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因為對你來說,我們之間根本什麽都不算

清早。

已經放晴了的天空湛藍如洗,陽光像金色的薄紗覆蓋著這座繁華的城市。

涼涼的風絲絲拂來,讓人感覺到秋意在逐漸逼近,街邊的樹木開始染上些許枯黃的顏色。

梁昕薇獨自走在前往學校的路上,抬頭望著頭頂被雨水衝洗過而顯得更加蔥綠的樹冠,心情就像鳥兒飛翔在天空般愉悅。

今早舅媽第一次早早起床為她做了早餐和便當,雖然隻是一件小事,卻令她心中有說不出的感動。

“昕薇。”

接近校門口的時候,她忽然聽到有人喊自己的名字。

她朝聲音傳來的方向看去,一眼便發現那正向自己揮手打招呼的人是乾薰。

他站在繁茂的榕樹下。陽光透過枝葉縫隙,絲絲縷縷落在他挺拔的身上,令他看起來就像是從聖光中走出來的天使一樣。他遠遠看著她,嘴角含著比陽光還要溫暖的笑意,眼裏流轉著璀璨的光芒。

在四周女生們豔羨的目光中,她有些不好意思地埋頭走到他麵前,輕聲問:“乾薰,你怎麽會在這兒?”

“因為你昨晚一直沒有打電話給我,我打電話給你的時候你也沒接,所以今天早上才特意過來找你。”他微笑著向她說明來意。

聽他這麽說,她才想起昨晚答應回家之後打電話給他,但因為後來發生了那麽多的事情,她就忘記了……

對此,她覺得十分愧疚,但是又不能告訴他昨夜發生的一切,於是隻能歉然地說:“抱歉,我昨天回家後太累了,一躺在**就立刻睡著了,忘記了和你的約定,真是對不起!”

“原來是這樣。”他佯裝不滿地皺起眉頭,語氣卻仍是溫柔的,“唉,一整個晚上,我都在滿心歡喜地等你的電話,期待你能夠和我一起探討一下周末的約會,沒想到你竟然一回到家裏就把這件事拋諸腦後了,我真的覺得好受傷哦。”

說著,為了表現自己真的很“受傷”,他用手輕輕捂住了胸口。

“對不起,讓你等了一個晚上。”梁昕薇說完,才像想起什麽似的瞪眼看著他,紅著臉補充道,“不過,周末請你吃飯並不是什麽約會,而是為那天在餐廳中途離開的事情向你賠禮道歉。”

乾薰眼中的光芒瞬間變得有些暗淡,上揚的唇角也跟著耷拉了下來。

“原來你那天在餐廳裏和我說的話,隻是哄我開心的啊。”

“啊?”梁昕薇不解地回憶了一陣,才問:“為什麽這麽說?”

“你不是說,我是你的朋友嗎?如果是真心話,又怎麽會聽到周末和我這個朋友約會的時候,就這麽急切地反駁,還十分見外地說那隻是賠禮道歉呢?”乾薰歎了口氣,一臉失落。

見他這副模樣,梁昕薇慌忙解釋:“不是這樣的!我以為你說的約會是指男女朋友之間的那種……”

卻沒想到乾薰竟然出聲打斷她,說出來的話更加讓她難以置信:“難道我們不是男女朋友嗎?”

見她一臉訝異,他忽然促狹地笑著指了指她:“莫非你是男的?”又指了指自己,“還是你以為我是女的?”

這時,梁昕薇才反應過來,原來剛才他的胡攪蠻纏,隻是為了後麵這個玩笑埋下的伏筆而已。

於是她忍不住也跟著笑起來,順著他的話也開了一個玩笑:“你別說,我確實沒見過這麽像男生的女生呢。”

乾薰注視著她臉上那如花般盛放的笑容,終於放下心來:“看來你昨晚並沒有遇到什麽麻煩,又或者真的遇上了什麽,但是你自己已經解決了。總之,能夠看到你開懷笑著的模樣,我就安心了。”

梁昕薇愣了愣,才驚訝地問:“原來你是因為擔心我,才會這麽早來學校找我的嗎?”

