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我想去和誰見麵,似乎不需要經過你的同意吧
梁昕薇接到的第一個任務就是為歐家兄妹準備晚餐。
而她似乎毫不費力就做好了四菜一湯。雖然歐瑞曼一直不動聲色地說這些菜不對自己的胃口,但歐星辰的感受完全相反,他心裏也由此對這個女孩產生了更多的好奇和興趣。
晚餐結束之後,梁昕薇把最後一個洗幹淨的碗放進消毒櫃內時,便聽見放在圍裙兜裏的手機響了起來。
她把手機從兜裏拿出來,看了一眼上麵顯示的名字,然後盡量用柔和的聲音客氣地問道:“請問有什麽吩咐嗎?”
“室內遊泳池的地板髒了,過來清掃一下。”電話那邊的人又和之前一樣,說完不等她回答就徑自掛斷了電話。
盡管內心不悅,梁昕薇還是向李管家問清楚了室內遊泳池的位置,然後帶著清掃工具趕到了工作地點。
打開門,她一眼就看到歐星辰正屈著雙腿,雙手枕在腦後,愜意地躺在泳池邊的躺椅上。
聽見聲響,他立即側過頭朝這邊看過來,抱怨道:“你是屬烏龜的嗎?真慢!”
原本他以為她會和平時一樣反駁自己,沒想到她卻立刻承認了錯誤:“對不起。”
此時的她將烏黑柔順的長發紮成便於工作的花苞頭,露出了光潔的額頭和修長白皙的脖子。柳葉眉下是一雙如清泉一樣幹淨清澈的眼睛。而此刻那猶如薔薇花瓣般粉嫩柔軟的唇瓣輕輕抿著,帶著不容接近的冷漠。
無視那雙正打量著自己的眼睛,梁昕薇從自己帶來的清掃工具中拿出一把塑料掃帚,開始進行打掃。
歐星辰見她根本當自己不存在似的,於是起身伸展了一下修長的四肢,聽似隨意地說道:“今天真熱啊,不如下去遊泳吧。”
說完,他快速脫下身上的T恤,隨手扔到一直埋頭打掃的女生頭上,等待著她接下來的反應。
誰知她隻是默默地把頭上的衣服拿了下來,折疊整齊後,幫他放在躺椅上。
這樣的反應,令他原本計劃要捉弄她的雀躍心情霎時消散,隻留下一絲莫名的失望與不甘。
猶豫了片刻後,他走上前去,伸手抓住她的手腕,促狹地笑著問:“你應該還沒來過這種私人泳池吧?要下去試試嗎?”
梁昕薇抬起頭,目光掃過他的六塊腹肌,然後淡定地與他對視,答道:“你不是要我打掃衛生嗎?等我掃完了,你有其他工作安排,再對我說吧。”
歐星辰本來以為她看見自己**的上身絕對會捂臉尖叫,沒想到她卻隻是輕輕一甩手便掙開了他的手,然後轉身就要離開。
然而也許是走得太急,她沒看清腳下的路,不小心被躺椅腳絆了一下,纖瘦的身體搖晃了幾下,失去重心朝地上摔去。
他立即飛身上前,不假思索地伸出手拉住了她細瘦的手臂……
可是已經晚了,他非但沒能拉住她,反而被她帶著一同往地麵跌去。
“撲通——”
兩人一上一下以極其不雅的姿態重疊在一起。
感受到唇瓣上異樣的溫暖觸感,梁昕薇驚訝不已地瞪大了雙眼,發現一張俊美的臉龐和自己的臉緊緊地貼在一起,眼睛對眼睛,鼻子對鼻子,嘴巴對嘴巴……
霎時,一種酥麻的感覺從唇瓣一直蔓延到她的心裏,再一點點地侵入她的四肢百骸。
她竟然……竟然和歐星辰接吻了!
這個認知讓她的臉瞬間變得滾燙,而紅暈也隨著這股熱度由白皙的臉頰蔓延到了耳根。
她的大腦一片空白,耳朵清晰地聽見了自己那猶如擂鼓一樣的心跳聲,呼吸間都是來自男生身上如同青草一樣淡淡的清香。
“啊——”
充滿著難以置信的尖叫聲驚醒了如同置身夢中的兩人。
梁昕薇這才掙紮著站了起來,用手捂住自己的嘴唇後退了幾步,接著朝聲音傳來的方向看去。
不知何時出現在遊泳室門口的歐瑞曼快步朝他們走過來,不悅地皺眉問道:“星辰哥,你們剛才……是怎麽回事?”
