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在你的心裏,我是這樣的人嗎
此刻,藤西語正一步步地走近藤堂佑。
昏黃的燈光下,她看到哥哥麵無表情地盯著她,眼神平靜無波。如果是平時,他早就接過自行車嘮叨起來,說什麽男女同學晚上出來不好,要保持距離什麽的,但是今天沒有。沒等她走到跟前,哥哥就轉身往家的方向走了,腳步很沉重,就像把地麵當成了仇人一樣。
一路相對無言,她更加肯定哥哥看到了剛才那一幕。
他沒說她也沒罵她,安靜得讓人害怕。她心裏忐忑不安,喃喃地說道:“哥,剛才那隻是個意外,我在教他騎自行車。沒想到他這麽笨,撞上一塊石頭就摔倒了。”她說著,小心翼翼地瞥了藤堂佑一眼,見他依舊沉默,又說,“摔傷了總不好,我情急之下就跑過去扶他,誰知道他正好倒下來,就撞到了一起。哥,我和他真的沒什麽,我……”
她伸手去抓藤堂佑的衣袖,想像以前那樣跟他撒嬌,卻隻抓到空氣。
藤堂佑緊抿著嘴唇,走得很急,開鎖進門一氣嗬成,隻留下一個決絕的背影。
藤西語的手僵在半空中,聽到媽媽問哥哥去哪裏了,她的心隱隱有些痛。她寧願被罵,也不要被無視,因為在這個世界上,隻有哥哥對她最好。
他是她最親的哥哥,是他堅定不移地撐起了她的一片天,如果某一天他不再站在她身旁……
無法想象她會變成什麽樣。
不,不會的,不會發生這樣的事。
盡管這樣想,她還是失落不安。焦慮的情緒影響了這一晚的睡眠,她輾轉反側,到半夜才睡著,並且做夢了——
海水一波又一波地向她湧過來,撞進她的眼裏和鼻子。她拚命地掙紮,身體卻越來越重。腳踩不到地,浮浮沉沉之間,她疲憊不堪,絕望了。
就這樣放棄吧,隻要一小會兒就可以擺脫一切了,放棄吧——不知是誰在她的耳邊這樣說,於是她停止了掙紮,任由身體向海底沉去。視線之中再也不是洶湧的波浪,而是海水。有物體漂過,也有一些淺海魚遊過。真安靜,連自己的聲音也聽不到了,原來海底的世界是這樣的啊。
正想著,突然聽到有人在叫她:“西語,西語!”
誰?誰在叫她?
她睜開眼睛,卻隻看到水麵上有一團黑影。
“西語,醒醒。”那人還在叫她,聲音真像哥哥的。
不,不是的,哥哥已經不理她了。整個晚上她試圖找他說話,他都不理不睬,最後還直接關門睡覺。
哥哥不要她了。
一想到這裏,她就好難過,忍不住想流淚。
“別哭。”那人又在說話了,聲音真的很像哥哥,她想浮上去看看。剛這麽想著,身體就開始往上浮了。
越來越近,水麵就在上麵,可是無形中像是有一股反彈的力量在阻止她衝出去。一次,兩次,還是無法突破,她急得大聲叫道:“哥!”
“我在這裏呢,西語。”一隻大手穿過水麵,握住了她的手。
是哥哥沒錯!
