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陌生！這不是我認識的你
『你讓我清楚地看見，星星在夜裏的善變，戀人們臉上的終點，寫滿了欺騙，編織著永遠，也辜負了永遠。』
01
時間在不經意間堅持不懈地往前走著，它從來不會因為任何一個人的開心和悲傷停下或是加快腳步。整個夏季都在等待、期盼和追逐中度過，終於在秋季正式到來的時候，在桔梗已顯現頹敗之勢的時候，我找到了專屬於我的那朵桔梗花的芬芳。
手心好像還留存著玉澤演的溫度。想起這一段時間被玉澤演誤會，還被大家誤會我是學長感情的破壞者，被雲菲姐冤枉我是推她下樓的人……所有的傷心也好，難過也好，在玉澤演拉住我的時候都煙消雲散了。隻要他在我身邊，就算是全世界的人都誤會我，那也不重要，因為他就是我的世界。心被溫暖的氣息包裹住，這種感覺大概就叫做幸福吧。隻是……
“艾瑪麗……艾瑪麗……”徐曉麗堅持不懈地喊叫，將我從回憶裏拽出來。
她一隻手往嘴裏塞著蛋黃餅，一隻手極不耐煩地指著我放在桌子裏的包——手機正在包裏一閃一閃的。
我馬上拿起手機，上麵顯示的是“帥氣男友玉澤演”。
“喂，你不想活了？這麽久才接電話！”從手機聽筒裏傳來的聲音絕對有實力震垮這棟樓，為了自己的安全著想，我迫不得已把手機放在感知距離內最遠的地方。
“你果真是不想活了，怎麽不講話？”我還來不及回答，玉澤演具有強勁穿透力的聲音再一次從手機裏傳出來。
一旁的徐曉麗也聽到了這一聲怒吼，對我投來鄙視的目光，說：“注意公共影響啊……”
迫於群眾的壓力，我將手機拿過來放到耳邊：“我掛了。”
“你敢！”出於本能，我又將手機從耳邊挪開。
“看樣子，你打過來是為了罵我的，我已經知道了，那就可以掛了啊！”
“晚上我來接你一起回去！你早上說今天放學要一個人回家是怎麽回事啊？”果然不出我所料，他還是在煩惱這件事，早知道拚死也不接他的電話了。
“那個……我得找小沅談一些事情。”第一次對他說謊話，隔著電話我的心還是在“怦怦”地亂跳。
“好吧，明天早上我去接你！待會兒到家了記得給我發個短信，不然我會擔心，知不知道啊？笨蛋！”玉澤演極不情願地掛了電話。
“嘟嘟……”電話另一邊傳來忙線的聲音。握著電話，聽到這個霸道的聲音，我竟然覺得很溫暖。
玉澤演，一直以來都是你義無反顧地保護傻傻的我，那麽這一次就讓我來保護你！我的手握著電話，在心中默默許下誓言。
5點整，教導處辦公室門外。
我在心中再一次回想待會兒要跟教導主任說的話，確保記熟之後……
“咚咚咚……”
“請進。”門裏傳來教導主任冰冷的聲音。“戰鬥”開始了，我鼓足勇氣推開門，走進“戰場”。教導主任正埋頭看文件，用光禿禿的頭頂對著我，絲毫沒有抬眼看我的意思。
“主任你好，我是一年級三班的艾瑪麗。”
“嗯。你的事情既然宮宇楓同學站出來替你解釋清楚了，你就應該好好學習，還來這裏幹什麽？”教導主任不耐煩地看了我一眼，又低下頭接著看文件，他的眉頭緊鎖著，像是碰到了很棘手的事情。
一來就碰到個釘子，但是為了玉澤演我必須撐下去。
“老師，我想請您撤銷對玉澤演的處罰。”我鼓起所有勇氣說道。
