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7 再也無法珍藏約定
兩隻手靠近,手指接觸到手指……他的手指冰涼……她的手指火熱……
是夢裏嗎?為何卻感覺如此真實?
不!那……不是夢!
新堂聖靜靜地躺在病**沉沉地睡著,臉色比枕頭還要蒼白,他的紫發還有點兒濕漉漉的,嘴唇有點兒發紫,呼吸也很微弱,隻有時而緊皺起的眉說明他還活著。
吊瓶掛在床邊,**滴答滴答順著輸液管流進他的血管。
貝依依終於忍不住撲到病床前,連聲喊:“Siyanie!Siyanie!你不能丟下我呀!”
“小聲點兒,他在睡。”
正好經過準備換藥的醫生輕聲說:“病人需要休息,你放心,他並無大礙,再打兩瓶點滴就可以出院了。”
醫生說著,把焦急的貝依依從病床前拉遠一些,然後才開始換藥。
“哦。”
貝依依輕輕踮足走到離床邊不遠的地方。病房裏頓時安靜下來。空氣裏好像隻剩下新堂聖睡夢中發出微弱呼吸聲。
半晌,醫生終於換好了藥,端著托盤正要走出病房,貝依依又驚叫起來:“Siyanie!Siyanie!”
“喂!你這樣真的會吵到病人休息的。”醫生不滿地回頭,結果卻發現躺在**的病人正吃力地想坐起來,便立刻放下托盤,過去進行檢查。
新堂聖看了看正在幫他進行檢查、麵露關切的醫生,然後轉頭看到焦急的貝依依,他虛弱地輕聲問:“她呢?”
貝依依急了,衝過去,一把將虛弱的新堂聖按回病**,喊:“什麽她?你得好好休息!”
醫生做完了檢查,說:“沒有事了,留院觀察幾天就可以辦理出院手續。”
交代完畢,醫生便離開了。
貝依依笑眯眯地坐到了新堂聖病床邊:“Siyanie,你醒過來就好了,你知不知道人家有多麽擔心你呀!你掉進遊泳池裏人家第一個跳下去救你,還拜托表哥派人將你送到最好的醫院治療檢查,你沒有醒過來,人家就一直守在你身邊……”
貝依依自顧自地說著,新堂聖動動身子,沒有看貝依依,好像也沒有聽她在說什麽。他怔怔地望著天花板,一動不動,好像櫥窗裏沒有生命的木偶。
難道不是她?難道是他感覺錯了?
可是他冰涼的手指接觸到她火熱的手指,那種感覺是那樣真實,不像是在做夢。
*** *** ***
夜更深了。
病房裏開著一盞昏黃的燈,溫柔的光線讓整個病房沉浸在一片朦朧之中。窗外,漫天的星光如同從天而降的螢火蟲,發出點點光芒。
寂靜的病房裏傳來虛弱的呼吸聲。
“很痛嗎?”她把手覆上他的額頭,帶給他陣陣清涼的感覺。
“痛……”列澤華在夢裏輕輕吸氣,臉上出現不舒服的神情,“好痛……海……我好痛……好想你……”
“我……”海公主歎息,“有什麽辦法能減輕你的痛苦呢?”
一接到媽媽的電話,海公主就連夜趕到了湘城。
媽媽在電話中告訴海公主,說列澤華從到湘城的那天起就發高燒,始終不退,並一直叫著她的名字。
她一下車就直奔醫院,送走疲憊的母親,留下來陪著列澤華,可列澤華仿佛感覺不到她的存在,還一直在夢裏叫著:“海,你在哪裏?海……”
她讓他這麽痛苦。
醫生告訴海公主列澤華這樣遲遲不肯醒來,其實並不是藥物沒有效果,而是列澤華好像已經失去了求生的意誌,他仿佛想一直這樣睡下去。
海公主心痛地看著躺在病**的列澤華。
列澤華的睫毛忽然微微抖動著,但是並沒有睜開眼睛,隻是嘴唇輕輕地顫動著,如同夢中的呢喃:“海……為什麽你總給我一種很熟悉的感覺,卻又讓我感覺無法觸及……是因為我失憶而忘記了太多事情嗎?是嗎……海,不要喜歡新堂聖……不要……不僅僅是新堂聖需要你的陪伴,我也需要呢……海,我……喜歡你……”
列澤華的聲音有些幹澀,他在昏迷中不停地說著有關海公主的事情。
海公主的手輕輕一顫。
她低頭默默地看著列澤華,苦澀地笑著說:“列澤華,我……我不敢喜歡你。自從我們認識以後,發生了太多讓我措手不及的事情,我怕我的這份喜歡會傷害你……列,不要睡了,醒來好嗎?”