見歐星辰抬起頭用曖昧的眼神看著自己,梁昕薇臉上的紅暈更深了,她立即搶在他說話之前解釋道:“是意外!”
歐瑞曼用冰冷的目光瞪了她一眼,之後就不再理會她,隻是看著歐星辰,等待他的答案。
然而歐星辰卻用意味深長的目光看了看因為害羞而始終低垂著腦袋假裝整理圍裙裙擺的梁昕薇,然後摸著下巴微笑著說:“沒錯,是意外。”
他說這話的時候,語氣中帶著無法掩飾的愉悅,這讓歐瑞曼覺得自己宛若被一隻有力的手推入了冰窟中,刺骨的寒冷隨之從腳底一點點蔓延到了她的胸腔。
“是嗎?”她努力讓自己的語氣和平時一樣冷靜,然而聲音從喉嚨中發出來的時候,卻還是微微地顫抖,“剛才奶奶打電話過來,說有事想和你說,讓你回個電話給她。”
歐星辰的注意力都放在梁昕薇身上,所以沒有發現她此時的異常,他點頭應了聲“我知道了”,便步履輕快地離開了遊泳室。
直到他的腳步聲再也聽不到了,梁昕薇才抬起頭來,長舒了一口氣。
可是——
“啪——”
響亮的巴掌聲回**在遊泳室裏。
火辣辣的疼痛感讓梁昕薇不由自主地抬手捂住了臉頰,詫異地看著歐瑞曼。她穿著一身看起來十分名貴的天藍色絲質連衣裙,泛著栗色光芒的長鬈發被挽到一側肩膀上。她此刻正用充滿憤怒的目光瞪著自己,漂亮的麵容因此顯得有些扭曲。
“我警告你,離星辰哥遠一點!”歐瑞曼用冷冽的聲音威脅道,“要不然下一次,我會讓你受到遠比這個巴掌還痛十倍的懲罰。”
梁昕薇凝視著她眉骨上那道因為她凶狠的表情而顯得越發清晰的疤痕,腦海中忽然浮現出幾個場景——
被摔碎了的碗。
被血染紅了的細長眉毛。
害怕地哭泣著的女孩……
許久,她才輕聲問道:“你是芷然嗎?”
她的問題讓歐瑞曼原本冒著怒火的眼睛裏閃過一絲驚慌:“你說什麽?”她努力掩飾自己的慌亂,用冷淡的聲音繼續說道,“芷然是誰?嗬,你不會在這個時候,說我長得像你以前認識的一個人,趁機拉近關係讓我不要把你趕出歐家吧?真是搞笑!”
也許是害怕梁昕薇繼續說出什麽讓自己無法接受的話來,歐瑞曼撂下“不管你怎麽說,我都不會讓你在歐家好過”的話後,便迅速轉身,快步走出了遊泳室。
第二天放學後,梁昕薇再次進入歐宅工作。
夜色漸深,原本明朗的星空被幾片厚重的烏雲遮住,風從草木上刮過,使得花園中的草木不停搖晃,發出“嘩啦啦”的可怕聲響。
幾片落葉被這陣突如其來的狂風卷入落地窗內,在半空中如蝴蝶一樣飛舞了好一陣,才緩緩落在客廳光滑的瓷磚地板上。
梁昕薇快步走過去把窗戶關上,接著找來了掃帚,開始清掃被風刮入屋內的落葉。
此時歐家偌大的客廳裏,除了正努力工作的梁昕薇,還有坐在沙發上、手捧旅遊雜誌假裝在認真看書,其實眼睛卻在不斷觀察她的一舉一動的歐星辰。
修長白皙的手指捏住雜誌的一角用力翻動書頁,刻意製造出聲音之後,他抬頭看了看她。
梁昕薇埋頭工作,根本沒留意他的小動作。將落葉和沙塵掃進簸箕後,她便提著掃帚與簸箕從他身後繞過,頭也不回地朝屋外走去。
“站住!”歐星辰有些不悅地喊住她。
梁昕薇停下腳步,轉頭問道:“少爺,您還有什麽事嗎?”