聽到玉澤演的名字，一直埋頭苦苦思索的教導主任終於抬起頭正式地看著我。
“關於玉澤演同學的處罰決定還沒有正式公布，你怎麽知道？”隔著一層厚厚的鏡片，教導主任一雙眼睛瞪著我，好像我的想法全部被他看出來了。
“玉澤演同學在學校大會上做了不對的事情，所以我想請老師原諒他。”幸好這個問題我曾想過教導主任可能會問，提前做好了準備。
“你有這個想法，想替同學請罪，證明你是個有責任心的好孩子。但是從事發到現在玉澤演同學非但沒有主動來認錯，還拒接老師的電話，對於他這樣的學生，必須處罰！”
“老師，其實玉澤演同學自己也很想來認錯的，隻是怕您不原諒他。我現在馬上通知他過來。”說著，我拔腿就往外跑。
“艾瑪麗同學，你不用去了。”
“不用去了？為什麽？”我轉過身詫異地望著教導主任，他依舊端坐在辦公桌前看著我，臉色突然變得很難看。
“你們這些學生居然還反過來問我為什麽，從來不知道在自己身上找原因。玉澤演從轉學到現在，多次出現逃課、違反學校紀律的問題，這一次更是公然與老師對抗！”說著，教導主任習慣性地推了推眼鏡。
“老師，是我一時心急，對不起。如果您要處罰他的話，讓我來承擔這個結果吧！這一切都是因為我才發生的。”談判已經脫離了我設想的軌道，我隻好直接向教導主任表明來意，搏一搏。
“艾瑪麗同學，你怎麽還是不明白呢？是玉澤演同學違反了校規校紀，跟你無關，還有，要處罰他的不是老師，而是校規。”
“可是……”
“沒什麽可是，你趕緊回去，老師還有事要處理！”說完教導主任馬上低頭翻看剛才的文件，根本沒有給我說話的機會。
“對不起，老師，我打擾了。”雖然極不情願，我還是退了出來，即使我繼續說，教導主任也不會聽進去的。
我真是沒用，滿懷信心地跑上來，以為能為玉澤演做點兒事情，結果越講越糟糕。隻要我遇到危險玉澤演總能出現，帶我走出困境，每一次在我以為我的世界裏陽光消失、陷入黑暗的時候，他總像夜空中的星星帶給我光明。而我呢？什麽都幫不上他。
我喪氣地一步一步往下走，周邊傳來鬧哄哄的嬉笑聲，而我的心情沮喪到了極點，根本無心理會。
“小沅，你真可憐，被最好的朋友欺騙，連自己喜歡的人也被她搶了。”
走進教室，熟悉的稱呼闖進我的耳朵，我不由得停下腳步，注視著說話的兩人。她們坐在座位上，小沅神色暗淡，好像受了極大的委屈，另一個女生抓著她的手說著安慰她的話。這一刻，我停住腳步，等待著小沅的回答。
“我不想講那個人了，她不僅欺騙了玉澤演，欺騙了宮宇楓學長，破壞了別人的感情，還逼我說雲菲姐是自己摔下去的。”
小沅就這樣說著，帶著堅定痛苦的表情，連我自己都快要相信那個傷害了大家的人是我，那個肆意地將別人的感情和信任玩弄在鼓掌之間的人也是我了。
“就算以後我們一不小心喜歡上同一個男孩，我也會選擇放手，更何況你知道我喜歡學長呢。”
說過的話仿佛還清晰地留在耳旁，但此刻她的一字一句都刺進了我的心裏，我再也壓抑不住心中的憤怒。
“為什麽？”我走到她們麵前，坐在那裏。小沅大概沒有料到我會出現，瞬間呆住了，她側過頭避開我的眼神，一言不發。
“艾瑪麗同學啊……”她身邊的女孩子先反應過來，跟我打招呼。