一整晚,海公主在列澤華的耳邊不停地呼喚,想喊醒他。然而,列澤華固執地沉睡著不肯醒來。
海公主不知道什麽時候疲累地睡去。
清晨,病房的窗外傳來陣陣清脆的鳥鳴聲。列澤華感到自己的手好像被露水打濕了一般,他不舒服地動了動手,緩緩地睜開了眼睛。
“海……”
他一睜開眼,就看到海公主那張熟悉的臉,原來海公主枕著他的手睡著了,睡夢中,她不知道為什麽流下了淚水,打濕了他的手背。
列澤華的動作和聲音驚醒了海公主。
海公主一睜開眼,就對上列澤華深情注視她的眼神,嘴角不由自主地輕揚起來,聲音裏是抑製不住的興奮:“列,你終於醒了……”
*** *** ***
朝露讓空氣變得濕潤而清新。
新堂聖從睜開眼的時候就盯著病房門口,他多希望下一個走進來的就是海公主,但是每一次都很失望。
她始終沒來……
一天,兩天,三天……直到他出院了,她都沒來,她會去哪裏呢?
新堂聖一出院就急忙跑回海家,結果她竟然不在家……這個家空****的,隻有他一個人。
忽然,新堂聖像是意識到了什麽,他的睫毛顫了顫,眼中出現一片寂靜的失望。
夜寂靜無聲。
住宅區的對麵,小型噴泉池裏的水花帶著繽紛的色彩跳躍著。
新堂聖孤零零地坐在房間窗邊的椅子上,他的目光寂寞得令人悲傷,眸中仿佛有著淡淡的水霧,蒙矓而妖嬈。
他想起了那個雪夜,當他孤單地站在樹上想一躍而下的時候,是她努力地靠近他,說會一直陪伴他。
當時她隻是憐憫他,看他可憐,所以才說出那樣的話嗎?曾經有那麽一瞬,他以為她真的喜歡上了自己。可是現在看來,隻是他自作多情罷了。
奇怪,從什麽時候開始,自己居然如此在意那個總是一副淡漠表情的女生了?
新堂聖自嘲地笑了笑,轉身拿起放在牆邊的吉他,輕輕彈奏起來——
這世上有太多的失望 太多的不快樂
每次絕望 我以為天空永遠都會是這樣暗沉沉的灰
卻忘記了 再陰鬱的天空也會有那烏雲遮不到的湛藍
……
再不快樂的心情 也總會有那片刻歡笑的瞬間
在最絕望的低穀深處 布滿沉沉的陰霾
可希望往往就在下一刻的地平線
……
新堂聖不知不覺竟然隨性作了一首歌曲。許久沒有嚐試寫歌了,這種久違的感覺讓他暫時忘記了被遺棄的悲傷。
他放下吉他,打開電腦,把剛剛寫的曲子記錄了下來,又重新拿起吉他彈奏起來。
這個靜謐的夜裏,新堂聖一個人在電腦前孤獨地錄製著歌曲。
直到天亮,新堂聖才把歌曲小樣錄好。他喝了一口水,看著陽光明媚的窗外,內心湧起了一個念頭。
他拿起自己新歌的刻錄盤,然後隨手拿了件外套就出了門。
星海音樂室外,新堂聖深呼吸了一口氣,敲響了工作室的門。
整間工作室洋溢著新堂聖那迷人的低吟。
這首歌曲甜美的旋律跟以往新堂聖冷硬悲傷的曲風很不同,製作人看上去非常喜歡,他微閉著眼睛,滿足地享受著。手指還不時地隨著音樂的節奏打著拍子。直到音樂聲停止了,他還久久地沉浸在美妙的餘韻中,沒有回過神來。
良久,製作人才睜開眼。他驚喜地看著新堂聖說:“Siyanie,這首歌真是太完美了,你真是讓我覺得驚喜!”
新堂聖見製作人如此滿意他的這首歌,臉上露出如釋重負的笑容:“那麽,這首歌能不能作為我的單曲推出呢?”
