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象限】

看到安藤光走進來,所有人的臉上都寫滿了驚訝,沒有人想到他會出現在這裏。

過了好一會兒,鼓手才反應過來,隻是說話的語氣在安藤光的氣勢壓迫下又弱了幾分:“你又是誰?”

安藤光自從走進來之後就一直看著我,絲毫沒有理會鼓手的問話。

“喂,你到底是誰?你剛才的話是什麽意思?”被忽視的鼓手雖然有點兒懼怕安藤光冷冽的氣場,但還是不滿地問道。

“我隻是重複了你們主唱的話。如果你要問我的個人意見……”安藤光終於把視線從我身上移開,淡淡地掃了一眼鼓手,“連表演的目的都弄不清楚,把音樂當成敲門磚的人,就算進入了名校,又能有什麽作為?”

鼓手張了張嘴想辯駁,可是什麽都說不出來,隻能憤恨地瞪著安藤光。另外兩人也被氣得滿臉通紅,卻無法反駁。

看著三言兩語就把場麵控製住的安藤光,我忽然有一種遙不可及的感覺。

“阿光,說得真好。”金澤開心地走上前,摟住安藤光的肩膀,故作曖昧地說道:“你怎麽會來這裏?來找初星的嗎?我看你一進來就一直盯著人家看哦。”

這一刻,我莫名地緊張了,手指緊緊地摳著速寫本的棱角。

“老師叫我來拿東西。”安藤光說著,走到旁邊的桌子旁拿起兩個麥克風,“下午我們班在多媒體教室上課,麥克風不夠用。”

原來是這樣……

我無力地鬆開手指。

“你是安藤光吧?我聽過你的名字。”未裏走到安藤光身邊,揚起燦爛的笑臉看著他,語氣裏夾雜著一絲興奮,“沒想到你竟然聽得懂粵語,太好了,終於找到一個可以說家鄉話的人了!”

說著,她朝安藤光眨了眨眼,又一次說起粵語:“唔該曬幫我解圍啊(謝謝你幫我解圍啊)。”

安藤光皺了皺眉頭,可是看到未裏欣喜的笑容,還是說了一句粵語:“應該噶,唔使客氣(應該的,不客氣)。”

“哇,你的粵語說得很好啊!”未裏驚喜地睜大眼睛,看著安藤光,“你也是廣東人?”

“不是,隻是在那邊生活過一段時間。”安藤光淡淡地回答道。

看著他們聊天,卻聽不懂他們在說什麽,好像沒有任何人能夠進入他們的世界,包括我。

陽光從窗外傾瀉進來,給他們渲染上一層柔光。都是閃閃發光、長相出眾的人,整個畫麵美好得就像新海誠筆下清新唯美的畫作。

所有的人都成了陪襯,包括原本也是發光體的金澤,他靜靜地看著眼前的這一幕,忽然沉默起來。

我把視線從他們身上移開,覺得自己是多餘的。有資格站在安藤光身邊的人應該是像未裏這樣閃耀出眾的人,而不是像我這種如塵埃一般渺小的人。

“安藤光,你懂什麽是表演嗎?”鼓手看著安藤光和未裏,怒氣更盛,“輸掉了比賽,觀眾在乎又有什麽意義?”

安藤光再次把視線投向鼓手,冷淡地反問:“沒有意義嗎?你難道沒有聽見外麵的聲音?”

鼓手愣住了。

即使隔了一段距離,那一陣陣“未裏未裏,末日末日”的歡呼聲還是湧了進來,那是一直都在回響卻被忽視的聲音。

整個房間都安靜下來,鏡子在陽光下反射著耀眼的光芒。

外麵的呐喊聲此起彼伏,仿佛隻要未裏他們不出現,觀眾就會一直呐喊下去。觀眾在用自己的方式表達著對未裏他們的認可和支持。

“雖然你們輸了比賽,但是贏得了觀眾。”金澤適時地插話,“這不正是樂隊存在的意義嗎?”

金澤的話讓樂隊的成員們徹底愣住了。

安藤光拿著麥克風朝門口走去,在經過我身邊的時候,他停下了腳步,垂下頭看向我,像是有千言萬語要和我說,卻又好像連隻言片語都沒有。

我呆呆地看著他,他逆著光,讓我看不清他臉上的神色,隻能感覺到他的眼睛很亮,亮得我不敢再看下去。我害怕自己會迷失,害怕自己會舍不得,害怕自己會做出失去理智的事情。

在移開目光的那一刻,我聽見了一聲輕微的歎息。

是他在歎氣嗎?

可是當我抬起頭時,隻看到他的背影慢慢消失在走廊盡頭。

他的腳步聲也越來越小,最後再也聽不見。

以前看書時,書裏總是形容年少時的愛情就像飛蛾撲火,認準了方向,就會不管不顧地朝他飛去,就算是毀滅也心甘情願。可是,如果那隻飛蛾連翅膀都沒有,它要怎麽去追逐光明?