她欣喜若狂,借著那隻手的力量往上猛衝……
“哥!呼——”
大口地呼吸著新鮮空氣的同時,她定睛一看,哪裏是在什麽海裏,分明是在她的**。此刻,哥哥正握著她的手,眼裏透露著濃濃的關懷。
巡視一圈,她這才確定剛才隻是做夢。
“做了什麽噩夢?”藤堂佑輕輕地擦去她額頭上的汗水。
她鼻子一酸,撲進他的懷裏,哽咽地說道:“我夢到自己沉到了海底,沒人救我。哥,你別不理我。”
“亂想什麽呢?”藤堂佑歎息一聲,溫柔地揉著她的頭發,“哥不會不理你的。”想到剛才她睡著時皺著眉頭流淚的模樣,他便心如刀割。
他那麽自私地把她留下,就要負擔起她的幸福。不能提供給她更優渥的生活已經很差勁了,還要讓她傷心,他真是個大渾蛋。
“可是……”
“好了,別說胡話,快睡覺,很晚了。”他扶她躺下,並給她蓋上被子。
藤西語握著他溫暖的手,漸漸安下心來,閉上眼,意識開始模糊。
藤堂佑以為她睡著了,悄悄地想抽回手,誰知一動,她立刻睜開了眼睛,拽住他的衣袖,可憐兮兮地說道:“哥,別走。”
那雙眼睛裏淚光閃閃,直擊他的心髒。
唉,18歲了還像個孩子。
他輕歎一聲,和衣躺下。
以前每次她做噩夢,哥哥都這樣陪著直到她睡著,有個人在身邊的感覺真好。藤西語倚著他,露出了安心的笑容:“哥,最幸運的是上帝安排你做我哥哥,真好……”
她的聲音漸漸低下去,最後,她含著笑進入了夢鄉。
“對你來說是幸運,但對我……”藤堂佑伸出手幫她整理了一下淩亂的頭發,露出一絲苦笑。
從什麽時候開始,他已經不再滿足做她的哥哥了?是在波濤洶湧的海浪中發現她的那一刻,還是她拉著他的手不肯放開的瞬間,或者是她撲入他的懷裏哭泣的那一刻?
無論什麽時候,隻要她喊他“哥哥”,他對她來說就隻是個親人……
大清早,藤西語就醒了。
陽光透過窗戶照進屋裏,落在書架上。她爬起來,看見房門半掩著,不由得有些疑惑。難道昨晚她忘了鎖門?想了想才記起半夜做噩夢的事,應該是哥哥進來陪過她。
她下了樓,正好碰上晨練回來的藤堂佑,他手裏還拎著一個塑料袋。
“哥,早餐想吃什麽?”
她邊說邊拿下掛在廚房門口的圍裙,正要係上,藤堂佑阻止了她:“不用,我買了早餐。”
他指了指手裏的塑料袋,裏麵裝著豆漿和油條。
“哦。”她把圍裙又掛了回去,轉過身就見到他把豆漿和油條擺在桌上,然後上了樓。
一切與平常無異,她激動了一下,連蹦帶跳地跑去洗臉漱口。
洗漱完後,豆漿已倒進碗裏,油條也放在碗上,白的香甜,黃的酥脆,令人食欲大增。她捧起豆漿大喝一口,然後坐下。
藤堂佑坐在她對麵,慢條斯理地吃著油條。藤西語偷偷地瞥了他一眼,見他神情平靜,動作優雅,懸在半空的心總算穩穩地落了下去。
“再看就喝進鼻子裏了。”他掰了一截油條遞給她。
聞言,藤西語差點兒嗆著。被發現了!她不好意思地接過油條塞進嘴裏,連連稱讚好吃。
吃完油條,她的目光又忍不住投向他。這不能怪她啊!她實在是怕哥哥生氣。
這神情全數落在藤堂佑的眼裏,不免覺得她可愛又可笑,看來他這個妹妹很在意他呢。他想了想,幹脆把話攤開了:“西語,如果我反對你和司木翰在一起,你會答應嗎?”
“什麽?”受到這個驚嚇,這回可真是嗆到了。
她捂著嘴咳得淚水漣漣,藤堂佑又是拍她的後背又是遞給她紙巾,好一會兒她才順了氣。可坐回座位上後,什麽食欲都沒了。
“哥,能告訴我你為什麽反對嗎?”她心裏慌得很,老實說,她不希望違背哥哥的意思,但是要她和司木翰絕交,似乎又做不到。
除去每天在教室裏都能見麵,司木翰還幫過她好多次,午飯也是吃人家的,還有……反正她已經把他當成很好的朋友了,不想再當陌生人。
如果哥哥堅持的話,她……
她該怎麽辦?
