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牽引力】
“啊?”我一時沒反應過來。
看著他認真的樣子,我的心裏暖暖的,其實他一直都在關注我吧。
“金澤最近比較忙啦。”我笑著和他解釋,心情很好。
“哦。”他點點頭,語氣忽然變得很冷淡,“我看金澤對你挺好的,你們是在一起了嗎?”
“什麽?”我猛地睜大眼睛,不敢相信地看著他。
他說什麽?
所有的好心情在此刻都消失了,我眨了眨眼睛,怔怔地看著他,不明白他問這句話是什麽意思。
他避開我的視線,嘴裏說出的每一個字都冷得像冰:“你和金澤看起來很合適。”
他想把我推給金澤嗎?
我緊緊地抓著手裏的拖把。
“選擇金澤是一個很好的決定。”他的眼睛被頭發遮住,讓我看不見他眼裏的神色。
我靜靜地看著他,即使站在陽光中,仍覺得渾身發冷。
我太天真了,竟然還在妄想。
他不喜歡你!他永遠都不會喜歡你!夏初星,你為什麽總是學不乖?你看,你現在就像小醜一樣可笑。
“作為朋友,我為你們感到開心。”安藤光一直垂著頭,說著刺傷我的話。
我心如刀絞,可是我揚起嘴角笑了。
安藤光,你就這麽想我跟金澤在一起嗎?你就這麽擔心我對你有非分之想嗎?需要用這種殘忍的方式擊碎我的幻想嗎?
“謝謝。”我用盡全力讓自己的聲音保持平靜,喉嚨裏像是塞滿了玻璃碴,每說一個字都痛得渾身發抖,“和金澤在一起的時候,我也很開心。”
說完,我迅速轉身抹了一把眼淚,提著拖把朝雜物間走去。
自來水“唰唰”地朝下撞擊著,濺起的水花打濕了我的衣服。我像瘋了似的拚命地拍打拖把,仿佛隻有這樣心裏才會好受些。
腳上傳來他的鞋子帶來的溫度,心裏卻因為他的話而涼颼颼的。
洶湧的情緒消失之後,我的心裏空落落的,就像一大片被火燒過的樹林。
要停止對你的心意嗎?
可是要怎麽停止呢?
我和安藤光之間又恢複了之前冷戰的狀態。大掃除結束之後,我把鞋子還給他,向未裏借了一雙。我們和好的那個片段短暫得似乎隻存在於我的想象當中,根本沒有真實發生過。
今天的作業比較多,下午放學後,班上很多同學都準備把作業寫完了再去畫室。
我解決完一道函數題之後,咬著筆頭思考著下一題的解法,金澤正坐在旁邊的座位上看漫畫書,等我一起去畫室。
我偶爾朝他看去,陽光將他的側臉渲染得十分柔和,完全不是我第一次見到他時那種張揚又自我的樣子。
“初星,你還要多久啊?好無聊。”看了一會兒漫畫書,金澤把漫畫書蓋在頭頂,可憐兮兮地看著我。
“嗯,還有兩道題。”我收回視線,一邊在稿紙上驗算一邊回答他。
“你以前不是都抓緊每一分鍾練習畫畫的嗎?”他的聲音像此時的陽光一樣慵懶,“我記得你以前都是把作業帶回家寫,怎麽最近愛上學習了?”
聽了他的話,我不由得停下筆。是啊,為什麽會這樣呢?
我低下頭,看見安藤光投射在地麵的影子,忽然想起和他的第一次爭吵。那時的我明明已經累到了極致,卻還是固執地繼續畫畫。為什麽隻是幾個月前發生的事情,現在回想起來竟然覺得那麽遙遠?
暗暗整理好情緒,我側過頭看著金澤:“必須要鬆弛有度,繃得太緊弦會斷的,對吧?”
“對。”他滿意地點點頭,笑容像棉花糖一樣柔軟,“我希望看到自由快樂的夏初星。”
我笑著朝他用力點頭,我會努力做到的!
“金澤。”班上一個學畫畫的男生走過來對金澤說道,“校外那家書店有新的漫畫到貨,我們去看看吧?”
“不去了。”金澤搖搖頭,臉上帶著笑容,“我等一下就要去畫室練習了。”
“別逗了。”男生以為金澤是在說笑,伸手拽著金澤的手臂,說道,“你不是總說天才不需要花時間練習嗎?走吧!”
“真的不去了。”金澤抽出手臂,懶懶地靠著牆壁,“我已經不當什麽天才了。”
“啊?”男生沒明白金澤的話,我卻明白他的意思,輕輕笑了笑。
“有句話不是這麽說的嗎?”金澤伸了伸懶腰,收起慵懶的表情,直視著男生,“天才就是百分之一的靈感加上百分之九十九的汗水,所以你也應該更努力一點兒!”
男生點點頭,若有所思地走了。
我迎上金澤的視線,兩人相視而笑。
“阿光!”