以前我以為我和安藤光是漸近線的關係,看似相近卻永遠不會相交,可是現在我才明白,我和他其實是不在一個平麵的兩條線,不但永遠不會相交,而且永遠處在兩個世界裏。

算起來,我們已經快一個月沒有交談了,大家就像陌生人一樣,在自己的世界裏做著各自的事情,再也沒有任何交集。

課間,大家都三五成群地圍在一起聊著天,我懶洋洋地趴在課桌上想補一覺。最近練習畫畫經常到淩晨一點才睡,因為隻有這樣忙起來才能不那麽想他,才會沒那麽難過,除此之外,我找不到別的辦法。

窗外的天空中,厚厚的積雨雲一層一層地朝遠處疊加著,越來越暗,仿佛一座巨大的灰色山峰矗立在天空上。我的胸口好像也堆積著積雨雲,悶得快要窒息。

我慢慢地閉上眼睛,倦意漸漸襲來,本來喧鬧的聲音漸漸變得微不可聞,那張鐫刻在腦海深處的臉又不受控製地浮現出來,占據了整個大腦。

腦海裏的他像往常一樣對我微笑,我的意識越來越不清晰,現實和夢境的臨界點變得越發模糊……

“安藤光。”

一個聲音在我的腦海裏響起,迷迷糊糊間,我分不清這是夢境還是現實裏的聲音。

我昏昏沉沉地睜開了眼睛,狹窄的視野裏,一個身影由遠及近——

栗色短發斜分,露出光潔的額頭,微微揚起的下巴顯得驕傲又倔強;左耳上戴著三個酷酷的黑曜石耳環,明明穿著可愛的格子裙,卻與眾不同地搭配了一雙鉚釘長皮靴,右手手指上戴著一枚骷髏戒指,還提著一個塑料袋。

是未裏?

在我打量她的時候,未裏已經走了過來。

她看向我身後的安藤光,語氣熟稔地說道:“安藤光,我給你帶好吃的來了。”

雖然她的打扮帥氣而自我,臉上的笑容卻比任何人都要坦然。

她說完,把袋子裏的東西放到安藤光的桌子上,伴隨著一陣塑料袋窸窸窣窣的聲音,她那標誌性的“粵普”也緊跟著出現了:“這些都是我拜托廣州的朋友給我寄來的特產,這個是杏仁餅,這個是豬油膏,這幾個是蓮香樓的,蓮香樓是我們那邊的老字號哦,這個是……”

安藤光一直沒有出聲,未裏卻絲毫不在意地繼續說著,語氣十分歡快。

天空中的雲團越來越多,天空越來越暗,就要下雨了吧。

“我不喜歡吃甜食。”

在未裏歡快的講解中,安藤光的聲音突兀地響起。

還是這麽不懂得和女生聊天啊。

不知怎的,我竟然微笑起來。

某個畫麵慢慢地在我的腦海裏重現,我回想起當初笨拙地買甜筒向我道歉的他,想起那個為了維護我的自尊,自己不吃甜食卻傻傻地買了兩個甜筒的他,好像吃下了棉花糖,心裏又軟又甜。

“轟隆隆——”

外麵忽然傳來一陣雷鳴聲,果然要下雨了。

“你試試看,也不是很甜。”未裏一邊說著一邊拆開包裝袋,過了一會兒,隻聽見她含笑說道:“來,張開嘴巴。”

“不想吃,拿開啦。”

安藤光的語氣雖然顯得無奈,卻沒有平時的冷意。

“我親手剝的,給個麵子,吃一口嘛。”未裏聲音裏的笑意更濃,“大老遠寄來的,是心意啊。”

聽著他們的對話,我的睡意消失得無影無蹤。我坐起身看向窗外,窗戶的玻璃上出現幾滴水珠,然後大顆大顆的雨滴砸到玻璃上,緊接著大雨傾盆而下。

我忽然想起以前在一本書上看到的一句話——得到了再失去,總比從來沒有得到更傷人。

如果不知道得到的滋味,就不會有失去之後的落差感。我也曾設想過,如果早知道最後會失去,那一開始還會不會選擇擁有?

答案我也不知道。

洶湧的雨水拚命地拍打著玻璃窗,裝滿了窗戶的卡槽之後,從縫隙裏慢慢滲了進來,把牆麵浸出一攤水漬。

“真的不甜啦。”未裏還在繼續勸說著安藤光,說著自己咬了一口,“真的很好吃!”

“我可不這麽覺得。”安藤光的回答依然沒有商量的餘地。

“你怎麽就不相信我呢?”未裏無奈地說道,“你等著,我證明給你看。”

聽著他們的對話,我苦澀地咬了咬嘴唇。

記得我和安藤光最親近的時候,也從來沒有像這樣隨意地跟他開過玩笑,此刻我的心情說不清是失落還是羨慕。

“啪!”