乾薰點點頭:“如果以後受了什麽委屈,一定要第一時間告訴我啊。”

察覺到他話語中那毫不掩飾的關心,梁昕薇的雙頰像是盛開了兩朵嬌豔的桃花,變得紅撲撲的。

而歐星辰趕到校門口的時候,看到的剛好就是這一幕——俊朗的男生微笑著用溫柔的眼神看著麵前的女生,而女生在他熱切的目光中,羞澀地垂下了頭。他們站在蒼翠的榕樹下,金色的陽光籠罩在他們身上,為這幅畫麵鍍上了一層柔美的光暈。

他的眼中閃過一抹危險的神色,怒氣衝衝地快步走了過去。

然而不一會兒,他又停下了腳步,奇怪自己為什麽會這麽生氣。

明明隻是一個欠了他幾萬塊錢的負債者而已,為什麽總能撩撥他的心弦,讓他變得心緒不定呢?

於是,他努力克製住自己,轉身徑直朝校園內走去。

梁昕薇似乎察覺到周圍的氣氛有一瞬間的異樣,她轉過頭,剛好看到了歐星辰那挺拔卻顯得難以親近的背影,她發現自己始終都無法把他和記憶中那天使一樣溫柔的男孩重疊起來。

現在的他和曾經的他,怎麽會有這麽大的差別呢?

喧鬧的教室。

“啪。”

藍色的圓珠筆從美珍的手上滑落,掉在地上,滾到了一米外的課桌底下。

她愣了十幾秒才驚訝地瞪大了眼睛,難以置信地大叫道:“什麽?你說歐星辰就是你要找的人?”

“噓!”梁昕薇立刻用手捂住她的嘴巴,緊張地環視著四周,並對幾個朝這邊張望的同學點頭表示歉意。

美珍拂開她的手,故作冷靜地說:“你是在開玩笑吧?”

“不是。”她鄭重地搖了搖頭。

美珍依然不太相信:“你一定是認錯人了。”

“沒有。”

“那就是他知道了你的事,故意騙你的。”

“他根本就不知道,而我在知道這件事情之後,也沒有告訴過他。”梁昕薇一臉鄭重地壓低聲音說,“我在他家找到一張他十歲那年照的全家福,照片上的男孩就是我和你提起過的那個人,而照片上署的也是歐星辰的名字,所以我肯定他就是我要找的人。”

見美珍終於有了一絲相信的表情,她幽幽地歎了口氣,趴在桌子上懊惱地說道:“好吧,我也知道,我經常和你說我一直在尋找的男孩溫柔有禮得好像天使一樣,今天卻跟你說脾氣暴躁、態度傲慢的歐星辰就是那個男孩子,你會覺得難以接受也很正常……”

美珍的嘴角微微**了一下:“原來你還有點自知之明啊。”

“我也在想,一個人的變化怎麽會這麽大呢?”梁昕薇頓了頓,才又重新坐起身,認真地看著美珍說,“但是我相信,不管歐星辰現在變成什麽樣子,他的本性仍舊和以前一樣。所以我想借著在他家當女傭的機會,努力讓他變回以前那個溫暖的天使!”

見美珍若有所思地看著她,她有些忐忑地問:“美珍,你會覺得我很傻嗎?”

“哼,你確實挺傻的。”美珍朝她翻了個白眼,隨後又笑道,“不過我就是喜歡你的傻勁,因此你想做什麽,就盡管去做吧!總之,我會支持你的!”

“美珍!”梁昕薇感動地摟住她,“你真好!”

“廢話。”美珍得意地說道,“誰叫我們是死黨呢。”

臨近傍晚。

碧藍的天空中隻有幾絲白雲悠閑地飄浮著。

夕陽的餘暉落在歐家花園中那猶如海洋一樣的綠草地上時,令那如畫的景致變得更加夢幻。

歐星辰放學回到家後,見天氣晴好,便拿著一本小說坐在草坪上的原木長椅上,就著陽光看了起來。

梁昕薇舉著花灑,一邊給草坪澆水,一邊偷偷觀察他。

坐在長椅上的男生輕鬆地倚在靠背上,右腿屈起搭在伸直了的左腿上,他一手舉著書,另一隻手不時翻動書頁……忽然,他抬頭朝這邊看過來。

察覺到他的動作,她立刻低下頭去佯裝認真灑水,臉頰卻因他略帶思索注視著她的目光而變得一片緋紅。

“嘩啦。”

聽到書頁翻動的聲音,她才敢重新抬頭看向他。

然而歐星辰似乎發現了她奇怪的舉止,所以他隻是假裝在翻書,當梁昕薇再次打量他的時候,他猛地站起身走到她麵前,故作生氣地問:“喂,你幹嗎老是偷偷地看我?”