“小沅，我有事先走了。”見到情況不對，那個女孩拿著包走掉了。此時教室裏隻剩下我和小沅兩個人。
“為什麽？”我的手指握緊，指甲掐進肉裏，手掌傳來的痛楚提醒著我，不能在這一刻跑掉，我必須留下來接受我要麵對的現實。
“那天情況太混亂了，看著你被欺負，我還沒有反應過來，雲菲學姐突然就掉下去，我以為是你在慌亂之間推的……”
“是嗎？那在教導處呢？”
“是……是姚逼我的，如果我不這樣說，她會讓同學們都孤立我。”
“啪……”我將手中緊握住的手鏈扔到桌上，小沅看到它時肩膀微微顫抖。手鏈在陽光下閃爍著柔和的光芒。
“小沅，你不覺得這條手鏈很眼熟嗎？”
她愣愣地看著手鏈，我們都明白這條手鏈是我媽媽特別訂製的，隻有兩條，一條在我手上，另一條本應該在她的手上。
“這是在我家院子角落裏找到的，它當時和一堆夜光星星的殘骸躺在一起。小沅，你可以告訴我這是為什麽嗎？”在眼眶裏打轉的淚水終於止不住地流出來，在它滴落之前，我迅速地抬起手擦掉了。
“是因為……”小沅支吾著準備解釋卻又開始語塞沉默起來。
“是因為什麽？你告訴我一個合理的理由，我會嚐試著去相信的。可是，知道玉澤演住在我家裏的隻有你，看過我給學長的信的人也隻有你……”
“……”
“小沅，你倒是說一句話啊，你就騙我吧，給我一個合理的解釋，讓我相信你吧！”
“啪……”小沅一把抓起手鏈，將它狠狠地扔在地上，然後站起來看著我，目光終於不再躲閃。
“艾瑪麗，既然你都知道了，那我就不用費勁心力去隱瞞了。”
終於到了宣判的時刻，我閉上眼睛，不願看到小沅現在猙獰的樣子。
“我告訴你，說謊話陷害你是我自願的，沒有人威脅我，你的情書泄露是我一手策劃的，你的星星是我撕掉的，是我沒有按照與玉澤演的約定將你帶到河邊，讓他在河邊等了你一個下午。”
“你說什麽，什麽玉澤演的約定？”
“到這個時候，我也沒必要再騙你了。你生病暈倒的那天，是我故意打電話給宮宇楓學長，讓他送你去醫院，因為這樣我就可以支走你。我告訴玉澤演你從來沒有喜歡過他，因為你的心中就隻有宮宇楓學長，那個傻子傻傻地認為我是你最好的朋友，便相信了我所說的一切。為了哄你開心，他特地在河邊準備了焰火，讓我通知你。但是我不但沒跟你講，還跟他說你在為宮宇楓學長準備盒飯，而且我還告訴他，因為覺得他送給你的夜光星星也很礙眼，所以你已經清理掉了。結果這個傻子在河邊等了一下午。隨後我又告訴他你生病了，他就提著大包小包去找你，到了你家，消失的星星便印證了我所說的一切。你的反應應該也讓他傷心了吧，不然他也不會回到河邊，也不會讓我有機可乘啦！”
“夠了，夠了，你不要再說了！”我的心好像被抽空了，有什麽東西隨著小沅的一字一句都流失了。
“你不是要聽嗎？那我把一切都告訴你！”小沅一把甩開我的手，臉湊到我的麵前，惡狠狠地說，“在你和玉澤演徹底鬧翻之後，我騙他說你有話要我傳給他，讓他在琴房等我。那晚其實我看見你在門口，所以我故意吻了玉澤演。”