她畢恭畢敬的回答讓他花了足足五秒的時間來思考——
對啊……他叫住她,到底是要幹嗎?
問她對昨天發生的意外有什麽感想?還是問她在發生了那個意外之後,為什麽沒有絲毫改變,還是和之前一樣漠視他?
開玩笑!
他怎麽能讓她產生他很在意她的錯覺!
所以,他當然不會問她這些問題……
想到這裏,他輕輕咳嗽了兩聲,然後抬手指著腳邊的地板,冷傲地說道:“你沒有看到這裏也髒了嗎?快點過來掃幹淨。”
梁昕薇走過去一看,發現他覺得髒了的地方,幹淨得連一點灰塵都看不到。
她克製不住地微微蹙起了眉頭,正當歐星辰以為她要抗議的時候,她卻隻是應了聲“好”,便仔細地打掃起來。
一陣突如其來的手機鈴聲打破了這難堪的沉默。
梁昕薇抬頭看了歐星辰一眼,把東西放到一旁,才將手機從兜裏拿了出來。
屏幕上是一個陌生的電話號碼,但她還是快速按下通話鍵,對著手機禮貌地說:“喂,你好。”
“你好,請問是昕薇嗎?”手機那邊傳來了一個熟悉溫和的聲音,“我是乾薰。”
“乾薰?”她有些驚訝地問,“你怎麽會有我的手機號碼?”
聽到她提起那個第一次碰麵就讓他覺得討厭的男生的名字,歐星辰順手重新拿起雜誌,假裝看書,暗中卻豎起了耳朵,偷聽他們的對話。
“原來是這樣……你去百貨店找過我嗎……是的,他讓我用勞動抵債,所以我現在在他家當兼職女傭。”說到這裏,梁昕薇側頭看了歐星辰一眼,隨後往落地窗邊走去。
察覺到她是在刻意避開自己,歐星辰越發好奇,不動聲色地朝她那邊移動。
他隱約聽見了她說的幾個字:“我……十點……家……”
她應該是在和那家夥報告自己每天幾點下班回家吧。
他壓下心中的不滿,繼續豎著耳朵傾聽。
“回去後再打電話……周末的話,應該……”
難道那家夥正在約她?
“好……”梁昕薇剛開口答應,就聽見“砰”的一聲響,她被嚇了一跳,隨即轉頭看向歐星辰剛才坐的沙發——
咦?人呢?剛才不是還坐在沙發上嗎?
她對歐星辰的突然消失感到詫異不已。
正當她滿心疑惑時,卻聽見一個帶著痛楚的抽氣聲從沙發一旁的地上傳來。
她這才發現,原來剛剛那陣不小的聲響,是歐星辰跌倒在地板上發出來的。
看著他忍痛艱難地站起來,強裝鎮定地坐回沙發上,然後心虛地用眼睛瞟了瞟地板,再從地上撿起剛才一同掉落的雜誌,並抬手將它豎放在自己的麵前,借此掩飾尷尬,她忍不住挑了下眉——他把雜誌拿倒了。
歐星辰也發現了這個錯誤,於是又慌忙把雜誌掉過頭來。
看著他尷尬萬分的樣子,梁昕薇對電話那邊還在等她回答的乾薰說了句“等會兒見”,便掛斷了電話走到歐星辰身邊,佯裝關心地故意問道:“少爺,請問需要我幫您請醫生過來瞧一瞧嗎?”
“多事!”他把合上的雜誌隨手扔在沙發上,接著起身俯視著她說道:“你周末要和那個叫乾薰的家夥見麵嗎?”
她一邊暗自奇怪他的聽力怎麽這麽好,一邊如實回答:“是的。”
他不由得瞪大眼睛,霸道地沉聲命令:“不許去!”
“為什麽?”梁昕薇不悅地擰眉,說,“上班以外的時間,我想去和誰見麵,似乎不需要經過你的同意吧。”
她說得十分在理,令歐星辰想不出任何理由來反駁,於是他顧左右而言他:“難道你不用學習嗎?每天工作到那麽晚才回家,你要是周末不抓緊時間補習,怎麽保持全年級前五的名次?所以——不許去!”
