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6 月夜輕彈心中思念

窗外的夜空仿佛有飛機掠過雲層的影子,並傳來嗡嗡的聲音。看到報紙上的一小塊新聞,海公主怔住了。

良久,她徐徐歎了一口氣,沒想到新堂聖期待的新戲票房竟然奇慘,就算被報道也隻能在最不起眼的版麵出現零星的幾行字。遭此打擊,他的心情會跌到穀底吧?

這樣想著,那個讓她擔憂的人不知何時已經走到她的身邊,她下意識地將報紙推到旁邊。

新堂聖見狀,以為她看完了,便伸手去拿。他很想知道那部電影的影評還有相關的報道怎樣。因為經紀人告訴他,影片的票房不佳,現在隻有靠這些影評來挽回。

但海公主用比他更快的速度拿起報紙:“我還沒看完。”

新堂聖怔了怔:“那你先看。”

說完,他的手機響了起來,他接起電話,隻是對著聽筒“哦”了一聲,然後掛斷電話。頓時,他整個人都有些僵硬,像是那通電話裏有什麽話刺痛了他的耳朵。

他的視線落在海公主手中那份報紙上,突然說:“是因為你看到了,所以才不想讓我看到嗎?”

海公主握緊報紙,沒有說是,也沒有說不是,隻是沉默著。

“給我!”新堂聖果決地說著。他不是在請求,而是帶著命令的口氣,麻木地從海公主手裏將那些報紙拿過去,當他的目光落在那小小的、不起眼的夾縫中的一個標題上時,眼睛疼痛起來。

吃晚飯的時候,新堂聖沒有出現。

海公主想他或許需要一點兒私人的空間去梳理自己內心所遭受的打擊。直到深夜,一場突如其來的風雪將海公主從夢中驚醒,她竟不由自主地來到新堂聖的房門前。她隻是想看看他睡下了沒有,結果她發現新堂聖的房門是打開的,裏麵空無一人。

不知為什麽,海公主內心從未有過地慌亂起來,似乎比得知列澤華出事還……

這種對比在海公主的腦中一閃,她嚇了一跳,馬上停住。從什麽時候開始,她竟然會把新堂聖和列澤華拿來對比了?

她趕走腦中那些紛亂的想法,開始四處尋找新堂聖,她的動作甚至驚動了列澤華。列澤華若有深意地看了海公主一眼後,還是陪她一起尋找。

他們找遍房間都沒找到新堂聖,當走到庭院準備再尋找時,一個低沉的聲音響起:

“你們是在找我嗎?”

庭院的樹上,新堂聖忽然微微一動。他轉過頭來,雪水從他的麵頰上滴落。他的目光穿過潔白的雪靜靜地落在一個人的身上。

那個人站在離他好遠的地方,也許是一個可望而不可及的地方。他的唇角忽然勾起一抹淡漠的苦笑。他降生在這個世界上就是一個錯誤,無論他怎麽努力……

他仰起頭看著灰蒙蒙的天空,任由大雪落到自己身上,弄得自己渾身冰涼。

海公主呆呆地站著,全身僵硬。他怎麽可以在這樣的天氣裏爬到樹上,這簡直太危險了!

夜空因落雪的緣故變得更加陰暗。

新堂聖依舊坐在高高的大樹上,安靜得如同一個受傷的孩子。

海公主似乎看到新堂聖的眼中有眼淚流了出來……雪花飄落在海公主的麵頰上。可她的視線中隻有那個坐在樹上的少年。

忽然,新堂聖站起來,站在高高的樹枝上,似乎下一秒鍾他就會毫不猶豫地跳下來。

海公主驚恐地抬頭去看樹上的新堂聖,而列澤華手指著那棵樹,用命令的口吻吼道:“新堂聖,你下來!”