我的肩膀被人輕輕拍了拍,我回過頭,看到了未裏的笑臉。

“啊!”還沒等我反應過來,剛打完招呼的未裏忽然驚訝地挑起眉毛,“是你啊,我記得你。上次比賽的時候,謝謝你幫我說話哦!”

“原來你也是這個班的啊,我喜歡的人竟然都在一個班呢!”說完,她看似無意地瞥了一眼安藤光。

低著頭看書的安藤光沒有看見她的眼神,我心裏一驚,難道……難道她也喜歡安藤光?

也許她說的不是那種喜歡吧。

想到這裏,我朝她友好地笑了笑。

“來!喜歡的東西給喜歡的人吃。”她開心地拿起一塊糕點遞給我,親切的笑容讓人無法拒絕她,“幫我試吃一下這個吧,看看到底甜不甜,拜托啦!”

麵對未裏,我實在沒辦法拒絕,隻得硬著頭皮吃了一塊。

“怎麽樣?”

她眨了眨眼睛,期待地看著我。

“嗯,很好吃,不是很甜。”我說道。

“是吧?我就說嘛!”她臉上的笑容更加燦爛了,她推了推正低頭寫作業的安藤光,“聽見了嗎?”

“要我怎麽說你才明白……”

安藤光停下手裏的筆,一邊說著一邊抬起頭。

在他抬頭的時候,原本我是想躲開的,可那一刻像是被蠱惑了一般,我呆呆地看著他。

首先是額前的黑發,然後是那如星辰般的眼眸,再到那張曾經帶給我無數溫暖的臉。

他看著我,眼神有些複雜。

我的心跳頓時漏了一拍。

我已經忘記有多久沒有這樣麵對麵看著他了,就像是在夢中一樣,讓我不由得屏住呼吸。

壓抑許久的思念,日漸增加的不舍……各種情緒混合在一起,像是產生了某種化學反應,我的鼻尖一陣泛酸。在眼眶變得濕潤的瞬間,我迅速移開視線,慌張地抓起一塊糕點大口大口地吃起來。

“這個真的很好吃。”麵對安藤光的拒絕,未裏毫不氣餒,依然笑嘻嘻地拿著糕點遞到他嘴邊,勸說道,“吃一塊嘛,要不吃一口也行,就一口?”

“說了不吃。”

安藤光的語氣比剛才冷硬了許多,聲音也更加低沉。

“好吧,那我下次叫朋友寄別的東西來。”似乎是感覺到安藤光情緒的轉變,未裏轉移了話題,“對了,今天中午一起吃飯吧。這是我第六次邀請你了哦!”

安藤光沒有馬上回應,在未裏的再三“拜托”之下,才勉為其難地答應下來:“好吧。”

聽著兩人的對話,我的胸口又悶又疼,可是什麽都不能說,什麽都不能做,隻能大口地吃著東西,忽然——

“喀喀喀……”因為吃得太快,糕點噎在喉嚨裏,我難受得連呼吸都變得困難起來。

“怎麽了?是不是噎著了?”未裏一邊給我拍背一邊拿起一個水杯遞給我,“快喝口水,喝水就好了。”

我接過水杯,大口地喝水。過了好一會兒,呼吸才順暢起來,我感激地看向她,說道:“謝謝。”

“不客氣。”她朝我笑了笑,然後從兜裏掏出一張紙巾給我,“很難受吧?眼淚都流出來了。”

眼淚?

我放下杯子,接過紙巾,伸手摸了摸臉,這才發現臉上全是淚水,被風一吹又涼又癢。

“沒事。”

我搖搖頭,笑著把臉上的淚水擦幹,像是什麽都沒發生過一樣。

“夏初星。”未裏沒有深究剛才的事情,而是拿起我桌上的作業本一個字一個字地念著,然後朝我眨了眨眼,笑著說道,“很好聽的名字,我記住了!”

聽到未裏的誇讚,我感激地朝她笑了笑,把手上的水杯遞還給她。我這才注意到,這竟然是安藤光的杯子!

我的臉“唰”地一下發燙。

還沒等我從這烏龍事件中回過神來,安藤光接下來的舉動讓我的大腦徹底死機——他伸出手握住杯子,若無其事地拿起杯子朝自己的嘴邊遞去。

那是我喝過的水啊!

我目瞪口呆地看著杯子離他的嘴唇越來越近,心裏有根弦越繃越緊。

安藤光在我和未裏的注視下,把杯子遞到嘴邊,毫不猶豫地喝了一口水。

“啪!”

我心裏那根緊繃的弦突然斷了,全身的血液瞬間沸騰起來。

我用他的杯子喝水,他又喝我喝過的水……那麽……那麽我和他……

不就是……

間接接吻?

當這個想法在我的腦海裏浮現出來時,我的心失去控製地加速跳動起來,臉上的紅暈如海潮般朝四周蔓延,直到耳朵、脖子都變成和臉相同的顏色。

他知道自己在幹什麽嗎?