忽然,未裏從門口探進頭,大喊了一聲,大家都不由自主地朝她看去。
她的短發被風吹得亂糟糟的,卻有一種別樣的帥氣,小巧的臉上掛著幹淨的笑容。她看見我和金澤也在,揮了揮手朝我們打招呼。
我笑著朝她點點頭,算是回應。
身後傳來整理書本的聲音,沒多久安藤光就整理完畢,走向在門口等待的未裏,兩人轉身朝樓梯的方向走去。
“未裏和安藤光好像常常在一起呢。”班上愛八卦的女生竊竊私語著。
“他們是在一起了嗎?”
“應該是吧,別的女生安藤光根本看都不看一眼。”
……
我透過窗戶看著他們兩人離開的身影,即使心裏難過,也不得不承認,他們真的很般配,無論是才華還是外貌。
既然無法停止對他的心意,那麽就放在內心最深處吧。
“看來畫室的兩大帥哥都有主了,想想就好難過啊!”
“安藤光就算了,金澤的眼光可不怎麽樣。”
“估計隻是一時鬧著玩,說不定過段時間就分手了。”
……
她們接下來的話我已經沒心情聽了,我收回視線繼續算著習題。
其實每個人的心意都像是寫在紙上的字,有些人用的是鉛筆,輕輕一擦就消失不見了;有些人用的是鋼筆,即使經曆時間的洗刷,字跡卻依然清晰可見。
百葉窗的珠簾垂落在窗邊,被風吹得“啪嗒啪嗒”直響。
冬天和夏天好像也沒有什麽區別,還是有不怕冷的女生套著打底襪、穿著製服短裙,小賣部的冷藏櫃裏還是放滿了可樂,午後的教室裏還是有一大片人在睡覺。
時間飛快地過去兩個季節,每天的生活還是圍繞著教室、畫室、家這三個地點進行著。
但冬天和夏天還是有些區別的。
夏天,我和安藤光還是距離很近的朋友,可是到了冬天,我們之間卻有了一條寬闊的河流。
我想起一句不知道在哪裏看過的話:每個人身邊的座位總是有限的,如果有人要坐下,就必須有人要離開。
我不知道是誰從誰的座位離開,但我們終究還是遠離了彼此。
周五下午最後一節課,天色陰沉得可怕,關緊的門窗被狂風吹得“嗡嗡”作響,仿佛隨時會被吹開。
因為是這周的最後一節課,所以大家沒有像平時一樣軟綿綿地趴在課桌上,都顯得很精神——雖然大多數人的注意力都不在黑板上。
我左手托腮,右手無聊地轉著筆,雖然沒有像大家一樣走神,但是也沒有像平時那樣全神貫注地聽課。這周剛好是畫室休息的日子,畫室每個月會有一次休息的時間。
正當我走神的時候,眼前忽然閃過一道白光,沒多久天邊傳來一陣巨大的雷鳴聲。
“啊!”膽小的女生忍不住尖叫著。
“哇!”男生好笑地起著哄。
“砰砰砰——”
正在擦黑板的老師用黑板刷用力地敲了敲黑板,發出警告的聲音,黑板刷上的粉塵“唰唰”地往下掉,被警告的同學這才安靜下來。
當這節課結束的時候,外麵已經下起了傾盆大雨。
我背著書包站在教學樓一樓的走廊上,低頭看著雨水狠狠地擊打著地麵,濺起一朵又一朵白色的水花。
這場雨來得很突然,明明中午還陽光燦爛,沒想到下午就變了天。
周圍的同學要麽未卜先知帶了傘,要麽被早早等候著的家長接走了,走廊上站著的人越來越少。
我伸手接住從房簷滴落的雨水,在心裏盤算著能不能冒著雨衝到公交車站。可是,無論是從學校到公交車站,還是從公交車站走到家裏,路程都長得足以把我淋濕。
我掏出手機看了看,決定再等半個小時,如果雨還沒停,我就淋雨回去吧,要不然天黑了以後更不方便。
這樣想著,我把手機放回褲兜裏,視線重新移回雨幕中,我頓時愣住了。
迷蒙的雨幕中,安藤光撐著一把黑傘朝我走來。他的頭發被雨水打濕,服帖地搭在額前,身上的外套也濕了一大片。可是即使這樣走在暴雨中,他的臉上依然沒有任何焦急的神色,連步伐都那麽沉穩。
相比周圍那些腳步匆匆的人,他顯得那麽與眾不同。
他是來接人的嗎?
我四處看了看,沒看見未裏的身影,卻發現他正看著我,徑直朝我的方向走來。
難道他是來接我的?
想到也許有這個可能,我平靜的內心像是被丟進了一塊大石頭,**起層層漣漪。看著他越走越近,我的心裏忍不住生出一絲期待。
朦朧的雨霧中,我仿佛隻看見他一個人的身影,周圍的一切都被大雨覆蓋,我的心跳隨著他的腳步不停地加速。
我該怎麽麵對他呢?是裝作冷淡地道聲謝,還是像以前一樣若無其事地跟他說話?