思來想去,她糾結得快把手上的油條擰成麻花了。
“好了好了。”藤堂佑無奈地瞥了她一眼,見她滿臉為難之色,不知情的人看見了,還以為他要逼她去做喪盡天良的事呢,“我隻是隨便問問,不一定要你回答的。”
“真的?”藤西語委屈地看向他。
他隻好使出殺手鐧:“趕緊去上學,不然遲到了可別怪我。”
被他這麽一提醒,藤西語看向牆上的時鍾,嚇得一蹦而起。離上課時間隻剩20分鍾,她必須出門了!
她匆忙喝光碗裏的豆漿,拿起油條塞進嘴裏就往外衝。
“等一下,書包。”藤堂佑提著書包追出來,甩出一道完美的拋物線。
她伸手接下,隨手丟進車籃裏,動作一氣嗬成,流暢完美。等到“謝了,哥”這句話隨風吹散時,自行車已駛出了家門。
她那樣風風火火,藤堂佑當然看不到她臉上如獲大赦的表情。
不用回答哥哥提出的那個問題,真是太好了。
藤西語心情愉快地踩著自行車一路前行,經過那片草坪時,她想起了司木翰,不知道等一下在路上會不會遇見他。
有了這個小小的期待,她好像不再擔心遲到了。
對了,等下見到他該說些什麽呢?昨晚的氣氛太尷尬了,那個吻的事還沒說清楚,最好是當成意外忘記了。
她的腦海裏不由自主地浮現出當時的情景,軟軟的唇、相望的眼、近在咫尺的氣息……
哎呀!她到底在想什麽?不是要忘記嗎?
她暗罵一聲,彎下腰用力踩,自行車如離弦之箭在路上行駛著。前麵又是魔鬼路段了,過了它很快就到學校了,怎麽還沒見到司木翰的身影?
一路踩,一路張望,可一直到校門口,她還是沒見到司木翰的身影。
難道今天她出門晚了,所以錯過他了?又或者他尷尬,故意避開了?算了,到教室就知道了。
她急忙停好自行車,然後快步衝向教室,可她還是失望了——他的位子是空的。
此時,人來人往的機場裏,司木翰正雙手插在口袋裏,站在出口處。
“請注意,由N市飛來本市的CA1551次航班已於10點20分到達,請您在2號出口等待……”
也不知廣播響了多少次,他一抬頭,就看見一個漂亮的女生從出口處走過來。她的發尾略卷,在燈光的照耀下透著淡淡的紅色,一雙眼睛水靈靈的,仿佛有水氣在流動一樣。顧盼之間,她看見了司木翰,立即歡呼一聲:“小翰!”然後丟下行李朝他飛奔過來。
到了跟前,她用力抱住他,笑著說道:“小翰,怎麽才幾個月沒見,你就這麽高了?你到底吃了什麽?”
司木翰揉了揉她的頭發,後退半步站定,說道:“你吃的不也是那些嗎?”
“那為什麽你會長高,我就不會?”女生噘著嘴看著他,看似對身高不滿,其實心裏是對他的後退不滿。
不過能再見到他,就足以讓她高興得忘記其他了。她很快就忘了這一點兒不愉快,轉而挽著他的手。
這是禮儀,他總不能拒絕吧?她偷偷勾起嘴角笑了笑。
“自己一個人吃飯可真清靜啊!”藤西語拿著剛剛從小賣部買來的麵包,一邊啃一邊自言自語。
早上出門太匆忙,忘了帶便當,本來還想著能蹭司木翰的飯吃呢,這次完全失算了。
“司木翰請假半天。”聽到班主任這麽說時,她不知道有多失落。他沒和她說過請假的事,就算發一條短信也好啊,害她找了他一早上。
司木翰這家夥,真不知道要她的手機號碼用來幹什麽。她拿出手機看了又看,最終還是沒能下決心發一條短信給他。
隻請半天,應該不是病了吧?下午就過來了,到時候再問問是什麽事好了。
等等,她要是問了,算不算多管閑事?
唉,討厭!
她又啃了一口麵包,狠狠地嚼著。
“哼,麵包真好吃。”好吃才怪,又硬又少,根本吃不飽,“自己一個人吃飯可真……”
“無聊是嗎?”