“那是我自己的事情,不需要你為我瞎操心。”說完,她轉身離開。
“喂,梁昕薇,你這是什麽態度?”歐星辰快步追上去攔住她,說,“作為雇主,我關心一下家裏的用人,確保你不會因為學習或者生活上的事情影響到工作,這怎麽能算是在瞎操心?”
“歐星辰,你真的很莫名其妙——如果你確實替我考慮過,那麽昨天就不會故意給我製造麻煩,要我一個人去清掃室內遊泳池了。托你的福,我昨天可是工作到晚上十一點才回家呢。”梁昕薇冷冷地說道,“但你確實是我的雇主,所以隻要是你的要求,我都隻能照做。可是你這個雇主未免管得太寬了吧!說實話,當初要不是因為我弄壞了你的摩托車帽,被要求賠償六萬元,我們就隻是擦肩而過的陌生人罷了。”
她的話讓歐星辰驟然發覺,自己竟會因為她覺得他們之間隻是債主與欠債者的關係,而感到心髒猶如被一隻手用力攥住般難受。
沒錯,一開始在路上遇見的時候,他確實隻將她當成一個擋路的陌生人。
若不是因為她當時耍滑逃跑,他也許很快便會將她徹底忘記。
可是偏偏這麽巧,兩人再次相遇了,她竟然與自己一樣就讀於T學院。
而在得到她用十個月的時間還清債務的承諾後,他以為事情會就這樣告一段落。
誰知道當他在餐廳洗手間前見到那個叫乾薰的男生對她示好時,他竟然會覺得心裏很不是滋味。
不知道什麽時候,她攪亂了他原本平靜無波的心湖。而昨天那個意外的吻,更像是一塊石頭扔進了他心中那不再平靜的水裏,讓他再也無法在她麵前保持淡定了。
她卻跟他說,他們不過是陌生人。
想到這裏,他惱怒不已。於是,他恢複了當初剛見麵時那冷漠得好像臉上結了冰霜一樣的表情,用毫無溫度的聲音緩緩地說:“好,那以後我們就隻是陌生人!”
話音落下之後,他轉身走上了豪華的旋轉樓梯。
歐星辰驟然的冷漠與憤怒讓梁昕薇感到一陣莫名其妙。
自認識他到現在,她始終捉摸不透他的脾氣,也完全不知道他剛才究竟因為什麽而生氣。因為作為女傭,她在歐家的行為舉止也算循規蹈矩了,如果真要說哪裏做得不夠好,大概就是她剛才沒有聽從他的話,甚至數落他管得太寬了吧。
但是因為這麽小的事情就發脾氣,他是不是太奇怪了啊……
想到這裏,她突然蹙起眉頭嘟囔道:“咦?我幹嗎要這麽在意那脾氣像暴龍一樣的家夥啊?這樣的我,比他還要奇怪吧。”
說完,她搖了搖頭,努力地將不斷浮現在腦海中的歐星辰離開時的背影甩出去,隨即拿出手機看了一下時間,確定此時已到了下班時間,便把剛才放在一旁的掃帚和簸箕收拾好,然後走到員工休息室,拿出放在櫃子裏的背包朝屋外走去。
因為是晚上,光線暗淡,視野受限,讓人覺得歐家的花園比白天見到的大了許多。
別墅前的車道將草地分成兩部分,兩側的草地上,每隔五米就立著一根白色的歐式燈柱。
橘色的燈光透過房子形狀的玻璃罩,似月光般落在碧綠的草地上,恍若海上粼粼的波光。
此時烏雲將整個天空都覆蓋住了。梁昕薇抬手拂開被風吹到臉上的發絲,正要繼續前行,卻見一個纖瘦的身影突然出現在眼前。
她下意識地後退了兩步,盯著眼前的白色身影,好一會兒才認出那悄無聲息出現在她麵前的,並不是嚇人的鬼魅,而是將海藻般的長鬈發披散在身後,穿著白色及膝睡裙的歐瑞曼。
“我有話要和你說。”歐瑞曼手拿極具歐式風格的燭台,側身說道,“跟我來。”說完,她轉身緩步在前麵帶路。
梁昕薇猶豫了一陣,見她已經繞過別墅右邊的拐角,來不及仔細考慮,隻好邁步追了上去。
歐瑞曼一路默不作聲,直到將她帶到別墅最後麵的一處地方才停下腳步。然後,她拿出一串鑰匙,打開了被刷成與別墅牆壁同樣顏色、如果不仔細看根本不會發現的小木門。
梁昕薇好奇地探著腦袋,查看了一下木門內的情況。
借著花園裏的燈光,她發現門內是一道通往地下的階梯,然而裏麵漆黑一片,她隻能看見幾級台階,再往下就是一片令人頭皮發麻的濃黑。
“害怕嗎?”見她的臉色有些難看,歐瑞曼輕笑著說道,“如果覺得害怕,那就算了吧。”
梁昕薇轉過頭,蹙眉看著她臉上詭異的笑容。
沒錯,因為某些原因,她確實是很討厭,甚至是懼怕黑暗的地方。
可是她想要弄明白,歐瑞曼這麽神秘兮兮地把自己帶到這個隱秘的地方,究竟想幹什麽?