沒料到他會這麽直白,梁昕薇紅著臉後退了幾步,來回晃著花灑,尷尬地解釋道:“誰偷看你了!我隻是見你坐在那裏,在猶豫到底要不要讓你走開,好給那片草坪灑水而已……”

“說謊。”歐星辰一下子戳破她的謊言,指著不遠處的草坪說,“你剛剛在那邊的時候,就一直心不在焉地朝我這邊看了。”

見她臉上露出了心虛懊惱的表情,他知道自己說對了。於是,他有些得意地逼近她,側著頭,盯著她的眼睛問:“你還沒回答我,為什麽盯著我看?是不是我太帥了?帥到讓你無法自拔?”

他那孩子氣的逼問方式令梁昕薇又羞又惱,她舉起花灑將水淋在他的身上,借此阻止他越來越靠近的腳步,並瞪著眼睛大聲說道:“自戀狂!才不是呢!”

歐星辰沒料到她會反擊,待反應過來的時候,他的頭發已經被水淋濕,水珠順著發梢緩緩落在他的臉上,那模樣就如同一隻高貴優雅的貓踩空掉進了水裏,非常狼狽。

梁昕薇愣了一下,立即把花灑拿開,然後拿出放在圍裙兜裏的毛巾,幫他擦拭濕淋淋的臉與頭發。

“對不起。”她焦急地解釋,“我不是故意的……”擦了幾下後,她才想起手中的毛巾是剛才擦過門口石像的抹布……

那上麵的塵土沾在了歐星辰的俊臉上,在他的臉上畫出了難看的痕跡,此時的他看上去就像一隻髒兮兮的流浪狗,這讓她忍不住“撲哧”一下笑了出來。

“好啊,你還敢笑!”趁她不注意,歐星辰奪過她手中的花灑,對準了她,一副準備還擊的姿態。

梁昕薇見狀,立刻後退了幾步閃躲開來。

花灑中的水落在她腳邊的草坪上,濺起零星的水珠,在她的帆布鞋上印下幾朵灰色的痕跡。

“歐星辰,你真是沒風度!”她一邊說,一邊敏捷地躲過攻擊,“別鬧了,我向你道歉總行了吧……”

忽然,她踩到了一顆石子,腳下微微打滑,整個人重心不穩,往後倒去。

“啊!”她尖叫著閉上了眼睛,隨即便感覺到一條有力的手臂攬住了自己的腰。

那手臂順勢將她帶入了一個溫暖堅實的懷抱中。

慌亂間,她緩緩睜開雙眼,映入眼簾的是一張無比俊美的臉龐,那雙星星般明亮的眼睛裏流轉著熠熠光芒。

歐星辰微微皺眉,用擔憂的語氣責備道:“怎麽老是笨手笨腳的。”

聽出了他話語中的關切,梁昕薇輕聲問:“你在擔心我嗎?”