聽到新堂聖這樣問,製作人有些遲疑了,他訕笑著說:“Siyanie,不是我不肯幫你,而是以你現在的聲勢去出這首歌,恐怕會毀了這麽一首好歌。你不要怪我說話直,我隻是不希望這麽一首好歌的推出受到任何負麵新聞的影響。Siyanie,你看這樣好不好?你把這首歌賣給我,然後作為這首歌的詞曲作者,你也一定會受到一定的關注的,也會讓更多人看到你的才藝。這首歌換個當紅的明星去唱,效果一定更好。”
說完,製作人有些尷尬地等待著新堂聖的回答。
新堂聖緊抿著唇,沒有說話,他沒有想到製作人竟然會提出這樣的要求。不行!這是他如此用心創作的一首歌曲,絕不可以輕易出賣。
製作人似乎看出了新堂聖的猶豫,他清了清嗓子,繼續說:“Siyanie,如果你肯把這首歌賣給我,我一定會給你一個滿意的價格的。”
“不!”新堂聖此時果斷地拒絕了,“這首歌是我為一個人專門寫的,如果我不能出片,那麽,我隻想唱給她一個人聽。”
“Siyanie,你不要這麽固執,好好想想吧!”
“不用了,謝謝!”
“Siyanie,你再好好考慮一下吧,價錢方麵我是好商量的。Siyanie,哎,你別急著走啊……”
新堂聖對於製作人給出的金錢**毫不在意,他不等製作人說完,就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 *** ***
新堂聖不記得自己已經有多少天沒去上課了。
從製作人那裏碰壁出來後,他不想回到空****的住處,於是選擇去學校。
他剛走進教室,貝依依就朝他飛奔過來,大喊著:“Siyanie,你終於來上課了!完全好了嗎?怎麽不多休息幾天呢?”
新堂聖完全無視貝依依關切的詢問,隻顧往海公主的位子看去。
空空的座位刺痛了新堂聖的眼睛。
而新堂聖的舉動也刺痛了貝依依的心。她鬆開緊拉著新堂聖衣角的手,故意提高聲音說:“不要再看了!從你落水的那天起她就再也沒有出現過了。想知道她去了哪裏嗎?”
新堂聖看向貝依依,眼裏充滿了疑惑。
“要知道我是幫老師記考勤的人哦!你不用再看她的座位了,她還不知道什麽時候會來學校呢!”
“她怎麽了?”新堂聖緊張地抓著貝依依問。
“你抓疼我了!”貝依依掙脫開新堂聖的鉗製,冷笑著說,“她去湘城看她的哥哥列澤華了。不過……我聽說,列澤華好像不是她的親哥哥吧?為了列澤華,她絲毫都沒有關心快被淹死的你。Siyanie,你為什麽還要那麽關注她?”
她去湘城看她哥哥列澤華了……
她去看列澤華了……
她丟下快要死掉的他去看列澤華了……
新堂聖自嘲地笑了起來,眼裏充滿了痛楚。他差點兒相信了她所說的陪伴,還專門寫了一首歌給她聽……
嗬,他真是傻呢!
新堂聖不顧貝依依的呼喚,失神地走出了教室。
他朝剛剛來時的路走去,重新站在了星海音樂室的外麵,再次敲響了工作室的門。
製作人打開門,看到新堂聖的時候露出意外和驚喜的神情:“Siyanie,你想通了嗎?是不是願意把歌賣給我了?”
“你出多少錢?”新堂聖開門見山地說。
確定了新堂聖的來意,製作人更開心了:“價錢方麵好說,隻要你願意把這首歌賣給我。”
一整晚的心血、對那個人的滿腔感情,就這樣換成了一張薄薄的支票。
新堂聖從音樂室出來,輕瞥了一眼手中的支票,苦澀地笑了笑,然後隨意地把支票往口袋裏一塞,搭上了去湘城的大巴。
不知道為什麽,此時的新堂聖就是迫切地想見到海公主,他不知道海公主具體在湘城的哪個地方,可是他就是想到離她最近的地方去。
*** *** ***
新堂聖到了湘城後,因為不知道海公主在哪兒,於是,他在湘城四處轉悠。
直到他在廣場上無意間看見了正在一起喂鴿子的海公主和列澤華。
廣場的空氣清新無比,陽光從翠綠的樹葉中間灑落下來,樹下是一群安靜啄食的鴿子。
海公主從包裏找出麵包,仔細地捏碎,然後蹲下身坐在石階上,小心翼翼地接近一隻隻白色的小鴿子,輕輕地把手伸到它們的麵前。
列澤華蹲在一旁寵溺地看著海公主。