“我這樣就是要下來呀!”細細的雪聲裏,新堂聖的聲音有些低啞,“墜落的方式不同,可能得到的結果就會不同……或殘疾或從此失去生命……為何我每一次的努力都不被上蒼眷顧,總是讓我失望然後再失望……”

“你以為全天下隻有你一個人倒黴?如果你要自怨自艾就回到自己的房間裏!別讓我和海公主因為擔心你而站在這裏陪著你發瘋!”列澤華徹底惱怒了。

“列,不要再說了。”海公主忽然邁開腳步,走到那棵樹下。

處於憤怒狀態的列澤華目光一凜,正要上前,但仿佛知道他會阻止一般,海公主回過頭,對他搖搖頭,示意讓她過去,隻讓她一個人過去就好。

也許是走得太急了,海公主不知被什麽東西絆住,突然踉蹌了一下,那隻修長的、骨節分明的手立刻抓住了她的手臂。

“小心。”

海公主茫然地回頭看了列澤華一眼,卻好像聽不懂他在說什麽,隻是推開他。

於是,列澤華沒有再上前去,而是停留在原地,而他的心也變得空****的,仿佛有什麽東西丟失了……

海公主仰頭看著仍舊站在樹上的新堂聖,鵝毛般的雪花從天空中落下,在接觸到溫熱的體溫時迅速融化,打濕了她的臉。

新堂聖似乎沒有注意到她的存在,他望著下大雪的天空,安靜得像一個雕像。

“新堂聖,站在那裏很危險。”

新堂聖的眼睛依舊怔怔地看著遠方,仿佛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感受不到外界的任何聲音。

雪越下越大,冰寒刺骨,逐漸變成暴風雪。海公主忍不住發抖。

“新堂聖,下來好嗎?”

她走近樹邊,手摸上落了層積雪的樹幹,接著,她的手攀上了頭上的樹枝。

列澤華震驚地看著海公主。

可他仍然沒有移動腳步,隻是愣愣地站著。他竟然不知道如何走上前去阻止她……失落的空虛感填滿了他整顆心。這種失落的空虛感甚至超過了之前被海公主阻止、她執意一個人上前去找新堂聖時的疼痛感。疼痛至少說明他還可以抱著幻想和希望,而空虛則代表所有幻想與希望全體破滅,仿佛生命也被割裂了。

漆黑的夜色,沒有星星,沒有月亮,雪花直直地落在地上,落在他的身上。

“新堂聖……”列澤華眉頭一皺,冷冷地念出這個名字。

雪已經浸濕了海公主的全身。她慢慢爬到了樹的半腰,她腳下不停地打滑,隨時都有失足滑下來的可能。但她並沒有害怕,她的手緊緊地抓著冰寒刺骨的樹枝,依舊費力地向上爬,一點點地接近了新堂聖。

海公主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這樣做,甚至不惜傷害列澤華也要這樣做。這仿佛就像是一種本能的驅使,讓她此刻隻想到達新堂聖的身邊,即使什麽也不說,什麽也不做,隻要陪在那個討厭的家夥身邊就好。

新堂聖忽然轉過頭,一眨不眨地看著她,長長的睫毛上掛著雪水融化成的晶瑩水珠。

“新堂聖,拉我一把……”

海公主抓著樹枝,在新堂聖的下麵,把手伸給他。她的眼睛閃爍著清澈的水光。

“我會一直陪你的,拉我一把好嗎?讓我到你的身邊去,可以嗎?”

潔白的雪花自她的手間飄落,她與他之間隻有一朵雪花的距離。

雪夾雜著他所熟悉的香氣撲麵而來,盡管身體已經凍得麻木,可是他的嗅覺神經一次次地告訴他,他等的人已經到了。

她就是他要等的那個人哪!擁有最美好的香氣,給他安慰和支持的香氣。原來,即使全世界的人都遺棄了他,可他還可以有她。

有她,就夠了……

海公主的手懸在半空中,她努力抓住打滑的枝幹,費力地說出話來:“新堂聖,隻是一次失敗就打倒你了?新堂聖,難道你是這種輕易被打倒的人嗎?你是嗎?”

