別到另一邊,繼續說道,“以後別隨隨便便跑到學校來,這裏人多嘴雜。”

“我準備轉學過來。”顧惜涵固執地夾著炸蝦遞到他嘴邊,還威脅道,“司木翰,你不吃的話我就親你哦。”

“別鬧!”

司木翰沉下臉,幹脆坐起來,哪知還沒坐穩,顧惜涵就探身過來親了一下他的臉頰,然後把炸蝦丟進自己的嘴裏,一邊咀嚼一邊說:“我向來都是說到做到的。”

“顧惜涵,你……”

司木翰“騰”地站起身,斥責的話到了嘴邊,卻被一聲響動分散了注意力。

他朝聲音傳來的方向望去,隻見一個便當盒在地上滾了一圈,蛋炒飯撒得滿地都是。

蛋炒飯!

難道……

他幾步走過去,果然在柱子後麵看到了滿臉尷尬的藤西語。

“你為什麽會在這裏?”

“吃,吃飯啊。”她躲避著他的視線,蹲下去把地上的飯撥到便當盒裏,一直低著頭不敢看他。

這麽說她一開始就在天台了?為什麽不出聲?

司木翰上前一步把便當盒搶走,看著那沾了塵土的飯以及她沾滿飯粒的手,一股怒氣從心底湧起。

“你是笨蛋嗎?”

“是啊,我是笨蛋,那又怎樣?”藤西語也生氣了,伸手要搶回便當盒。

司木翰不肯鬆手,兩人拉拉扯扯的,最後竟失手把便當盒甩向了顧惜涵那邊,落地時發出好大一聲響,飯粒也像天女散花似的濺到桌布上和她的衣服上。

“我的裙子!”顧惜涵拚命用紙巾掃去衣服上的飯粒,卻無法擦去油漬。

“對不起。”藤西語強忍著淚水走過去,看到便當盒被摔裂了,心裏十分難過。

“沒關係,這又不是你的錯。”顧惜涵回以微笑,“咦?你……”她似乎認出了藤西語,卻不知為什麽沒繼續講下去,而是若有所思地看向司木翰。

這時,藤西語已撿起便當盒,一言不發地走向樓梯。盡管她不想胡思亂想,但有些很現實的問題就擺在眼前。

她和顧惜涵就像蛋炒飯與滿地的美食一樣,差距不是一點兒半點兒,司木翰真的會看上自己嗎?雖然從剛才聽到的對話來看,他一點兒都不領情,顧惜涵可能是單方麵的仰慕他,但那又怎樣?萬一哪天他意識到這種差距是無法拉近的,那時的自己又該如何自處?

她心亂如麻,而司木翰的心情也好不到哪裏去。

他知道自己的話傷了她,但礙於顧惜涵在場,又拉不下臉來道歉,隻得眼睜睜地看著她離開。他遞給顧惜涵一張幹淨的紙巾,向她道歉:“對不起,弄髒了你的衣服,還有,她是我喜歡的人。”

真是一如既往地直接啊。顧惜涵自嘲地笑了一下,伸出手,隔著紙巾握住他的手,深情地望著他說道:“沒關係啊,隻要我喜歡你就好了。”

這天下午,藤西語一點兒睡意都沒有。不是不困,而是腦海裏亂糟糟的,根本無法靜下心來。

放學鈴聲一響,她就背起書包往外衝,以最快的速度取了自行車,飛快地騎著離開了學校。

之所以這麽快,是不想與司木翰遇上,卻沒想到在校門口還是碰上了。他拎著書包站在路邊的樹底下,從遠處就盯著她,直到兩人麵對麵,再擦身而過。

那一瞬間,她的心跳得飛快,就怕他攔下她,被人看到的話,八卦流言又會滿天飛。

但他隻是安靜地站著,目送她漸漸遠去。

不知道為什麽,擔心又轉變成了淡淡的失望。

她很快就到了花店。

此時店裏客人很多,蘇老板忙得焦頭爛額,看見她來了,激動得像被拯救了一樣。由不得她再胡思亂想了,她趕緊收拾好心情認真工作。

時間飛逝,一眨眼就過去了一個小時,客人明顯變少。蘇老板泡了杯奶茶給她,還配以兩片香煎芝士吐司。

平常總是這樣,閑暇時她就能享受到蘇老板的好手藝。藤西語喝了一口奶茶,咬了一口吐司,那神情仿佛嚐到了全世界最好吃的食物一樣。

蘇老板笑道:“你吃東西的樣子可真像我兒子。”

“這足以證明老板你的廚藝十分了得。”藤西語一邊喝著奶茶一邊豎起大拇指,“話說,明晚的甜點可以是法式蛋撻嗎?好久沒吃了,挺想念的。”

“你呀!”蘇老板邊笑邊搖頭,“這招是不是你教給我兒子的?想吃什麽之前就拍馬屁。”

“才不是……”話說到一半,藤西語突然停了下來。她坐的位子麵對著門外,透過玻璃可以看到外麵的一切。剛才目光移轉間,她意外地看到一個背影——白色的襯衫,書包側掛在肩上。

司木翰?