我還在胡思亂想的時候,他已經走到了階梯旁,我張了張嘴,想要打聲招呼。
“來接我嗎?太貼心啦!”
這不是我說的,是從我身後傳來的聲音。沒等我回頭,就有一個身影從旁邊閃過,跳進了安藤光的傘下。
未裏……
我在心裏默默念出這個名字,果然是她,我到底還在奢望什麽?
從房簷落下的雨水滴落在旁邊的護欄上,濺起的水花打濕了我的衣服和臉頰,最後落進了眼裏。
我剛準備走開,安藤光卻抬頭朝我的方向看過來,眼裏閃過一絲慌亂。他準備說什麽,未裏卻率先和我打招呼:“初星,你還沒回去啊?”
“嗯,等一下就走。”我努力露出一個笑容。
“你沒帶傘吧?”未裏笑著伸手招呼我,“你也進來吧,我們三個一起走。”
有時我在想,如果未裏是一個品行惡劣的女生就好了,這樣我還可以恨她、嫉妒她,可偏偏她性格坦率,又對我很好,這讓我連一絲嫉妒的心情都無法產生。
但是,要我心甘情願去祝福,又沒辦法做到,我隻是一個平凡而卑微的女生。
“擠不下啦。”我搖頭拒絕道。
“夏初星……”
一旁沉默的安藤光忽然開口,他凝視著我。他是要邀我一起嗎?我暗暗期待。
“初星,我送你回去吧。”沒等安藤光說話,金澤從我的身後走了出來,手裏拿著一把印著大朵黃花的雨傘。
安藤光看見金澤,就閉上了嘴巴,不再說話。
我失落地把視線從安藤光身上收回,看著金澤手上撐開的傘,強顏歡笑道:“金澤,你從哪裏找來一把這麽花裏胡哨的傘?”
“我去辦公室向老師借的。”金澤得意地聳聳肩,朝我笑了笑。
說完,他又看向未裏他們:“你們放心吧,我會把初星安全送回家的。”
“那就好。”未裏點點頭。
安藤光什麽都沒有說,眼睛裏似乎湧上了一層霧氣,看得我的心莫名一顫。可是還沒等我看仔細,他就轉身帶著未裏走了。
雖然不想擠進他們的世界,雖然明白自己和他之間的差距,可我還是忍不住期待著,期待他能稍微關心我,哪怕這份關心隻是對未裏關心的萬分之一,我也會覺得很開心。
看著他們越走越遠的身影,我伸手抹了抹臉,故作輕鬆地對金澤說:“我們走吧,雨好大,老有水濺到我的臉上。”
“好。”金澤沒有說多餘的話,可是說這個字時的語氣比平時溫柔。
老師說,雨是水汽在高空遇到冷空氣凝聚而成的,那麽,眼中慢慢升騰起的淚水也是因為身體中的水汽遇到了某種冰冷的東西凝聚而成的嗎?
老式的居民樓在暴雨中顯得搖搖欲墜,小巷子的排水係統很差,地麵到處都是積水。
“初星,以後在畫室上完課,讓我送你回家吧。”金澤一邊走一邊打量著周圍的環境,“晚上你一個人路過這裏不安全。”
“沒事啦,我從小在這裏長大,大家都是互相認識的。”我一邊帶著金澤避開水窪,一邊回答他,“從這裏拐個彎就到了!”
小巷的圍牆被雨水洗刷之後,牆體的顏色變得更深,也更破敗。
到達家門口的時候,雨勢已經緩了下來。金澤收了傘,轉過身在比較空的地方用力甩了甩上麵的雨水,在地上留下一串水跡。
他的背影看起來有一種踏實的感覺。
我發現他的衣服上有一大塊地方的顏色比較深,走近了才發現,這一大塊地方完全被雨水打濕了,而我的衣服基本上是幹的。
他打傘的時候一定悄悄把傘朝我這邊傾斜了,可是我沒有注意到。
我的鼻尖忽然泛酸,我走到他旁邊拍拍他的肩膀:“要不要到我家把衣服烤幹?你這樣很容易感冒的。”
“好啊!”他似乎因為我的邀約而變得開心起來。
我朝他笑了笑,拿出鑰匙打開那扇已經掉了漆的木門。
“嘎吱——”
木門發出難聽的聲音,接著從爸媽房間傳來高分貝的吵架聲。
“夏全華,你這個月的工資怎麽隻有這麽一點兒?你是不是偷偷藏起來了?”
“你發什麽神經?我說了廠裏不景氣,隻發了這麽多!”
“怪廠裏效益不好?明明是你自己沒用!隔壁小李的老公不是跟你一個單位嗎,人家怎麽每個月比你多拿兩千塊錢?”
“那你怎麽不說小李每個月賺多少錢呢?她像你一樣整天隻知道打麻將嗎?”