“……”

“好,你被打倒了,可那又如何?你還可以站起來,重新站起來啊!”

“……”

“你不想站起來了,對不對?那我陪你一起倒下去!”

“……”

“我會陪著你,你知道嗎?”

我會陪著你……

新堂聖無神的眼睛開始一點點地燃起亮光,他的手緩慢地伸出來,冰涼的指尖穿過雪花……

海公主在新堂聖伸出手的時候鬆了一口氣。

然而,就在此時,新堂聖的身體猛地一顫,仿佛失去了更接近她的力氣。而就在接觸到新堂聖手的那一刻,海公主的身體像是失去了可以支撐的點,忽然朝下墜落……

那一刻,他的手與她的手交錯而過。

他們沒有握住對方的手。

如同宿命的無奈,她伸出的手一點點地從他的視線裏遠去。她長長的頭發在風中飛揚,仿佛是在風雪中飛舞的蝴蝶,執著卻又無奈……

唯有她唇角純淨得如天使一般的笑容凝固在新堂聖的腦海裏,在刹那間永恒,像是之前做過的那個夢。

夢中她一直對他說,她會陪著他,直到永遠……

新堂聖的眼眸忽然間一片清明,原本無神的瞳人中此刻清楚地印出晃動的人影。就在海公主落下的瞬間,他的身體也從高高的枝幹上落了下來,仿佛是為了固執地追尋某種氣息,他毫不猶豫地跳了下去。

*** *** ***

“海……”

看到海公主從樹上掉落的那一瞬,列澤華毫不猶豫就衝上前去。海公主重重地砸進了他的懷裏,他們一同倒了下去。

而新堂聖也重重地摔在他們身邊。

世界在那一刻似乎停滯了,一切似乎都將要終結。躺在雪地裏的三個人一動不動,毫無聲息。

寂靜。死一般的寂靜。

不知道過了多久,終於聽到了一個喑啞的聲音:“海……幸好你沒事。”

熟悉的聲音灌入海公主的耳裏,她抬起頭,看著把自己緊緊摟在懷裏的列澤華,內心抽痛,卻不知道該給出什麽回應。

忽然,他倆身邊響起細細碎碎的聲音。隻聽到新堂聖那慣有的帶著自嘲的話語響起:“這麽高摔下來居然沒事,看來我還不夠倒黴呢。那麽就好好地活著吧!”

說著,他爬了起來。用腳跺了跺地上厚厚的雪,笑著說:“真是要感謝這一場大雪呢!”

他說著,停頓了一會兒,低頭看了被列澤華緊緊擁在懷中安然無恙的海公主一眼,用幾不可聞的聲音說了句:“更要謝謝你。”

說完,他轉身往屋內走去,邊走邊大聲地說:“再不回去,這麽冷的天該感冒了呢!”

“喂,新堂聖……”

海公主看著新堂聖遠走的背影,想爬起來追過去,但是她的身體被列澤華緊緊地擁在懷中,無法動彈。

“列……”海公主有些著急地看著列澤華。

列澤華的臉上滿是悲傷,就連他的聲音都顫抖起來:“為什麽?為什麽要關心他勝過關心你自己……為什麽?”

像是不需要海公主的回答般,列澤華繼續說著:“你不是說討厭他嗎?那剛剛又是做什麽呢?你答應過我的,不會喜歡他,不要喜歡他……”

列澤華深深地看著海公主平靜的麵容,他的眼裏恍如有冷冽的寒冰,似乎想看透她究竟在想些什麽。

“是。”海公主望了列澤華一眼,眼眸是平靜如玻璃般的淡漠之色,她緩緩說著,或許說是在重複他的話更為準確,“我是說過討厭他,我是答應過你不會喜歡他……可是,作為他的同學和房東,我覺得這份關心是可以有的。”

海藻般的茶色長發擋住了海公主的側臉,她的神情看不清楚。列澤華忍不住伸出手指,將她的長發輕輕撥到她的耳後。

她的頭發濃密蓬鬆,手感並不柔順,卻有種令人憐惜的心動。直到看到她白皙的麵孔,列澤華這才有些安心,但他還是充滿危機感地囑咐道:“既然這樣,你可不可以不要這樣關心他?”