她的問題讓歐星辰霎時呆住了。他凝視著她的臉,心跳失去了原有的節奏,而握著花灑的手不經意間也鬆開了,任由花灑跌落在了草坪上。

頓時,花灑朝天空中噴出一片晶瑩的水花,猶如一團迷蒙的雨霧,將他們的身影籠罩住。

有幾滴水珠落在了梁昕薇的臉上和唇上,越發襯得她如出水芙蓉般清麗。

歐星辰不由自主地低下頭去,朝她越靠越近。

他那溫柔注視著她的眼睛像帶著魔力般,讓她的大腦瞬間變得一片空白。

待她回過神來的時候,兩片溫熱柔軟的唇已經猶如最輕盈的羽毛般,輕柔地落在了她的嘴唇上。

她能夠感覺到,這個吻與之前那個完全不一樣。

之前是因為意外與他嘴唇相觸,當時她慌張不已,隻想逃跑。

然而現在,當她與他唇瓣相觸的時候,她感覺到了一種從未有過的酥麻和甜蜜,整個人如墜雲霧中……

風輕輕拂來。

他們腳邊的綠草隨風起舞,發出了輕笑般的聲音。

蒲公英在半空中紛紛揚揚舞動,猶如白雪一樣,輕輕落在他們的發絲與肩上。

不知過了多久,歐星辰留戀地將唇瓣移開,誠摯地低聲說:“對不起,昨天我說錯話了。”

梁昕薇心神恍惚地看著他,似乎不明白他為什麽要道歉。

見狀,歐星辰隻好把話挑明:“‘我們以後隻是陌生人’,這是生氣時胡亂說的,你別放在心上,其實我……”

話還沒說完,梁昕薇突然將雙手放在他胸前,紅著臉將他推開了。

他剛才親吻了她,現在又跟她道歉,這一切,就如同他們是戀人一般……

可是這怎麽可能呢?

因為對於他來說,她隻是用勞動抵償債務的女傭啊!

而他對於她來說,就像天上那遙不可及的星星。

想起兩人之間的差距,她的心像是沉到了黑暗的海底一般,變得無比憋悶。

她匆匆退開,埋著頭不敢再看眼前的歐星辰一眼,立刻轉身逃開了。

歐星辰以為她是害羞,所以並沒有追上去,而是站在原地凝望著她猶如一隻受驚的小兔子般逃進了白色的“城堡”中,露出了愉悅的笑容。

梁昕薇躲在洗手間裏,用雙手捧起清水,拍打自己那熱度一直沒有消退的臉頰。

她抬頭看著鏡中的自己時,口袋裏的手機突然響了,她嚇得顫抖了一下。

半晌,她才用拳頭輕輕捶了捶胸口,安撫狂亂跳動的心,然後從口袋裏掏出手機,放到耳邊猶豫地“喂”了一聲。

“昕薇,我沒打擾到你吧?”電話裏傳來一個溫潤好聽的聲音。

“乾薰?”她不由得鬆了口氣,“是你啊。”

他立即笑著問:“那你覺得應該是誰呢?”

腦海中浮現出剛才那近在咫尺細長好看的雙眼,她覺得熱度又漸漸爬上了臉頰,於是她用濕漉漉的手掌按在自己臉上,禮貌地問:“你有什麽事情嗎?”

“我想問你,你見過曇花一現嗎?”

不明白他為何突然這麽問,於是她滿心疑惑地答道:“這種極為少見的情景我怎麽可能看得到呢……”

乾薰輕輕一笑:“我家植物園種的曇花長出花骨朵了,我猜它今晚會開放,所以想邀請你來看。如果你有時間,要不要現在來我家等曇花盛開?”

“真的嗎?那可是很難得一見的哦。”她有點動心,可是她現在還在上班,要是她想提前離開,就必須向歐星辰請假。

她對歐星辰那讓人捉摸不透的個性還心有餘悸,於是隻能遺憾地對乾薰說:“我很想去,但是不知道能不能抽出空來。”

“你現在還在上班對吧?”乾薰體貼地說道,“那你請了假再回答我。如果可以過來,我就開車過去接你;實在不行也不要緊,我會全程錄像,等周末我們碰麵的時候,我再把曇花盛開的錄像送給你。”

對乾薰表示感謝之後,梁昕薇結束了通話並把手機放回口袋中,隨後拿起幹淨的毛巾將臉上的水擦幹,深吸了一口氣後便走出了洗手間。

走到客廳的時候,歐星辰恰好拿著小說從屋外走了進來。她立即迎上去叫住他,接著不安地問道:“我今晚有事想請假先離開,可以嗎?”

