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因為像你這樣的人願意把我當成朋友,我真是受寵若驚哦

“哇!昕薇,你這次真是豔福不淺!”美珍把手中的手機遞到梁昕薇的麵前,興奮不已地說,“按照網絡上的說法,乾薰的父親是時尚界身價最高的攝影師,而他母親是法國模特,據說他繼承了母親的美貌,長得特別好看,所以他偶爾還會在他父親的攝影作品中露臉呢!”

梁昕薇瞟了她手中的手機屏幕一眼,煩惱地皺著眉頭:“我知道……”

“你知道?”美珍驚訝地大喊一聲,然後不可思議地問道:“既然知道約你共進晚餐的人是這樣一個高富帥,你幹嗎還要帶我過來當電燈泡啊?”

梁昕薇把車費交給坐在駕駛位上的的士司機,然後拉著美珍下了車,邊走進餐廳邊跟她解釋:“第一次見麵就變著法子約我吃飯,剛才還發來短信說,隻要我赴約,他就答應向我訂一套家具,你不覺得這聽起來很可疑嗎?”

“他隻是請你和他一起吃頓飯而已,有什麽好懷疑的。”美珍無所謂地聳了聳肩,四處張望了一下,才壓低了聲音,用難掩興奮的語氣說道:“再說了,他請你吃晚飯的這家餐廳可是很高級的,平時我從這家餐廳走過的時候,都會主動繞到離它五米遠的地方,因為我怕門口的服務生誤以為我是打算來用餐的客人,對我說‘歡迎光臨’……要知道,我可是連這裏的一根意大利麵條都吃不起啊!”

梁昕薇也隨著她的視線看了看裏麵的環境。

餐廳內亮著溫暖的橘黃色燈光,天花板上懸著一盞巨大的水晶燈,折射出的絢爛光芒襯得中央那個舞台上的白色鋼琴更加奪目。

身著白色長裙的鋼琴師端坐在鋼琴前,纖長的十指如精靈般在琴鍵上舞動,奏出悅耳如清泉潺潺流動般的樂音。

餐桌隔著適當的距離置放在落地玻璃窗邊,玻璃窗前垂掛著宛如瀑布的線簾,透過線簾,能看見外麵那綿延到天際的美麗海景。

盡管餐廳的環境十分浪漫幽靜,可梁昕薇根本無法借此平複自己不安的心情,加上美珍此時好像被豬油蒙了心一樣把她往火坑裏推,甚至還說出了類似“被這種火燒一燒你真是賺大了”這種不管她死活的話,令她忍不住想要一把掐住美珍的脖子,問她早上起來衝馬桶的時候,是不是不小心把自己的腦子也衝走了?

似乎察覺到了好友眼裏閃爍著的幽怨光芒,美珍這才摟著她的肩膀,說了幾句中聽的話:“不過,約你的人是不是高富帥,約會的地點是不是特別高級的餐廳,這一切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不能讓你孤身應戰——隻要有我在,我一定會用我的火眼金睛幫你除魔降妖!所以,你放心吧!”

梁昕薇聽後微微鬆了口氣,剛想說謝謝,卻見她又促狹地眨了眨眼睛,笑嘻嘻地繼續說道:“但是,昕薇,我覺得如果對方真的是個好男生,那麽你把銷售家具和確定交往這兩件事情同時辦成,也是可以的啊。”

“美——珍!”麵對好友的調侃,梁昕薇咬了咬牙,將好友的名字從牙縫裏擠了出來,正色道:“我不是來做那些無聊的事情的,我隻是想要做成第一單生意,好快點賺錢還債,但是又擔心乾薰圖謀不軌,才讓你陪我來這裏見他……你要是再胡說,回去之後我就讓你好看!”

“好啦,別生氣啦!我隻是看你太緊張了,才開個玩笑緩和一下氣氛嘛。”美珍輕輕晃了晃她的手臂,安撫她惱羞成怒的焦躁情緒。

她瞥了美珍一眼,佯裝仍在生氣,“哼”了一聲,但原本不安的心情確實因為美珍的玩笑而變得輕鬆了許多。

這時一個服務生迎了上來,微笑著詢問:“兩位小姐,你們好,請問有什麽需要幫忙的嗎?”

梁昕薇環視四周,卻沒找到乾薰的身影,隻能不好意思地對他說:“我和一個朋友約在這裏吃飯,不過我好像沒看到他。”

“您的朋友叫什麽名字呢?”