海公主一邊喂鴿子,時不時還歪著頭跟列澤華說笑幾句,臉上是從未曾對新堂聖綻放過的溫柔。
麵前無比美好的一幕刺傷了新堂聖的眼睛,他終於明白,他是真的喜歡上海公主了。
如果不喜歡她,他不會因為聽到她去看列澤華的消息而情緒失控。
如果不喜歡她,他不會因為失控而把歌賣掉。
如果不喜歡她,他不會來到湘城,隻為了離她更近一點兒。
如果不喜歡她,他不會在看到她對列澤華的溫柔後,心痛無比。
或者說,他從看到她的第一眼就已經喜歡上了她,那個雪地裏落寞的身影……
隻是,他看清了自己的內心,但海公主喜歡的人似乎是列澤華……
愣了很久,再回過神時,新堂聖已經看不到海公主和列澤華的身影。
他落寞地坐在廣場中心的噴泉旁,微仰著頭,看著水花四濺的噴泉。紫色的頭發散落在他的額間,在星光的照耀下發出淡淡的光澤。
他這樣安靜地坐著,坐了很久,很久。
他想就這樣一直坐下去。
一直……
突然間,噴泉的水花高高地噴起,在半空中灑開,紛紛揚揚的猶如一場繽紛細雨降落在四周。
隨著水花的噴射,噴泉四周的燈也全部亮了。這燈光亮如白晝,將噴泉對麵那個人緩步走來的身影照得無比清晰。
即使沒有燈光的照射,她身上那股淡香也會讓人輕易地察覺到。那香氣就像是海洋的氣息一般,淡漠而輕柔,沁人心脾。
她的茶色長發用發夾隨意地挽起。
一縷微卷的發絲滑落在她的肩頭,襯著她象牙般白皙的肌膚,她的睫毛又長又翹,眼眸帶著疏離感,卻又讓人那麽想接近。
新堂聖在抬頭的一瞬間看到了她。
她如水般沉靜美麗。
隔著水花燦爛飛濺的噴泉池,他的目光中迸射出一種難以置信的驚喜。但很快地,那種驚喜轉化為他眼中透明的哀傷,好像在訴說著可望而不可及的愛戀。
淡淡的水汽籠罩著兩個人,使兩人對望的畫麵變得虛幻。
海公主也看著站在噴泉另一邊的新堂聖,她輕輕吸氣,心中泛起一點點的疼痛。
不知為何,空氣中流淌著痛楚的氣息。水光在她的眼中無聲流轉,瞬間,她竟有著一種即將窒息的痛苦感。
時間仿佛在這一刻永遠地停住了。
“你不用陪他了?”
他走向她,如此近的距離,新堂聖深深地凝視著海公主,眼中有灼熱而深沉的感情:“這些天你都跟他在一起嗎?”
新堂聖伸出手,輕觸海公主的臉。
海公主微怔,她本能地想躲開,卻仿佛早已被預料到,新堂聖手指快速地緊緊捏住她的下巴。
他抬起她的臉,在他的指間,她的臉恍若綻放光芒的寶石。
兩人彼此凝視著。
一切仿佛全都凝固了。
他的手指微微捏緊她的下巴。
“你是不是一直都跟他在一起?”
海公主微微皺眉,冷冷地說:“不關你的事,放開我!”
新堂聖似乎沒有聽到海公主的話般,依然我行我素,似是喃喃自語般說道:“為什麽丟下我?哦,我懂了,你一定是和你的‘家人’在一起,對吧?”
他故意把‘家人’那個詞的音拖長,給人一種奇怪的感覺。
海公主略怔,她的嘴唇動了一下,卻什麽也沒有說。
他終於滿意地鬆開了她,似笑非笑地對她說:“你跟你的‘家人’關係還真好,形影不離,似乎分分秒秒都離不開彼此呀!”
“你!”
海公主低下頭。
她調整呼吸,眼睛裏有種如夜風般的沉默,再次冷冷地說:“我和列澤華怎樣不關你的事!”
就像從一個荒誕的夢境中醒來,空氣仿佛被凍住了,沒有任何聲音,沒有任何動作,沉默了許久之後,新堂聖大笑起來,笑得前仰後合。
“對,對!你說得對,不關我的事,我有什麽資格過問你的事呢?”
海公主咬住嘴唇,沒有說話。
新堂聖的笑聲讓她的心髒不由自主地緊縮,仿佛深冬的寒氣自她的頭頂灌入,冰冷的空氣一直傳到她的腳底。
她慢慢地抬頭看向新堂聖。
他沉默地站在她的麵前。如此近的距離,但她好像是在另一個遙遠的世界裏,她心底某個地方仿佛破了一個洞,仿佛有什麽東西正漸漸流失。
窒息般的安靜之後,新堂聖的唇角勾出一抹微笑的弧度,他好似漫不經心地望著海公主。
夜已經很深很深。
淡淡的夜霧。
淡淡的月光。
良久,新堂聖眼中閃過一抹奇異的光,他突然問道:“那天我掉進遊泳池,救我的人是你嗎?”