誰?藤西語飛快地轉過身,看到是黎小香,心裏又湧起一股失望。明明是個女生的聲音,她怎麽會在那一刹想到是司木翰呢?藤西語啊藤西語,你可真是中邪了。
她調整了一下情緒,當作沒聽見,轉過身繼續啃麵包。本來就不怎麽美味,黎小香來了之後,就更加食不下咽了。
“你在等司木翰嗎?”黎小香繞著她轉了一圈,嘴邊掛著顯而易見的嘲笑。
她回答道:“沒有。”
黎小香像是沒聽見似的繼續說道:“司木翰不會來的,這個時候他應該在和那位漂亮得像芭比娃娃一樣的女生一起吃午飯吧。猜猜他們吃什麽?牛扒配紅酒?意大利麵?日本壽司?”
聽到她的話,藤西語的腦海裏浮現出司木翰和一個女孩幹杯、用叉子卷起意大利麵、你一口壽司我一口天羅敷的樣子,她不由得皺眉問道:“黎小香,你在亂說什麽?”
“亂不亂說看這裏。”知道她上鉤了,黎小香打開手機按了幾下,屏幕上出現一張合照——男人四十幾歲的模樣,女人三十幾歲,妝化得很濃。
藤西語頓時覺得自己被耍了。
“這關司木翰什麽事?”她白了黎小香一眼,越發覺得自己隱忍了太久,被黎小香當成了可隨意欺負的笨蛋。
要不是顧及哥哥實習的公司是黎小香家的,她才不會任黎小香奚落嘲笑。
黎小香接收到她的白眼,氣呼呼地戳著屏幕的右上方說道:“看這裏,這裏!看到這是誰了沒有?”說著,她的手一抓一放,讓照片變得更大了些。
會是誰啊?藤西語興趣缺失地瞥了一眼,突然怔住了。
那是司木翰,他正和一個女生擁抱。
照片裏隻看到女生的背影,但從那身紫色的連衣裙和微卷的發尾可以看出是個很有品味的女生。
“嘖嘖嘖,傻了吧?”黎小香嘚瑟極了,“這照片是早上我爸媽旅遊回來在機場拍的,發到我的手機上,我一看,哎喲,司木翰怎麽和女生抱在了一起呢?”瞥見藤西語麵無表情,她又繼續煽風點火,“司木翰之前跟我說你是他的人,我還以為你們倆是一對呢,沒想到他腳踏兩條船。嘖嘖嘖,我真同情你啊。”說完,她伸手要拍藤西語的肩。
藤西語側身躲過她的手,壓抑著心裏的情緒,強裝平靜地說道:“同情就不用了,我和司木翰隻是同學關係而已。”
想要看她的笑話?沒門!
“真的?”黎小香的目光在她的臉上掃來掃去,怎麽都看不出一絲異常。
“信不信由你。”藤西語啃完最後一塊麵包,拿起放在地上的礦泉水,離開了天台。
一步,兩步。
一層,兩層。
她的腳步越來越慢,最後停下來了。
那個和司木翰緊緊相擁的女孩是誰?和他是什麽關係?他不會真的像黎小香說的那樣腳踏兩條船吧?
此時她心裏亂極了,盡管理智告訴她要相信司木翰,一張照片說明不了什麽,有時就算親眼所見也未必是真的,但是失落與不安總在心頭縈繞。司木翰長得這麽帥,家裏又有錢,真的會看上平凡的她嗎?他從來都沒明確表示過想要她做女朋友,萬一隻把她當成玩具來打發時間的話……
可惡,她怎麽突然自卑起來了?
藤西語一拍額頭,走向放在走廊上的垃圾桶,發泄似的把手上的礦泉水瓶丟進去。裏麵的垃圾並不多,礦泉水瓶狠狠地砸在桶壁上,發出“砰”的一聲。
她討厭這樣矛盾的自己,也討厭造成這種情況的司木翰,如果這個垃圾桶是他,能讓她用礦泉水瓶來砸該多好啊!