“乾薰。”

“他已經在包間裏等候你們了。”服務生轉身,朝她們做了一個“請”的動作,“請隨我來吧。”

梁昕薇與美珍對視一眼,跟著他走進了餐廳側麵一條安靜的走廊,最後停在一個包間前。

服務生抬手輕輕敲了兩下門,在聽見裏麵傳出“請進”的聲音後才扭動門把,對身後的兩位女生說:“祝你們用餐愉快。”說完便離開了。

一踏入包間,梁昕薇和美珍就被闖入眼簾的景色吸引住了。

原來乾薰預訂的是一間寬敞的玻璃房,除了有房門的那麵牆壁外,其他三麵牆壁和屋頂都是用玻璃建成的。

包間裏隻有搖曳的燭光,燭光微微照亮鋪著紅色餐布的餐桌。透過三麵玻璃牆壁,可以看到月光下的沙灘,還有浪花拍岸的大海。

玻璃屋頂雖然沒有任何裝飾,卻完全不讓人覺得單調,因為像這樣能夠直接看到懸掛在漆黑天空中的蛾眉月、閃耀著光亮的星星,還有飄浮在空中的雲朵,才是這個包間的設計師為此所做的別具匠心的設計。

正對麵的玻璃牆壁鑲嵌了可以推拉的落地窗。

此時,乾薰正站在窗邊,月光落在他的身上,令俊眉朗目的他看起來猶如從畫中走出來的氣質高貴的王子,讓人不禁忘了呼吸。

而美珍更是瞪大了雙眼,一眨不眨地盯著他的側影,然後咽下差點從嘴角流出來的口水,傻乎乎地開口說道:“你好。”

乾薰用溫和的聲音回了句“你好”,走上前微笑著說:“我叫乾薰,你是昕薇的朋友嗎?”

“啊?”美珍被他那如花朵盛放一樣好看的笑容震撼到了,有些神魂顛倒。恍惚了幾秒鍾,她才終於拉回了自己的魂魄,隨即禮貌地伸出右手:“你好,我叫美珍。”

彬彬有禮地與美珍握手的同時,乾薰看了一眼似乎對他存有戒心,正躲在美珍身後的梁昕薇,隨後將她們領到餐桌邊,風度翩翩地為她們拉開餐椅請她們坐下,並說:“看來我今天運氣很好呢,居然有兩位女生陪我吃晚餐。”

“應該說是我的運氣比較好吧!因為昕薇這家夥說不好意思和男生獨處,所以硬要我陪她來見你,不過正是因為這樣,我才有機會看到這麽漂亮的景色,吃到這麽高級的西餐……”當然還有最重要的一點,就是能夠和乾薰這樣長相俊美、舉止斯文有禮的男生一起吃飯,這真是她做夢都不曾想過的好事。

接下來的用餐過程也相當愉快。

原本隻是邀請了梁昕薇的乾薰,並沒有因為多了一個人而顯得不高興,他極有風度地叫來服務生,讓他們為美珍多準備一套餐具。待餐具擺放在美珍麵前時,他還體貼地詢問兩個女生的口味喜好,並熱心地為她們介紹這家餐廳的招牌美食。

點餐時,他那一口流利的法文讓兩位女生欽佩不已,但他沒有因此得意,隻是謙遜地說:“因為我的母親是法國人,所以才說得比別人順溜而已。如果你們對法語有興趣,我可以當免費的法語老師哦。”

用餐期間,乾薰斯文有禮的舉止讓梁昕薇原本忐忑的心情漸漸平靜了下來。而美珍更是將他當成了白馬王子,一直用垂涎三尺的目光看著他。

正因為看得仔細,美珍很快就發現,乾薰雖然對她和梁昕薇都一樣溫和有禮,然而在聽梁昕薇說話的時候,他總是用如晴空一樣湛藍的眼睛溫柔地看著她,而臉上露出的笑容也顯得更加迷人。

這一切,都源自乾薰內心對梁昕薇那十分明顯的好感。

而遲鈍的當事者絲毫沒有察覺,一本正經地向他介紹那些冷冰冰的家具。

把最後一件新款家具介紹完畢之後,梁昕薇拿起麵前的水杯將水一口飲盡,然後站起身歉疚地說:“不好意思,我先去一趟洗手間,有什麽問題,我回來後再一一向你解答。”

乾薰點頭,和煦地笑著攤攤手:“請隨意。”

梁昕薇起身走出包間,在服務生的指示下,找到了洗手間。

正當她打算推開女洗手間的門時,有人從隔壁走了出來,並驚訝地叫住了她:“梁昕薇?”