這麽想著,她努力抑製住內心的恐懼,強裝鎮定地說:“沒關係,我不怕。”
歐瑞曼臉上的笑容似乎更深了,在搖曳的燭光的映照下,顯得有些意味不明。
“既然這樣,那就走吧。”
借著燭火照亮腳下的台階,她繼續往下走去。
梁昕薇亦步亦趨地跟在她的身後,生怕一不小心踩了空就會摔到伸手不見五指的地方去。
這道看似沒有終點的階梯,其實隻有十六級,再往裏便是一個不到三平方米的狹小空間。
燭光在這時緩緩往上照,最終停在一把布滿灰塵的門鎖上。
梁昕薇看到歐瑞曼又拿出一把鑰匙開門,忍不住好奇地問:“這是哪兒?”
歐瑞曼抬手把門推開。隨著陳舊的木門被推開時發出的“吱呀”聲,一股被塵封許久的灰塵撲麵而來,梁昕薇被嗆得不斷咳嗽。
而歐瑞曼早有準備,她捂住了口鼻,湊到梁昕薇的耳邊低聲說:“這是歐家的地下室。”
“地下室……喀喀……你帶我來這裏……喀喀……幹什麽?”
“因為這裏比較隱蔽啊。”歐瑞曼直起身,從睡裙口袋裏拿出一條幹淨的手帕遞了過來。
梁昕薇接過後趕忙擦掉剛才落在臉上的灰塵,直至咳嗽停了下來,才感激地對她說:“謝謝。”
“不用感謝我。”歐瑞曼說,“我帶你來這裏,是有話想要問你,要是你一直咳嗽,就談不成了。”
梁昕薇覺得十分奇怪:“你到底想和我說什麽?”
歐瑞曼微微眯起眼睛盯著她的臉看了一會兒,才說:“我打算最後再給你一次機會。”
“什麽機會?”
“我知道你來歐家當女傭,是因為弄壞了星辰哥的摩托車帽,背負了債款,但是你沒有錢,所以需要以勞動抵債。”她挑眉微笑著說,“但是我可以給你六萬元,讓你立刻還給星辰哥,而你要做的事情隻有一件——那就是不再出現在這裏,也不許再和星辰哥見麵。”
聽了她的話,梁昕薇一時愣住了。
六萬元並不是一個小數目,歐瑞曼為什麽要平白無故給自己這麽多錢,而目的隻是為了讓她離開歐家?難道她很害怕自己再繼續在歐家待下去嗎?可是自己並沒有對她造成什麽威脅。難道說之前的那個猜測,並不是全無道理的?如果眼前的人真是記憶中的那個人……
要弄明白這些問題,隻有繼續留在歐家,才有機會找到答案。
再說,自己欠下的債務就該自己承擔,不管對方的出發點是什麽,她都不能平白無故接受這麽大的恩惠。
想到這裏,她搖頭拒絕道:“我和歐星辰簽訂了協議,必須用十個月的工作來還清債款,這是我能力範圍內可以完成的事情,所以我不需要你的六萬元,也不能答應你的要求。”
歐瑞曼本以為自己提出的條件很優渥,她會樂得輕鬆,爽快地接受,卻萬萬沒想到她竟然拒絕了自己,寧願留在歐家打工。
這個事實讓歐瑞曼勃然變色,惱怒地瞪著眼前的女生。
她留在這裏,到底想做什麽?