……
爸媽的爭吵一聲高過一聲,我站在門口低著頭,一直看著地麵被鞋子帶進來的積水,尷尬得不知道該說什麽。
“初星。”正當我不知所措的時候,金澤的聲音傳來,我抬起頭看見他溫柔的笑臉,“雨越下越大了,我還是先走吧。”
我知道他是在給我解圍,我咬了咬下嘴唇,最終隻吐出兩個字:“謝謝。”
“我先走了,下次有機會再來玩。”他輕聲對我說道,然後伸手拍了拍我的頭,“快去洗個熱水澡吧,免得感冒。”
我什麽話都說不出,隻有順從地點點頭。
他朝我笑了笑,然後轉身離開了。
當木門重新關上後,我默默地換了鞋,直接回到自己的房間,把房門關緊,無力地趴在**。
爸媽的爭吵還在繼續,外麵的雨似乎永遠不會停歇。我閉上眼睛,隔絕了任何光線,整個世界一片黑暗。那些爭吵聲卻如潮水一般洶湧而來,淹沒了我,淹沒了我的世界。
再也聽不見就好了。
“丁零零——”手機的短信提示音像一束光,帶來了一絲光明。
我拿出手機,隻見屏幕上顯示著金澤發來的短信:“明晚是平安夜,明天白天要出去玩嗎?”
想起他被淋濕的衣服,我打出一個“好”字,發送過去。
“丁零零——”
新的短信很快就回過來:“明天上午10點遊樂場門口見,絕對給你一場浪漫的約會!”
我把手機丟到一邊,把臉埋進被子裏,世界又恢複一片漆黑。
冬天果然到了,即使待在房間裏,也覺得寒冷。我忍不住打了個寒戰,扯過被子蓋住發冷的身體。
整個人像是被丟進了冷凍庫裏,每傳來一句爭吵,冷凍庫的溫度就降低一點兒,一點一點地降低,直到我全身的血液都無法流動。
最讓人無法抗拒的寒冷,不是天氣帶來的寒冷,而是從心底冒出的寒冷。
漸漸地,我的意識徹底被寒冷和黑暗侵占。
再次醒過來是被早上的陽光喚醒的,我睜開眼睛,將手放在額頭上擋住強光。房間在陽光的照射下顯得異常明亮。
我從**坐起來,發現自己隻穿著裏衣,身上嚴嚴實實地蓋著兩床被子,旁邊的床頭櫃上放著疊得整整齊齊的外套。
昨天最後的記憶是我蓋著被子躺在**,看來是媽媽晚上來看過我,幫我整理好的吧。
我迅速從**爬起來,披上外套走到客廳,家裏很安靜,應該沒有人在家。
電飯鍋的保溫鍵還亮著,我走過去打開,飯上麵放著一個盤子,盤子裏盛著一葷一素兩道菜。白茫茫的熱氣不斷升騰著,冰冷的空氣一點點變得暖和起來。
我把菜端出來,盛了一碗飯默默地吃起來。
客廳裏照不進陽光,隻有頭頂上的節能燈發出冷清的白光。房子裏很安靜,可以聽見自己咀嚼飯菜時發出的聲音,家裏唯一有溫度的東西隻有碗裏這些爸媽給我留下的飯菜。
雖然有時候對這個家很失望,可是我沒辦法不愛這個家。
重新站在陽光下的時候,我覺得身上徹底暖和起來。
遊樂場的建築是城堡形狀的,有一種夢幻般的感覺,大門兩邊各擺著一棵高大的聖誕樹,上麵掛滿了金光閃閃的小飾品。周圍人山人海,有幾個扮成聖誕老人的工作人員在發放氣球,每個人臉上都洋溢著幸福的笑容。
看著大家的笑容,感受著陽光的溫暖,我不由得揚起了嘴角,忽然想起很小的時候,爸爸媽媽也帶我來過這裏。
那時候這裏的設施都還很簡陋,我卻覺得像置身在童話故事裏一樣,又漂亮又好玩。我記得那天爸爸還給我買了一串糖葫蘆,媽媽嫌不衛生說了我幾句,爸爸卻笑嘻嘻地替我打掩護,那時候他們的感情真的很好。
過去那麽久,我卻清清楚楚地記得那天的事情,還有一直藏在記憶裏的糖葫蘆的香甜味道。
“初星,你來得好早啊!”在我陷入回憶的時候,金澤出現了,臉上帶著燦爛的笑容,他眨了眨眼睛,半開玩笑地說道,“是不是很期待和我約會啊?”
“是啊。”我無奈地看著他。
今天他穿著明黃色的羽絨服,配上招牌式的燦爛笑容,整個人仿佛散發著光芒一般,引得周圍經過的女生忍不住多看了幾眼。
“今天排隊的人好多啊!”一走進遊樂場,看見各個遊樂設施前排起了長長的隊伍,金澤忍不住抱怨,“這些人怎麽不在家休息,都跑出來湊什麽熱鬧啊!”
聽了金澤的話,我不由得感到好笑:“你還不是一樣跑出來湊熱鬧了?”