她回過頭,看清了那人的模樣之後,露出同樣震驚的表情看著對方,半晌才發出聲音:“歐星辰,你怎麽會在這裏?”

“我會在這裏有什麽好奇怪的。”身材高大挺拔的男生將雙手抱在胸前,傲然地仰著頭,斜著眼睛看她,“倒是你,明明說自己窮得連六萬塊錢的債款都要分十個月還清,卻舍得來這種地方吃飯,這還真是讓人想象不到啊。”

聽出他話語中濃烈的嘲諷意味,梁昕薇不悅地抿唇瞪著他,說:“你少胡亂惡意揣測別人,我來這裏的目的並不是消費,而是銷售我打工的地方的商品,好賺錢還債!”

“原來你這麽努力呀,那真該好好表揚你。”歐星辰邊說邊鼓了兩下掌。

梁昕薇知道他是故意這樣激自己,於是承諾道:“我既然答應賠償你的損失,肯定會說到做到,所以,請你以後別再發短信騷擾我了。”

歐星辰不置可否地看她一眼,然後問道:“說實話,你現在賺了多少錢了?”

梁昕薇沉默了一陣,才鼓起勇氣解釋:“我又找了一份兼職,不過你不需要擔心,我一定會努力還清債款的!”

“原來你現在真的是在這裏銷售商品。”歐星辰擰眉打量她半晌才嘖嘖說道:“我勸你小心一點,現在有很多大叔專門打你們這種年輕銷售員的主意,趁機提出不道德交易……”

“什麽不道德交易?”突然插入的聲音打斷了歐星辰的話。

他與梁昕薇同時朝聲音傳來的方向看去,隻見一個容貌俊朗的男生緩步朝他們走來。

“乾薰,你怎麽來了?”梁昕薇驚訝地問走到她身邊,不動聲色地將她護在身後的男生。

乾薰側頭看她一眼,微笑著回答:“我見你出來很久都沒回去,擔心你,所以過來看看。”說完,他看向用不友好的目光盯著自己的歐星辰,問道:“這位是你的朋友嗎?”

梁昕薇著急地應了聲:“不是……”卻又馬上止住了話頭,不知道應該怎麽和他說明情況。

而當乾薰硬生生打斷他們的對話時,心裏便不由自主地對他產生一股厭惡感的歐星辰,現在聽到梁昕薇著急否認,眼神驟然變得比冬季雪天裏的風還要冷冽。

乾薰早已敏銳地感受到對方對自己的敵意,但他對此置若罔聞,隻是俯身湊到梁昕薇耳邊,輕聲問:“難道他就是那個因為你弄壞了摩托車帽,便小心眼地要求你賠償,害得你辛苦打工的債主嗎?”

他的姿態很親昵,然而他卻故意不壓低聲音,用在場三個人都能聽到的音量將他想要表達的意思一字不漏地傳達到對麵男生的耳朵裏。

聽出他話語中的挑釁,歐星辰的眼裏霎時燃起兩簇憤怒的火焰。

乾薰挑眉看他,素來帶笑的神情在此刻變得十分淩厲。

梁昕薇沒有發覺兩人之間洶湧的暗潮,隻是奇怪地悄聲問乾薰:“你怎麽知道的?”

他收回視線,溫柔的目光落在她的臉上,輕聲解釋:“剛才在房間等你的時候,美珍跟我說了很多有關你的事情。”

梁昕薇微微皺了皺眉,原來是美珍那個見色忘友的家夥出賣了自己。盡管乾薰對她們確實很溫和有禮,但他和她也隻是客人與服務生的關係罷了……就如同她不想了解客人的八卦一樣,她也不希望客人對她的遭遇了如指掌。

看到她臉上盡是苦惱的神色,乾薰立即向她道歉:“對不起,昕薇。我隻是抱著想和你成為朋友的心態,才會向美珍詢問你最近是不是有什麽煩惱。而美珍是因為擔心你的處境,希望我能夠幫助你,才會和我說起你的遭遇。所以,請你不要怪美珍哦。”