列澤華的麵容平靜無波,黯然寂寞的眼眸充滿著祈求的微光。

“可以。”

海公主連思考的時間都沒有就立刻點頭答應了他。列澤華怔住了,手指在她的發絲間僵住。他皺眉,沒辦法在此刻明白她的意思。

她抬頭看向他,忽然,她臉上綻開一朵笑容,輕輕瞟著他,笑容中有種迥異於以往的嫵媚:“隻是……這樣你就安心了嗎?”

她眼波流轉,輕輕笑著。

列澤華徹底怔住了。他以為她是說真的,他以為她真的答應了,但是,此刻她慵懶嘲弄的笑容突然使他明白,她因為那個人而張開了傷害他的刺。

列澤華默默地望著海公主,眼神黯然,仿佛有漆黑的夜色將他的身影包圍住,顯得那麽落寞孤獨。良久,他冷冰冰地說:“那麽,現在就將租房的事解約,重新找房客,總之我不允許新堂聖住在這裏。”

“現在?”海公主的笑容消失了,睫毛輕輕顫抖一下,“我覺得在這種狀況下,要求解約不妥,他剛剛受了打擊,心情才好一點點……”

列澤華的目光黯淡下來。他什麽也沒再說,因為,他沒有了再說下去的理由。

他鬆開了海公主,從雪地裏爬起來,順帶也將海公主拉了起來。不過,他沒有再像往常那樣拉著她的手不放,這一回,他迅速地放開了她的手。

因為,他覺得要是再緊握住她的手,會讓他更失控地去嫉妒新堂聖。此刻的他不知道該怎樣和海公主談下去,他隻想離開,於是,便對海公主說:“媽媽那邊有個合約需要我過去幫她談一下,所以我明天會去湘城,你自己在家小心。”

他也轉身回屋,隻是,他期待中的那雙手並沒有挽留地拉住他。

原來失憶也是一種奢侈的幸福。此刻的列澤華多希望能再次失憶,忘記今晚那讓他心痛的一幕。

*** *** ***

第二天一大早,列澤華就去了湘城。

海公主站在窗口看著在雪中不斷遠去的列澤華落寞的背影,心中不停地默念:“列,對不起……對不起。”

風從窗外灌進來,帶著雪的寒氣,海公主睫毛上染上了一層薄薄的霧氣。

“喂,人都走遠了,你還在看什麽?”

新堂聖懶洋洋的聲音在海公主沒有關閉的房門口響起。

海公主收回視線,轉身看著新堂聖。

新堂聖一臉不羈的神情,嘴角微微勾起,帶著一抹攝人心魄的笑。一掃前幾天精神頹靡的樣子。

“你……你沒事了?”海公主皺眉,有些遲疑地問著。

新堂聖一愣,眼中閃過一絲尷尬,但很快隱去,他裝作無所謂地說:“當然沒事,我能有什麽事?”

說完,新堂聖轉身準備離開,不過剛走幾步,他又回過頭對海公主說了句:“如果你不想感冒的話,就不要一直站在窗口那裏吹冷風了。你哥哥不在家,要是你生病了,我可不會照顧你的!”

不知為什麽,說完這段話新堂聖臉色微紅,有些匆忙地往客廳走去。

新堂聖的話讓海公主一愣,不過隨即她緩緩地綻放出一個如櫻花般美麗的笑容。她也不知道為什麽,就因為新堂聖那樣一句話,內心竟會如此歡喜。

還有……看樣子,新堂聖應該已經沒事了呢。

他沒事就好!