“我可從來沒有來過這裏。”金澤的臉上雖然還揚著笑容,可是聲音漸漸低沉下來,“扮天才是很花時間的。”
我不知道該說點兒什麽,隻好選擇最簡單的方式安慰他:“那今天我陪你玩個夠。”
“真的?”他眼睛一亮,欣喜地看向我,“今天你會一直陪著我嗎?”
“真的啦!又不是什麽大事。”我好笑地點點頭,“今天就陪你把所有的項目都玩一遍。”
金澤的笑容更加燦爛了,他指著不遠處說道:“就從過山車開始吧!我超級想玩這個。”
“好啊,今天你最大,全聽你的。”我朝他眨眨眼。
“初星果然最好了!”金澤開心地轉過身倒退著走,雙手還不停地比畫著。
這時,一個小男孩拿著一杯可樂從金澤旁邊跑過去,跑得太急,裏麵的可樂晃出一部分,潑到了金澤的衣服上。
“啊,我的衣服!”金澤大喊一聲,而小男孩已經跑遠了。
看著他那件明黃色的外套上出現一大塊可樂汙漬,我隻能報以同情的目光,為他默哀。
“不行,我要去洗一下。”金澤低下頭看著衣服上的汙漬,嫌棄地皺著眉頭,“不然我今天肯定玩得不爽。”
“好吧。”我點點頭,指著左邊說道,“你去吧,我在旁邊的椅子上等你。”
“嗯。”他應了一聲,急匆匆地朝洗手間走去。
遊樂場裏的人越來越多,每個人的臉上都掛著幸福的笑容。
我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頭靠在椅背上望著天空。冬天的陽光照得人暖暖的,直犯困。
剛閉上眼睛,我兜裏的手機就振動起來。
我不情願地睜開眼睛,掏出手機,屏幕上顯示著來電人是未裏。我疑惑地按下通話鍵:“喂,未裏。”
“初星,你在哪裏?”她的聲音帶著莫名的緊張。
“在遊樂場,怎麽了?”
從來不知道發愁的未裏,是什麽事讓她這麽緊張呢?
“你快來星沙海灘。”她加快了語速,說下半句的時候,語氣低沉了許多,“阿光他……找你。”
聽見安藤光的名字,我的心不受控製地抽搐了一下。原來他們在一起過平安夜啊……
我咬了咬嘴唇,強顏歡笑道:“我走不開,我在等金澤。”
“初星,你知不知道阿光現在成什麽樣子了?”未裏的聲音變得尖銳起來,“你一點兒都不擔心嗎?”
“我……”我當然擔心,可是我根本沒有資格去關心安藤光啊,而且我答應過金澤陪他,不能讓他失望,我狠下心來拒絕未裏,“對不起,我真的沒辦法過來。”
“初星!”未裏喊了一聲我的名字,似乎不知道該怎麽勸我而沉默下來。電話那邊隻傳來她急促的呼吸聲,就在我以為她會掛斷電話的時候,她忽然一咬牙,像是發誓一般壓低聲音說道:“就算綁我也要把你綁來!”
說完,她迅速掛斷了電話。
到底怎麽了?難道安藤光真的出什麽事了?為什麽未裏一定要我過去?是和我有關的事情嗎?可安藤光的事情怎麽可能和我有關?想到這裏,我又搖了搖頭。
“初星,我弄好了。”金澤走了過來,我把手機收進兜裏,不再多想。既然有未裏在安藤光身邊,就不用我擔心了。
“洗不幹淨了。”金澤走過來,不開心地看著我,他的衣服上有一大塊水跡,仔細看還是看得見一塊淺棕色的汙漬。
可是過了一會兒,金澤又重新揚起燦爛的笑容,說道:“算了,我們去排隊坐過山車,完成我的願望吧!”
排在過山車下的隊伍長得超乎想象,我和金澤無奈地對視一眼,隻有認命地排隊。
幸好現在不是夏天,在冬天曬著太陽,感覺還是不錯的,而且有金澤這個活寶在旁邊耍寶,時間過得比想象中快多了。
在講了一個笑話之後,金澤忽然笑著感慨:“雖然把衣服弄髒了,但是有你陪著在遊樂場玩,也值得了!”
“真的嗎?”看著發自內心感到高興的他,我故意眨眨眼睛逗他,“我這麽重要?”
“當然重要啊。”他的語氣忽然變得很認真,眼裏有著柔和的笑意,“有你陪我,真的很開心。”
“沒有什麽大不了的啦。”看他說得那麽鄭重,我都有些不好意思了。我正想說點兒什麽緩和一下氣氛,忽然看見一個熟悉的身影在人群裏穿梭著。
未裏?我驚訝地看著突然出現在遊樂場的未裏。
她的臉上滿是焦急,不停地四處打量著,像是在尋找什麽。或許是感受到我的視線,她忽然朝我這裏看來。在看見我的一瞬間,她終於放心似的呼了一口氣,然後朝我跑來。
“初星,我……我終於找到你了!”未裏喘著氣,像是跑了很久,連鼻尖上都有細細的汗珠。
“未裏,你怎麽來了?”看著未裏著急的樣子,我不由得擔心起來,到底發生了什麽事,能讓未裏特地找到這裏來?