我的心裂開了一個洞，呼呼地灌著風。天氣冷了，我們可以添加衣服抵擋冰冷的空氣，可是如果從心裏不斷湧現出寒意，我們該怎麽驅除呢？眼前的臉龐、眉眼是這樣熟悉，腦海裏浮現出熟悉的場景——小沅站在葉子簌簌下落的楓樹下對著我笑，記不清楚當時發生了什麽事情，陽光穿過交錯的樹枝縫隙傾瀉而下，灑滿了她的肩頭，她雙手背在身後，笑起來眼睛眯成一條縫，很可愛，很親切。時光交錯，那個對著我沒心沒肺地笑的女孩，和眼前這個說著恐怖的話的女孩身影不斷重疊。
“艾瑪麗，不要裝成聖女的樣子這樣看著我！”眼光交錯的那一刻，小沅突然轉身，背對著我。
“為什麽要這樣做，是因為你偷偷喜歡著玉澤演嗎？”我小心翼翼地問出心中的猜想。
看著小沅單薄的背影，我突然想起許久以前媽媽對我說，要想成為一個出色的廚師，就要學會將自己的感情投入到料理中。但我摸著頭詢問什麽是愛情的時候，媽媽先是歎了一口氣，突然望著桌上擺放的桔梗對我說了那樣一段話：“愛上一個人之後，就會變得很脆弱，變得很容易傷感，當你將全部的心意投入到一個人身上，你的感覺就會隨著對方的一舉一動而變化，或是開心或是擔心或是傷心，一顆心像懸在空中，不受自己控製。”
如果是因為愛而衍生出來的恨，對於小沅我應該也是可以寬恕的吧。我懷抱著最後一絲希望，等待著她的回答。
陽光漸漸退去耀眼的光華，四周喧鬧的聲音也隨著撤退。
“你還真是天真，我從來沒有喜歡過宮宇楓，也不喜歡玉澤演，我就是看不慣你！我在店裏幫你忙，也不過隻是想混一口飯吃。”
“啪……”我聽到美麗的泡泡破碎的聲音，前一刻我還為騰起的泡泡開心，後一秒它飄到耳邊，“啪”的一聲碎掉了。最後一絲念想，也像泡泡一樣碎掉了。
“我倆一起長大，雖然兩人同樣都是單親家庭，可我不明白你為什麽從小就有一個擁有很好廚藝的媽媽，而我的媽媽卻是一個每天隻會把自己灌到爛醉的瘋女人？為什麽你從小就擁有老師的愛，一切危難都可以化險為夷？所以我討厭你！討厭你！”
我仰起頭，阻止快要滿溢而出的淚水。就這樣好了，如果所有的回憶是從一個謊言開始，那麽怎樣都走不到真實吧。
手鏈還躺在地板上，在夕陽的餘暉中閃耀著白色的微光。我走上前將它撿起來，擦拭掉上麵的灰跡。
“無論怎樣，這是我給你的一片心意，收好吧。”我走到小沅身邊，她並沒有回頭看我一眼，而是望著遠方。我抓起她的手，攤開她的手掌，將手鏈放在她的手中。
“雖然我不知道我認識的小沅是不是眼前的你，但還是想對你說，那個會在我身邊陪伴著我一起快樂難過的小沅是我一輩子的好朋友。”說完，我頭也不回地走掉了。
02
迎著陽光，穿過寂靜的走廊，穿過林立的教學樓，穿過回憶的隧道……在今天小沅離棄了我，在初中一年級開學初小沅在大家麵前保護了我，在小學六年級我們相約報考同一所中學，在五年級我們一起看過漫山遍野的油菜花，在四年級我們擁有唯一屬於我們的手鏈……在幼兒園大班，她紮著羊角辮，開心地笑著，眼睛一大一小的，還露出兩顆小虎牙，她伸出小小的手，對我說：“你好，我叫蘇沅英，我們以後做朋友吧。”
我像是踩著回憶的階梯，又像是看著回放的電影，一點兒一點兒地倒回原點，回歸到最初——我們隻是互不相識的陌生人，就像是掛在天空上的星星，以為彼此之間隻要伸手就可以觸摸到，但其實就算按照光的速度也要跑上很久、很久。
