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1
“出了事情，我負責！”
我正在猶豫，身後一道突如其來的聲音，如春日暖陽一般灑在我的心間，讓我搖擺不定的決心頓時堅如磐石。
“葉綏綏，就照你的想法去做吧。出了事情，我來承擔！”
“會長大人……”
所有人都愣住了，大家呆滯地看著平日裏那個如春風一般的少年眼中閃過的堅毅神色，一時間都不知道該說些什麽才好！
就連我也是百種滋味在心間，複雜難辨。
“顧言……”
我知道顧言一直很照顧我，可是這件事，我真的不希望將他牽扯其中。哪怕他是學校的學生會長，這件事的後果也不是他能承擔的！
“去吧，葉綏綏。我相信你能行的！”顧言溫柔地看著我，嘴角揚起好看的笑，眼中則溢滿無聲的信任。
“顧言，你不能因為對葉綏綏的盲目信任，就無視集體的榮譽。這不是你這個學生會會長該做的事情！”見狀，程意寶忍不住拔高了嗓音。
“這位同學，你心中已然帶著對葉綏綏同學的偏見，所以我現在說什麽你都聽不進去。至於我對她是不是有盲目的信心，我想我們用事實來說話比較妥當。”
顧言揚眉一笑，帥氣的眉宇間帶了睥睨一切的自信，讓他平日裏溫潤陽光的氣質多了幾分剛毅的味道。
這種矛盾的綜合，仿佛為晨曦中的顧言鍍上一層無形的光輝，讓他越發帥氣逼人，奪目得讓人移不開眼球。
“而我現在唯一能夠向你承諾的，就是匯演一定能順利完成。如果出了任何問題，都由我一人承擔，可以了嗎？”
不知為何，方才還咄咄逼人的程意寶，在顧言春風般暖人的笑容中竟微微失神。
怔忡了片刻之後，她才點頭答道：“既然顧言同學你肯替葉綏綏擔保，我還有什麽可說的？咱們就用事實說話吧！”
說罷，程意寶的目光落到了我的身上。那雙漂亮的眼眸裏，深藏著複雜的難以言喻的光芒。
“葉綏綏，希望你不要讓大家失望才好。”
“這是自然！”方才還搖擺不定的信心，此刻突然自信滿滿。
我點頭，答得斬釘截鐵。
“我不會讓相信我的人失望的！”
無論什麽時候，葉綏綏可以貧困，可以沒有良好的出身，卻不能失去信念和希望！
因為隻有隨時充滿希望和信念，我才可能在成功的道路上堅持不懈地走下去，不是嗎？
我以百米衝刺的速度來到了女生宿舍。
見我到來，女生們都如同見到救星一般，紛紛讓開道路。
“班長，你終於來了，孫佳琳她……”和孫佳琳同寢室的女生拿著一串門鑰匙，有些無奈、有些焦急地看著我。
“不用說了，事情我都知道了。”我揮揮手，對女生們說道，“這裏交給我吧，現在你們要做的就是趕緊去演播大廳集合，等待匯演的開始。記得鎮定點兒，笑得漂亮點兒。今天可是電視台全程直播的哦。”
“班長，孫佳琳就拜托你了。”說話的女生，也是一個小企業的千金小姐。平日裏與孫佳琳關係頗好，對我卻意見頗大，此刻卻如同找到了主心骨一般。
我能明顯地感受到她眼中誠摯的拜托與發自內心的擔憂。
“放心吧，我待會兒一定會把孫佳琳完好無損地帶到你麵前的。”
我用信誓旦旦的保證將女生們送走，然後深呼吸了一口氣，輕輕地叩了叩寢室的房門。
“孫佳琳……”我輕聲喚她，屋子裏沒有回應，我隻隱約聽見低低的哭泣聲透過門縫傳來。
我並不放棄。
“孫佳琳，我是葉綏綏。不管發生什麽了事情，你總不能把自己關在屋子裏一輩子對不對？你能把門開開，我們好好聊一聊，可以嗎？”
隻要孫佳琳肯打開房門，與我麵對麵接觸，我就有信心能看出她的心事，打開她的心結。
可屋子裏的人似乎根本不為我所動，隻是一味地低啜哭泣。