我收回還停留在半空中的手,漲紅著臉怔怔地看向他,他卻隻是若無其事地繼續喝著水。

我已經死機的大腦失去了正常的思考能力,還沒等我理清眼前的狀況,安藤光手裏的杯子就被人拿走了。

“我也喝一口,吃多了點心,口好渴啊。”未裏說完,便“咕嚕嚕”地喝起水來。

未裏喝完水,隨意地把杯子放到安藤光的桌子上,動作自然得就好像這是一件很平常的事情,隻是臉上的笑意似乎比剛才更濃了,繼續歡快地跟安藤光說著什麽。

我臉上的紅暈早已消失,為自己剛才的想法感到可笑。明明隻是一件很普通的事情,我到底在妄想什麽?用同一個杯子喝水又能代表什麽?未裏不也用了他的杯子喝水嗎?夏初星,收起那些不該存在的妄想吧!

外麵大雨還在“嘩啦啦”地下著,玻璃窗上流淌著一條條蜿蜒的水流,阻礙了視線,隻能看見一個模糊的世界。

“啊,快上課了。”未裏說著,把那堆特產塞到我懷裏,“好東西就留給懂得欣賞的人吧,再見啦,夏初星。”

說完,她對安藤光做了個鬼臉,匆匆地跑出了教室。

雖然知道是因為安藤光不喜歡甜食,未裏才把這些都給我的,可是我仍覺得開心。第一次聽她唱歌的時候,我就喜歡上了這個像鷹一樣自由率真的女生。

沒想到竟然可以和她成為朋友呢。

我抱著一大堆點心,自始至終沒有再看安藤光一眼。

我害怕一看見他,心裏又會冒出不切實際的想法。這種如鴕鳥般可笑的逃避方法雖然笨拙,卻很管用。

第四節課的時候,大雨已經停了,窗玻璃上還留著一顆顆小水珠,太陽把雲層撕開一道口子,露出刺眼的光。

當下課鈴聲響起的時候,班上一些同學便迫不及待地衝出了教室,快速朝食堂跑去。沒多久,安藤光也站起來,跟隨人流走出了教室。

看著他的身影消失在教室門口,我無力地趴在課桌上。窗外的樹葉上還殘留著雨水,反射出的光落進眼底,刺得我的眼睛一陣疼痛。

“對了,今天中午一起吃飯吧。這是我第六次邀請你了哦!”

“好吧。”

上午他和未裏的對話還在我的腦海裏回響,我揉了揉眼睛,今天的光線有點兒刺眼啊,老是覺得眼睛酸酸的。

忽然,我的視線裏出現了金澤的臉,毫無防備的我嚇了一大跳。

金澤正蹲在地上,雙手扶著桌沿,下巴抵著桌麵,歪著頭眨巴著眼睛,笑得一臉無害。

“金澤!”我惱怒地喊出他的名字,無視他的賣萌,“你能不能用正常的方式出現?”

“我叫了你幾聲,你一直沒反應,我有什麽辦法?”他無辜地解釋著,眼睛睜到最大,“我從樓上特意跑下來找你,你還這麽凶。”

估計是我剛才一直在想安藤光的事情,所以沒聽見。

金澤現在的樣子讓我的汗毛都豎起來了,一個將近一米八的大男生,毫無顧忌地賣萌,這樣真的好嗎?

“你……你能不能正常一點兒?”我打了個寒戰,身體朝後仰,努力拉開和他的距離。

這樣的金澤太可怕了!

“遵命!”

他朝我敬了個禮,一臉嚴肅地站起來,可是沒多久臉上的表情就繃不住了,抿著嘴笑起來。他的笑容就像雨後的天空,有一種沁人心脾的清新感。

“是不是覺得不餓了?”他的笑容更燦爛了,接著裝出一臉嚴肅的樣子,說道,“我記得有個詞叫‘秀色可餐’,你盯著我看了我這麽久,肯定已經飽了。”

我無語地看著他,他立馬大笑起來:“哈哈哈,我跟你開玩笑的,看你剛才愁眉苦臉的,就逗逗你啦!”

我心裏一暖,金澤雖然看起來大大咧咧,可是心思比很多人都要細膩。

我裝作無奈地朝他笑了笑。

“你們快看,夏初星旁邊的那個人好像是三班的金澤!”

“是啊,是治愈係暖男,光看他的笑容就覺得好溫暖!”

“夏初星怎麽會認識他?我也好想在他旁邊被他治愈一下。”

“他們是一個畫室的啦!你不知道,有安藤光和金澤在的畫室,顏值可是曆史最高哦!”

……

教室裏還沒有去吃飯的女生嘰嘰喳喳地議論著,而作為當事人的金澤聽得喜笑顏開,故意朝那群女生眨了眨眼睛,女生們很給麵子地尖叫起來。

我很無語,趁他向別人拋媚眼的當兒,迅速跑出了教室。

“夏初星,你等等我啊!”