我漫無目的地走在大街上。身邊不斷有人擦身而過，有急匆匆奔赴各自目的地的人，有三三兩兩嘻嘻笑笑漫步在街頭的人，有手拉著手眼裏隻剩下彼此的情侶……我與他們近得肩挨著肩，卻各自在各自的世界中，他們的快樂與我無關，我的悲傷也無足輕重。
“媽媽，我也要那個姐姐的包。”走在我前麵的小朋友突然停下來，拉住她媽媽的裙擺，指著前麵女生背的包說。
“哪一個啊？”母親蹲下來，同時擦掉小朋友嘴角的酸奶漬。
“就是那個啊！”小朋友嘟著嘴，大概覺得媽媽不關心她。
漂亮媽媽順著女兒手指的方向望去，前麵隻有一個人背著一個粉紅色的書包。
“那個包等你上幼兒園的時候，媽媽再買給你好不好？”
“好吧。那我要去那個幼兒園，隔壁的小蘭說那裏有好多小朋友。”
順著小朋友手指的地方望去，“陽光幼兒園”這幾個大字出現在我的麵前。我的心“咯噔”一下，竟然不知不覺走到這裏來了，連老天都要一切回到原點嗎？
牆壁上的爬山虎都已經長到大道上來了，我們上幼兒園的那會兒還隻有星星點點的葉子長在圍牆上。爬山虎的葉子在風中搖曳著，像是綠色的波浪。我繼續往裏走，院裏擺放的玩具不僅有滑滑梯和蹺蹺板，還增添了很多很好玩的東西，有幾個小朋友還在興奮地跑來跑去。
我心中壓抑著的悲傷氣息再也抑製不住，眼淚大滴大滴地落下來。我順著牆壁坐下來，雙膝靠在胸前，不顧路上行人的目光放聲大哭。
我在乎的人，與我共同渡過生命中最美好的時光的人，與我一同編織回憶的人已經走掉了，我為什麽還要在乎這些無所謂的人的目光？越這樣想，我哭得越大聲。
過了一會兒，好像有什麽人走到我麵前，身體投射的陰影將我包圍了。
“你這個傻子在這裏哭什麽？”熟悉的聲音在耳邊響起。我抬起頭，是玉澤演站在人群中看著我，他有些不知所措，烏黑的眼睛裏寫滿了擔心。
“沒什麽。”說完，我站起來想往胡同裏跑。我再也不要關心我的人不斷地被我的軟弱連累了。
突然，身體被溫暖的氣息包圍住，幾乎在我站起來的一瞬間，玉澤演一把將我拉到他懷裏。
“怦怦……”聽到他心跳的聲音，我的一顆不斷下墜的心終於找到了可以依靠的地方，感覺無比地安定。
“答應我，以後不管遇到什麽傷心的事情，都不要一個人躲起來。”我的耳朵緊貼著他的胸膛，他的聲音顯得如此不真實，像一陣風就能吹散似的。可是我的心被溫暖的氣息包圍著，那些侵皮蝕骨的寒意也隨之消散。
“你知道嗎？小時候我總是一個人坐在這裏看著別的小朋友一群一群結伴玩耍。那時候蹺蹺板對我來說是件非常奢侈的玩具，因為這是需要兩個人一起玩的遊戲，而我總是一個人。這裏是離蹺蹺板最近的地方，所以一到自由活動的時候，我就坐在這裏。”我鬆開玉澤演，在近旁的石凳上坐下。
“玉澤演，我跟你講個故事好不好？”我側過頭，看見他靜靜地坐在我身旁，手肘撐在雙膝上托著頭，看著對麵來來往往的人群。
“隻要是你說的話，我都聽！”
“那一天和往常一樣，當老師宣布自由活動的時候，同學們興奮地衝出教室，轉眼間偌大的教室裏又隻剩下我一個。看到大家離開後，我很自覺地拿著香草味的蛋筒坐到離蹺蹺板最近的長凳上，一邊吃著蛋筒一邊看著他們成群結伴地玩耍。可是，突然我感覺額頭傳來一陣疼痛，然後有一顆小石子落在我的腳下，同時我也被巨大的陰影包圍住了。我抬頭一看，一群高年級的學生站在我的麵前，最中間的那個人將手中的石子拋向空中然後接住。”