“不會的,美珍是我最好的朋友,我知道她是為我好。”梁昕薇趕忙擺手說,“而且,你不用這麽鄭重其事地和我道歉,因為像你這樣的人願意把我當成朋友,我真是受寵若驚哦。”說著,一抹紅暈從她的鼻尖蔓延到雙頰及耳後。

知道她並沒有因此生氣,乾薰暗自鬆了一口氣,微笑著說:“這個世界上,任何人都可能會遭遇麻煩,如果你不介意的話,我願意為你提供任何幫助。”

歐星辰一直在旁邊冷眼看著兩人之間那充滿曖昧氣息的互動,像被百爪撓心一樣不爽到了極點。聽見乾薰這麽說,他再也按捺不住,發出一聲冷笑:“包括幫她償還六萬元債款?”

他以為當乾薰在聽到債款的時候,肯定會退縮,不曾想到乾薰竟想都不想便回答:“隻要昕薇願意。”

“好大的口氣。”歐星辰睨視著他,“既然是這樣,那請你現在就把六萬元現金交給我,好完成你英雄救美的計劃。”

“沒想到你看起來挺聰明的,原來腦子卻不太好使——這年頭,哪有人出門帶著這麽多現金。”乾薰看著他,淡淡地說道,“不過你放心,我帶了紙筆,可以寫張欠條給你,到時候你到我家去兌現就可以了。”

“欠條?哼,我看你是想趁機賴賬吧?”

“笑話!我像是那樣的人嗎?”

“我看你就是!”

見兩個男生為了她欠下的債款爭論不休,梁昕薇急忙打斷道:“夠了!”

她的聲音不大,卻很有效地讓兩個男生停止了口頭上的戰爭,隻餘下眼神的交鋒。

她微惱地瞥了歐星辰一眼,便把乾薰拉到一旁,認真地告訴他:“乾薰,我很感謝你想要為我提供幫助,但我是不會接受的。”

見他低頭不解地看著自己,她深吸了一口氣後說:“我不希望自己對於朋友來說,是‘麻煩’的代名詞,所以要依靠自己的力量來解決問題。不過請你放心,必要的時候,我也會尋求你和美珍的幫助。如果你想和我成為朋友,那麽我想請你尊重我的決定。”

聽到她這麽說,歐星辰得意地吹了聲口哨。

乾薰沒有搭理他,想了想便答道:“好,我尊重你。”

盡管這個時候,歐星辰那張笑臉有些討人厭,但是解決了一場爭鬥的梁昕薇還是長長地舒了一口氣。

正當她不好意思地告訴乾薰,請他回包間等她的時候,一個女生突然從女洗手間內走出來,並走到歐星辰的麵前歉然地說:“星辰哥,對不起哦,讓你久等了。”

梁昕薇忍不住好奇地看了看那個女生。她有一頭泛著栗色光芒的齊腰長鬈發。身上穿著一件水藍色的連衣裙,清新的色彩襯得她的肌膚更加粉嫩白皙。

感受到來自身後的視線,她優雅地轉過身來,落落大方地問:“星辰哥,這兩位是你的朋友嗎?”說完衝梁昕薇和乾薰露出了甜美的笑容。

她的五官精致絕倫,如同用畫筆精心描繪出來的,唯一的瑕疵就是眉骨上有一道隱約的疤痕。

梁昕薇訝異地看著那道位置和形狀都很熟悉的疤痕,忍不住顫抖地抬起右手,用半帶著喜悅半帶著驚疑的聲音問道:“是你?”

聽見她這麽說,歐瑞曼下意識地輕輕撫觸自己的眉骨。

當指腹觸碰到眉骨的瞬間,仿佛有一扇門被用力推開了,一段深鎖在心底最深處的記憶緩緩浮現在眼前……

狹窄的廚房內。

一個十歲左右的小女孩正在水池前洗碗,另一個紮著兩條辮子的小女孩悄悄走過去,趁她不備拿走了一個碗:“我等會兒要去大桑樹那裏捉蠶,你不許告訴媽媽哦。”

“芷然,不行啊,萬一把碗摔壞了,舅媽會罵人的!”雙手濕漉漉的女孩轉過身去,想要拿回那個碗。

“我不會摔壞的!”紮著辮子的女孩快速躲開,朝客廳跑去。

“哎呀,真的不可以!萬一碗摔壞了,會割傷你的。”