我剛跑出教室,身後就傳來金澤的叫聲。

沒多久他就追上我,一邊走一邊不開心地朝我抱怨:“幹嗎不等我?讓我很沒麵子呢!”

“金澤。”我停下腳步,認真地看著他。

“怎麽了?”

“你以後不要到我們班來找我了,好嗎?”

“為什麽?”他吃了一驚,隨即收起臉上嬉笑的表情。

“因為……”我垂下眼簾,無奈地說道,“我不想成為大家的焦點。”

自從看了未裏的表演之後,我也希望能夠像未裏那樣獲得別人的欣賞,也努力讓自己不像以前一樣總是一副苦惱的樣子,可是每次金澤來教室找我,我就會成為焦點,受到大家的排擠。

“初星。”金澤的聲音變得低沉,臉上的神色也變得認真起來,“你不要活在別人的眼光裏,應該像未裏一樣按照自己的意願自由地生活,畢竟人生是你自己的。”

金澤竟然會說出這樣的話?

我訝異地睜大眼睛。微風吹動金澤的頭發,從眉眼前掃過,他那溫柔的眼神仿佛能夠驅散我內心的寒冷和黑暗。

“初星,你應該更快樂一點兒,不要為別人而活。”

是啊,我隻記得未裏受到大家的喜歡,卻忘了大家喜歡的是按照自己意願生活的未裏。我要學會的不是怎麽贏得大家的喜歡,而是要學會怎麽輕鬆自在地生活。

想通之後,壓抑的心情一掃而光,我微笑著迎上金澤的笑臉。

剛下過雨,地麵還沒有幹透,一陣風吹來,帶著一股雨後獨有的清新味道。

“快點兒走啦。”他抓著我的手臂,將我朝前拖去,“你不餓,我還餓呢,再磨蹭下去,食堂就沒菜了!”

被雨水洗過的樹葉翠綠如新,堆積的積雨雲舒展開來,點綴著湛藍的天空。

我承認,一開始默許他接近,或許隻是因為他是安藤光的朋友,可是現在我才發現,他真的是一個很好的朋友——

一個會讓人覺得開心的朋友,一個值得珍惜的朋友。

“這根本就是辣椒炒辣椒嘛,肉這麽一丁點兒,食堂太小氣了!”

“四窗口打菜的大媽太壞了,是男生就舀一大勺,女生就半勺,重男輕女嘛!”

“你聽說昨天楊木從菜裏吃出一片指甲了嗎?”

“啊!好惡心,你別說了!”

……

每天食堂裏都在上演著同樣的對話,不知道為什麽食堂的菜永遠都達不到大家期望的水準,就算食堂門口的意見簿寫滿了大家的意見,也還是沒有任何改變。

我好不容易和金澤買好飯,從擁擠的隊伍裏擠出來,才發現買飯的隊伍已經快排到門口了。

“怎麽每次和你吃飯,你都是吃土豆絲和豆芽這兩個菜?”金澤一邊端著盤子找座位,一邊皺著眉頭問我。

我抿了抿嘴唇,沒有看他,假裝認真地在人群中尋找空位:“我喜歡吃這兩個菜啊。”

其實是因為拮據的生活費,我必須盡量省出錢去買畫畫的用具。

“是嗎?”

他微微皺起眉頭,想要說什麽,但還是忍住了。

我拽了拽他的衣服,故意轉移話題:“你長得比較高,快看哪裏有座位啊!”

“好啦,我在找!”金澤沒有再追究,伸長脖子四處張望著。沒多久,他忽然睜大眼睛,雙眼放光地指著前麵,說道:“走,去那邊!”

“嗨,阿光!”剛走了幾步,金澤就大聲地招呼起來,爽朗的聲音在我耳中卻猶如一道驚雷炸開。

安藤光!

我立即抬起頭來。

即使隔了一段距離,即使許多同學來來往往,可我還是第一時間就發現了他。他正低著頭吃飯,額前的頭發長了一點點,低頭的時候已經蓋住了眉眼,整個人的氣場比以前更加冷冽了。

他聽見金澤的聲音,抬起頭朝我們看來。看見我的一瞬間,他眯了眯眼睛,可是下一刻他就移開視線,招呼道:“阿澤。”

“阿光,我們來湊個位子,人實在太多了。”金澤笑嘻嘻地朝安藤光走去,我卻呆呆地站在原地。

明明看見了我,卻移開視線,是代表討厭我嗎?

我手裏端著的餐盤變得沉重了,我垂下頭看向油膩的地板,連抬起腳的力氣都沒有,更不用說朝他走過去了。

“初星,怎麽不動啊?”

走到一半的金澤停下來,回過頭疑惑地看著我。

我剛想找個借口溜走,坐在安藤光身邊的未裏朝我歡快地喊道:“初星,快過來,快過來!”

