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別把話說得那麽曖昧,被人聽到了誤會怎麽辦
盡管沈萌萌好奇司木翰和顧惜涵在那裏拉拉扯扯地談了些什麽,最終導致顧惜涵崩潰,但他臉色鐵青、渾身散發著迫人的氣息,她可不想當炮灰。
不過,到了藤家,司木翰的臉色神奇地恢複了淡然,平靜得就像什麽事都沒發生過一樣。與此同時,他們碰上了正要出門的藤堂佑。
“藤大哥,你好,我是西語的班長兼同桌沈萌萌。”沈萌萌堆起笑臉,用甜甜的聲音打招呼。
其實在沂水鎮,藤堂佑也是有點兒名氣的,人長得陽光,十足的鄰家哥哥形象,沈萌萌當然也喜歡他。
“來得正是時候,西語剛醒了,快上二樓吧。”藤堂佑麵對沈萌萌時親切無比,可一對上司木翰,則是另一副模樣,他伸手攔下正要進屋的司木翰,“對不起,這裏不歡迎你。”
司木翰望著他不說話。
“喂,聽到沒有?這裏不歡迎你。”
“打一場如何?”司木翰麵無表情地說道,仿佛在和他談論天氣一樣平常。
藤堂佑愣了幾秒,突然整個人都興奮起來:“這可是你主動提出的,被打成豬頭可不要埋怨。”
還不知道誰被打成豬頭呢。
司木翰冷哼道:“輸了我走,以後都不再過來,要是贏了,你讓我去探望一下西語,怎樣?”他是有目的的,不是平白無故地挑釁。不過,不可否認的是昨晚被打的那一拳,他還記恨著。他不是個任由別人欺負的人,或多或少總要討回。
“沒問題。”
兩人擊掌,各自脫了身上的大衣以及圍脖,立刻在院子裏擺出比試的架勢。
或許與性格有關吧,藤堂佑比較主動,腳步換位也積極,先是試探了幾下,見司木翰處變不驚,仍然是不緊不慢,不由得對他生出一絲欣賞之意。
可是老這樣拖著沒意思啊,兩個人總得有一個人攻擊一個人防守,無妨,就讓他開這個頭吧。他先是做了個假動作,見司木翰沒上鉤,就由虛轉實,來真的了。
司木翰也不是省油的燈,自從惜瑜被綁走後,他對自己嚴苛到了極點,一有時間就去練拳。他要強大,強大到足以打倒一切,保護自己愛的人。這種狀態一直持續了十年之久,他的拳藝之高可想而知,完全可以媲美專業水平。
見藤堂佑化虛為實,他下意識地抬手擋開,然後反踢藤堂佑的下盤。
藤堂佑跳起躲過,這樣一來,變成了司木翰在攻擊,他在防守。形勢的轉變也不過是瞬間的事情,當他意識到糟了的時候已經遲了,司木翰的拳頭如閃電般飛來,打中他的肩。
司木翰還是手下留情的,隻打得他後退三步。
藤堂佑站穩後抺了把汗,再也不敢小看他,變得謹慎起來。
司木翰側身換了一下步子,打算主動出擊。他出拳極快,藤堂佑隻看到他抬手,然後拳頭已到跟前。豹子般的速度加上完美的姿勢,又是連著揮,上中下各三拳也不過是一秒鍾的事情,藤堂佑根本毫無防守之力,連連後退才得以避開。退到後來,已無退路,“砰”的一聲撞到藩籬上。
他知道自己輸了,但哽在喉嚨的那口氣咽不下,怎麽都不肯認輸。眼看又是三記重拳,直衝他的鼻子而來,要是中了非流鼻血不可。
這時,隻聽藤西語的聲音隔空傳來:“住手!”然後司木翰就像中了咒語一樣停下了動作。
拳頭距離鼻尖隻有一厘米,藤堂佑睜大雙眼瞪著它,額頭上的汗悄悄地滑落下來。
“我可以上去了吧?”司木翰撤拳,動作優雅。
“等一下,我們還沒分出勝負。”
“還用分出勝負嗎?”