就在兩人一逃一追的過程中,紮辮子的女孩腳下一滑摔倒了,手中的碗應聲跌個粉碎。而她倒下去的時候,額頭剛好被一塊碎瓷片割傷了,鮮紅的血立即從傷口湧了出來……

“怎麽辦?怎麽辦?”剛才在洗碗的女孩見狀,急得團團轉,“你看你看,不是說了不可以拿碗嗎?現在你受傷了,舅媽肯定會心疼死的。”

“嗚嗚嗚,好痛啊!”紮辮子的女孩痛得大哭起來,指著她哭訴道,“都是你,如果你不追我,我怎麽會摔倒呢,嗚嗚……”

歐瑞曼拉回飄遠的思緒,再次打量了一番梁昕薇的眉眼,很快就將她的模樣和記憶中的那個女孩重疊起來。

“啊——”她猛地尖叫了起來,並用雙手抱住頭,轉身投入了歐星辰的懷中。

“瑞曼,你怎麽了?”歐星辰緊張地抱住她,關切地問。

歐瑞曼緊握著拳頭,揪住他的衣服,用虛弱的聲音說道:“星辰哥,頭好痛,我想回家。”

“好,我帶你回家。”他立即體貼地扶住她的肩膀,帶著她快步離開了。

而梁昕薇緊緊地盯著他們離去的背影,好半天才難以置信地捂住嘴巴,發出了一聲驚呼。

乾薰見狀,擔憂地拍了拍她的肩膀喊道:“昕薇?”

她轉頭看了看他,又望了望那兩個即將消失在走廊盡頭的背影,直到看不見他們了,她才似下定了決心般焦急地對乾薰說:“對不起,我還有事情要辦,以後我一定會找時間請你吃飯以作補償的!”說完她就快步朝走廊盡頭跑去。

隔天清晨。

歐星辰拖著疲憊的步伐從房間裏走出來,剛下樓梯,便碰見了正指揮用人打掃房子的李管家,於是叫住他詢問道:“瑞曼起來了嗎?”

“少爺,您早。”李管家向他問好,然後恭敬地回答,“昨晚醫生說小姐受了驚嚇,需要好好休息,所以今天我已經向學校的老師請假,因此現在還沒有叫她起床。”

歐星辰看了一眼歐瑞曼緊閉著的房門,點點頭說道:“你做得很好,今天就讓她待在家裏休息吧。不過你要找人好好照顧她,一有情況就立刻通知我。”

李管家點頭應“是”,然後說:“少爺,早餐準備好了,請您先用餐吧。”

“嗯。”

坐在餐桌旁,不知怎的,歐星辰不由自主地回想起昨天在餐廳的洗手間前遇見梁昕薇後發生的一幕幕,忍不住揣測那個叫乾薰的男生到底是誰,梁昕薇和他又究竟是什麽關係?

其實這個問題從昨天開始便一直困擾著他。他為此假設了無數種可能性,也為此整晚都沒睡踏實。

臨出門前,有個用人突然跑過來,向正拿起電話打算叫司機開車過來接歐星辰去學校的李管家問道:“李管家,麻煩您看一下這則招聘女傭的告示,確認一下招聘要求——您說想請一位40多歲、有幫傭經驗、會做飯的女傭,對吧?”

“記得把我的聯係電話寫上去,吩咐警衛除了我同意進宅子裏試用的人以外,任何借應聘為由想要進來的人都要攔住。”李管家幹脆利落地補充道。

用人答應了一聲正要離開時,歐星辰忽然叫住他:“等一下!”

用人奇怪地問:“少爺,您還有什麽吩咐嗎?”

歐星辰若有所思地用手指點了一下額頭說: “不用招聘了,我有一個非常合適的人選,今晚就可以讓她開工。”

說罷,他從口袋裏掏出手機,找到一個電話號碼,等到電話被接通後,他立刻對電話那邊的人說道:“待會兒在教學樓的天台碰個麵,我有事情要和你說。”

不等對方說話,他就掛斷了電話,並迅速起身離開了家門。

李管家見他離開的時候喜氣洋洋地吹著口哨,臉上也堆滿了愉悅的笑容,忍不住嘀咕道:“少爺今天這是怎麽了?”