2
孫佳琳向來是個陽光開朗的女孩，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情，才會讓她變成這樣呢？
我百思不得其解，不過想想同學們的描述，也大抵能夠猜到孫佳琳是遇到什麽突發變故了。
思索了一小會兒後，我繼續柔聲說道：“孫佳琳，匯演馬上就要開始了，全班同學都在等著你呢！我們大家辛苦了這麽久，這其中尤其以你付出得最多，我們不能讓大家的辛苦功虧一簣，對不對？”
屋子裏的哭泣聲停頓了一下，我似乎聽見孫佳琳長長地吸了一口氣。緊接著，她哽咽著說了一句：“班長，對不起，是我對不起大家。”
“別和我說對不起，我相信同學們也不希望聽到你說這三個字。”終於引得孫佳琳開口，我心中暗自一喜，麵上卻不動聲色地說道，“如果你心裏真的覺得抱歉的話，那就趕緊打開門走出來，和我一起去匯演現場。”
“班長，對不起，我不行的……我現在腦子裏亂作一團，什麽都做不了。”孫佳琳哽咽的聲音透過門縫斷斷續續地傳來，我能從其中聽到無法壓抑的痛苦和絕望，“班長，你叫程意寶代替我指揮吧，是我對不起高一（1）班的全體同學，有什麽責任，我獨自承擔！”
“孫佳琳，這世上沒有什麽過不去的事情。隻要天不塌下來，明天的太陽照舊升起。”聽見孫佳琳如此頹廢的語氣，我心中陡然一沉，知道事情比我想象中的還要嚴重得多，“所以不管發生什麽事，你都沒有自暴自棄的理由。事情總會解決的，不是嗎？”
“不，班長。你不明白的，這件事已經沒有轉圜的餘地了，他已經鐵了心……”似乎想到了什麽極其悲痛的事情，孫佳琳的聲音越來越小，越來越小，漸漸地又被斷斷續續的哽咽和抽泣聲所代替。
他？
鐵了心？
我心中一動，似乎抓到了什麽。
“我不明白沒關係，你告訴我我就明白了。孫佳琳，先把門打開好嗎？”我繼續放柔聲音勸解，可這一次孫佳琳不再理會我。
如果不是屋子裏偶爾傳來的啜泣聲提示著我她的存在，我幾乎要以為孫佳琳憑空從這個世界消失了。
眼見著時間一分一秒地流逝，我情急之下，靈機一動，飛快地跑下了宿舍樓。
孫佳琳的寢室位於宿舍樓二樓，旁邊正好有一棵幾人合抱的參天大樹直通樓頂。我站在樹下，徘徊了幾秒之後，終於下定決心，趁管理宿舍樓的阿姨不注意，三兩下就爬上了大樹。
什麽，你問我怎麽會爬樹？
對於一個從小在孤兒院長大的孩子來說，下河捉魚、上樹掏鳥蛋這種事情，小時候我自然沒有少做過。雖說這幾年年齡漸漸大了，逐漸懂事了，這種事也做得少了，可身手依舊敏捷得不減當年。
我一邊暗歎自己寶刀未老，一邊找了個既安全、視角又開闊的位置，朝孫佳琳的寢室望去。
屋子裏的角落裏，孫佳琳蜷縮成一團，雙手抱膝，頭深埋其間，安靜得就像一幅靜止的雕像。如果不是她偶爾**一下雙肩，我幾乎以為她要睡著了。
“孫佳琳。”我清了清嗓子，以便喚起孫佳琳的注意，“對，你沒有錯覺。看這裏，就是這裏。”
朝孫佳琳揮了揮手，我故意站直身子，作出搖搖欲墜的姿態。
孫佳琳果然上當，她忘了哭泣，驚呼著站起身來：“班長，你在幹什麽？”
“你不開門，我隻好這樣了。”我聳聳肩，作出一副大義凜然、視死如歸的模樣，“孫佳琳，待會兒萬一我被管理宿舍樓的阿姨給逮住了，你可要替我作證。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說起我們的宿舍樓阿姨，那絕對是錦城學校的一絕。