“當然,我還沒倒下。”藤堂佑拚著一口氣不肯認輸,他打算采用兩敗俱傷的戰略,在被揍成豬頭的同時也把司木翰揍成豬頭,以平局收場。
但顯然藤西語看出了他的意圖,趴在窗口叫道:“哥,讓他上來吧,我有話跟他說。”
“可是……”
“哥。”
離得遠,藤堂佑根本看不到她哀求的神情,但從語氣再加上多年的默契,他完全明白她的意思。剛剛獲得她的原諒,他可不想在這個時候又節外生枝,隻能放司木翰進屋。他心裏憋屈得很,隻得把氣撒在了藩籬上,踢了它一腳。
樓上,沈萌萌正捧著臉頰喊帥呢,隻有藤西語板著臉,一副氣呼呼的樣子。
要不是剛才沈萌萌說司木翰在門口遇上了哥哥,兩人還在門口講話,她也不會想到要出來看看。開窗看到兩人在打架,差點兒嚇得她心髒病發作了。
司木翰的身高在同齡人中算是很高的了,但相比藤堂佑還是差一點兒,再加上身體消瘦,看著就是挨揍的樣子。開始藤西語真打算讓他吃點兒苦頭,沒想到動起手來卻讓人大吃一驚,年齡、身高、體重占優的藤堂佑居然處於下風。
於是,在關鍵時刻,她不得不出言阻止。
聽到樓下傳來腳步聲,她知道司木翰已經一步一步地接近房間了。
心跳有些加快,但她把這歸結於剛才所受到的驚嚇,不願深入細想。
門緩緩地開了,司木翰的麵容出現在眼前。他身上穿著藍色的羊毛大衣,手上捧著一件外套以及圍脖,還提著書包,額前的劉海兒因為剛才的運動以及出汗顯得微微淩亂。除了眼瞼下淡淡的青色證明他昨夜無眠之外,他依然是那麽帥氣。
藤西語絞著雙手,抿著嘴沒好氣地問道:“你來幹什麽?”
他沒有正麵回答,而是看向沈萌萌,說道:“可以麻煩你回避一下嗎?”
她連忙拉住沈萌萌:“又沒有什麽見不得光的,為什麽要回避?萌萌,不要理他。”
“嗬嗬嗬,我……”沈萌萌左右為難,最後還是被司木翰的目光打敗,靈機一動說道,“我去一下廁所,你們聊,你們聊。”說完,她快步逃走,叫都叫不住。
房門一關,屋裏馬上安靜下來,藤西語等著司木翰說話,他則目光灼灼地看著她,沒動靜。
開始她還能忍住,越久就越覺得氣氛詭異。他的眼神在升溫,像是看情人一樣,不知包含了多少情感。可是他們倆之間還沒到那個地步吧?
她咬了咬下唇,鼓起勇氣與他對視,並大聲說道:“有話快說,不然我就睡覺了。”說完,她做出要躺下的姿勢。
他果然不再沉默,走上前伸手探她的額頭。
“做,做什麽?”她躲閃不及,嚇得講話都結結巴巴的。
“還好,退燒了。”
“你怎麽知道我……”話未說完,一個片段飛快地從腦海中閃過——大海,寒風呼嘯,她在哭,他發現了她。
原來,昨晚她真的見過他,不是燒得厲害而出現的幻覺。
不過後來呢?她怎麽回到家的?
怎麽都想不起來了,似乎他還說了些重要的話,是什麽呢?
她皺緊了眉頭,卻還是想不出,反倒是記起他有未婚妻的事,心情突然墜入穀底。
司木翰一見她皺眉,直覺就是病了,急忙再探她的額頭:“怎麽,不舒服嗎?”
藤西語推開他,說道:“你別動手動腳的,快說找我有什麽事?”
“你不記得昨晚的事了?”司木翰問道。是真的不記得還是故意這麽說的?不過不管怎樣,她肯定還在生他的氣,不然不會是這種態度。
看情形,隻怕要再解釋一次了。
“昨晚能有什麽事!”藤西語差點兒被自己的口水嗆著,責備道,“你是有未婚妻的人,別把話說得那麽曖昧,被人聽到了誤會怎麽辦?”