可等她再仔細看,又不見了。

蘇老板見她一副吃驚的樣子,連忙問道:“怎麽了?”

她把茶杯放下,搖了搖頭,卻再也沒心情聊天了。

是幻覺,還是真的?

正低頭尋思著,門口的風鈴響了。

司木翰?

她猛地抬起頭,不期然地與對方的目光撞上。

不是司木翰,鬆了一口氣之餘,她對顧惜涵的出現感到一絲莫名的緊張。可來者是客,她不能怠慢。於是她露出笑容迎上去,說道:“歡迎光臨,請問要買什麽花?”

顧惜涵瞥了一眼她放在桌上的奶茶,開門見山說道:“我們在天台上見過的,能和你談談嗎?”

不是談司木翰的事吧?藤西語的心裏咯噔一下,隱隱有種不好的預感,目光投向蘇老板,見她回以一個“OK”的嘴型,便點了點頭,邀請顧惜涵坐下。

顧惜涵搖了搖手,指向外麵,說道:“我們還是出去談比較好。”

這下藤西語更加確定與司木翰有關了。

要不要出去呢,總感覺不會有好話可聽。

猶豫間,蘇老板以為她怕影響工作,連忙大度地說道:“去吧去吧,這裏有我照應。”

都到這個分上了,她隻好半推半就地跟著顧惜涵出了門。

夜色蒼茫,隻有路邊的燈發出微弱的光。藤西語巡視了一圈,沒發現司木翰的身影,剛才應該是她的幻覺吧。

顧惜涵踱了幾步,回頭見她有點兒心不在焉的,決定還是單刀直入地把話說清楚:“你是叫藤西語吧?我是司木翰的未婚妻——顧惜涵。”

“未婚妻?”藤西語失聲叫了出來。

“看來你並不知道。”顧惜涵勾起唇角說道,“不過這不重要,你隻要知道我和司木翰是要結婚的對象就行了,這是無法改變的事實。好了,我說完了,你有什麽話要說的嗎?”

能有什麽話說?此時的藤西語已經完全被“未婚妻”三個字震住了。由始至終,顧惜涵都表現得這麽完美、大方得體。沒有難聽的話,隻是用平靜的語調說出來,就像在跟她聊今天的天氣一樣。

就這點而言,藤西語完敗了。她終於明白司木翰說的那句“希望你做好準備”是什麽意思了。

那是預告,也是提醒。

隻是他為什麽不親口告訴她,而要她從顧惜涵這裏知道呢?

她突然覺得自己一點兒都不了解司木翰。他真的喜歡她嗎?還是無聊時找個玩伴而已?一想到這裏,她心裏一片茫然,連再見都沒說,就跑回了花店。

而接下來的時間裏,她就像丟了魂似的,也不知道是怎麽下了班回了家。等到回過神來,已經坐在家裏的地板上痛哭流淚了。

她喜歡司木翰。

比任何時候都要更清楚地意識到這一點,更讓她感到痛苦。或許早在海邊第一次四目相對時她就丟了自己的心,隻是一直不敢承認。因為他是那麽優秀,而她又是那麽平凡。

喜歡上一個有未婚妻的人,該怎麽辦?她無助絕望地抱緊雙膝,縮成一團。

“咚咚!”敲門聲越來越大。

“西語,你怎麽了?被人欺負了嗎?快開門!”很顯然,她哭著跑回來,一進房間就把門鎖上的行為嚇壞了藤堂佑。

“哥,你讓我安靜一下行不行?”她忍不住吼了一聲,之後便安靜下來。

也不知過了多久,門被人用鑰匙打開,藤堂佑輕輕地走進來,俯身把她擁入懷裏。

他的身上散發著淡淡的青草香,他說青草的香味平淡而清新,一直都喜歡用某個牌子的青草係列。那時候她還笑他,可這會兒聞起來,真的能讓人安心。

“哥,我喜歡司木翰,可是……”她心如刀割,哽咽著說道,“他有未婚妻了。”

藤堂佑抱住她的手加大了力道,說道:“沒關係,忘掉他好了,以後由我來守護你。”

藤西語抺了把眼淚,感動地說道:“果然還是哥哥對我最好。”

“可是……”藤堂佑的手撫上她紅腫的眼睛,歎息道,“我並不想做你的哥哥。”一直都陪伴著她長大,不知不覺中,他對她已不再滿足於單純的兄妹之情了。

想光明正大地擁她入懷,親吻那光潔的額頭、紅潤的臉頰、秀氣的鼻子以及粉嫩的嘴唇,想大聲地對所有人說,她是藤堂佑心愛的人,而不是妹妹。

這念頭隨著年歲的增長而日益強烈,就像被困在籠子裏的野獸,焦躁不安,蠢蠢欲動。

他一直忍耐著,害怕把愛說出口後就再也不能回頭,一直在尋找著合適的機會。如今,是不是那個合適的時機來了?