可想是這麽想,真讓她麵對司木翰,她又做不出那樣的事來。
走進教室的時候看到他,藤西語也隻能盡量裝作沒看到,然後坐回自己的座位上。沈萌萌笑嘻嘻地搭上她的肩,說道:“西語,司木翰來了。”
她目不斜視地“哦”了一聲,然後低下頭開始寫作業。
沈萌萌還以為能從她的表情上看出一些八卦,結果很失望。她暗地裏朝黎小香使了個眼色,後者立刻沉下臉,挑撥不成,真沒趣。
下午,全校大掃除。全部同學分成四組,兩組打掃教室,兩組打掃樓梯。也不知是巧合還是黎小香搗鬼,竟然把藤西語和司木翰分在了一組,一個打掃上一層,一個打掃下一層。
藤西語本想和別人調換,但想了想,還是欣然接受了。她可不能讓黎小香看出破綻,至於司木翰,把他當成透明的好了,不說話,不對視。
她以為自己做得很好,不料司木翰還是敏銳地察覺到了什麽。
司木翰最初以為她是因為昨晚的吻而感到尷尬,雖然他很想問她有沒有被藤堂佑責備,但還是決定暫時先按兵不動,給她點兒時間和空間。
司木翰心不在焉地打掃到中途,他回教室拿簸箕裝垃圾時,無意間聽到黎小香和同學聊天。
“看到沒有?司木翰有女朋友。”黎小香拿著手機轉了一圈,一大幫女生頓時哀號不已。這些女生都是暗戀司木翰的,紛紛追問照片裏女生的身份。
“我跟你們說哦——”黎小香拉長了尾音,吊人胃口,“她是——”其實她也不知道那個女生是誰,不過,不認識並不代表她不能杜撰出什麽來。
黎小香正興致勃勃地發揮想象力的時候,後麵伸來一隻手把她的手機搶走了。
“竟然敢搶我的手機,找打是嗎?”黎小香氣呼呼地轉過身,很快又氣焰全消。
“拍得真不錯。”司木翰隻瞧了一眼,馬上還給黎小香,他微微揚起嘴角,看似很不屑,但目光冰冷得令在場的每一個人都忍不住打寒戰。
女生們一下作鳥獸散,黎小香當然也不例外。她被嚇得有些心慌了,見到司木翰,手腕就隱隱作痛。然而才走了兩步,司木翰就攔下了她。
他問道:“這照片你給西語看過了?”
黎小香支支吾吾,最後被他一瞪,才承認了。
“對,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黎小香連連道歉,“我給其他人看時,西語剛好走進來,就……對不起,我再也不敢了!”看到司木翰向她靠近,她嚇得大驚失色。
誰知司木翰隻是和她擦肩而過,然後大步邁向教室門口。
幾分鍾後,司木翰拿著簸箕下了樓,走到正在打掃的藤西語麵前。
藤西語瞥了他一眼,就迅速移到左邊,他也跟著移到左邊。她幹脆繞開他上樓,誰知他長腿一跨,上前兩級台階攔下她,說道:“希望你做好準備。”
莫名其妙,說得那麽認真,就像即將發生什麽大事一樣。藤西語用力推開他,說道:“是要做好被耍的準備嗎?”
“你……”司木翰被推得後退半步,身後就是樓梯,腳一落空,他整個人就倒了下去。
“司木翰!”藤西語尖叫一聲,丟下掃把跑過去查看,“沒摔傷吧?”
他坐在地上,指了指腳踝。
“扭到了?”她卷起他的褲腳查看,沒發現什麽異樣,就幫他揉了揉腳踝,“站起來試試。”
也不知道是真的扭到了還是裝的,他踉蹌了一下,驚得她立即扶住他的腰。等到站穩了,驚覺兩人靠得太近,她又忙不迭地後退。司木翰哪裏肯,反手握住她的手,怎麽都不肯鬆手。
“西語,你明白我的心意,對吧?”他專注地看著她,琥珀色的雙眸裏滿是執著,仿佛天地間就隻有她一個人。
他的意思是喜歡她?