麵對熱情的未裏,我隻得硬著頭皮朝前走去。

空氣中夾雜著油膩的味道,地板上是永遠也拖不幹淨的油光,處在這樣油膩的環境裏,我連呼吸也變得艱難起來。

離安藤光越近,我的呼吸就變得越困難。我正準備在未裏的旁邊坐下,可是未裏旁邊的座位偏偏被金澤占了。

我愣了一下,看著安藤光旁邊唯一空著的座位,雖然心裏有一萬個不願意,但還是低著頭忐忑地在他旁邊坐下。

“未裏,我看過你們樂隊的第一場演出哦!”剛坐下,金澤就開始跟未裏聊起天來,爽朗的聲音裏帶著一絲興奮。

“我好像見過你。”未裏的語氣帶著困惑,思考一會兒後,她恍然大悟地說道,“你是當初和初星一起幫我說話的男生吧,謝了哦!”

“濕濕碎啦(小意思啦)!”金澤用不標準的粵語自我介紹著,“Hello,靚女,我叫金澤(你好,美女,我叫金澤)。”

“哈哈,你說得怪模怪樣的!”未裏被金澤蹩腳的粵語逗笑了。

有金澤在這裏耍寶,氣氛變得輕鬆許多,我鬆了一口氣,裝作若無其事地吃起飯來。

未裏開心地笑著,而金澤的視線一直停留在她的身上,嘴角的笑容溫柔得像要滴出水來。

我不由得想起金澤當時帶我去看未裏表演時的樣子,看來金澤對未裏不僅僅是欣賞那麽簡單,金澤……該不會是喜歡未裏吧?

想到這個可能,我不由得勾起嘴角。

我的視線稍稍朝安藤光的方向移了一點點,視線裏終於出現安藤光的身影。他最近好像沒有休息好,臉色看起來比較差,眼睛下麵還有一團淡淡的青色,下巴也比以前尖了。

看著這樣的他,我忍不住心疼,怎麽就不好好照顧自己呢?

“金澤,金澤……”未裏的聲音讓我回過神來,她低聲念了幾遍金澤的名字,眉頭微皺,像是在回憶什麽,“你的名字有點兒熟悉,好像在哪裏聽過。”

“應該是在夢裏。”金澤一本正經地回答道,可是看到未裏一臉茫然的樣子時,嚴肅的表情瞬間崩壞,朝未裏眨眨眼睛,“我在夢裏對你說過我的名字啊。”

我無語地看著金澤,這家夥開起玩笑來果然沒有正形!

“什麽嘛!”未裏哭笑不得地看著金澤,“我是真的聽過你的名字,誰跟你開玩笑啦!”

“好啦好啦,不鬧了。”金澤笑得眼睛眯成了一條縫,語氣溫柔得像是在哄小孩,“我又不像阿光那麽有名,你不可能聽過我的名字。”

聽見金澤提到自己,安藤光抬起頭看了一眼金澤,向未裏介紹道:“他是上屆省繪畫賽的冠軍。”

很簡單的一句話卻讓我的心忍不住抽搐一下,我永遠記得就是那次比賽之後,我的人生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

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在安藤光說出這句話之後,我感覺周圍的氣氛變得凝重起來。

“對哦,我想起來了,學校廣播裏說過。”未裏沒有感受到此時氣氛的變化,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然後衝金澤豎起了大拇指,“真厲害!”

“我隻是運氣好。”金澤並沒有因為未裏的誇獎而開心,笑容反而僵住了。他眼神複雜地看了一眼安藤光,才繼續說道:“你旁邊的人才是真的厲害。”

他怎麽了?

我隱約察覺到金澤的不對勁,卻不明白他的情緒為什麽突然變得這麽消沉。

“我知道,天才少年畫手安藤光嘛!”未裏戳了戳安藤光的手臂,壞笑道,“你可是全校女生暗戀的對象哦!”

“那個比較適合阿澤。”安藤光說著,夾了一筷子菜慢慢咀嚼著。我們本來以為他是在說“天才少年畫手”的稱號,可是他突然話鋒一轉:“暗戀對象什麽的。”

明明是搞笑的話,從他嘴裏說出來卻多了幾分冷笑話的感覺。

“你這是明顯的嫉妒!”金澤馬上恢複了生氣,夾起一塊肥肉丟進安藤光的餐盤裏,哇哇大叫著,“我連戀愛都還沒有談過好不好!”

雖然金澤依然嬉笑著,但是我隱隱覺得哪裏不一樣了。

安藤光看著金澤丟過來的肥肉,嘴角微微抽搐,皺著眉頭把肥肉挑了出來。看來他是真的很討厭肥肉,難得見到他臉上的表情這麽豐富,金澤和未裏都幸災樂禍地大笑起來。

我靜靜地看著他們三人,覺得自己有些多餘。從開始到現在,我就像是空氣一般,看著他們開心地互動,看著他們嬉笑打鬧,從頭到尾都沒法開口。明明就坐在他們的身邊,卻覺得自己離他們好遠。