這樣想著,海公主關上了窗,整理了一下,去廚房準備早點。

海公主往廚房走去,經過客廳的時候,她驀地看見大門開著,新堂聖站在門前的櫻花樹下,片片雪花沾染在他紫色的發絲上,色彩的強烈衝撞,讓人能夠在蒼茫的世界中一眼就看見他。

一個中年男人站在他的對麵,正在對他說著什麽。

他們的聲音不小,談話聲隱隱約約傳到了海公主的耳中。

“怎麽了?”

新堂聖出口問著,手指捏著飄落的雪花,淡漠地問他對麵的中年男人。

“你們班是有個叫貝依依的女生嗎?她表哥可是好萊塢赫赫有名的製片,你要找準機會好好關注一下,最好能和那個叫貝依依的弄出點兒緋聞之類的……”

站在新堂聖對麵的男人滿臉興奮地對新堂聖說。

他的話讓新堂聖的眉頭蹙得更緊了,但眼裏隱約閃爍著七彩的流光。雖然他並不喜歡靠這種方式上位,但這個消息無疑再次點燃了他的希望。

對麵臨絕境的他,這無疑是最好的方法。

“好!”

新堂聖的表情有些淡漠。

不願意被人當做一個偷聽別人談話的人,正準備離開的海公主頓時停住了腳步,她望著接受中年男人建議的新堂聖,漂亮眼眸中的光頓時暗淡下來。

*** *** ***

就要到聖誕節了,班裏的同學利用課間休息的空隙都在商議著怎樣度過一個難忘的節日。

“去烤肉吧!”貝依依提議,“到我表哥的別墅去。”

“哇!”她的一個跟班尖叫起來,“就是你那個知名製片人哥哥的別墅?呀!我上次去過一次,簡直就跟做夢一樣,這次還可以去啊?實在是太開心了!”

“廢話那麽多做什麽,誰讓你到處嚷嚷我表哥是知名製片人的?萬一那些愛慕他的拜金女知道了,跟著去騷擾怎麽辦?”貝依依邊說邊把鄙夷的目光落在海公主身上,她最不希望海公主也跟著去,而且看海公主淡然的表情,應該是不感興趣也不會去的吧?

於是,她開口說:“總之不去的就舉手,現在立刻舉手!”

可是,這話才一出口,她就後悔了,萬一新堂聖也說不去那怎麽辦?她做這樣的提議其實就是想跟新堂聖有更多的相處機會呀!

“那個……如果有一個人不去,就取消這次活動。”貝依依想了想,比起不希望海公主去,她更不希望新堂聖不去,於是,她隻能這樣說,希望能夠讓新堂聖難以拒絕。

新堂聖對這種活動根本就沒有興趣,他才不會因為貝依依的小心機而勉強自己去參加不喜歡的活動。他正想說不去,卻忽然想起前兩天經紀人跟他說的話——

“你們班是有個叫貝依依的女生嗎?她表哥可是好萊塢赫赫有名的製片,你要找準機會好好關注一下,最好能和那個叫貝依依的弄出點兒緋聞之類的……”

新堂聖當時很不齒經紀人的手段,他不想為了重新上位而去故意和貝依依製造緋聞。

但是,如果能去貝依依表哥家,能夠接近她的表哥,說不定會有一些機會讓自己重新出道。

想到這一點,原本想拒絕的新堂聖沒有吭聲了。

貝依依看著沒有提出反對意見的新堂聖得意地笑了。而新堂聖並沒有看她,而是把目光落在前排的海公主身上。

在全班興奮尖叫的聲音中,他的眼裏似乎隻有她。

剛剛他有看見她想舉手說不去,可是不知道為什麽,她的手又放了下來。

海公主沒有注意身後那抹關注的目光,而是專注地翻看著課本。

“喂!”貝依依的長腿出現在她的麵前。

海公主抬起頭來,滿臉疑惑。

貝依依輕蔑地指使著:“你去負責采辦全班同學需要的烤肉用品!”

海公主瞥了貝依依一眼,然後垂下眼幹脆地回答:“不。”

貝依依一聽,頓時就火了,聲音裏帶著按捺不住的火氣:“海公主!你以為你是誰?你有什麽權力拒絕為全班同學采辦用品?”