她的心不由自主地怦怦亂跳,有個答案呼之欲出,然而她害怕去猜,拒絕去想。
她結結巴巴地說了好幾個“我”,“知道”兩個字怎麽也說不出來,隻得慌亂地甩開他的手說道:“什麽心意,惡作劇的心意嗎?高興了、有時間了就和我玩一下嗎?”
“你……在你的心裏,我是這樣的人嗎?”司木翰的手僵在半空中,還殘留著她指尖的溫度,可是被甩開的痛像針一樣紮入心裏。
“那你是什麽樣的人?”她反問道,“那張……”糟了,差點兒說出照片的事,她急忙打住,“反正你是什麽樣的人,隻有你自己最清楚。”
司木翰無語了,她連問都沒問那個女生是誰,就憑一張照片判定他在耍她。原來,這段日子的相處沒有一點兒作用,兩人之間連最起碼的信任都沒有。想到這裏,他覺得自己真是太失敗了。
他抿緊嘴唇,睨視著她說道:“隨你怎麽想吧。”說完,他把手插入褲兜,轉過身就走了。
“司……”藤西語張嘴叫他,但聲音卡在喉嚨裏怎麽也出不來。她站在原地,眼睜睜地看著他上樓,消失在拐彎處。想起他那冰冷的目光,她鼻子一酸,淚水盈滿了眼眶。
下課鈴聲響了,一大群同學從教室裏衝出來,嘻嘻哈哈地打鬧著。她迫不得已,躲進了洗手間。
放下馬桶蓋,坐在上麵,扯一張紙巾抹去眼淚,她告訴自己不要哭,可眼淚不聽使喚,不斷湧出來。
她討厭這種委屈的心情,她不是要故意無理取鬧,隻是想讓他明明白白地把心意說出來,這樣她才能理直氣壯地麵對那個女生。不然她算什麽?憑什麽幹涉別人的私生活?
笨蛋司木翰!
木頭司木翰!
她在洗手間一坐就是10分鍾,直到上課鈴響了才跑回教室。
眼睛紅腫是肯定的,她遮遮掩掩地溜回座位,沈萌萌立刻湊過來和她聊八卦。
“剛才司木翰板著臉進來,差點兒沒被他嚇死,也不知是誰惹了他。”沈萌萌拍著胸口,猶有餘悸,壓低聲音說道,“有人說是黎小香,嗬嗬,要真是這樣,黎小香可要倒大黴了。你知道嗎?司木翰的爸爸是她爸爸的頂頭上司,最近才調過來負責掌管公司的。”
“咦?公司不是黎家的嗎?”藤西語驚訝地看向沈萌萌,意識到自己紅腫的眼睛不能讓人看到後,又趕緊用手掩住。
還好沈萌萌隻顧著講八卦,沒怎麽留意:“不是黎家的,黎小香可真是騙得我們好慘啊!瞧!”她朝後麵努了努嘴,“黎小香的好姐妹們都不想理她了。哼,活該!”
藤西語朝後看去,果然如此。
“不過,你們是怎麽知道這些事的?”
“論壇上不是有個專聊司木翰的八卦貼嗎?剛剛有人爆料他爸爸的職業,我們看到了就去問黎小香,這才發現的。也該黎小香倒黴,哈哈!”沈萌萌還想繼續說下去,見老師進來了,隻能作罷。
藤西語雖然不是幸災樂禍的人,但不可否認的是,這件事總算讓她的心情好了一些。
時間飛逝,一眨眼就到了放學的時候。
今天花店的生意不太好,冷冷清清。雖然這樣藤西語不會太辛苦,但被蘇老板逼問八卦也是很慘的。
花店的蘇老板是個30來歲的單身女人,早年丈夫病逝,留下一個3歲的兒子與她相依為命。如今兒子10歲,上小學,不用整天守著了,她便用畢生積蓄開了這家花店。
蘇老板待人極好,把藤西語當女兒看待。這會兒她正坐在椅子上,一邊插花一邊盤問:“坦白從寬,抗拒從嚴,快老實交代,昨天那個男生是誰?”