當一個聽話溫順的用人?
不!她的目的肯定不會這麽簡單……
也許……
她是想要趁機搶走自己所擁有的一切……
所以,絕不能讓她的奸計得逞!
而這也正是歐瑞曼會將梁昕薇帶到這個黑暗而偏僻的地下室的原因。因為她清楚地記得,梁昕薇有多害怕黑暗。
她突然大笑了起來,並用冰冷得可怕的聲音說道:“那你就給我進去吧!”
梁昕薇還來不及弄明白她話裏的意思,後背便被一隻手猛地推了一把。她不由自主地往前踉蹌了幾步,接著又被地上的雜物絆到了,“撲通”一聲,摔倒在地。
她又驚又氣地坐起身,抬頭望著此刻已經站在門外的歐瑞曼,憤怒地問道:“你幹什麽?”
“幹什麽?”歐瑞曼嗬嗬笑了兩聲,冷冷地說,“讓你好好反省反省啊。”
話音落下的同時,她伸手抓住了門把,迅速把門關上了。
“不要!”梁昕薇尖叫著撲過去,然而任憑她怎麽拉扯,都打不開這扇沉重的木門。
緊閉的大門將所有光線隔絕,四周一片漆黑,她覺得自己就像置身於不見天日的深淵一般,恐懼不已。
她隻能無助地衝門外叫道:“放我出去!”
“好啊。”還站在門外的歐瑞曼笑著說,“如果你同意離開,我就把你放出來。”
梁昕薇再也壓抑不住心中的困惑:“你為什麽要用這種方法趕我走?僅僅是因為討厭我嗎?還是有其他原因?”
“你的問題還真多,不過我不會回答你。你隻要告訴我,你到底肯不肯走?”
見她刻意回避自己的問題,梁昕薇也不願妥協:“我可以答應你,但必須在知道你想盡辦法趕我離開的原因之後。”
門外傳來了歐瑞曼的冷哼聲:“那我隻能和你說拜拜了,不過你別擔心,明天早上,我會過來幫你開門的。”
說完,她晃了晃手中的鑰匙串,轉身走上了台階,最後將別墅牆壁上的小木門也一並關上了。
歐瑞曼離開後,陰暗的地下室變得異常安靜。
梁昕薇依舊不死心地敲打著地下室的門,希望有人能夠聽到聲音趕來救她。
可是很快她便發現自己的呼救根本就是多餘的。
這裏不僅偏僻,而且通往地下室的樓梯兩端各有一扇門,這兩扇門將這兒隔絕成一個隔音效果極佳的密閉空間,所以不管她怎麽呼救,都絕對不會有人聽見。
如果她想要出去,那就隻能想其他方法。
盡可能保持冷靜思考了一陣後,她迅速從身上掏出手機,打算打電話求救。
可當手機屏幕被按亮之後,她才發現在這暗無天日的地下室中,手機根本沒有任何信號!不一會兒,屏幕便因自動鎖上而變黑了。
這令她再也按捺不住內心的恐慌,隻能背靠在緊閉的木門上,雙腿虛軟地跌坐在地。
她慢慢地將身體蜷縮了起來,並用雙手緊緊地環抱住自己的膝蓋。
即便如此,她依舊無法阻止眼前這可怕的濃黑給她帶來的那令人窒息的回憶——
扭曲的汽車、不斷流下的鮮血、從油箱裏漏出的汽油、漫天的火光……曾經經曆的一幕幕清晰地在她眼前閃過。
恍惚間,她看見了爸爸和媽媽臨終前朝自己微笑的麵容,他們仿佛是在對她說:“昕薇,不要怕。”
沒錯,她不能怕,也不需要害怕。
在經曆了那麽多事情之後,她依舊堅強地活著,所以即使被關在這裏,她也能依靠自己的力量逃出去!