月光似最純潔的琉璃般照在互相凝視的新堂聖和海公主的身上。
他凝視著她,仿佛是在用他一生的時間在凝視她,他忍不住越來越靠近她。
當他的雙唇可以感覺她的溫度時,她避開了他專注的目光,突然閉上眼睛,躲開了他的吻,淡淡地說:“你記錯了。”
“哦……”
仿佛魔咒終於被解開了,他後退幾步,笑了笑,平靜地說:“謝謝你告訴我。”
然後,他頭也不回地大步轉身離開。
*** *** ***
海公主在遇到新堂聖的三天後就和她的媽媽還有列澤華一起離開了湘城,回家了。
原來程蘭在湘城的生意沒有談成功,公司瞬間跨了。
一進家門,一路上強忍著內心劇痛的程蘭終於忍不住倒下了,住進了醫院。她沒辦法再去處理公司的事情,隻好由列澤華去接手。
列澤華一邊忙著處理公司業務,一邊試圖找到可以使公司起死回生的辦法,雖然他知道希望很渺茫,但他還是想用盡全力去爭取。畢竟,他早已把程蘭當成了他的親生媽媽。
從他住進海公主家的第一天起,程蘭就像他的親生媽媽一樣對他悉心照顧,現在是他為她做點兒事的時候了。
自從那天晚上在湘城和海公主說過話後,一直到海公主回來,新堂聖來不及再跟她說一句話,她家就出事了。
新堂聖看著海公主和列澤華忙碌的身影,越發覺得自己像個外人,原本想幫忙的心深深地藏了起來。
醫院病房的窗戶半開,藍色的窗簾在風中輕揚,空氣冰冷。
輸液管裏的透明**一滴一滴地流淌進程蘭的血管內。病**,程蘭穿著藍白條紋的病號服,靠著雪白的枕頭半倚而坐。她昏迷了整整三天,醒來的時候,人已經在離家比較近的一家知名醫院裏了。
還有一節課就到午休時間,她就可以去醫院探望媽媽了。翻閱著課本,海公主靜靜地等待著老師說下課的那一瞬間。
班上很安靜。
忽然,教室門“砰”地一下被人踹開。
那一聲巨響就像一聲悶雷,教室門如風中樹葉般顫抖晃動。
所有人都嚇了一跳。
老師不悅地瞪著門口的人。那是一群流裏流氣的小流氓,其中一個皮膚黝黑、略帶邪氣的年輕人似乎是領頭的,他走向海公主,冷笑著說:“你就是程蘭的女兒吧?”
同學們竊竊私語。
海公主的視線從課本上剛移開,還沒落在麵前那個小流氓的身上,對方就一把抓住她的頭發,用力拽著她,惡狠狠地說:“母債女償這個道理你懂不懂?”
其他小流氓立刻圍過來,把弱小的海公主包圍起來。
“放開她!”
新堂聖從座位上站起來,他抓起教室裏值日時用的拖把使勁向那些人打去,一下子狠狠地打在領頭的小流氓的後腦上。
“想死是不是?”
領頭的小流氓惱火地放開海公主,捂著後腦,凶惡地瞪著新堂聖。
同學們全都目瞪口呆。
老師臉色鐵青,大聲喊道:“你們這是做什麽?這裏是學校!你們再不走我就要報警了!”
說著,老師開始從衣服兜裏掏手機。
海公主又驚又怒,對圍著她的小流氓們皺眉道:“我媽媽欠了你們什麽?”
一看老師要報警,小流氓們眼中似乎閃過一些慌亂,互相看了看,最終領頭的小流氓盯著海公主,凶神惡煞地說:“你媽媽的工廠欠了我們很多錢,是把你們家的房子賣了都還不起的錢!今天就到此為止,我們走!不過你們要是還不還錢,我們就不是來學校鬧這麽簡單了!”
說完,這群人便離開了教室。但經他們這樣一鬧,課是沒辦法再繼續上了。
貝依依不屑地冷笑:“掃把星真討厭,影響大家上課!”