“別提顧惜涵,我並不喜歡她。”
“不喜歡會成為未婚妻?司木翰,我告訴你,我最討厭那種喜新厭舊、腳踏兩條船、滿口謊話的人了。”
“家裏替我定的,我能有什麽辦法?”想到自己在她眼裏是個喜新厭舊、腳踏兩條船、滿口謊話的人,司木翰就有點兒生氣。
藤西語嗬嗬直笑:“你是個家裏叫你怎麽做就會照做的人嗎?”冷硬、少爺脾氣、霸道,一看就是連父母也無法勉強他做事的人。
“那是因為……”司木翰差點兒就說出顧惜瑜的事,但轉念一想,又覺得還不是合適的時機,隻好趕緊閉嘴。
這模樣落到藤西語的眼裏,頓時覺得自己說對了。
“看吧,我就知道是這樣。你明明有喜歡的人了,為什麽還要來騙我?我很好欺負嗎?”她的眼眶通紅,眼中閃著水光。
司木翰歎了一口氣,女生怎麽這麽笨?明明很簡單的事情非要往複雜的地方想。愛情其實並不是一個很高深的問題,隻要用心去體會就能知道對方的心,難道他對她的態度還不夠明顯?還是她根本沒把心思用在他身上?
司木翰的耳邊突然回響起林振源的聲音:“為什麽這麽自信?西語可從沒承認過喜歡你哦。”
從沒承認過喜歡你哦。
“藤西語!”他突然提高音量,耳邊的回音這才散去,“你喜歡我嗎?”
“喜歡……才怪。”意識到自己脫口而出,差點兒把真實的想法說了出來,藤西語懊惱得想扇自己一個耳光,還好她機智,急忙加了兩個字。
聽到前半截,司木翰差點兒激動得跳起來,聽完後心情驟變,氣得想掐她。過山車似的心情他以為不會發生在自己身上,但事實證明,隻要迷戀上某個人,這種心情就會時常找上門來。
“是真心的還是氣話?”他眯起眼睛問道,嘴唇抿得緊緊的。
“真心。”一不做二不休,否認就否認徹底,誰叫他有未婚妻也不說,哼!
“真的不喜歡我?”他皺起眉頭,很生氣的樣子。
“不喜歡。”藤西語依舊固執地嘴硬。
“最後問一次,真的不喜歡我?”司木翰握起拳頭,心裏的怒氣在翻湧。用這樣心虛的表情來拒絕他,她到底在想些什麽?
“你,你怎麽這麽煩?都說了不喜歡,不喜歡就是不喜歡!”
“可是我喜歡的人自始至終隻有你一個。”
“那我也不喜歡………唔唔唔……”未說完的話被司木翰的唇堵了回去。
灼熱的吻突如其來,他一手扶著她的肩,一手摟著她的腰,防範著她的反抗。而事實上,藤西語在他吻過來的瞬間已經石化,眼前是一朵朵放大的玫瑰花,有規律地旋轉著,從慢到快,轉得她頭暈眼花。
也不知過了多久,她才回過神,用力推開他,狠狠地打了他一巴掌。
這個耳光讓司木翰平靜了一點兒,他剛才做了什麽?聽到“不喜歡”三個字後,他就失去了理智,內心大聲呐喊著:不想聽她說,不讓她說。
可是怎樣才能不讓她說呢?
他下意識地撲了過去堵住那可愛又讓人生氣的嘴。終於如願地不再聽到“不喜歡”三個字了,但是事情也變糟了。
“出去,給我出去!”藤西語一邊抹去眼角的淚水,一邊對他吼道。
“對,對不起。”司木翰有史以來第一次慌張得手足無措,“西語,你聽我解釋。”
“不聽,不聽。你走!我再也不要聽你這個騙子的話,你走!”見他還站在房裏,她提高音量喊道,“哥!萌萌!”
“怎麽了?”藤堂佑和沈萌萌雙雙闖進來,見她哭得滿臉淚痕,而司木翰則是一臉愧疚。
“渾蛋,竟敢欺負西語!”藤堂佑掄起拳頭就揍,他才不管打不打得過呢,膽敢欺負西語,就算拚了命也要教訓他一頓。
司木翰沒反抗,隻是被動地挨打,一旁的沈萌萌見了,心想這不行啊,急忙拉著司木翰逃跑。
“快跑,你想被揍成豬頭嗎?”