“‘我們學校不歡迎沒有爸爸的野孩子，快滾出去！’那個高個子男生氣勢洶洶地說。‘對，滾出我們的學校！’站在他後麵的人馬上附和他的話。‘沒爸爸的野孩子’這個詞不斷地回**在我的腦海中，手中的蛋筒已經融化成黏糊糊的水，沾在手上。我坐在那裏連逃跑都忘記了，仿佛陷入了無邊的黑暗中。”
“‘你們一群男生欺負一個女孩子，真沒出息！’這是第一次有人站出來為我講話，我看著那個像天使一樣突然出現在我麵前的女孩，同一時間她好像有心電感應一般，回過頭對著我笑。她紮著可愛的羊角辮，笑起來臉上有一對小酒窩。‘老師……’那個女孩突然向空地招手，那群高年級的學生聽到她叫老師，馬上跑掉了。女孩得意地衝著我笑了，伸出雙手對我說：‘你好，我們做好朋友吧。’那天天氣很好，陽光燦爛，天空藍得連一絲雲彩都沒有，那個女孩朝我笑著，陽光襯得她的皮膚恍如透明一般，她的笑容很溫暖。從那一刻起，我就認定了這個人會是我一輩子的朋友。自從遇到那個女孩後，我再也不用一個人坐在長凳上看著別人玩耍了。”
“我從小方向感很不好，以前總是記不住來學校的路，奇怪的是自從那件事之後，我就記住了上學的路線，因為在這裏有對我很重要的人。可是我不知道，時間往往可以改變很多事情，不是像我所想的一樣感情隨著時間會越來越深厚。就好像被咀嚼了很多次的泡泡糖，無論我嚐試多少次，味道也回不到最初，而且越是自認為美好的感情，破裂的時候帶來的傷痛就越大。”
說完一直不敢說出口的話，我重重地鬆了一口氣。
“不要擔心，以後不會再讓你一個人了！”說著，玉澤演張開修長的手臂用力抱著我。秋日的傍晚，微風拂過，發絲蹭在臉上，癢癢的，背脊也微微發涼，但是從玉澤演身上傳來的溫暖氣息包圍著我，我不再害怕，不再孤單。眼淚滑落，浸透了他的衣服。
“喂，我給你做吃的好不好？”
玉澤演要做料理？上次的“黑焦牛排”，還有像發生了世界大戰的廚房出現在我腦中。
“走吧！回家吧！”說完，玉澤演拉著我往外跑，他的手抓著我的手，力道不輕不重，不至於弄痛我，但也抓得緊緊的。不論遇到什麽意外他總能夠保護我，每一次我都選擇跟隨他的步伐，這就是所謂的命中注定吧！在秋日的傍晚，玉澤演拉著我奔跑，我聽到風擦過身邊，發出呼呼的聲音……
剛好是吃過晚飯的時間，忙碌了一天的人們都選在這個時候出來走走。走過近郊小路，人們總是習慣性地看看這一座小院，這家主人很特別，不僅種著一種不知名的藍色小花，在籬笆外麵還寫著小屋的名字——“如果·愛”。
到了這個時節，院子裏的花已經開敗了，藍色的花瓣落了一地，皎潔的月光傾瀉而下，小院美麗得恍若仙境，行人不自覺地停下腳步，紛紛側目。
隻是不斷的從廚房裏傳來的“乒乒乓乓”的聲音破壞了這美好的意境。
時間好像回到“黑焦牛排”橫空出世的那一晚，玉澤演就是這樣一個人把廚房弄得亂七八糟的，而且不準我出手。現在更慘的是除非他主動問我，否則我不能出聲。
“啪……”又犧牲了一個雞蛋。我無奈地看著滿滿一桶的垃圾，裏麵全是碗盤的碎屑、雞蛋的殘骸。
“該死，你們家的雞蛋長著腳嗎？總是亂跑。”廚房裏傳來玉澤演的輕聲咒罵。我悄悄地調大電視的聲音，他又不準我踏進廚房半步，聽著著急不如不聽。