猶豫之際,聽到她仰起頭哭著問道:“為什麽?不是說好了要守護我的嗎?”

可憐兮兮的口吻以及雨打梨花的模樣一瞬間擊潰了他的理智,隱藏多年的秘密忍不住說了出來:“你不是我的親妹妹,我想要的也不是兄妹之情,你懂嗎?”

聞言,藤西語怔住了,把剛才聽到的話在腦海裏回想了一次,再慢慢地回放。她望向他,期望在他的臉上看到開玩笑的神情,但是失望了,藤堂佑的眼神無比認真,一點兒都不像在騙人。

真的?騙人!

她才不相信。

他是她的哥哥,她是他的妹妹,不是一直都這樣嗎?

她拚命搖頭,慢慢地退出他的懷抱。

淚水落在藤堂佑的臉上,他用手一抹,涼涼的,直透心底。

“哥,你是騙我的對不對?”藤西語抓住他的袖子,用哀求的口吻問道。

他搖頭說道:“我沒有騙你。”

“不,你一定是騙我的!”藤西語覺得自己快要崩潰了,抓住他的手臂,大聲地叫道,“快告訴我,你是騙我的!快說,快說啊!”

“哥!你是我哥哥!”

“一直是,一輩子都是!”

“你說話啊!為什麽不說?為什麽?”

喊到最後,她歇斯底裏地搖晃著他。一直篤定和深信不疑的事,突然被告之是假的,她怎麽可能接受得了。她不是這家的人,以後該以什麽身份留在這裏?除了這個家,她還能去哪裏?世界之大,竟然沒有她的棲身之處!

手漸漸地鬆了,滑落了。她以為藤堂佑會像以前一樣抓住她的手,握在手心裏,然後笑嘻嘻地叫她一聲“西語”,可他隻是佇立著,任由她後退,一步,兩步,三步……

她撞到了椅子,踉蹌著摔倒在地。藤堂佑這才反應過來,飛快地衝過來扶住她。

可是遲了,一切都遲了。

藤西語憤憤地甩開他的手,跌坐在地板上。淚水就像關不上的水龍頭一樣,不停地往外淌,一滴滴落在地麵,擴成一個個圓點。

她喃喃地問道:“我不是你妹妹,那我是誰?”

“我,我不知道。”看到她這麽痛苦,藤堂佑開始後悔了,“我在海邊發現你,就把你抱了回來,那時候你受了傷,發著高燒,在醫院裏躺了大半個月才好,以前的記憶……”

“沒了?”看到他點頭,藤西語整個人都垮了。

“是被人拋棄在海邊的嗎?因為討人厭嗎?”她淚眼婆娑,眼前的一切都是模糊的,連藤堂佑的麵容也看不清了。

不,看不清的一直是她。沒有小時候的記憶,她根本沒多想,以為是因為當時年紀還小。媽媽一直都待她冷漠,就連房裏的合照也沒有她,她還以為是自己不夠好,結果……

一切都是自己的假想。

事情的真相是,她隻是一個被親生父母拋棄了的沒有過去的人。

心痛到麻木了,她反而想笑。笑的是自己,笑的是這個世界,她胡亂地抹去眼淚,站起身說道:“你也是因為討厭我,才說出我不是你妹妹的嗎?”說完,也不等藤堂佑做出回應,她拔腿就衝了出去。

下樓時遇見了正要上來的藤母,要不是她閃身躲過,兩人就迎麵撞上了。為了躲避,藤西語腳下踩空,徑直摔了下去。雖然隻有幾級台階的高度,卻讓她摔得渾身疼痛。

藤母尖著嗓子叫起來:“你瘋了嗎?這麽橫衝直撞的!”

“對不起。”藤西語絕望地爬起來,一瘸一拐地往外跑。

起風了,吹得門啪啪作響,院中的藩籬瑟瑟發抖。天氣預報說這幾天會有冷空氣來襲,誰都沒想到會是這個時候。

藤西語打了個寒戰,忍不住回頭望去。家裏的燈火在黑夜中顯得格外耀眼,雖然溫暖,她卻不能再回去了。該去哪裏呢?她伸出雙手環住自己,茫然地走著,身體在寒風中不停地顫抖。

而此時,藤堂佑一邊喊著她的名字一邊追出來。他做錯了,為了自己自私的想法,把她最後的依靠都摧毀了。

藤母攔住他問道:“堂佑,怎麽了?大晚上的她發什麽瘋呢?”

“媽,我等下再跟你說,西語去哪裏了?”環顧左右不見那個熟悉的身影,他急得如同熱鍋上的螞蟻一樣。

“剛剛跑出去了,可能是去吹風了吧,別理她。這麽晚了,你還要去哪裏?小心啊!要不要加件衣服?外麵冷。”藤母緊跟其後,最後又碎碎念著折回來,“死丫頭真是被慣壞了,動不動就亂發脾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