這麽想著,她立即用手背擦掉眼角與臉上的淚水,借著手機微弱的光搜尋地下室中存放的一些可以幫助她逃離黑暗的工具。
很快,她在一個櫃子裏找到了幾根蠟燭與一盒火柴。
她用火柴點燃兩根蠟燭,將它們立在落滿了灰塵的舊書桌上後,地下室內終於變得亮堂了許多。
她這才鬆了口氣,將桌子下的一張舊凳子搬了出來,用手拂掉上麵的灰塵後,便疲憊地坐下稍作休息。
到了深夜,地下室越發冷了起來。
她隻穿著一件短袖T恤,很快便感到一股寒意侵襲而來。她下意識地往周圍看了看,希望能找到可以禦寒的衣物,不經意間卻發現一旁的鐵架子上放著一個藍色的鐵皮盒子。
她好奇地起身將盒子拿了下來。那盒子沒有用蓋子封起來,裏麵裝著幾個玩具,而玩具下麵壓著一張三寸大小的照片。
她小心地抽出那張照片,是一張三個人坐在沙發上的合影——左邊是一個五官與歐星辰有些相似的男人,右邊是一個小男孩,中間是一位大約五十幾歲的老太太,老太太攬著身旁小男孩的肩膀,衝鏡頭露出了慈愛的笑容。
灰塵模糊了小男孩的麵容,為了看清他的長相,她順手抓起衣擺,把照片擦拭幹淨。
待她重新把照片放到自己麵前的時候,她的手猛烈地顫抖了起來——
照片上的小男孩正對著她微笑。
那燦如星辰的雙目,那溫和得好像冬日陽光般的眼神,都是她十分熟悉的……
他就是記憶中那個如同天使一樣的男孩!
視線下移,落在照片右下角寫著的一行字上——
奶奶、爸爸和我,拍攝於十歲生日當天——歐星辰。
她的心髒失控般狂跳起來,原來自己一直苦苦尋找的人,其實就近在眼前。
夜越來越深了,地下室也越來越寒冷。
梁昕薇隻能靠不斷地來回走動取暖,她不時拿起剛才在鐵皮盒子裏找到的照片放在眼前打量。
她迫切地想見到他,然後告訴他,她就是曾經得到過他幫助的那個小女孩。而無論他是否還記得她,她都要親自對他說聲“謝謝”。
可問題是,她現在該怎麽出去呢?
當目光不經意間掃過牆角堆放的雜物時,她發現那裏麵有幾根木棍。
她瞬間便有了主意,於是快步走過去,將木棍從雜物中抽了出來,然後爬到還算結實的桌子上,高高舉起木棍,用力敲打著天花板。
“咚!咚!”
天花板上的灰塵簌簌地往下掉,落在她的臉上,令她忍不住咳嗽了起來,但她還是咬著牙,繼續敲打天花板。
雖然這個地下室十分偏僻,可是它被建在別墅的下方,那麽她隻要用木棍敲打天花板,也許別墅裏的人就能聽見她的求助。
不知什麽時候,外麵下起了暴雨。
瓢潑大雨拍打著陽台的落地窗,傳來了“劈裏啪啦”的聲音。
歐星辰在**翻了個身,毫無睡意,隻好睜開了眼睛。
突然,他發現臥室外麵的走廊亮起了燈,有用人快步從門外經過,不一會兒,還傳來了刻意壓低了嗓子的對話聲:“李管家,我剛才在老夫人的房間打掃的時候,聽見地下室傳來奇怪的聲音……”
“什麽聲音?”
“好像是有什麽東西不停敲擊的聲音,所以我剛才和保安過去看了一下,發現有人被鎖在了地下室裏。”
“是誰?”
“好像是新來的那個女孩梁昕薇,不過我們也不確定……”
聽到這裏,歐星辰立即掀開被子坐起身,連拖鞋都忘了穿,便快步走到臥室門口,打開門惱怒地訓斥道:“你們為什麽不立刻打開門把人救出來再來向李管家匯報!”