她忐忑地看著他,並做好了被他拒絕的心理準備。

誰知道他似乎心情很好,朝她露出了一個她從未見過的爽朗笑容,然後大方地點頭應允了:“可以。”

梁昕薇驚訝地瞪大了眼睛,一會兒後,她才忍住想要抬手探探他的額頭看他是不是發燒了的衝動,說了聲“謝謝”,便摘下圍裙走到用人休息室收拾東西。

梁昕薇離開時再次經過客廳,歐星辰正伸展著修長的雙腿靠在沙發上,衝她露齒微笑。

她滿心狐疑地看了他幾眼,和他說了聲“再見”,見他衝自己揮了揮手,就推開別墅的大門快步離開了。

乾薰的家坐落在海邊的庭院式別墅群中。

庭院內,三角梅從兩米多高的圍牆上伸展出修長的枝幹,展示它那盛開得極為繁華如杯盞一樣美麗的花朵。

“有人在嗎?”梁昕薇衝院內喊了一聲。

然而等了一陣子,卻沒有人回應。

此時,整個別墅群的小道都靜悄悄的。

立在鐵閘門兩邊的街燈散發出暖橘色的光芒,有幾隻飛蛾正用身體不停地撞向街燈的玻璃燈罩,那奮不顧身的樣子令人動容。

她踮起腳,用兩隻手抓住欄杆,伸長脖子往裏麵張望。沒想到她手上微微用力,鐵閘門竟“吱呀”一聲開了。

她猶豫了一下就走了進去,一陣馨香鑽入鼻腔。她順著香氣轉過頭,便看見入門的右側種著幾棵桂花樹。蒼綠的葉間已經長出一簇簇可愛的黃色花朵,十分清新可愛。

三角梅與桂花樹都是極為常見的植物,但是那幾乎能覆蓋整片圍牆,猶如一朵朵被霞光染紅的雲朵般的花簇,還有飄**在空氣中的芬芳香氣,都能讓人輕易地感受到主人對它們的悉心栽培。

她好奇地四處張望了一下,發現庭院的右邊是一棟三層別墅,而左邊則用成排的十裏香種植而成的灌木叢規劃出一片植物園,並在其中建了一個透明的玻璃溫室。

她正遲疑著該往哪邊走,一個熟悉的身影從玻璃溫室中走出來。在見到她時,他微笑著加快了腳步。

“不好意思。”乾薰用毛巾擦掉手上的塵土,笑著對她說道,“剛剛我把幾株比較珍貴的花搬進溫室裏,所以沒有注意到你已經來了。”

她連忙擺著手說道:“我剛才到了門口也沒打電話跟你說一聲,其實是我自己疏忽了,並且沒經主人同意就擅自跑了進來,是我該道歉才對。”

“沒關係,那門本來就是為你開著的。”乾薰笑著眨了眨眼睛,“不過話說回來,既然我們是朋友,那麽彼此之間也就不需要這麽客氣了吧。”他三兩句就把話題帶過,然後朝她做了一個“請”的動作,“不說這些了,快去看看我種的曇花吧。”

在他的帶領下,梁昕薇走進了植物園。

一踏入園中,她便被眼前美麗的景色震撼得微微張開了嘴巴,情不自禁地發出了讚歎聲。

植物園內柔軟的草地仿佛是一張碧綠的地毯。

而頭頂的花架上爬滿了紫藤藤蔓,如羽毛一樣的葉子從花架上垂下,雖然不是紫藤開花的季節,但葉子上此時係著粉色、紫色、藍色的絲帶,在風中飄揚的時候,竟讓人感覺猶如身處春暖花開的季節,看到了像瀑布一樣成串盛開的紫藤花一般。

花架下放著一張桌麵鏤空的白色圓桌和兩張相同款式的椅子。桌子的燭台上,點著幾根蠟燭。

輕輕搖曳的燭光映照著周圍的草木,與彩色的絲帶一起為夜晚增添了幾分夢幻的氣息。

乾薰所說的曇花,就種在桌子後方懸掛在花架上的花盆中。

十來枝細長的枝條上,長出長而大的翠綠葉子,其中一根枝條的末尾長著一朵如雪一般潔白的花骨朵。

那便是曇花。

它看起來很大,枝條卻彎曲著將它向上托了起來。

在月光的照耀下,曇花鍍上了一層瑩亮的光芒,看上去就如美人白玉般的臉頰。

“雖然還沒有盛開,但是我好像能夠明白,曇花被稱為‘月下美人’的原因了。”梁昕薇說著,走到曇花邊,抬手輕輕觸了一下那還合著的花瓣,指尖霎時感受到了一陣冰涼。

“剛剛曇花的花筒被枝幹托著揚起來了,相信不需要等多久,它就會開花。”乾薰從桌子上拿起茶壺和杯子,倒了一杯熱茶,然後遞到她麵前,“來,先坐下吧。”