她清正廉明，剛正不阿，就如同鐵麵包公再世，絕不接受賄賂，也不因人而異。無論你是有錢人還是窮丫頭，都一視同仁。搞得我們整棟女生宿舍樓，包括隔壁的男生宿舍樓，沒有一個不怕她的！
一想到可能落到她的手中，我就忍不住打了一個寒戰。
大概是我視死如歸的表情逗樂了孫佳琳，她竟忍不住“撲哧”一聲笑道：“班長，今天可是全市電視台直播。你這個樣子如果被記者拍到了，大概就真的要吃不了兜著走了。”
這丫頭，居然還知道擔心我，看來也不是完全沒救嘛！
“你也知道今天是全市電視台直播啊！”我白了她一眼，模樣頗有幾分怒其不爭的氣憤，“孫佳琳，你說出了事情你獨自承擔責任。我們姑且不論你能不能承擔得了這份責任，我隻問你，你有沒有想過，如果今天的事情被你父母知道了，他們會怎麽想？你能接受學校的懲罰，可是你忍心看著你父母為你傷心，為你難過？你忍心看他們失望的眼神嗎？”
“我……”孫佳琳低頭看著腳尖，並不說話，我卻能看出她內心多少有幾分觸動。
“孫佳琳，如果我沒記錯的話，你從小就學習樂隊指揮，並且頗有幾分天賦吧？所以這次你才能從眾多競爭者中脫穎而出，才能贏過程意寶，成為這次匯演的指揮。你也知道，這次匯演不僅關係到學校的顏麵和高一（1）班的榮譽，同時它也是一次很好的平台。如果你發揮出色，很可能會因此有更好的發展。”
打鐵需趁熱，我見她有所觸動，便再接再厲地遊說道：“我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麽事，讓你如此難過，甚至想放棄這次來之不易的機會。可是孫佳琳，不論發生任何事情，它都不應該是你逃避責任的理由！就算不為任何人，單為你自己，你也應該加倍努力，完成這次演出才對。”
“班長，你別說了……”孫佳琳在我平靜的目光中羞愧地低下頭，眼中除了自責難過之外，還有深深的絕望，“我曾向一個人承諾過。所以成為一個優秀的指揮，一直是我的夢想。我以為，這個夢想會一直伴隨我這樣走下去。可是現在我才知道，有些東西它早已變質。我不知道我這樣堅持下去，還有什麽意義。”
“孫佳琳，你錯了。”我輕輕地歎息一聲，“夢想，應該是你發自內心的向往和渴望！它從來是為自己，而不是為了別人！孫佳琳，你不用回答我，你隻需要捫心自問，你喜歡指揮，僅僅是因為你向某個人承諾過，還是因為你也發自內心地喜歡它？”
“我自然是真的喜歡它……可是……”孫佳琳跌坐在**，欲言又止，“班長，你不懂的……他曾經，也是我生命中最美麗、最想實現的夢想之一啊！”
“他，他是誰？”
這是孫佳琳第二次提及那個“他”。難道，這就是孫佳琳放棄指揮、自暴自棄的真正原因？
隻有知道了孫佳琳放棄指揮的真正原因，對症下藥，才能找到勸說她的方向，不是嗎？
匯演時間馬上就要到了，我不能再這樣耗下去了，必須盡快找到突破口，一舉拿下。
這樣想著，我的手不由自主地撫上了胸口的玉佩，屏住呼吸，凝心靜氣地看向孫佳琳。
“佳琳，對不起，明天你們學校的匯演我不能來觀看了。”
“為什麽？祁連，咱們不是說好了的嗎？你要來看我指揮，給我打氣的。”
“佳琳，我覺得我們不合適。我們還是算了吧！”
“祁連，你在和我開玩笑是吧？今天是愚人節對吧？”
“對不起，佳琳，我喜歡上別人了……”
“祁連，你怎麽能這樣對我？我們從小一起長大，說好了要在一起一輩子的。難道十幾年的感情，還抵不過你在新學校的幾個月嗎？”
“對不起，佳琳。是我不好。你自己多保重吧！”