“可是……”
“別可是了,走吧,求你了!”
走出很遠,還能聽到沈萌萌的叫聲。
“天啊,你怎麽不躲?明天肯定會腫起來。”
這次探病以司木翰的離開而落幕。事後,他回到家反省了一番之後,才發現自己忘了詢問藤西語的身世,真是昏了頭!
日子一晃就過了兩天。寒風不減,溫度更低了。值得慶幸的是還有太陽,當陽光灑到窗台,反射出明晃晃的光芒時,藤西語的心情好了很多。她的身體也漸漸康複,頭不暈了,力氣也恢複了,林振源說她再休息一天就可以上學了。
她躺了幾天悶得慌,當然很高興可以回去上學,可想到這意味著要麵對司木翰,好心情又打了一個折扣,變得猶豫不決。
除此之外,還有一個讓她頭疼的問題——吃藥。她從小就不喜歡吃藥,覺得那苦澀的味道會一直停留在舌尖,影響味蕾,過後就算有再美味的食物擺在麵前,也沒有了品嚐的心情。前幾天病得厲害,她不得不吃,這會兒好得差不多了,再吃藥就成了問題。
此刻她坐在飯桌前,眉頭緊皺,苦惱地看著手心上的幾顆白色藥丸。
“哥,我好得差不多了,這藥……”
“別想著好了就不吃或者偷偷不吃。”藤堂佑回頭瞪了她一眼,又忙活去了。
“哥,你忙不忙得過來?要不要我幫忙?”她趕緊轉移話題。
藤堂佑哪肯放過她,就著圍裙擦幹手上的水,轉身警告道:“別打岔,乖乖吃了藥,等一下有海鮮粥喝。”
看他這樣子不盯著她吃下去是不會罷休的,藤西語心不甘情不願地把藥丸丟到嘴裏,捧起桌上的水杯,仰頭喝完再倒一杯。盡管如此,還是衝不盡那異樣的藥味,小臉都皺成了苦瓜狀。
這模樣逗樂了藤堂佑,他正要說些鼓勵的話,隻見藤母拎著手提包從房裏走出來。她身著灰色的大衣和及膝短裙,臉上還化了妝,嘴唇塗得紅通通的,看樣子是要出門。
“堂佑,媽媽約了人吃晚飯。”
“咦,怎麽不早說?我都洗好菜了。”
“唉,老朋友,說是有點兒事找我幫忙,也不好推脫。”藤母偷偷瞄了一眼藤西語,急忙換鞋。
能有誰找媽媽幫忙?估計是那幾個股友吧。最近的股市好像不錯,媽媽的心情很好,希望一直這麽順利下去吧。藤西語在心裏暗暗祈禱著。
突然,一根手指點上她的眉心。
“到底在想什麽?苦惱成這樣?”不知什麽時候,藤堂佑走到了她的跟前。
“就是媽媽……”差點兒脫口說出媽媽炒股的事,她趕緊停下。
“媽媽怎麽了?”
“呃……”她腦中靈光一閃,趕緊答道,“媽媽的衣領還沒翻開,不夠好看。”
“估計有點兒急吧,哈哈。”藤堂佑揉了一下她的秀發,回廚房幹活去了。她暗暗舒了一口氣,為自己急中生智轉移話題而慶幸。
廚房裏傳來沙沙的炒菜聲,空氣中隱約飄著海鮮粥的香味,她知道,晚飯就快出爐了。大概十來分鍾後,藤堂佑依次端出清蒸魚、肉燉豆腐以及蒜炒大白菜,兩兄妹分別坐在餐桌的兩側,開始用餐。
海鮮粥冒著熱氣,藤西語一小勺一小勺地吃著,突然,藤堂佑看著她問道:“明天要哥哥送你上學嗎?”