她轉身接過杯子,並朝他笑著說了聲“謝謝”,隨即看到了放在一旁的三腳架和攝像機,便好奇地走過去看。

見攝像機的屏幕中正是那朵還未綻放的曇花花骨朵,她抬頭問乾薰:“這台攝像機是用來拍攝曇花盛放過程的嗎?”

他點點頭,端著茶杯走到她身邊:“我有朋友讓我拍下來給他們看。”

“那你怎麽不請他們過來呢?”她不解地問。

他微笑著看向她,正打算回答,眼角的餘光卻瞟到攝像機屏幕中的曇花微微一動。

“看,開花了!”梁昕薇驚喜地叫著,用手指著正在慢慢打開外衣的曇花。

月色下的曇花緩慢地綻開。

在外衣往四周伸展開來的同時,雪白晶瑩的花瓣也隨之張開,露出了潔白的花蕊。

霎時,一股芳香隨著風撲麵而來,洋溢在這美麗的植物園中。

在月光與燭光的交融下,漸漸盛開的曇花光彩奪目,讓人忘記了呼吸。

“真美啊。”梁昕薇忍不住呢喃著讚歎道。

“是的,這是世界上最好的風景。”乾薰用深情的目光凝視著她,並順著她的話說道,“而之所以‘最好’,並非隻因為那是曇花一現,更是因為這風景中有你。”

梁昕薇聽了他的話愣了好幾秒,回過神後才笑著打趣道:“乾薰,以後和女生在一起,你還是這麽隨便開玩笑的話,會被誤會的哦。”

“這不是玩笑。”乾薰說完,不待她說話,又問:“昕薇,你知道曇花的花語是什麽嗎?”

見她搖了搖頭,於是他用輕柔悅耳的聲音告訴她:“一刹那的美麗,一瞬間的永恒。”

他始終注視著她漾著清澈水光的眼睛,隨即勾起唇角,衝她揚起一抹如陽光般溫暖的笑容。

紫藤與絲帶在風中搖曳著,發出輕微的如歌一般的“嘩嘩”聲。

他用帶著笑意的聲音繼續說道:“那麽重要的一刹那和一瞬間,因為是跟你一起度過的,才會讓我覺得更加心動。”

他的話語,像溫柔的手指,撥動著梁昕薇的心弦,令她的臉變得滾燙,飛上了兩片紅霞。

不知道應該如何回應他,更擔心他繼續講下去會讓彼此都覺得尷尬,於是她當作什麽都沒有聽到般,緩緩走到盛放的曇花前,佯裝認真觀察起來。

乾薰將她此刻的反應看在眼裏,並未覺得著急與失落,因為他相信,總有一天,她會給予他正麵的回應。

自從梁昕薇離開後,歐星辰便有些魂不守舍了,一麵懊悔自己為什麽不問問她請假的原因,一麵又擔心是不是她家裏出了什麽事。

鬼使神差般,他居然找人四下打聽到她家的地址,然後騎著摩托車趕了過去。

看著眼前那棟牆體斑駁的舊房子,他遲疑了好一會兒,才下車走到了鐵柵欄前。

正當他想要按響門鈴時,刺目的燈光從不遠處照了過來。

他抬手稍稍遮擋住眼睛,順著光線望過去。隻見一輛汽車緩緩朝他開來,最終停在三米開外的地方。

汽車前燈將漆黑的小巷照得通亮。

在這片燈光中,他的雙眼隻能看見一片白茫茫的光,看不清車內坐著的人是誰。

但很快汽車便熄火了,車燈也被關了。

眼睛還未適應黑暗,他便聽見了車門被打開的聲音,隨後傳來驚訝地朝自己發問的聲音:“歐星辰?你怎麽會在這裏?”