海公主對貝依依的諷刺充耳不聞,她隨意地整理了一下被扯亂的頭發,焦急地望著教室外。
“海……”
新堂聖擔憂關切的呼喚將海公主從剛剛過去的噩夢中喚醒。
午後的陽光輕柔灑落,海公主呆呆地望著新堂聖。
海公主仰著頭,怔怔地凝視著他,她全身的力氣仿佛都被抽光了,就像不可碰觸的氣泡,仿佛輕輕一碰就會破滅。
*** *** ***
走出那棟高樓,新堂聖步伐沉重得連邁出一步都變得困難。手中的信封沉甸甸的,就像他此刻的心情。隻有這樣了,隻有這樣他才能夠幫上海公主。他實在不願意看到她蒼白的臉上露出憂傷的表情,那無疑就像一把鋼針時時刻刻刺痛他的心。
新堂聖站在窗前,窗外天色陰沉,他黑曜石一般的眼睛似乎被這布滿陰霾的天空染得更黑了。
突然,一個如霧般的身影出現在新堂聖的視野中,他的眼睛似乎瞬間被點亮了,散發出魅惑人心的光芒。
當海公主從他的房門口經過的時候,他叫住了她:“喂!”
“嗯?”海公主停下腳步,疑惑地看向新堂聖。
當海公主看到新堂聖遞上的錢後,不由得愣在了原地,本能地問道:“你……這是怎麽回事?”
“你拿著就好了,問那麽多幹嗎?”新堂聖將錢往桌上一放,便轉過身走向廚房,“不跟你說了,我口好渴!”
海公主沒有理會新堂聖的問話,小跑幾步攔住了他的去路,又問了一次:“這錢你到底是怎麽來的?”
新堂聖低頭看著海公主認真的臉,沉默了一會兒道:“是經紀公司給的,你那天不也看到了我們經紀人來找我嗎?我接了部大片,然後先預支了酬勞。這樣你放心了吧?”
“片酬?一個走下坡路、人氣一直下降的過氣偶像也會有片子接嗎?”情急之下,海公主追問著,也顧不得是不是會傷害到新堂聖的自尊心了。
“如果你想安靜地生活,就接受這筆錢。”新堂聖輕描淡寫地說著,沒有回答海公主的問題,說完就朝廚房走去了。
海公主看著新堂聖的背影,內心湧起一陣感動。
直到新堂聖的背影消失在她的視線中,她才將視線收回,轉而看向那遝安安靜靜躺在桌上的錢。
放在錢旁邊的一堆被風吹得淩亂的稿紙吸引了海公主的注意,她往房間裏走去。
當海公主拿起那一堆稿紙後,整個人僵在了原地。稿紙上那些惡俗的台詞仿佛一個個扭曲的醜惡身影擠入了海公主那清泉般的眼眸中。
這……這就是他所說的大片嗎?
海公主這樣想著,淚水便毫無預兆地掉落下來。
“海公主,你!”新堂聖有些惱怒的聲音突然響起。
海公主眼圈微紅地看著倒水回來、站在門口一臉驚怒的新堂聖。她拚命忍住淚水,哽咽地問:“為什麽?你為什麽要對我這麽好?”
“為什麽對你這麽好嗎?”新堂聖輕笑,“難道你真的不知道嗎?那……那我再告訴你一次,你聽好了。”
新堂聖緩緩靠近海公主,然後伸手把海公主的頭發撥到耳後,繼而湊近她的耳邊……新堂聖柔軟的嘴唇從她的臉頰輕輕地滑過,就好像是一個輕柔的吻。
海公主隻覺得有股戰栗的感覺從她的脖頸傳到大腦,麻麻的,又從大腦傳進她的心底。
“怎麽辦呢?”新堂聖忽然抱住了她,吻著她耳後的肌膚,“我喜歡你,想時時刻刻都和你在一起。”
“新堂聖——”
自己聲音裏那種陌生的沙啞讓海公主暗自吃了一驚,可是此刻她的大腦一片空白,無法思考。
他的親吻似乎令她全身的每一個關節都酥麻了。
她仰起臉看著他,她不知道此刻的自己兩頰早已暈紅,眼睛更是如露珠般瑩亮。
新堂聖不禁心動,忍不住又吻上她的麵頰,聲音低啞地說:“喜歡我,好嗎?我知道你也喜歡我,別再逃避,別再說不喜歡我的話了,好嗎?”