她急忙擺手:“不用,我都好了,可以自己騎車去上學。”幾天沒運動,骨頭都快生鏽了。
“可是……”藤堂佑皺眉說道,“我擔心司木翰又找你麻煩,要不多歇幾天再去?”
這是什麽邏輯啊?多歇幾天再去還是會遇到司木翰,除非退學。她連忙保證道:“哥,我繞著他走就是了。”
“還是小心點兒好。你有沈萌萌的手機號碼嗎?”他放下筷子,一臉沉重地問道。
“要她的手機號碼幹什麽?”
“打電話叫她多幫忙,別讓司木翰找你晦氣。”
“哥!”藤西語頓時哭笑不得,“為這種事去拜托人家很丟臉的。”
“可是……”
“哥,別可是了。吃飯,快吃飯!今晚的豆腐真好吃,來,我夾一塊給你嚐嚐。”說著,她夾起豆腐就往藤堂佑嘴裏塞。
“這麽大塊?你想哽死你哥嗎?”雖然嘴上抱怨著,但藤堂佑毫不客氣地張大嘴巴吞下豆腐,嘴角偷偷揚起,連眼角也上揚了幾分,不過,他依然不放心地再問了一次,“真的不用打電話?”
“當然!一個司木翰算什麽?我完全可以對付得來,放心。”藤西語比畫著,“他要是敢再欺負我,我就左一個‘黑虎掏心’,右一個‘仙鶴亮翅’,上一個‘泰山壓頂’,下一個……”
“行了,你就別耍寶了。”藤堂佑眯著眼笑著說道,忍不住伸手過來要揉她的秀發。
藤西語一邊抱著頭躲避,一邊笑道:“哥,你想我變成禿子嗎?怎麽你們男生……”話說到一半猛地頓住,可惡,她的腦海裏怎麽會出現司木翰扯她頭發的情景?
她臉上的笑容僵住了,張著嘴不知該說些什麽才好。剛才還能急中生智,這下可好,一點兒轉圜的餘地都沒有。
氣氛明顯變得尷尬了。
“男生怎麽了?哥哥疼一下妹妹也不行啊?”藤堂佑接過話茬,又伸手揉了一下。
“不行。”藤西語抱頭躲避,“我三天沒洗頭了,你就不怕髒嗎?”
“啊?”藤堂佑瞅著自己的手,故意裝作一副嫌棄的樣子。
藤西語得意地指著他,笑道:“哈哈哈,活該!”
“嘖,果然髒死了,我去洗手。”藤堂佑跑進廚房,隨後便聽到嘩嘩的流水聲。其實他不是猜不到她話裏的意思,隻是不想讓氣氛被破壞罷了。司木翰,司木翰,別讓他逮著機會,哼!
藤西語用調羹攪拌著碗裏的粥,完全沒有吃的心思。藥的苦味還徘徊在舌頭上,再夾雜著海鮮自帶的少許腥味,那味道無法形容。
她剛放下調羹,藤堂佑就回來了,問道:“怎麽,不好吃?”
“哪有!哥哥煮的海鮮粥最好吃了!”她堆起笑臉,又吃了幾口粥。
“那就好。”
兩人繼續用餐,這回安靜多了,都各懷心事。藤西語勉強吃了半碗粥,就放在了一邊看他吃。
藤堂佑的吃相有點兒粗魯,但並不惹人討厭,給人一種飯菜很香的感覺。藤西語看著他,情不自禁地想起了司木翰吃飯的樣子。
司木翰的吃相很文雅,動作慢,咀嚼得也慢,看著就是仔細品嚐的樣子。實際上他很挑剔,不合胃口的食物會吐到紙巾上,再丟進垃圾桶。
“呃,怎麽了?”藤堂佑被她盯得心裏發毛,詫異地問道。
“啊?沒,沒什麽。”藤西語趕緊收斂心神,恨不得扇自己一個耳光,又想司木翰了,怎麽老想起那個騙子呢?
“西語。”藤堂佑放下筷子,欲言又止。他有句話想問,卻找不到合適的機會。
“什麽?”
“你……算了,吃飯。”他臨時又改變了主意。
什麽嘛,這不是吊人胃口嗎?