海公主抬眼毫無感情地看著貝依依:“那你又以為你是誰?有什麽權利安排我去為全班同學采辦用品?”

“你!”

空氣凝固了,畫麵仿佛被定格了。

周圍響起驚訝的吸氣聲,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海公主和貝依依的身上,期待著事情接下來的發展。

良久,貝依依斜睨沉默不語的海公主,語氣涼涼地說:“難道你不想去?那我隻有取消這次活動……”

聞言,海公主的視線從課本間抬起,她想起新堂聖因為事業失敗而落寞的眼神,心裏泛起一陣酸疼,她內心輕歎了一聲,隻好回答:“不用取消,我去就是了。”

海公主起身朝教室外走去。

貝依依望著海公主離開的背影,鄙夷地嘲笑:“裝什麽清高,還不是想跟著我去豪宅!”

可下一刻她就得意不起來了,因為她看到新堂聖也朝教室門口走去。

“Siyanie,你去哪兒?”貝依依追了過去。

“需要采辦的東西估計會很多,海公主一個人可能拿不了,我過去幫忙。”

聽新堂聖這麽一說,貝依依立刻拉住他,要求一起去,新堂聖雖然很煩,卻仍保持微笑告訴貝依依:“冬天的寒風吹多了對美女的皮膚不好,你還是待在教室裏吧!”

貝依依一聽到新堂聖如此難得的關心話語,隻好乖乖地坐回原位。

樓梯間裏寂靜無聲。

海公主坐在冰冷的台階上,拿著手機發呆,而屏幕上顯示的號碼是列澤華。

不知過了多久,樓梯間的門被推開了。

新堂聖走出來,一眼看到台階上的海公主,低叫一聲:“喂!你怎麽跑到這裏來了,讓我好找!”

海公主似乎沒有聽見。

她一動不動地坐在冰涼的台階上,背脊輕微地顫抖著,逆光中,她恍若會隨時消散的霧氣一般。

新堂聖站在高一級的台階上。清冷的陽光照在他的臉上,他沉默地望著她,緩緩道:“如果想他,就打電話給他,拿著手機對著他的號碼發什麽呆,他又不會知道。”

像是美麗得不可思議的童話被打破,又像是美麗的七彩泡沫被打碎般,海公主收起手機,從台階上站起來,朝樓梯間走去。

時間在這一刻凝固了。

就在她白皙的手指隻隔一點便可以接觸到門把的時候,她竟然收回了手,然後轉過身,瞪著新堂聖,說:“我沒見過像你這麽討厭的人!我本不想去烤什麽肉,隻因為你有個跟製片人會麵的機會所以才沒有拒絕,現在看來,我真不該一片好心。”

海公主淡淡的聲音飄**在樓梯間。

新堂聖猛然覺得胸腔裏的某種東西被抓住了般,他的腦海裏浮現出海公主那天晚上一步一步往樹上爬,想慢慢接近他的樣子。

那時的她說:“讓我來陪你。”

新堂聖深深地凝視著海公主,忽然,他快步走到海公主的麵前,在海公主還沒有反應過來之前溫柔地吻上了她的額頭。

隻是輕輕的一吻。

海公主錯愕地看著麵前的新堂聖,眼中閃過一絲隱約的亮光。猶如破曉時分的彩霞般,紅暈悄悄染上她的麵頰。

新堂聖的手指輕輕撫弄她的長發,笑容如罌粟般美麗:“看來你喜歡我!”

新堂聖那肯定的語氣讓海公主心裏一驚,她的呼吸仿佛都要停止了,空氣一下子靜得出奇。

“我不喜歡你。”良久,海公主才輕輕地說。

說完,她想了想,又低聲補充:“我永遠都不會喜歡你。”

接著,海公主不再看新堂聖,而是果斷地轉身離開了。一向從容的她此時離去的背影卻有些慌亂。

新堂聖看著海公主的背影,揚起唇角笑了。他並沒有因為海公主的話而不開心,而是對著海公主離去的背影緩緩說了一句:“你到底是不喜歡我,還是不敢喜歡我?”