新堂聖的呼吸滾燙灼熱,海公主訝然地睜大眼睛,仿佛沒有聽懂。他卻不給她思考的機會,又繼續吻著她的麵頰和耳朵。
她被他吻得無法思考,恍若陷入一個充滿強烈罌粟香氣的漩渦。她想推開他,推開這個吻,隻要她的手輕輕地一推,她相信他的整個身體就可以朝旁邊栽倒。她吃力地抓住頭腦中最後一絲理智,怔怔地、緩慢地思考著。
但最終,她的理智還是淪陷了,任由新堂聖深吻住她的唇。
*** *** ***
“砰”的一聲巨響,門被憤怒地推開,撞擊在了牆壁上。
空氣中仿佛結了冰,徹骨的寒意從門口如風雪般席卷過來。
新堂聖和海公主同時向門口望去,隻見列澤華憤怒僵硬地站在那裏,緊抿的嘴唇透出深深的怒意。他嘴唇慘白,望著依偎在一起的兩人,眼中似乎有痛苦的火焰在燃燒。他站在那裏,就像一座孤獨的冰雕,寒冷徹骨。
海公主驚怔,下意識地想推開新堂聖,但肩膀一痛,新堂聖的手緊緊抓著她,仿佛她是他沉溺前的最後一塊浮木,哪怕會抓痛她也絕不鬆手。她忍著痛側頭看他,錯愕地發現他的眼中充滿了脆弱,除了脆弱,還有寂寞、緊張和害怕失去的恐懼。
等她再看向列澤華的時候,列澤華已經站在她的麵前。他眼神冰冷,瞳孔裏有著難以克製的憤怒。
“你騙我!”
列澤華的聲音裏透出冰冷的恨意。空氣裏更是充滿了令人窒息的緊張氣氛。
“海,你說過你不會喜歡他的!”
列澤華直直地站在海公主的身前,看著她唇上剛被吻過的嫣紅痕跡,他痛苦地看著她,眼神變得暗沉憤怒。
列澤華仿佛置身於寒冬的深夜,散發著冰冷的氣息。
海公主的臉色蒼白。她的心中痛極了,不知望向何方,漸漸地,她的腦海裏閃過無數紛雜糾纏的情緒,無措、憐惜、回憶、心痛、不忍……
突然,列澤華從新堂聖的懷裏一把拉過海公主,然後把海公主推向一旁。接著,他迅速地朝新堂聖揮出了充滿怒火的拳頭。
“砰——”
列澤華突然的襲擊使新堂聖狠狠地摔倒在木質地板上。新堂聖爬起來,滿眼的憤怒,朝列澤華衝過去。
一次又一次。
新堂聖被列澤華打倒在地上,他渾身如同散架一般地疼痛,痛得他忍不住皺起眉頭。
他費力地抬起頭,看著高高在上的列澤華那冷漠而蔑視的神色,就仿佛自己是可憐又可悲的螞蟻一般。
豆大的汗珠從新堂聖的麵孔上緩緩地滑落,他幾乎是拚盡了全身的力氣再次從地板上爬起來,衝向列澤華。
列澤華輕而易舉地擋住他打過來的拳頭,冷漠地看著他:“出拳毫無章法,更沒有力度,你憑什麽跟我鬥!”
“我……”
新堂聖的頭發已經被汗水濡濕,因為拚盡全力而急促地喘息著,那些汗水模糊了他的視線,但他還是可以清楚地看到列澤華帶著高傲和不屑神情。
“我還沒有倒下!”
說著,他突然發力,企圖再出一拳來打倒列澤華,但是列澤華冷酷地一笑,輕而易舉地抓著他的手腕,腳下隨意地一轉,就已經將新堂聖絆倒。
暗紅色的木質地板上傳來沉悶的聲響!
“啊!”
在一旁想阻止卻被列澤華霸道地攔住的海公主被嚇得尖叫。
新堂聖仰天栽倒。渾身的疼痛猶如一隻洪水猛獸般狠狠撕咬著他的身體,而他的手居然連握攏的力氣都沒有了。
他的雙手無意識地顫抖著。
他輸了……
很奇怪,即使是在這麽狼狽的情況下,他唇角的微笑還是那麽柔情似水,眼睛還是那麽晶瑩明亮,臉上的表情依然是那麽溫柔動人。
“還要打嗎?”
列澤華冷漠的聲音似乎是從遙遠的地方傳來,新堂聖躺在地板上,清晰地聽著他優雅的腳步聲在自己身邊停止。
“新堂聖,你不會成為我的對手,你沒有這樣的資格。”
這句話讓新堂聖在瞬間陷入絕望的低穀,他想站起來,不想就此倒下去,可是列澤華就像一個冷漠高貴的王子,說:“你不配喜歡她。”
他不配……喜歡她。
他不再是光彩奪目的明星,他有什麽資格喜歡她?