藤西語嘟起嘴說道:“哥,有話就說。”
不會是有關司木翰的話題吧?
一時之間,她心裏七上八下的。
“你想害我一整晚都睡不著嗎?”
算了,還是問一下吧,反正是遲早要麵對的事情。
“其實也不是什麽重要的事,我就想問一下你想不想找回自己的親生父母。”藤堂佑盡量裝出一副不太在意的樣子,隻是悄悄握緊了的拳頭表露出他內心的緊張。
西語雖然留下來了,但從來沒提起過尋找親人的事,這不是不太尋常嗎?她不是不關心這些的性子。
“哥,我有你和媽媽就足夠了。”她低頭攪動著碗裏冷卻的粥,不敢看藤堂佑的眼睛,怕被他看到自己眼底的自卑與傷痛。她不是沒有想過尋找親人,但十年了也沒見有人找來,這就證明了他們並不關心她的生死。
再說,當時她渾身是傷,到底是受了怎樣的折磨才會這樣?一想到這些,她忍不住打了個寒戰。即使沒有了記憶,她還是隱約有預感,那是一些很恐怖、不願再想起的經曆。
就這樣算了吧。她不想痛苦,說她懦弱也好,說她安於現狀也罷,就這樣了吧。
她微微一笑,一滴淚水落入了碗裏。
“哥,很可能他們已經不希望我再出現了呢!”
“西語……”藤堂佑走過來,歎息著把她摟到懷裏,“無論你的想法是怎樣,我都會支持你。哪天想找他們了,一定要告訴我好嗎?我希望你幸福,我可以為你做任何事。”
“嗯。”藤西語點點頭,淚水落在了他的外套上。
藤西語懷著忐忑的心情,在第二天踏上了上學的路。
天氣實在冷,凜冽的寒風像刀子似的刮著她的臉,由嘴中吐出的氣會變成白霧,很快就消失在空氣中。她穿著棉大衣,戴上帽子,還把圍巾拉至鼻尖,隻露出雙眼。即使這樣,藤堂佑還是覺得她穿得少,不顧她的反對,再給她披了一件風衣。
這下可好,她成了一隻粽子,騎著自行車飛馳在馬路上,引起了不少人的側目。
她一路祈禱著不要碰見司木翰,但運氣不好,在“魔鬼路段”又遇上了他。當時正好有一個人橫穿馬路,她連忙按響車鈴。
“丁零零……”
清脆的聲音格外引人注目,在前麵走的幾個人都條件反射地轉過身來。就這樣,司木翰的臉出現在她的視野中。
看到他,藤西語心裏就難受。不過昨晚做了一晚的心理調整,也對今天的情況進行了幾百次的預演,打定了主意要對他實行三不政策——看不見、不說話、不接觸。所以,當司木翰驚喜地喊了聲“西語”,伸手要攔自行車時,她沒有驚慌,也沒刹車,任由自行車筆直地衝過去。
司木翰看勢頭不對,連忙撤回手,擦身而過時,自行車帶來的寒風迎麵撲向他,吹得幾縷劉海兒高高豎起,而後緩緩落下。
再抬頭看去,藤西語和自行車已經到了幾米之外。
他摸了摸隱隱作痛的胸口,無比失落。
司木翰很少嚐試這種滋味,但接下來的一天,他更是飽受折磨。
這節是體育課,男生女生各自活動。他看準了藤西語一個人在操場邊上坐著,便悄悄地走了過去。
沂水學院的運動服是深藍色的,胸前印有學校的標誌,版型寬鬆。通常同學們領到手都比自己的體形大一點兒,於是到了體育課的時候,經常會在運動過程中發生意外。
於是,大多數學生都會自己略作修改,在褲腰加一條橡皮筋,不過褲形依然顯得又肥又大。對於藤西語這類嬌小的女生來說,簡直就像小孩偷穿大人的衣服。
司木翰剛轉來的時候,每次看到她的褲子,總是忍不住想笑。
此刻她正坐在台階上,風吹起褲腳,露出纖細的腳踝。他往她旁邊一坐,突生惡作劇的念頭,彎腰的時候順勢把她的褲腳撫平了。
藤西語嚇了一跳,反應過來後,她氣呼呼地把褲腳折回去,視線越過他移到操場上。看到沈萌萌正在下邊和幾個女同學玩排球,她便跳下台階朝那邊跑去。
“西語,我有重要的事……”司木翰的話才說了一半,她已經跑遠了,完全無視他的存在。
風中傳來歡笑聲,藤西語在那邊又蹦又跳,馬尾左右搖晃,看似快活得很。不過他知道,那是裝出來的。剛才她坐在這裏時眉頭微皺,明顯心事重重。
為什麽不肯聽他說呢?他慵懶地坐在操場邊上,整節體育課,目光都追逐著她的身影。
“西語,司木翰盯了你一節課了。”趁著傳球,沈萌萌用手肘頂了一下藤西語,悄聲說道,“那天你們倆到底談了些什麽?”盡管沒抱什麽希望打探到重要消息,但她還是不死心地問道。
“不告訴你。”藤西語單手接球,又傳給別人。
“你真是……”沈萌萌隻好作罷。
體育課結束後,大家都去更衣室換回校服。小小的房間裏,女生們都聚在了一起。藤西語進去時,她們正在玩著手機。
“看這身影,就是機場那個女生啊!”