“別說了,快跟我走吧!”未裏不由分說地拽住我的胳膊,準備拉我走。
“未裏,我真的不能去,我答應了今天要陪金澤。”我急忙把胳膊從她手裏抽出來,“安藤光有你照顧就好了,我去了也幫不了什麽忙。”
“如果……”未裏的語氣低沉下來,喑啞的聲音裏夾雜著一絲失落,“如果不是非你不可,我怎麽會跑來找你?”
“非我不可?”有什麽事非我不可呢?
“其實我也不想放手。”未裏揚起下巴,看向頭頂的天空,長長的睫毛輕輕扇動,如同蝴蝶的翅膀,“感情的事始終勉強不來啊。”
她低下頭,眼神複雜地看向我,說道:“安藤光不喜歡我。”
什麽?我驚訝地看著未裏,心裏亂糟糟的。未裏說安藤光不喜歡她?不可能啊!安藤光不喜歡她還能喜歡誰?
“不會的,未裏,你肯定誤會了。”我不知道未裏為什麽會這麽說,安藤光如果不喜歡未裏的話,就不會天天跟她在一起了,“以前他在畫室也親口說過,他有喜歡的人。”
“但他並沒有說那個人是我,對嗎?”未裏眨了眨眼睛,眼裏似乎閃動著水光。
“其實那個人……”未裏苦澀地揚起嘴角,說出剩下的半句話,“是你啊。”
我睜大眼睛不敢相信地看著她。
未裏用認真的眼神直視著我,聲音很輕,可是每一個字都清晰有力:“安藤光喜歡的人是夏初星。”
安藤光喜歡的人是我?未裏說安藤光喜歡的人是我?我徹底愣住了。
如果他喜歡我,為什麽要把我推出他的世界?為什麽會和未裏表現得那麽親密?為什麽要把我推給金澤?
“初星,輪到我們了,我們上去吧。”一直沒有說話的金澤忽然低聲說道。
在我和未裏說話的時候,剛好輪到我們了。
我猶豫地看著金澤。無論如何,我還是放不下安藤光,他一直在我心裏最重要的位置。
我很想當麵去問他到底發生了什麽事,為什麽未裏說他喜歡我。可是我答應了金澤陪他一起過平安夜,我怎麽能把他丟下呢?
我到底該怎麽辦?
金澤靜靜地看著我,什麽都沒說,嘴角依然掛著柔和的笑意。在我的猶豫中,他眼裏的光芒一點一點地暗淡下來。
“先生、小姐,麻煩你們快一點兒。”管理遊樂設施的工作人員開始催促我們。
正在我猶豫的時候,未裏忽然行動起來,她一把拽過金澤,在金澤反應過來之前強行把他拖上了過山車。
在過山車啟動前,未裏看著我,聲音顫抖地說道:“我替你陪金澤,你趕緊去星沙海灘找安藤光。別猶豫了,他之前和我在一起隻是為了給你和金澤製造機會。”
她的話音剛落,過山車緩緩啟動了。
“啊!臭金澤,你玩什麽不好,偏偏要選過山車!”隨著過山車的啟動,未裏開始慘叫起來,聲音裏滿是恐懼,沒想到看起來帥氣的她竟然害怕坐過山車。
明明害怕坐過山車的她,為了自己喜歡的人,寧願咬牙去麵對自己害怕的事情。
她真的是一個善良的女生,雖然在外人看來她特立獨行,做事又隨性,可是我知道,她有一顆比任何人都要勇敢的心。
“你幹什麽?”金澤懊惱的聲音傳來,“輕一點兒行不行?我的手都要被你抓斷了!”
“誰叫你選過山車的啊!”明明害怕得要命,未裏卻還是催促著我,“初星,你快去找安藤光,他真的很喜歡你,你到了就知道……”
過山車駛遠之後,未裏的聲音已經聽不清楚了。
對不起,金澤。明明答應了要陪你,最後還是失約了,希望你不要生氣。下次我一定陪你把遊樂場所有項目都玩一遍,希望今天你和未裏能夠玩得開心。
看了一眼行駛的過山車,我在心裏默默地對金澤說抱歉,轉身朝出口處走去,朝未裏所說的那個地方趕去。
為什麽未裏會說安藤光喜歡的人是我?為什麽未裏說安藤光跟她在一起是為了給我和金澤製造機會?這一切到底是怎麽回事?