*** *** ***

天寒地凍的深夜,在山頂的豪華別墅卻是燈火通明、笑語喧嘩。漆黑的夜空中不時迸出零星煙火,點綴著夜色。

“聖誕快樂!”

“快樂!”

深夜11點多,大家卻全無睡意,雖然已經玩了一天,可誰都不累,誰也不想回家,貝依依便提議開一個臨時舞會。

舞曲、歡笑、叫聲,交織沸騰。

海公主站在靠近陽台的落地窗前,喝了幾口用汽水稀釋過的蘋果酒,她雪白精致的雙頰上染上了一層薄薄的紅暈。

新堂聖就站在距離她不太遠的地方,想上前卻猶豫不決。

“Siyanie,我們來跳一曲吧!”貝依依興致勃勃地邀請。

新堂聖搖搖頭:“可是我不太會跳舞。”

他以為過來就會遇到貝依依的製片人表哥,誰知道人家早在一周前就出國了。他再一次錯過機會。

被拒絕的貝依依有些失望,一跺腳,對幾個跟班使了下眼色。

突然,嘈雜的音樂聲停止,班裏的一位同學拿起了麥克風說:“各位同學們,一直跳舞也沒意思,我們來玩一個遊戲吧!”

台下響起了一片附和聲。

“好啊!好啊!”

“什麽遊戲?快說!”

……

台上的同學看到大家的反應後很滿意,繼續說道:“為了慶祝這美好的一夜,為了在今夜留下最珍貴的回憶,在今天的最後一分鍾,請大家不要驚慌,因為我們將會熄滅所有燈光,讓你們把握機會對愛戀的對象獻上聖誕之吻,那麽……現在時間到了,開始!”

刹那間,燈光全滅,黑暗中傳出了幾聲模糊的尖叫。而貝依依的話也被黑暗淹沒,她完全找不到新堂聖所在的位置。

“嗯?”正站在落地窗前的海公主發出了一聲微不可聞的低叫,直覺地往陽台更裏麵躲去。

可剛轉身,她就被一雙強壯的手臂攬進了溫暖寬厚的胸膛。

海公主的身子僵住。

這熟悉的氣息……

是他?

她還在想,他卻已經握住她的肩膀,右手托著她的後腦,低下頭,吻上她的嘴唇。

黑暗中,他屏住呼吸,然後深深地吻了下去。

她驚駭地掙紮,腦中一片空白,心在胸口狂亂地跳動。

而他擁緊她,越吻越深,心中隻剩下一個聲音:“吻住她,再也不要放開她。”

“三、二、一!”

燈光再度亮起,歡樂的驚叫、恭賀聲此起彼落。

可下一刻,所有人的視線都落在同一個地方。

全場頓時鴉雀無聲。

所有人都看到了這樣一幅浪漫唯美的畫麵:美麗的少年和美麗的少女擁吻在一起,水晶一般的燈光照耀在兩人的身上,金燦燦的,少年擁吻著少女,那個吻也恍若金燦燦的,有著光華萬丈的魅力,美好得就仿佛是鑲嵌著純金畫框的油畫,甚至連空氣裏都彌漫著浪漫甜蜜的氣息。

貝依依氣得麵色一陣紅一陣白,沒想到她辛苦的安排竟然是給他人做嫁衣。她對海公主的仇恨更深了。

微皺著眉頭連喝下好幾杯用汽水稀釋過的香檳,貝依依氣鼓鼓的雙頰染上了一層紅暈,她借著酒勁快步走到還在親吻中的新堂聖和海公主的麵前。

她的麵部忍不住微微抽搐,冷冷地說:“Siyanie,結束了。”

仿佛意識到了什麽,海公主推開了新堂聖。但新堂聖的目光依然落在海公主的身上,深深地看著她,看著她眼瞳中映出他淺淺的影子。

貝依依則氣得嘴唇發白。

時間在一瞬間停止,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全部的視線都緊緊鎖住他們三個人。人群開始**了,大家紛紛議論起來——

“怎麽可能?”