“這是怎麽回事?太狗血了。”
“噓……西語來了。”
那些女生看到她走進來,頓時作鳥獸散。
藤西語隱約聽到了她們的談話,換好衣服後拿手機登上了學校的論壇。不看則已,一看差點兒被氣暈了。
帖子裏最新的照片是偷拍司木翰和顧惜涵在校門口講話的照片,隻見顧惜涵抓著他的手,淚如雨下,滿臉哀求。接下來便是同學們自由發揮想象,猜測原委,什麽樣的版本都有。其中最狗血的莫過於把她和司木翰、顧惜涵猜測成三角關係,說她是第三者,搶走了司木翰雲雲。
她病了幾天,根本不知道流言已經傳成這樣,怪不得早上進校門時,一旁的同學目光怪異,估計都是這帖子惹的禍。
一股怒氣從心底升到頭頂,藤西語恨不得揪出這些無聊的人大罵一場。她在帖子裏留言:“你們怎麽這麽無聊?與其在這裏胡思亂想,還不如努力學習!”
退出帖子,心想不行,不能就這麽放過他們,於是她順手點了“舉報”。
做完這些,心裏總算解了一點兒恨。她把運動服放回儲物櫃,若無其事地離開更衣室,假裝沒看見那些女生又聚在一起竊竊私語。
也許是明白了為什麽會被人投以奇怪的目光,她反而坦**起來。帖子裏說的她都沒做,有什麽好怕的?隻是流言而已。她抬起頭,揚起下巴,目不斜視。
教室就在長廊的盡頭,下課期間這裏聚集了許多同學,打鬧、聊天的都有,其中更不乏一些聊八卦的。經過一班的教室時,一群女生正在交談,見到她向這邊走來,也沒壓低聲音。
“她就是藤西語?”
“不是吧?長得也不怎麽樣啊。”
“有手段就行了。”
“哇,要不要向她請教一下?”
“喂……”
“你想請教什麽?”藤西語停下腳步,麵帶笑容問中間那個女生,“如果是想知道胡亂八卦的危害性,我倒是可以告訴你哦。”
那個女生想不到她這麽大膽地搭話,一時不知怎麽回話才好。
藤西語說話綿裏藏針,根本不像是傳說中的“包子”性格。
“還有誰要請教的嗎?要不要我把司木翰也叫來,一起幫你們解決問題?”藤西語唇邊帶笑,眼裏卻絲毫沒有笑意。她掃視一下四周,頓時把場麵鎮壓下來了。
停了幾秒,她又說:“沒人吭聲,看來是不需要了。”說完繼續往前走。
本來一切都是很完美的,但老天總要給她找點兒意外,一個男同學突然從教室裏衝出來,正好撞到了她,她的身體失去了平衡,以不太優雅的姿態撲在了欄杆上。
剛才那群女生見狀,報複似的哈哈大笑起來,藤西語窘得滿臉通紅,恨不得找個地洞鑽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