冬天的海顯得寂寥而寬廣,海麵上波濤洶湧,海浪一波接著一波,朝礁石狠狠地拍打著。海風也不似夏天的清涼,帶著刺骨的寒意直往衣領裏鑽。
我打了個寒戰,把羽絨服的拉鏈拉到領口,把帽子戴上,低頭走在沙灘上。可是下一秒,我猛地用手捂住了嘴巴。
麵前的一大片沙灘上,被人畫滿了一個女生的肖像。女生有時在大笑,有時在皺眉,有時在眉飛色舞地說話。
畫中的女生並不是很漂亮,她的眼睛卻很清澈靈動;鼻尖微微翹著,像是在迎接陽光;嘴唇微微張開,不知道在說著什麽;落在肩上的發尾俏皮地朝上卷著,讓她看起來很可愛,讓人忍不住想要接近她。
陽光灑落在沙灘上,每一幅畫都覆蓋著一層暖色,每一幅畫似乎都在靜靜地訴說著某種綿延無盡的心意。
“今天,我終於重新找回了當初對畫畫的熱愛,我已經很久沒有用心畫一幅畫了,而讓我發生改變的人是你。”
“是你告訴了我畫畫是一件幸福的事情。”
像是電影裏的對白一樣,這段話忽然在我的耳邊回響起來。
看著眼前這些我無比熟悉的臉,我的視線一點點模糊起來。這一刻,我明白了未裏的話,我明白了為什麽未裏說等我到了就會知道答案。
我抬起頭,看向坐在遠處大石頭上的那個熟悉的身影。他正背對著我望向大海,整個人一動不動,像是雕像一般,隻有一頭黑發被風吹得不斷朝後揚起。
他的腳邊放著一個很大的白色塑料袋,裏麵淩亂地放著幾個啤酒罐,塑料袋被海風吹得發出“嘩啦啦”的響聲。
寂寥的天空,一望無際的海麵,綿延空曠的沙灘……
整個畫麵裏,隻有他一個人的身影,顯得那麽單薄,那麽寂寞。這樣的他和平時那個如發光體般的他完全是兩個人。
這一刻,我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什麽樣的心情,隻是覺得又酸又澀。
我低下頭看向沙灘上的畫,視線越來越朦朧。如果不是把我的樣子深深地記在腦海裏,如果不是一直注視著我,怎麽可能畫出這麽多不同神態的我?
眼前的這個男生到底默默地做過一些什麽?
我緊咬著下嘴唇,輕輕地朝他走過去,一步,兩步,三步……走到離他還有三步遠的地方,我停了下來,靜靜地看著他的背影。
海風迎麵吹過來,某種久違的情緒在我心裏縈繞著。
“安藤光。”
我喊出他的名字,聲音很輕,仿佛一吐出來就會被海風吹散。
可他還是聽見了我的聲音,猛地回過頭。
在看見我的一刹那,他的臉上出現了淡淡的紅暈。
“夏初星,你怎麽會在這裏?”他的唇角勾起一個柔和的弧度,臉上的冰霜一點點地融化,溫柔的笑意在臉上漾開,“讓我想想,我陪未裏來這裏過平安夜,喝了很多酒,互相說了很多秘密,然後她說要去找你……那麽現在的你是我的幻覺,還是真的來了這裏?”
我沒有回答他,眼淚終於控製不住地落下來。
是不是在愛情裏,每個人都會變成一顆小行星,無論離那顆屬於你的太陽多遠,都會不受控製地受到對方的牽引?
下一刻,我的身體被攬入一個溫暖的懷抱,洶湧的波濤,呼嘯的海風,冰冷的空氣,全部被這個溫暖的懷抱隔絕在外。
他身上獨有的薄荷清香在我們周圍縈繞著。
感受著熟悉又陌生的溫度,我的心裏說不出是什麽滋味。我把臉輕輕地靠在他的胸口,閉上了雙眼,眼淚順著臉頰滲進他的外套。
上一次離他這麽近,久遠得好像是上個世紀的事情。那時候陽光還很炙熱,空氣裏還有淡淡的花香,那時候我們還未走遠。
“夏初星,我好想你。”
他的手臂收緊,像是囈語般在我的耳邊低喃著。
隻是簡單的一句話,卻讓我建設了幾個月的心防在一秒鍾內通通瓦解。那句話仿佛曆經了漫長的時光,終於抵達了內心最深處,凝結成最美麗的琥珀,永恒地貯藏在心間。
我把頭埋進他的懷裏,他胸前的衣服早已一片濕潤。
“安藤光,你是個大笨蛋!”
我揉了揉眼睛,抬起頭看向安藤光,他的眼神就像融化的牛奶糖,軟軟的,稠稠的,又無比香甜。
我繼續說道:“我才沒有喜歡金澤。”
這幾個月來一直盤踞在胸口的積雨雲一點點地散開了。
知道事情的真相之後,我雖然很開心,卻又忍不住生他的氣。為什麽他不早一點兒告訴我?為什麽要瞞著我默默地做這些事情?害得我們差點兒就走遠了,再也走不回來了。
我緊緊地咬住嘴唇,無聲地落著淚,一直以來都認為自己是堅強的,可是沒想到這次哭得這麽慘。
他以為我喜歡金澤,所以遠離我。
而我以為他喜歡未裏,所以遠離他。
到底從什麽時候開始產生了誤會,讓我們錯過了這麽久,差點兒走散,再也找不到彼此?