“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難道新堂聖喜歡海公主?”

海公主有一秒怔愣,凝視著新堂聖,眼中閃動著微涼的光,欲言又止。她沉默地凝視著他,像極了寂靜夜空裏的星。

貝依依擋在了她的身前,故意遮擋住她和新堂聖對望的視線,她一雙美眸乞求地看向新堂聖,說:“Siyanie,我表哥剛才有打電話回來哦!他說是臨時改了行程,一會兒就會抵達這裏,甚至有可能參加我們的聚會,你要不要跟我去等表哥呀?”

夜色迷離。

彩色的燈光射到了新堂聖的眼睛裏,讓他眼中看到的一切都是迷茫的橙紅。過了好一會兒,他才從貝依依的聲音裏反應過來。

而海公主早已離開。

看不到讓他想熱切注視的那個人,新堂聖蹙眉,然後對貝依依淡淡一笑,有些不自然地回答:“好,我跟你去見你的表哥。”

可當貝依依介紹新堂聖給她的表哥認識時,沒想到對方根本不想搭理他,隻有燈光將他落寞的身影拉得斜長。

討了無趣的新堂聖回到同學們身邊,大家八卦地追問他是否決定接演貝依依表哥的新戲。

煩悶的他幹脆利用遊泳來躲避眾人的追問,跳下泳池,卻沒想到濺濕了正坐在泳池旁畫畫的海公主。

他從水裏出來,爬上泳池,海公主還在專注地畫畫,似乎那些水並不能影響她畫畫的熱情。

新堂聖裝作無意地看了一眼她的畫,畫中的主角竟然是列澤華!

新堂聖的薄唇嘲諷地向上揚起,本來想道歉的話,還有許許多多不知如何說出口的話都消散了。他靜靜地站在她的身後,不敢用力呼吸。心被揪得很緊、很緊,他咬著嘴唇,濃濃的悲傷在他的血液裏不停地蔓延。

他憤憤地再次跳下水,並濺起更大的水花,結果……才跳下水的他就腿抽筋,動不了了。

“救……救……”

新堂聖在泳池裏掙紮,企圖逃出這個困境,可他一張開口,就有水湧上來,迅速淹沒他的聲音。而他的身子像隕落的星辰般急速下墜。

就在他所有的意識都將被這冰冷的池水吞沒時,突然一雙柔軟的手抓住了他的胳膊,使勁將他往上拖……

一股熟悉的感覺朝他襲來,他安心地閉上了雙眼。

“啊!新堂聖溺水了!”

一陣驚叫打斷了別墅內眾人的狂歡。貝依依一聽到“新堂聖”三個字,趕緊從她表哥的身邊站起來,箭一般地衝出別墅。

她飛快地跑到遊泳池邊,看到海公主正吃力地將新堂聖拉上岸,還沒等海公主站穩,貝依依立馬跑過去,一把推開海公主,抱著新堂聖大叫:“Siyanie,你醒醒!Siyanie,醒醒啊!”

貝依依叫喊著,有些失控地對身邊的人說:“快點兒打電話叫救護車呀,快點兒呀!”

海公主渾身濕漉漉地站在一邊,大家都圍在新堂聖的身邊,沒有人在意她是否有事。她關切地看著新堂聖,想上前去,可是又被湧過來的人群推開了。

有這麽多人照顧他,她隻是多餘的吧,海公主自嘲地想著。

就在這時,她扔在遊泳池邊的手機鈴聲急促地響起,她走過去拿起手機,“媽媽”兩個字不停地閃爍,她心裏忽然不安地一緊,按下了接通鍵。

還沒等她說話,媽媽的聲音就從電話那頭急速傳來:“海,列澤華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