大段大段的回憶，帶著濃濃的悲傷，自孫佳琳腦海中湧出。雖然沒有親身經曆，我卻似乎能夠感受到孫佳琳心中的絕望和哀傷——
青梅竹馬的初戀，信誓旦旦的承諾，卻抵不過兩地分隔的時空和見異思遷的新鮮感。不過是上了不同的高中，原本山盟海誓的人頃刻就變了心，決絕地對自己提出分手。難怪孫佳琳會受到如此打擊，一蹶不振呢！
暗暗地歎了一口氣之後，我抬頭看向孫佳琳，目光沉靜而堅決。
“孫佳琳，不就是一個不再喜歡你的男生嗎？為了這樣的人放棄自己的夢想和努力，背棄自己的朋友和信念，值得嗎？”
“你，你是怎麽知道的……”孫佳琳從悲戚中抬頭，眼中除了被人識破秘密的愕然，還有一絲無法言喻的淒涼。
她下意識地瑟縮了下身子，將自己蜷縮成一團。眼看著她又要縮進自己厚厚的保護殼裏，拒絕與外界交流，我心中暗道了一聲“糟糕”。
“你別管我是怎麽知道的。”我悄悄地試了試腳下枝丫的承受度之後，在孫佳琳還沒反應過來之前，猛地向前傾了傾身子，在半空中作出張牙舞爪、手忙腳亂的姿態，左腳腳尖卻不動聲色地鉤住了腳下的枝丫，穩住了重心，“啊啊啊，救命！啊啊啊，該死的！那個……孫佳琳，你隻需要知道，愛情並不是你生命中的全部。為了一個變心的男生拋棄自己的理想和信念，更是一件不值得的事情！”
“班長，班長，你小心。”見狀，孫佳琳一把翻身坐起，衝到了陽台上，“班長，你這是要嚇死我嗎？”
“誰叫你不給我開門的！”表演完高難度的動作之後，我極其輕鬆地拽住了一根枝丫，穩住了自己的身形，然後瀟灑地聳了聳肩，有些無恥地說道，“孫佳琳，要是我摔下去的話，絕對是你的原因。”
“班長，你快下來，我給你開門就是……”孫佳琳自然沒有注意到我眼中一閃而過的狡黠，於是在我厚顏無恥……呃，不，在我高超的演技下敗下陣來，“班長，你小心點兒，我這就給你開門。”
3
等我從樹上滑落，又飛快地回到女生宿舍二樓時，孫佳琳果真已經打開寢室的大門等著我了。
順利地走進宿舍之後，我悄悄地看了看手機上的時間，心中暗自焦急，麵上卻不動如山，笑得比春日的陽光還要絢爛三分。
“咱們長話短說，孫佳琳。我現在不想和你說什麽大道理，我就問你一句，你是不是真的想為了一個不在意自己的人，放棄自己的理想、信念，甚至是前程？如果你的答案是肯定的，我絕對二話不說，不再勸你一個字，馬上掉頭就走！”
我站起身來，作出轉身欲走的姿態。
“如果你的答案是否定的，那麽孫佳琳，現在收起你那些不好的壞情緒，跟我走出寢室，完美地完成接下來的匯演。等這場匯演結束之後，我會讓你明白人生的意義真的不僅僅隻有那些風花雪月，我們的世界，還有更多有意義的人和事等待著我們去探索和發現。而你現在這種狀態，隻不過是人生的一段小風波和插曲，絕不是什麽世界末日。相信我，這個世界過得比你更糟糕，卻依舊每天笑看人生的人，比比皆是！”
“理想和信念嗎？”孫佳琳半信半疑地看著我，眼中閃爍著掙紮的光芒，“班長，你確定匯演結束之後我就會忘掉這些不愉快嗎？你真的會證明給我看你說的那些話嗎？”
我沉默地看了她一眼，並不說話，隻大步地朝寢室外麵走去。
“趕緊走吧，要來不及了！我跟你保證，匯演完畢後我會帶你去看的！”我頭也不回地大聲說道。
見狀，孫佳琳連忙站起身來，叫道：“班長大人，你等等我呀，好歹等我換個演出服！”
當我和孫佳琳趕到演播大廳時，全校匯演早已開始。舞台上正在進行著精彩的表演，而下一個節目，就將由高一（1）班出場。
我暗暗地鬆了一口氣，看著孫佳琳急匆匆地走進演播大廳後台時，我幾乎虛脫地癱坐在座位上。