“你不喜歡金澤?”他鬆開手,眼裏露出迷惘的神色,皺了皺眉頭,像是在想什麽,不過很快就鬆開了眉頭,睜大眼睛看著我。
看著他開心的樣子,我心裏的某個地方越發柔軟了。
“太好了。”他低喃一句,在我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忽然用力把我抱起來,然後在原地不停地轉著圈。
“哈哈哈……”我開心地笑著。
“砰——”
忽然,我眼前的世界變得傾斜了,下一秒,安藤光抱著我朝沙灘上摔去,在落地的前一刻他及時調整姿勢,把我護在懷裏。
“對不起,好像喝得太多了。”他坐在地上,尷尬地摸了摸鼻子。
“嗯,沒關係。”我坐在沙灘上,抿著嘴笑著。
天空和大海連接在一起,那麽和諧,乍一看去,完全分不清哪裏是天,哪裏是海。
“夏初星。”他伸手從後麵把我環在懷裏,下巴輕輕地抵著我的頭頂,聲音十分輕柔,“能夠遇見你真好。”
近距離地靠在他的懷裏,他身上的薄荷味更濃,我貪婪地把身體朝他的懷裏靠了靠。他發現我的舉動,幹脆把羽絨服的拉鏈拉開,直接把我裹到了裏麵。
屬於他的溫度綿延不斷地傳遞到我的身上,我的心裏暖暖的,好像喝了一杯熱牛奶,嘴裏有一股醇香。
“如果不是你,也許我永遠都找不到當初對畫畫的熱愛,你讓我在混亂的時候找到了方向。”他繼續低聲說著,同時把我抱得更緊了,“在遠離你的這段時間裏,我每一天都過得很痛苦,我真的不想再忍受這種痛苦了,它會把我折磨到瘋掉的。”
我靜靜地把頭靠著他的胸口上,感受著他強勁有力的心跳,心裏覺得無比安寧和滿足。
我再也不想遠離你了,那樣我也會難過得瘋掉。
離開海邊的時候,太陽已經下山了。坐在公交車上,可以看見外麵擁擠熱鬧的大街,戴著紅色聖誕帽的人們,點綴著五彩光芒的聖誕樹,平安夜的氣氛充斥著整個城市。
我一直看著安藤光映在車窗上的側影,他正低頭擺弄著手機,屏幕發出的光芒照亮了他的臉。
從公交車上下來的時候,天色已經完全暗下來,破舊的小區像往常一樣安靜,和鬧市相比,像是兩個不同的世界。
我們從上公交車開始,就再也沒有說過一句話。明明心裏有很多話想說,我卻不知道應該說哪一句,最後隻好安靜地待在他的身邊。
但是,即使什麽也沒說,我的心裏也很甜蜜。
我們拐了彎走進小巷子裏,路燈壞了,巷子裏十分昏暗,隻有地麵上的小水窪反射著光亮。
也許因為看不見,所以感官變得更加敏感。
交錯響起的腳步聲,微弱的呼吸聲,清涼的薄荷香,平時微不可聞的所有聲音都像是被放大了一百倍。
我側過頭偷偷看著他,昏暗的光線裏,雖然隻能看見一個大概的輪廓,卻足以讓我的心裏**起漣漪,一圈一圈地朝心髒最柔軟的地方撞去。
“路燈又壞了,不知道什麽時候才……”我原本想找個話題,可是右手忽然被他握在溫熱寬大的掌心裏,讓我的聲音變得僵硬,“有人來修……”
溫熱的觸感從我的指間迅速漾開,我的心髒像亂了節奏似的飛速跳動著。
那一瞬間,似乎整個巷子都亮了起來,我清楚地看見了他柔軟的黑發、溫柔的眉眼以及含笑的唇角。
時間的齒輪仿佛在這一刻卡住,讓眼前這一幕成為了永恒。
“明天你要幹什麽?”快走到拐角處的時候,我抬頭問安藤光。明天是聖誕節,而且又是周日。
他看了我一眼,語氣平淡地說道:“你幹什麽我就幹什麽。”
他的語氣太平淡,以至於過了幾秒鍾我才反應過來。我仰著臉,開心地看著他:“你是在約我嗎?”
“嗯。”
暗淡的光線中,我好像看見了他的笑臉。
“那……”我帶著他轉過拐角,剛想說話,卻意外地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
在我家樓前的路燈下,金澤本來低著頭站著,聽見我們的聲音,才抬起頭朝我們看過來。
他穿著一件明黃色的羽絨服,背靠著路燈杆,雙手插在褲兜裏。他靜靜地看著我們,長長的睫毛在臉上投下一塊陰影。
他的四周都被黑暗籠罩著,隻有路燈下那一團小小的光亮,顯得寒冷而寂寞。
“金澤……”我輕聲喊出他的名字,心不自覺地微微一顫。
在他的注視下,原本甜蜜的氣氛一點點地消失在這漆黑的夜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