新堂聖的心中有泛起一陣灼熱的疼痛感。他伸出一隻手拚命地撐著地麵,想站起來,但是他的手早已沒有了一點兒力氣,就像棉花一樣軟。
“砰”的一聲,新堂聖再一次體力不支地倒地,不用列澤華出手,他自己已經沒有反擊的力氣了。
列澤華的眼中浮現出一抹異樣的神色,轉過身,不再看新堂聖,低聲說:“你輸了。”
說完,他一把拉住已經被嚇呆的海公主準備離開。
“等……等一下,還沒有完……”
虛弱卻倔強的聲音忽然從列澤華的身後響起,新堂聖終於跌跌撞撞地站起來了,看著他,努力地笑出來。
“列澤華,你看,我還站得起來……”
“那又如何?”列澤華轉身,冷漠地看著他,“我不會跟你這樣的失敗者浪費時間和精力。”
新堂聖搖搖晃晃地站起來,汗水完全模糊了他的視線,他的唇角依然有著淡淡的微笑。
“我……我對她是真心的……我真的喜歡她……”
“哦?”
列澤華的眼眸中瞬間迸射出冷光,他突然出拳,快速至極。
這一拳夾著淩厲的風聲直襲向他的麵門。
新堂聖淡笑著閉上眼睛,他知道自己躲不過,也沒想過要躲。
他閉著眼睛,在列澤華的拳頭即將到來的時候,居然靜靜地笑了。
忽然——
一雙溫暖的手,一陣熟悉的氣息就在這一瞬間包圍了他,籠罩了他……
新堂聖的頭向旁邊一歪,居然倒在了一個單薄的肩頭上,有一個人抱住了他。
一個淡漠的聲音傳進他耳裏。
“不要再打了……”
海公主掙脫了列澤華的鉗製,從正麵抱住了新堂聖,仿佛是要替他承受那一拳。
列澤華的拳頭在海公主的臉頰邊停住了,她耳邊的長發在瞬間微微顫動。
“你走開!”列澤華瞪著她。
海公主抱著新堂聖,臉上有著氣惱的神色。
“列澤華,不管是為了什麽,你都不應該打人!”
列澤華的眉毛瞬間蹙緊,聲音冰冷無比:“海公主,你知道你在做什麽嗎?”
她居然抱著新堂聖,而且眼眸中還有著濃濃的擔憂與緊張。
一股火氣頓時在列澤華的心中升起,他絕對不能忍受她居然用這種親密的姿勢保護別人!
“放開他!”列澤華竭力壓製自己內心的憤怒。
海公主沒有動,她用自己的身體承受著新堂聖的重量,隻要她稍稍後退,幾乎陷入昏迷的新堂聖就會因為失去支撐而倒下。
列澤華的眸中閃過一道鋒芒,聲音也在瞬間加重:“海公主,你沒有聽到我的話嗎?”
他陡然提高音量,在空**的房間裏發出冰冷的回音,“海公主,放開他!”
“海——”
列澤華的眼眸中瞬間閃過一絲冷光,低沉的聲音中帶著警告的意味,但是眼眸深處是濃濃的傷心和脆弱。
“海,你答應過我的,不會喜歡他……”
海公主沒有說話,隻是把新堂聖的一隻手搭在自己的肩膀上,用盡全力把他扶到椅子邊坐下。
寂靜,讓人窒息的寂靜。
列澤華憤怒地看著海公主,而海公主毫不畏懼地迎上他的目光。
終於,列澤華沮喪地低下頭,聲音喑啞地問:“海……我不應該動手,我向他道歉。隻要你跟我走,好嗎?”
等了很久,見海公主沒有回答,列澤華像是下定決心般深呼吸一下,然後稍稍提高音量,眼睛晶亮地看著海公主:“海……你選擇誰?你喜歡誰?是我還是他?如果是他,隻要你親口對我說,我可以走,永永遠遠、徹徹底底地從你的麵前消失!”
列澤華決絕的神情讓海公主內心一顫,腦海裏不斷閃過她剛剛與列澤華相識時的片段,海公主低下頭,眼中一片悲傷。
她……她實在是欠列澤華太多了。
她應該毫不猶疑地選擇列澤華的,不是嗎?可是……為什麽列澤華讓她選擇的時候,她卻不知所措了呢?
“這還用問嗎?”
忽然,坐在海公主旁邊的新堂聖說話了。他櫻花般的唇瓣露出不屑的笑意,似笑非笑地露出嘲弄的神情:“海公主喜歡的人是我,那個雪夜她已經做了選擇了。是不是,海公主?”
……
海公主的眼眸裏漸漸升起淡淡的霧氣。寂靜的房間裏,她怔怔地望著新堂聖,宛如迷了路的孩童,所有的偽裝似乎都在這一刻消失了。
可是,她說出的名字是:“列澤華。”
她的聲音很輕很輕,輕得像被風吹散了的輕霧:“我選擇列澤華……我喜歡的人是……列澤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