“你要是再跑，我就先炸了你，再煮了你！”
玉澤演遇上了雞蛋，“戰鬥”拉開了帷幕。這小子，居然還拿起存量不多的雞蛋惡狠狠地威脅著。他的嘴唇抿成了一條線，看來他是真的發怒了。看著玉澤演生氣的樣子，我覺得很可愛，不自覺地“撲哧”笑出了聲。
“看樣子，你是覺得你活久了，是不是？”玉澤演聽到我的笑聲，突然放下他現在最大的敵人——雞蛋，回過頭來威脅我。他穿著的是媽媽粉色的凱蒂貓圍裙，衣袖高高地挽起來，手上還拿著我的粉色料理手冊，他俊朗的五官配上這些粉粉嫩嫩的東西感覺還真好笑。
“沒什麽，電視新聞好好笑。”我差點忍不住心中泛起的笑意又笑出聲。
“這次饒了你。”說著玉澤演又一頭紮進了料理手冊裏，默默念叨著，“等到碗中的物體凝固，取出泡過蘭姆酒的手指餅幹……不對，前麵還有……將蛋黃放入鍋中隔碗加熱，再加入糖、香草精、檸檬汁煮沸後攪拌，直至出現泡沫，將幹酪芝士放入碗中，加檸檬汁，拌勻……”
“檸檬汁在哪裏呢？”放下料理手冊，玉澤演像是遇到了巨大的難題，在被他弄得極亂的廚房裏翻來覆去，俊秀的臉上寫滿了怒氣。
“這個。”實在看不下去了，我放下遙控器，小心地走進布滿“暗器”的廚房，從櫥櫃裏取出檸檬汁準備遞給他。
“你來幹什麽，不是叫你坐著等我嗎？”玉澤演急不可耐地將我從廚房裏推出去。今晚第十次被趕出了廚房，這樣下去不知道要等到幾點才能吃晚飯了。
“玉澤演，檸檬汁你不要了？”突然發現檸檬汁還在我手上，我急忙叫玉澤演過來。
“知道了，還不快走！”我這下總算知道什麽是“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了，我給他遞檸檬汁，他居然還一臉不情願。
十分鍾過去了，又一個十分鍾過去了，再一個十分鍾過去了……玉澤演式的提拉米蘇還在路上，而且這條路貌似還堵車了。
“啊！”廚房傳出來一聲慘叫，我以為玉澤演出了什麽事情，急忙跑過去。
玉澤演端著提拉米蘇站在廚房門口，我左看右看，他都不像出了什麽事情的樣子。
“騙你的，你果然很蠢哪！”看到我焦急的樣子，玉澤演居然衝著我一臉奸笑。
“我是笨，那你不理我好了！”可惡，不知道我很擔心他嗎？還這樣嚇唬人，現在完全不想理這個渾蛋了。我徑直往回走，坐到沙發上，快速換台發泄著心中的不快。
“是我錯了行了吧？”玉澤演跟了過來，俯下身子，將做好的提拉米蘇舉到我麵前。我故意不理會他，坐到右邊，他又將提拉米蘇送到右邊，我悶哼一聲坐到左邊，結果我們開始了拉鋸戰……
“小蛋糕，看來是天才料理師瞧不起你，你隻有死路一條了。”說著，玉澤演作勢要扔掉它。
“誰說的？”我馬上站起來，從玉澤演手中搶來蛋糕，用手指捏起一點送入嘴巴。
“怎麽樣？”玉澤演專注地看著我，焦急地等待著答案。
“很好吃啊。”我一邊誇讚他，一邊假裝很好吃的樣子。
“真的嗎？”玉澤演抓了一大塊準備送入嘴裏。
“這是什麽啊？”他發現提拉米蘇不對勁，撕開一看，裏麵安安靜靜地躺著一片白色的蛋殼。他原本就暗淡的臉馬上陰沉下來，轉身往垃圾桶的方向走去。
“這是你送給我的，你沒有權利扔掉它！”我從玉澤演手裏把提拉米蘇搶過來。