我失落地看著餐盤裏的飯菜,用筷子一下一下地撥動著土豆絲,忽然覺得什麽都吃不下了。

雖然他們三個沒有刻意做什麽,但是三個發光體聚在一起的畫麵已經足夠美好,仿佛一張清新的電影海報。來往的同學經過我們這一桌時,都忍不住放慢腳步朝他們三人看過來。

我把頭埋得更低了。

發光體才是一個世界的人,而我隻是如塵埃一般渺小的存在。

有時候想想,自己到底哪來的勇氣,敢站在他們的旁邊,明明他們的光芒會讓我顯得更加暗淡。

可是為了那一絲溫暖,為了能夠離他近一點兒,我仍眷戀著,舍不得離開。

我夾起一根土豆絲,食不知味地嚼著,視線卻忍不住朝安藤光投去。

就像是無論相隔多遠的距離,地球始終會圍繞著太陽旋轉一樣,無論和他相距多遠,我總是會忍不住被他吸引。

感覺到我的視線,安藤光忽然朝我看了過來。他張開嘴想要和我說什麽,我卻心慌地移開了視線。

我害怕從他的嘴裏聽到我不想聽的話,比如要給我介紹男朋友。

“今天的菜好鹹啊,有機會你們跟我去廣州,我帶你們去吃好吃的。”恰好未裏開始大聲抱怨,打斷了安藤光的動作,又讓我逃過一劫。

“到時候不許耍賴哦。”金澤笑眯眯地看著未裏,右手懶懶地托著下巴,“我可是很想看看未裏長大的地方是什麽樣子。”

“沒問題。”未裏比畫出一個“OK”的手勢。

金澤心滿意足地點點頭,忽然站起來,在我們詫異的眼神中,笑容滿麵地說道:“你們要喝什麽?我請客!”

好好的為什麽要請客呢?我若有所思地看著金澤,視線移到他旁邊的未裏身上時,才恍然大悟。

是因為剛才有人說菜鹹吧……

想到這裏,我不由得笑起來,金澤果然比任何人都要細心體貼呢,做他的女朋友一定很幸福。

“我要喝可樂。”未裏第一個積極響應,然後看了一眼冷著臉的安藤光,“阿光也喜歡可樂,我知道的!”

金澤神色一暗,可是隨即又恢複了笑嘻嘻的模樣。

原來安藤光喜歡喝可樂啊,我卻完全不知道。現在才發現,關於他的事情,我知道得太少了。

“初星,你呢?”見我一直沒有說話,金澤看向我問道,“你要喝什麽?”

“我……隨便吧。”我壓抑住內心的難受,敷衍地回答道。

“好,那也喝可樂吧!”金澤應了一聲。

“等等。”在金澤準備離開的時候,安藤光忽然出聲,“未裏,你跟阿澤一起去吧,他一個人不能拿四瓶飲料。”

“我……”金澤剛說了一個字,忽然想到什麽,笑著說道,“我可真的拿不了,未裏,拜托你了。”

未裏點點頭,站起來陪金澤一起去了。

他們兩個一走,隻剩下我和安藤光單獨相處。我感覺周圍的空氣都變得凝重起來,在這極度尷尬的氣氛中,我隻好一直盯著金澤和未裏離開的背影。

他們一路上有說有笑,金澤忽然溫柔地揉了揉未裏的頭發,未裏卻不滿地拍開金澤的手,而金澤笑得更加開心了。

這樣輕鬆的金澤,隻有在未裏身邊時才會出現吧?

“夏初星。”我還在替金澤高興的時候,安藤光的聲音喚回了我的思緒。

我慢慢轉過頭,他正凝視著我,眼眸流光溢彩,讓我的心不受控製地悸動著。

“嗯?”我裝作若無其事,努力讓自己平靜下來。

我知道他剛才是故意支開未裏的,他到底要做什麽呢?

想到這裏,我不由得期待又緊張起來。

“別看了,我有事問你。”他臉色一沉,語氣裏帶著些許不滿。

我看什麽了?金澤嗎?難道他是因為我一直在看金澤而不開心?想到這種可能性,我的心情忽然好轉。

“你和金澤的關係好像很好?”他淡淡地問道,語氣裏不帶任何情緒,我卻感到開心。既然他問起來,那麽就代表他在乎我和金澤的關係……

我輕輕地點點頭,心裏忍不住歡欣雀躍。

“金澤是我從小玩到大的朋友。”提到金澤,他的語氣柔和了一些,可是隨即好像想到什麽似的,又變得冷淡起來。

我當然知道他是你的好朋友啦,要不然一開始我也不會那麽輕易讓金澤走進我的世界。我笑了笑,等待著他接下來的話。

“他很開朗,對朋友也很仗義,又很細心。”他的眼神有些複雜,我看不透徹,“是個很招人喜歡的人。”

“那……”他好看的嘴唇微微張開,凝視著我,“你喜歡阿澤吧?”

你喜歡阿澤吧?

當這句話完整地傳達到我的大腦時,我震驚得睜大了眼睛,回不過神來。他特意支開所有人,就是為了問我這句話嗎?