“丫頭，好樣的！我就知道你不會讓我失望。”顧言不知何時來到我身邊，拍了拍我的肩膀，讚賞地說道。
“幸好來得及，剛好趕上呢！”我撇了撇嘴角，衝他感激地一笑。
這時，身為學生會會長的顧言應該正忙得焦頭爛額。他於百忙中抽出時間來到我們班的陣營，隻怕也是擔心我不能順利地勸回孫佳琳吧！
有些事情，顧言雖然從來不說，可是他的那份關心，我每次都能實實在在地感受到。
“辛苦你了，好好觀賞接下來的表演吧。”顧言輕輕一笑，匆匆離去。
我長長地舒了一口氣，正在暗自慶幸這場危機化解於無形，耳畔卻傳來一道極其不和諧的聲音：“看你的樣子，似乎收獲不小嘛。怎麽樣，這一次又賺了多少錢啊？”
這個該死的家夥！
怎麽滿腦子都是齷蹉的思想呢？
我不得不承認，河圖總是有本事成功地激怒我。我隻覺得全身血液逆流，渾身七竅冒煙，氣不打一處來。
氣極反笑，我的嘴角綻放出一抹譏諷的笑：“昔日蘇東坡打趣佛印是一堆牛糞，豈不知佛由心生，心中有佛，則萬物皆為佛。心中是牛糞，則所見皆化牛糞……河圖同學，大抵你心裏如此陰暗，所以才會看別人也如此陰暗。可是我想告訴你，我葉綏綏就算再愛錢，也有所為，有所不為！所以不要老是帶著歧視的眼光去看待別人，那樣會讓你的心裏更加陰暗的……”
說罷，我看也不看河圖一眼，轉身拂袖而去。氣惱中，我並沒有注意到身後那道一直緊緊跟隨著我的視線，也就沒有發現河圖眼中一閃而過的若有所思的奇異光芒……
我氣惱地衝向演播大廳的後台，我們班的匯演已經開始，台前掌聲如雷鳴般傳來。盡管沒能親眼觀看這一場表演，可由這些掌聲，我已經知道今天的匯演有多成功了！
該死的，早知道之前就不和河圖那家夥賭氣了。
衝動是魔鬼啊，害我連自己班的匯演都沒看成。
我還在心裏暗自詛咒某個刻薄的家夥，在前台表演的同學已經順利謝幕歸來，將我圍了個水泄不通。
“班長，班長，我們成功了！”
“班長，班長，你都沒看見，剛才台下的觀眾有多熱情！”
“班長，班長，這一次我們沒給高一（1）班丟臉吧？”
大家七嘴八舌，興奮得就像得到糖吃的孩子。雖然沒有參加匯演，可我在他們一聲聲發自肺腑的“班長”聲中，也仿佛成為了他們中的一員，心裏如同吃了蜜一樣，甜滋滋的。
“辛苦大家了，高一（1）班因為有你們而驕傲！”目光落到人群中的孫佳琳身上，與她相視一笑，我極其真誠地說道，“孫佳琳，你永遠是高一（1）班最棒的指揮！”
“班長大人，謝謝你，你是我們幕後的英雄！”孫佳琳朝我認認真真地鞠了一躬，表情嚴肅得讓不知道今天事情真相的同學嚇了一跳。
我自然聽得出孫佳琳的言下之意。
拍了拍她的肩膀，我由衷地說道：“你表現得比我想象中的還要好。放心吧，之前向你承諾的事我會辦到的。放學之後你記得等著我。”
我穿過人群，離開演播廳的後台，將同學們的歡笑聲甩在身後。
早上的驚心動魄，讓我覺得有些疲憊。接下來的表演，我已經無心再看。獨自坐在校園的一角，我一邊安靜地看著小小的桂花在金秋的微風中拂落，飄過一陣陣馥鬱芬芳的香氣，一邊思考著該如何才能說服孫佳琳，真正解開她的心結。
4
“班長大人，我終於找到你了。”還沒安靜片刻，身後已經傳來樂筱筱清脆甜美的聲音。
“你這丫頭，不去看表演。跑來這裏做什麽？”見她毫不客氣地在我身邊坐下，我不由得有些哭笑不得。
這個小丫頭，最近已經快成為我的跟屁蟲了。
但凡有我的地方，總能看到她的身影。
反倒是她從前老是追著河圖不放，我似乎已經很久沒見樂筱筱對他表現出異於常人的興趣了。