他朝聲音傳來的方向看去,發現一個熟悉的身影站在那輛車旁。他沒有回答她的問題,而是帶著敵意朝駕駛座看去。借著巷口的燈光,他認出送梁昕薇回家的那個人,竟然是在第一次見麵時就彼此充滿敵意的乾薰。

他的眼裏頓時冒出了兩團憤怒的火焰。

他疾步走上前去,用力抓住一臉茫然的梁昕薇的手臂,將她帶到圍牆下,然後氣惱地指著車內的男生說:“你今晚請假,就是為了和那家夥見麵嗎?”

“你弄疼我了!”梁昕薇掙開他的手,皺眉回答,“因為乾薰說他家種的曇花今晚會開,所以我才應邀去看……你不是同意我請假了嗎?現在怎麽又跑來質問我?”

“梁昕薇!”歐星辰咬牙切齒恨恨地說道,“你不會以為今天傍晚時那個吻,是一個意外或者玩笑吧?”

梁昕薇鬆開蹙著的眉,抬頭怔怔地看著他。

此時,燈光落在他的身後,陰影中,他的麵容帶著可怕的怒氣。

“難道不是嗎?”她喃喃自語。

聽到她的低語,歐星辰氣得肺都要炸開了,他用雙手握住她的肩膀,沉聲認真地對她說道:“那當然不是玩笑!我從來沒有主動親吻過任何人,而你——梁昕薇,是第一個,我這麽說,你知道是什麽意思嗎?”

他的話讓梁昕薇難以置信地睜大了雙眼——他是在說,他喜歡她嗎?

心髒像要從喉嚨裏蹦出來一樣猛烈地跳動著,擂鼓般的心跳聲震動著她的耳膜,讓她的大腦變得一片空白……

“我……”她咬著唇,把到了嘴邊的話又吞了回去。因為怦然心動過後,她迅速冷靜了下來,她和他真的有可能嗎?就像海豚和天使,一個生活在海裏,一個飛翔在天上,距離實在太遠了……而且瑞曼似乎對歐星辰的感情並不是簡單的兄妹之情,這一點,在她們僅有的幾次接觸中,她也明顯地感受到了……

見她始終沉默不語,甚至不敢看著自己,歐星辰的心痛得宛如被幾千根針紮中一樣。

“我明白了。”他放開她纖瘦單薄的肩膀,冷冷地笑出聲來,“難怪在這種時候,你還會為了和其他男生見麵而向我請假——因為對你來說,我們之間根本什麽都不算。”他清冷的聲音中帶著一絲無法掩飾的悲傷。

說完,他轉過身不再看她,腳步略微搖晃地走到摩托車旁,跨腿坐上摩托車後,便立刻發動引擎,風馳電掣般離開了。

由始至終,他都沒有再回頭。

所以,他永遠不知道,在他轉身的那一瞬間,梁昕薇終於鼓起勇氣抬起頭注視著他的背影。

無數晶瑩的淚珠,在他開著摩托車離去的時候,從她杏仁一般的雙眸中湧出,順著她的臉頰落在冰涼的地麵上。

目睹這一切的乾薰,從汽車上下來走到她麵前,憐惜地看著她竭力抑製著悲痛抿唇哭泣的樣子。

“你喜歡他嗎?”他問。

她用雙手捂住自己的眼睛,不肯回答。滾燙的眼淚從她的指縫間滲出,打濕了她的手背。

他溫柔地將她的雙手拿開,用拇指指腹輕輕擦拭不停從她通紅的眼角溢出的淚水,輕聲說道:“你沒回答,是表示我還有希望,是嗎?”

凝視著她噙著淚水的雙眸,他心疼不已地皺起眉頭,然後情不自禁地低下頭,用溫熱的唇溫柔地親吻落在她臉頰上的淚珠。

她驚訝地瞪大了眼睛,並立即伸手將他推開。

不待他反應過來,她快速說了聲“對不起”,隨後轉身匆忙地跑進了屋內。

他微微啟唇,唇瓣上的淚珠滑到了他的舌尖上。

望著那舊房子中一扇剛剛透出微弱光芒的窗戶,他歎息著苦笑了起來:“原來自己喜歡的人為別的男生落下的淚水嚐起來是這麽苦澀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