“給我，那東西不能吃！”
“沒有啊，蛋殼補鈣，你不知道嗎？”生怕玉澤演過來搶，我把提拉米蘇緊緊抱在懷中。
“給我啊！”他堅持不懈地要搶回蛋糕。
“不給！”
“笨蛋，要補鈣大家一起補！”
03
坐在陽台上，夜風迎麵吹來，梳理著我的發絲。看著星空，吹著夜風，吃著提拉米蘇，好久都沒有這麽舒服了。
“你為什麽一定要做提拉米蘇呢？”將最後一口蛋糕送入嘴巴，我半躺下來舒服地拍著圓鼓鼓的肚子，這飯後甜點還不錯。在玉式提拉米蘇完成之後，我馬上抓緊時間做了晚飯，現在已經撐得完全動不了了。
“以前聽到你跟宮宇楓說過，你在不開心的時候吃著提拉米蘇會覺得很幸福。”一旁的玉澤演也撐得動不了了，雙手微曲著，躺在地板上。
“‘我不開心的時候，就會用手指捏起糕點感受它的微暖溫度再送入口中，等到整個口腔灌滿巧克力的香甜，再喝一口濃鬱的卡布奇諾，這個甜味就會驅除心裏所有的悲傷。’這是你那時說的，對吧？”
原來那個時候他就在了，這麽久了他竟從來沒有對我說過。
“閉上眼睛。”玉澤演突然坐起來，好像將什麽東西藏在身後。
“為什麽？”
“叫你閉上你就閉上，囉唆！”玉澤演揚起手作勢要敲我的額頭。
“好吧。”在暴力威脅下，我不得不坐起來閉上眼睛。
“把手抬起來。”
“為什麽？”
“別囉唆，你想被打嗎？”
於是我乖乖地伸出手。突然手腕處傳來一絲涼意，一個金屬質感的東西套在了我的手上。我猛地睜開眼睛，玉澤演蹲在我身邊，一隻膝蓋跪在地上，他低著頭，細碎的發絲垂在額前，眉頭微皺。
“我叫你睜開眼睛了嗎？”發現我在偷看，玉澤演對我怒吼，臉上泛著異樣的潮紅。
“哦。”一時間我不知道說什麽好。
“哦什麽？你自己扣。”說著玉澤演把手鏈塞到我手上，回到剛才的位置躺了下來。
我低頭仔細地看著掌心的手鏈，金屬質地的鏈子，中間是一個展開翅膀的天使，天使的翅膀上鑲嵌著藍色的水晶，在月光下閃爍著藍色的微光。他總是知道我的喜好，而我除了知道他喜歡吃冬菇麵之外別的一無所知，就算想為他做一些事情，結果沒用的我還是會以失敗告終。
“以後好好戴著，不準弄丟！”雖然是對我說著話，玉澤演卻望著星空並沒有看我。我學著他的樣子也躺了下來。就這樣躺著，目之所及都是璀璨的星光，再也沒有別的事物，好像天地之間隻剩下我們兩個人。
“玉澤演，教導主任給你打過電話，你為什麽不告訴我？”
“今天你是找他去了嗎？難怪你從校門口出來就怪怪的。”
我本來還奇怪為什麽玉澤演會突然出現在那裏，原來他一直跟著我。
“玉……”
“別問奇怪的話了，男孩子的事情你少管。”玉澤演好像猜到我要說什麽，打斷了我的話。
“可是……”
“沒有可是。”說著，他突然站起來往房裏走，“還有，以後遇到傷心的事情不要一個人麵對。”
房間裏燈光灰暗，我看不清楚他的臉，隻聽到他的腳步聲越來越遠。
我將手鏈緊緊握在手中，直到微涼的金屬變得溫暖。
“嘀嘀……”是短訊的鈴音，我打開手機，上麵顯示著——“我先回去了，晚安！”發件人是“帥氣男友玉澤演”。
“砰……”黑暗中傳來關門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