難怪河圖對我十分不滿呢！
在他看來，樂筱筱一定是被我蠱惑了，才會不理他的吧！
天知道，我其實比竇娥還冤！
不過這種事，我已經不準備向河圖解釋了。反正，就算我解釋了，他也未必能夠聽得進去。
“找你啊。”樂筱筱偏著腦袋看我，眼裏除了崇拜，還閃爍著一抹奇異的光芒，“班長大人，你告訴我，你怎麽那麽厲害，居然能說服孫佳琳回心轉意？我覺得你真的好棒啊，怎麽什麽事情都瞞不過你的法眼？就像上次秋遊的時候一樣，明明你當時都不在場，你怎麽知道程意寶對我說的那些話呢？”
敢情這小丫頭不知道哪裏聽說了今天早上的事，找我八卦來了。
不過……我是不是表現的太過英明威武了，所以讓這小丫頭都對我產生了濃厚的興趣？
我早就說過了，關於我會讀到人心這點，是不會讓別人知道的！
所以我哭笑不得地白了樂筱筱一眼，準備說一堆廢話敷衍過去。
誰知道她根本不在乎我的答案，話鋒一轉，又繼續自顧自地說道：“還有顧言會長，他也好厲害啊！”
“哦，顧言怎麽了？”我看著樂筱筱眼中閃爍的灼熱光輝，心中一動——
這個小丫頭，拐彎抹角地扯了一大堆，這才是今天她想說的重點吧？
“顧言學長真不愧是我們的學生會長呢！不僅有責任，有擔當，還有謀略。之前程意寶不是說他對你是盲目的信心嗎？剛才我無意中發現了，其實根本不是這麽一回事。”
一提及顧言，樂筱筱就開始滔滔不絕起來。
“他在你去勸說孫佳琳的時候，早已暗中做了安排。所以就算你不能成功地把孫佳琳給勸說回來，我們班的匯演也能順利進行。可是剛才孫佳琳回來之後，他卻絲毫也沒有提及這件事，也沒有為自己邀功。要不是我無意中聽到他和別人的對話，我也不知道他為咱們班做了這麽多。班長大人，你說這樣的顧言學長，是不是特別值得我們敬佩啊？”
“當然！”看著樂筱筱一臉崇拜的模樣，我點點頭，心中的驕傲油然而生，“顧言會長的人品和人格魅力，自然是毋庸置疑的。”
能有他這樣的朋友，也是我葉綏綏人生中一筆珍貴的財富！
“不過，班長大人，剛才你和孫佳琳在說什麽啊？放學以後你們要去哪裏呢？”
“我承諾過孫佳琳，隻要她順利完成匯演，我會讓她明白一些道理。所以，我準備帶孫佳琳去孤兒院看看。”因為樂筱筱早就知道了孤兒院的事情，所以對她，我也就沒什麽好隱瞞的了。
“真的嗎？那我能去嗎？”聞言，樂筱筱眼前一亮。用一種軟軟糯糯，近乎討好的目光巴結地看著我，“班長大人，你真偏心！都這麽久了，你還沒帶我去過孤兒院呢。”
“帶你去自然是沒問題。”我偏頭去看樂筱筱，目光十分嚴肅，“不過你得答應我一個條件，你不能把孤兒院的事情泄露出去，否則……”
我的話還沒說完，樂筱筱已經信誓旦旦地保證道：“放心吧，班長大人。我雖然沒你和顧言學長那麽厲害，但‘言而有信’這四個字，我還是知道它的含義的！”
“那就好。下午放學，不見不散！”我側耳聽了聽演播大廳隱約傳來的聲音，站起身來拍了拍屁股說道，“那邊好像快結束了，咱們也該回去了。”
“嗯嗯。”樂筱筱站起身來，屁顛顛地跟著我朝演播大廳走去。
我們倆誰都沒有注意到，身後濃密的樹蔭中，一道挺拔的身影正目送著我們遠去，久久不肯收回目光……
5
孤兒院坐落在城北一條不起眼的小巷子裏，與之相鄰的，就是錦城最繁華的“京熙大道”。熱鬧與落寞、繁華與貧窮，在這裏體現得淋漓盡致。
其實所謂的孤兒院，根本不能稱之為“院”。它是由一座青磚四合院構成。聽院長媽媽說，這是她的祖輩留下來的，年代已經非常久遠。雖然年年都修葺，卻早已顯出破敗之相。尤其是與隔壁街的高樓大廈相比，它就更顯得破敗不堪了。