“同學。”藤西語把馬蹄蓮遞給蘇老板,蘇老板把它插在了百合花的兩側。
紅色的花兒在白色當中十分搶眼,蘇老板左右瞧了幾下,很滿意。
“別打馬虎眼,我也青春過,你們倆之間的氣氛根本不是同學那麽簡單。”
“蘇老板,你最近一定看《繼承者們》了。”藤西語皺了皺眉頭,把手裏的綠葉插到花中,看著還有點兒空隙,又插了幾片。
“我就不信你沒看,別打岔!”蘇老板幹脆停下來看她忙活。
“我沒打岔啊,你一定是這類偶像劇看多了,才以為我和司木翰有什麽關係。其實,生活就是這麽現實的,我們隻是同學關係。”藤西語攤手做了個無奈的動作,又嘟囔道,“今天還吵架了,變得比同學還陌生了。”
“怎麽我們倆的身份好像對調了?你像個大嬸,我像個少女。”蘇老板掩著嘴笑道,原來這小兩口吵架了,“我跟你說,那個男生叫什麽來著,司木翰對吧?他還真像偶像劇的男主角,和金歎有得一比。”蘇老板豎起大拇指,想來是對司木翰的第一印象很好。
“差得遠了。”想著劇中的金歎對樸恩尚的態度,再對比司木翰對自己的態度,藤西語真想扒開蘇老板的腦袋看看是什麽構造,明明金歎是暖男,司木翰是冷男,根本天差地別。
她剛要反駁,門口的風鈴響了,有客人上門了。
“歡迎光臨!”她趕緊放下手裏的花,跑過去迎接。
進門的是一個漂亮的女生,穿著紫色的連衣裙,手拿白色的小包。她的發尾微卷,隨著走路的動作來回晃動。說話時,她唇邊帶笑,禮貌而客氣:“你好,我想買白玫瑰。”
藤西語覺得這條連衣裙有點兒眼熟,不過也沒多想,徑直帶她來到白玫瑰前。女生彎腰挑起一枝,審視一番後,露出了滿意的表情。
“嗯,花苞飽滿,枝葉翠綠,你們店的花都很新鮮呢!”
“是的,我們每天都從N市進新貨。這裏的人們都喜歡花,總是很快就賣完了。”說起花店的信譽,藤西語把它當成自家產業一樣,很有自豪感。
除去花的質量和新鮮程度,老板和善、愛花疼花也是生意好的原因。
“你幫我挑二十枝吧,紮成一束,再幫我寫張卡片,用來送人的。”女生交代完,轉向蘇老板那邊,顯然是被插花吸引了注意力。
蘇老板朝她點了點頭,她回以微微一笑:“真漂亮,尤其是這株馬蹄蓮插的位置,很妙。”
“你也學過插花?”
女生點了點頭。
蘇老板立刻像找到了知己似的,指著眼前的花問道:“那快幫我看看哪裏不妥,我左右瞧了幾次沒發現,但感覺就是不太和諧。”
女生用指尖抵著下巴,思考了一下,指向左邊的一片綠葉,說道:“這個地方留白會不會更好點兒?”說著,她上前抽出綠葉,然後在材料裏選了一枝彎曲的枝丫插進去。
隻是稍微的改動,整盤花立刻顯得與眾不同,洋氣了許多。蘇老板端著花左瞧右瞧,嘖嘖稱讚。
此時藤西語也把白玫瑰包好了,拿著卡片過來問她寫些什麽。
“親愛的……”
“好的。”藤西語取來圓珠筆,伏在桌上準備寫。
“算了。”女生想了想,突然改變主意,“還是讓我來吧,親自寫的更有誠意。”她接過卡片和筆,刷刷寫完,付了錢,又道了謝,才姍姍離開。
透過玻璃可以看到那個紫色的身影漸走漸遠,最後消失在夜色中,藤西語的心裏莫名地升起一股羨慕之意。那個女生舉手投足之間散發著優雅的氣質,一看就知道是在優渥的環璄下長大的,是受過良好教育的千金大小姐。這麽完美,真不知道怎樣的男生才配得上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