這天早晨,梁昕薇與以往一樣,耳朵裏塞著耳塞,一邊聽著英語課文錄音,一邊往前走。

然而看著校園內熟悉的景物,她的思緒卻飄到了昨天晚上在餐廳洗手間外碰見的女生身上。

當時隻是匆匆一麵,她的心裏卻冒出了一個荒唐的念頭——那個女孩,會不會就是失蹤多年的表妹葉芷然呢?

可是如果她的猜測是對的,那個女生怎麽可能會不認識她呢?而且為什麽她會跟歐星辰在一起,還叫他哥呢?

當時她緊隨其後跑出了餐廳,希望能攔住歐瑞曼問個明白,可惜晚了一步沒趕上。

這些疑問讓她一整晚都沒休息好,因此眼圈都有點發黑。

耳邊驟然響起的手機鈴聲讓她猛地回過神來,她手忙腳亂地從口袋裏掏出手機,按下了通話鍵。而對方簡單明了地說了一句話後,根本不等她有所回應,就霸道地掛斷了電話。

聽著手機裏傳來的“嘟嘟”聲,梁昕薇忍不住衝它翻了個白眼,並惱火地低聲罵道:“有必要這麽跩嗎?”

把手機塞回口袋裏,她越發沒有心情聽英語課文錄音了,於是把耳機也一並收了起來,邁步朝教學樓天台上走去。

當她等得都不耐煩了想回教室的時候,歐星辰才出現在教學樓的天台上。

梁昕薇本想抱怨他幾句,但是在看到他的黑眼圈時改變了想法:“你昨晚是不是睡得不太好?”

似乎詫異於她竟然會關心他,歐星辰愣了一秒,可隨後他聽見她又繼續問道:“是不是因為你妹妹病得很嚴重?她現在還好嗎?”

雖然他一直很疼愛歐瑞曼這個妹妹,可是不知道為什麽,反應過來梁昕薇真正關心的不是自己而是別人時,他心裏竟然有些失落。

“昨晚醫生來看過她了,說是受了些驚嚇,好好休息就沒事了。”

“哦。”

梁昕薇若有所思地沉吟了一下,重新看向他時眼裏充滿了新的困惑:“對了,你叫我來這裏有事嗎?”

“我想到了一個辦法,隻要你按我說的做,每天晚上到我家來,就可以不用辛苦地打幾份工,而且還能在約定的時間內還清債款。”歐星辰一字一頓說得格外篤定,似乎根本不容許她反駁。

梁昕薇皺眉盯著他說這些話時顯得十分自傲的臉,半晌才說:“我不是你想象中的那種人。”

歐星辰頓時覺得臉像被火燒一般滾燙,他忍不住衝她低聲吼道:“喂!你把我當成什麽人了?我家裏最近正好急需一個女傭,你想到哪裏去了!”

梁昕薇仍然有些懷疑:“可我隻能做兼職,這樣也可以嗎?”

歐星辰將雙手抱在胸前,居高臨下地俯視她,從鼻腔裏冷哼一聲,說:“你辛苦地打幾份工,卻隻賺那麽一丁點錢,估計連一個月的債款都還不了,所以我才想到這個辦法。怎麽樣,你要不要來?”

在他說話的時候,梁昕薇一直狐疑地打量著他,不確定他是真的那麽好心,還是另有目的。

如果接受他的邀請去他家當女傭,也許他會想盡各種手段戲弄她也不一定。

可是如果不接受,那麽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還清那筆巨款,而為舅媽買按摩椅的計劃也就隻能無期限擱置。

而且按歐星辰的說法,她隻需要在晚上的時候去他家工作——這就代表她還可以利用周末去做其他兼職……

更重要的是,去歐家做事,她肯定還能夠再見到歐瑞曼,到時候她就能找機會求證自己心中的疑問。

經過一番深思熟慮,她深吸了一口氣,衝歐星辰點了點頭:“好——我去!”