問我是不是喜歡金澤?

眼前仿佛升起濃濃的大霧阻擋了我的視線,我定定地看著他,連眼睛都忘了眨。

他……他竟然認為我喜歡的人是金澤?

我喜歡的男生以為我喜歡別的男生。

我那麽喜歡他,可是他完全感覺不出來,我覺得自己就像一個天大的笑話。

陽光從窗外照了進來,卻沒有帶來舒適的溫度。

安藤光看著我臉上的神情,眉頭微微皺起,好像在思考我為什麽會有這個反應。

我慢慢閉上眼睛,把將要流出的眼淚都逼了回去,再次睜開雙眼的時候,眼睛幹澀得沒有一絲水分。

“金澤是很好,跟他在一起應該會很幸福。”我沒有直接回答他的問題,隻是低下頭機械地吃著飯。

我不想再看他,怕再看下去我會哭。

“象限是以原點為中心,X軸和Y軸為分界線。右上的稱為第一象限,左上的稱為第二象限,左下的稱為第三象限,右下的稱為第四象限。”數學課上,老師指著黑板上的象限圖講解著。

我看著黑板上的象限圖,腦海裏浮現出一個奇怪的想法:如果X軸代表優秀,Y軸代表人緣,那麽安藤光、未裏、金澤他們一定是第一象限的,而我則是與他們相對的第三象限的。

就像是一個不會發光的人,本想站在閃閃發光的人身邊,讓自己變得顯眼一些,可是沒想到反而湮沒在他們耀眼的光芒裏。

即使每天上課時安藤光還是坐在我的身後,即使每天畫畫時他依然坐在我的身邊,可是明明隔著那麽近的距離,我卻覺得我們處在兩個世界。

下午放學後,我坐在畫室裏,一邊拿著調色盤調色,一邊胡思亂想著。畫室裏隻來了一半同學,身邊的兩個位子都是空著的,金澤和安藤光都沒有來,他們的畫板上還釘著昨天畫的素描人像畫。

準確的構圖,黑白灰的層次完美地展開,從頭發到五官再到衣領,都進行了非常完美的刻畫,每個小細節都被他們處理得非常好。

再看看自己的畫,構圖還算準確,黑白灰層次也表現得不錯,但是在刻畫五官的時候,受傷的手就無法勝任了。

我失落地歎了口氣,心裏忍不住一陣難過,如果一年前沒有出車禍,我也不至於離他們那麽遠吧。

我把視線從他們的畫上收回,一邊調著顏料,一邊朝其他人的畫看去。

看了幾幅畫後,我的視線不經意落在不遠處正對著鏡子左照右照的女生身上,她的嘴唇上塗了亮晶晶的唇彩,頭上別了一個水晶蝴蝶發卡,看起來像是精心打扮過。

“美啦美啦!”叫小水的女生聽到她的話,回過頭給予她一個肯定的答複,接著抬起頭朝畫室門口張望著,像是在等待著什麽。

她們在幹什麽?

我好奇地看向她們。

“來了來了,快準備!”隨著小水的低呼,門口傳來一陣由遠及近的腳步聲,氣氛驟然緊張起來。

可是……這個腳步聲好熟悉,難道是他?

果然,就在他走進畫室的時候,女生激動地衝到他的麵前,雙手舉著粉色的信封,臉頰通紅地問道:“安藤光,我喜歡你,你可以和我交往嗎?”

整個畫室安靜下來,這是第一次有人這麽大膽地當麵對安藤光表露心意。所有人都把視線投向站在門口的安藤光,等待著他的回應。

陽光從他身後照過來,強烈的光線讓人看不清他臉上的表情。

看著閃閃發光的他,我苦笑著告訴自己,無論他答不答應,都和我沒有關係,因為我和他從來就不是一個世界的人。

“對不起。”他毫不留情地拒絕,明明隻有幾十秒,可是對我來說,就像是經過了幾個小時那麽漫長。

我鬆了一口氣,發現手心裏全是顏料,原來自己剛剛一直握著畫筆的筆刷。

明明告訴自己和我無關,可還是忍不住擔心。即使我騙得過所有人,也騙不過自己的心。

“我就知道他會拒絕,如果這麽容易就接受才怪了。”

“你好意思說,剛才不知道是誰緊張得把筆芯都捏斷了。”

“是筆芯的質量太差了,輕輕一碰就斷了。”

……

雖然是意料中的拒絕,可畫室裏偷偷喜歡著安藤光的女生們都鬆了一口氣。

“為什麽不可以?”表白的女生不甘心地追問,“是我不夠好,還是你現在不想談戀愛?我可以努力變好,也可以等你!”

女生的話讓大家再次把注意力放到安藤光身上。

在大家的注視中,他好看的嘴唇一張一合,像是放慢的鏡頭。

一個字一個字從他的嘴裏說出,組成一句完整的話,卻是一句任何人都沒想到的話:“我已經有喜歡的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