不過正是有了這座破舊的四合院，孤兒院的孩子們才能有遮風避雨之地，而院長媽媽，也不用擔心每個月昂貴的房租了。
聽街坊四鄰說，政府馬上就要對我們這條街實施規劃。這裏很快就要麵臨拆遷，而我們也很有可能搬進寬敞明亮的大房子。
這個消息對街坊四鄰和孤兒院的孩子們來說，無疑是個好消息。可是對我來說，這座四合院承載了我太多的回憶和歡樂。我的童年時光幾乎都是在這裏度過的。這裏有太多我舍不得的人和事，見證了太多我的成長軌跡。
如果這裏夷為平地，那我的過去也會隨之消失。
所以，從內心深處來說，我是不希望四合院被拆掉的。
但一想到院長媽媽和孩子們那一雙雙期望的眼睛，我又覺得自己的這種想法有些自私。尤其是此刻，當看到樂筱筱和孫佳琳詫異的目光時，這種感覺就越發明顯了。
“班長大人，這是什麽地方？”如果說知情的樂筱筱隻是有些訝異的話，那麽不知情的孫佳琳，則顯得十分驚訝了。
“這是我的家啊！”藍色的滑板精準地停在四合院的大門前，我打開大門，對兩個女生做出一個邀請的手勢，“歡迎你們到我家做客。”
“可是……這個牌子？”孫佳琳指著門檻上一塊褪了色的牌子說道，“這上麵為什麽寫著‘陽光孤兒院’幾個字啊？”
“這裏是陽光孤兒院沒錯，可這裏同時也是我的家！”我嘴角微微上翹，眼裏溢出滿滿的驕傲，“沒錯，正如你們此刻所想的那樣，我是一個孤兒！”
“班長……”孫佳琳怔了一下，眼底閃過一抹奇異而複雜的光芒。
“拜托，不要用那種目光看著我，我沒有你想象的那麽可憐！”
從小到大，這樣的目光我見過太多太多。可老實說，我真的不需要任何同情和憐憫。哪怕是發自肺腑的真誠。
因為，我從未因自己是一名孤兒而自卑過。
“來，我來給你介紹一下我的家人們。”
“可是……班長大人，電視上的孤兒院不是這樣的啊！”
這座破舊的四合院，在樂筱筱這種千金大小姐的眼中，也應該是隻存在於電視上的東西。所以雖然早就知道了我的身份，可此刻她眼中的震撼，並不比孫佳琳少多少。
“為什麽……你家會是這樣的？”
樂筱筱礙於顏麵，大概實在不好意思說出“破舊”兩個字，我卻從她臉上的表情看出了她此刻的想法。
嘴角無聲地上揚，綻放出一抹無奈的笑，我前進的步伐微微一頓，說道：“傻丫頭，這世上本就形形色色，百態萬千，有許多東西都並非一定是你親眼所見的那樣。你在電視裏看到的那種孤兒院，他們是由政府出資，屬於官方性質，所以他們有寬敞明亮的圖書室，有多彩多姿的遊戲活動室，有幹淨整潔的餐廳，有電腦室、語言訓練室、孤獨症康複室、智障兒童康複室……可有些孤兒院是由民間愛心人士籌建的。它們沒有像樣的設施設備，它們的資金來源大部分是靠民間的善心人士捐贈。它們甚至沒有合法的地位，得不到法律的保障。”
這種情況，在陽光孤兒院更是體現得淋漓盡致。若沒有院長媽媽十年如一日的堅持和許多無名愛心人士的支助，以及街坊四鄰平日裏不計回報的幫助，我們的陽光孤兒院，隻怕早就散了！
“班長，你平時熱衷於賺錢，就是因為這個嗎？”孫佳琳眼中飛快地閃過一絲愧疚，雖然一閃即逝，卻被我敏銳地捕捉到了。
我看得出，她此刻的心情十分複雜。
我笑了笑，並不答話，隻引著她們朝其中一間屋子走去。
“走，我帶你們去看看我們集圖書室、遊戲室、活動室、學習室為一體的多功能綜合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