夕陽用盡全力釋放著最後的美麗,將半邊天空染成了瑰麗的顏色。

這天放學後,梁昕薇忐忑地坐上了歐家前來接歐星辰放學的車子。她不敢和歐星辰有過多的視線接觸,假裝一直望著窗外。

車子很快駛入一片高檔住宅區,入眼是一大片鬱鬱蔥蔥的景色,綠油油的小草在風中搖曳著,遠遠眺望如同一片波浪翻滾的綠色海洋一般。

因為臨近夏末,正是蒲公英種子結成絨球的時節。風從草尖上吹過的時候,潔白的絨毛隨風輕舞,猶如下起了漫天白雪,美不勝收。

終於,汽車在一棟如城堡一樣的別墅門前停了下來。

梁昕薇推開車門走下去,望著眼前這棟如夢似幻的房子,腦海裏迅速閃過一個模糊的片段——

一位如天使般的男孩,將她帶到自己家的花園中,溫和地向她微笑,並告訴她在原地等他,隨後便快步沿著鵝卵石小路走進了那棟掩映在夜色下的別墅。可是,最後他卻沒有如約返回……

為什麽會在這時想起他呢?

或者是因為眼前這棟別墅與記憶中的房子有些相似的緣故吧……

她甩甩頭,試圖讓自己從那段回憶中抽離出來。就在這時,別墅的大門被人打開了。

一個穿著白色雪紡長裙的女生從別墅內小碎步跑了出來,親昵地撲入從汽車的另一側下來的歐星辰懷中,用黃鶯出穀般清脆的聲音愉快地說:“星辰哥,你回來啦!”

歐星辰用手寵溺地輕輕拍了拍她的腦袋,略帶責備地說:“瑞曼,你身體不舒服,怎麽不在房間裏好好休息,還四處亂跑?”

“昨晚睡了一覺醒來之後就覺得好多了,本來打算去上課的,但是李管家說幫我請了假,讓我在家裏好好休息。”歐瑞曼嘟著嘴抱怨,“星辰哥,你都不知道我一個人在家有多無聊!還好你現在回來了!”

歐星辰用手指刮了一下她小巧可愛的鼻子,無奈地笑道:“覺得無聊幹嗎不打電話給我?”

她吐了吐舌頭:“我是有這個打算啦,不過我不想影響你上課嘛。”說罷,她挽住他的手臂朝屋子內走去,邊走邊說,“今天待在家裏一整天,我都快憋壞了,星辰哥,你待會兒可得好好跟我說說話,幫我解解悶。”

“正好,我有件新鮮事告訴你。”歐星辰說著,抬手指了指還站在別墅門口的梁昕薇,“我大發善心,請那天弄壞我摩托車帽的女生來我們家當兼職女傭,用十個月的勞動抵償所有債務。”

歐瑞曼順著他手指的方向回頭看去。

隻需要一眼,她便發現那個女生就是她昨晚在餐廳裏碰見的,令她感到頭疼欲裂的人!

她即刻停下腳步,尖叫著抗議道:“不行!她不能在這裏工作!”

“為什麽?”歐星辰皺著眉頭,有些不解地問。

避開梁昕薇始終意味不明的目光,歐瑞曼壓低聲音說:“我不喜歡她。”

詫異於她難得一見的任性,歐星辰仔細想了想說:“可是我和她已經簽訂了協議書,答應她用十個月的勞動償還債款,現在如果出爾反爾,我就沒有資格要求她償還債款了。”

“可是……”

“瑞曼,昕薇隻是兼職女傭,平時大都是聽我差遣。如果你不喜歡她,我就讓她盡量避免和你見麵。”

“就算是這樣,她能夠勝任這份工作嗎?”

說到這裏,歐瑞曼看向一直站在他們旁邊的管家:“李管家,你覺得呢?”

李管家明白她是希望自己出言幫腔,可他也知道少爺素來說一不二的個性,於是隻能恭敬地垂下頭,不置可否地回答:“我打算聘請的確實是40多歲、有經驗、會做飯的女傭。不過既然是少爺請的人,應該也符合這些要求吧。”

聽了他的話,歐星辰立即衝梁昕薇招了招手,待她走到他麵前時立即問道:“你會做家務嗎?”

“會。”

“做飯呢?會不會?”

“會。”

歐星辰這才笑著轉身對李管家說:“現在,她可以留下來了嗎?”

“少爺,隻要您覺得可以,就沒問題了。”一句話,李管家便把所有責任撇得一幹二淨。

對此,歐瑞曼也隻能氣悶不已。她想要維持一直以來的好印象,就隻能選擇忍住自己的怒火。

然而,當視線停留在梁昕薇那如同百合花一樣幹淨美麗的臉上時,歐瑞曼不由自主地流露出了狠厲的神色——一定要想盡辦法盡快把這個人趕出歐家,甚至是趕出海濱市,讓她再也不能出現在歐星辰麵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