“少,少爺……”用人因他的突然出現而嚇了一跳,隨即顫抖著聲音解釋:“我們確實是想要開門救人,但是地下室的門常年鎖著,而鑰匙卻找不到了,所以才會來找李管家,看是否有備用鑰匙。”
“李管家,你去找一下有沒有備用鑰匙,有的話就帶過來。”歐星辰邊說邊著急地快步跑下樓梯。
管家見狀,立即朝已經衝到門口的他大聲喊道:“少爺,外麵正下著大雨……”
此時,聽到動靜的歐瑞曼從房間裏走出來,看到歐星辰完全不管屋外的狂風暴雨,就這麽赤腳跑出了別墅,她的臉色瞬間變得煞白。
梁昕薇,你本事還真大,竟然能夠在地下室裏發出求救信號,甚至還讓素來冷靜的星辰哥變得這麽衝動……
她將手攥成拳頭,狠狠地捶在樓梯的欄杆上。
待李管家去尋找地下室的鑰匙時,她才回過神來,趕忙走下樓梯,在玄關處拿了一把雨傘,追上了歐星辰。
當歐星辰趕到地下室的時候,已經有兩個保安站在那裏,等待剛才去找鑰匙的用人回來。
見到他出現,兩個保安互相看了對方一眼,才奇怪地問:“少爺,您怎麽來了?”
“裏麵的人怎麽樣了?”沒有聽見地下室內有任何動靜,他既有些訝異,又隱隱感到一絲擔憂。
“我們剛來的時候,她還一直在呼救,聽到我們的聲音後,她好像絆了一跤摔倒了,然後直到現在都沒有再說話。”
“既然這樣,你們還傻愣愣地站在這裏幹什麽?快點開門救人啊!”他憤怒地衝他們吼道。
話音剛落,他便聽到門內傳來了虛弱的聲音:“歐星辰……”
那聲音雖小,然而他一下子便分辨出來,那是梁昕薇的聲音!
他用手拍了拍門,緊張地問道:“喂!梁昕薇!你還好嗎?”
可是,她並沒有回答。
這可怕的死寂讓他慌亂無措起來,他用力敲打著地下室的門,希望能得到回應。
“星辰哥!”歐瑞曼連忙按住他的肩膀,“你這樣也無濟於事。放心吧,隻要李管家把鑰匙拿過來,我們就可以把人救出來了。”
“那如果李管家找不到鑰匙呢?”歐星辰皺眉說道,然後低頭看了一眼門上陳舊的鎖,隨即將歐瑞曼推到一邊,說了句“讓開點”,便後退了一步,狠狠地撞了過去。
兩個保安見到這樣的情形,立即也一起上前幫忙。
一下,兩下……
肩膀撞擊到門上的時候,傳來碎裂般的疼痛。
可是歐星辰恍如感覺不到絲毫疼痛般,每一次撞擊都是那麽毫不猶豫,因為此刻他心裏隻擔憂著梁昕薇的安危。
“轟!”
在保安的配合下,他終於撞開了地下室的門。
隨著木門打開,數不清的灰塵與一陣蠟燭燒過後的氣味撲麵而來。
歐星辰用一隻手捂住嘴巴和鼻子,另一隻手揮開灰塵,快步走進了地下室。
待視線適應昏暗的光線之後,他才看見了昏倒在地的梁昕薇。
他慌忙蹲下身,將她扶起,靠坐在自己懷裏,並晃了晃她的肩膀喊道:“梁昕薇,醒一醒!”
濃密卷翹的睫毛微微顫抖著,許久,梁昕薇才費勁地睜開了雙眼,艱難地衝他微笑,輕聲問道:“你是來救我的嗎?”
說完,她蜷縮起瘦弱的身子,喃喃道:“好冷……”
聽見她這麽說,歐星辰立即將手掌放在她的額頭上,感受到了一陣滾燙的溫度。
他立刻將她抱了起來,對站在門外的保安們說道:“快叫醫生!”隨即抱著她快步走上階梯,將高燒中的梁昕薇帶回了別墅。
望著那個離去的背影,歐瑞曼隻覺得一股可怕的寒氣從腳底一直往上蔓延,直至將她的心髒凍結。
而當她不經意間看到梁昕薇手中死死攥著的那張照片時,呼吸差點因此停滯了。
她最擔心的事情,終於還是發生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