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那些充滿著欲望和罪惡的藤蔓緊緊纏繞著我，我的喉嚨一點點被扼緊。
就這樣死了吧，
然而沒能死去，隻有更痛苦地活著。
01
我曾經在想，多年後若我們成熟，會不會想起或是懷念當年張揚放肆的臉上隱隱浮現出的哀傷。當我們倚仗著青春固執地傷害與被傷害時，這張畫卷中曾流逝過什麽……我的拒絕終於引起了高馳的不滿，他問我是不是從此就埋頭學習，除了念書什麽事也不做了。我告訴他，我必須要用功，因為我和他不同。可是他沒有理解這句話，誤以為我嘲笑他成績差。
看著他憤憤離去的身影，我沒有解釋。
不知道從什麽時候起，有太多的事不想去解釋，也無從說起。所以幹脆沉默，用沉默來麵對讓我不知所措的一切。
記得曾經有人說過，我們永遠都無法預知下一秒會發生什麽事，所以請珍惜這一秒你所擁有的一切。那麽我可以擁有的，就是這一秒我能夠全心全意投入學習的時間。
那天中午休息，我在教室裏做作業，許嘉言在畫畫。同學們都去吃飯了，所以教室裏很安靜。當我解答完一道數學題後，抬起頭看到許嘉言正直勾勾地盯著我，一觸到我的目光又立刻低下頭，舞動著手中的畫筆。
他最近越來越沉迷於畫畫了，不論什麽時候看到他，都抱著他的畫板埋頭作畫。我不知道該怎麽勸他，有時候我會提醒他不要忘記和他媽媽的約定，但他也隻是點點頭，繼續我行我素。
午飯後，同學們陸陸續續地回宿舍了。原本安靜的教室又漸漸熱鬧起來，裴娜的話題已經慢慢過去了，大家似乎沒有什麽新鮮的話題可以聊，於是老話重提，拿裴娜和紀夏晴做對比。
周圍的嘈雜聲打斷了我的解題思路，我隨意地朝許嘉言的方向看了一眼，他低著頭認真地畫著畫，完全沒有受到周圍吵鬧聲的影響。
紀夏晴真的說對了，許嘉言完全沒有活在這個世界，他隻活在他的畫中，其他事似乎都與他無關。
突然，從教室外進來一個非常熟悉的人，我還沒來得及看清楚，她就已經到了許嘉言的麵前。
我這才看清楚原來是許嘉言的媽媽。
許嘉言抬起頭看到自己的媽媽時，也嚇了一跳，立刻起身想要藏畫板，可是根本來不及。
他媽媽生氣地看著他手中的畫板，問道：“這是什麽？”
“……”
“你當初是怎麽和我保證的？你說過什麽了？你還畫，你還畫！”
許嘉言的媽媽大發雷霆，奪過他手中的畫板，將上麵所有的畫扯下來後，用力地撕著。
“媽，您住手！媽——”許嘉言眼睜睜地看著那些畫被撕成碎片，他難以置信地看著一地的碎紙片，好像那些是他的心，而不是他的畫。慢慢地，他的表情也冷了下來，抬起頭死死地盯著他媽媽。
“你瞪著我幹嗎？當初我答應讓你轉到這所學校，你是怎麽和我保證的？如果我今天不來，你還打算騙我多久？我告訴你，許嘉言，既然你違背了我們的約定，那你現在就收拾東西跟我回去，我不準你再待在這裏，更不會允許你再畫畫，你永遠都不要想！”許媽媽受了刺激似的，當著全班同學的麵將許嘉言的畫撕了後，朝他吼道。
“媽——”許嘉言推開他媽媽，搖著頭說道，“我不會跟您回去的。從小到大，我都按您的意願活著，您讓我做什麽，我就做什麽。畫畫是我唯一的愛好，可是您不同意，於是我隻能放棄。您能不能讓我為自己活一次？不要再按您的想法，不要再按您設計好的路去走，可以嗎？”
“你……你在說什麽？”許媽媽氣得渾身發抖，看著那些碎片，還不解恨似的上前狠狠地踩了幾腳。
許嘉言也不攔著，就這樣看著他媽媽糟蹋著自己最心愛的東西，然後冷冷地站在一旁問道：“您鬧夠了嗎？如果鬧夠了，請您回去。這裏是學校，我們還要上課。”
“許嘉言，你忘了媽媽和你說的話？我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你好，你怎麽不懂呢？我不讓你畫畫，是不想讓你玩物喪誌！而且你當初來這所學校的時候，和我約定好了，你說過以後再也不畫畫的，你……”
“媽，我再說一次，我不會再為您活了，我有我自己的人生。是對還是錯，讓我自己去走，哪怕真的錯了，也由我自己去承擔。您可不可以不要再左右我的人生了？”許嘉言激動地說著，白皙的臉變得通紅。
從小到大，我第一次看到許嘉言這樣對他媽媽說話，也是第一次看見他發這麽大的脾氣，之前他一直是每個大人眼中最乖巧、最懂事的小孩。但是不知道為什麽，看到這樣的他，我雖然有些心疼，卻也為他高興。
至少現在他會說出自己真實的想法了。
他媽媽看他態度這麽堅決，知道自己說服不了他，想要帶他走，偏偏又拉不走他。眼看著上課時間要到了，她才不得已離開，在走之前，她還轉過身警告許嘉言，如果再讓她看到他畫畫的話，就一定會帶他轉學。下一次，不用征求他的意見，她會直接到校長那裏辦手續。到時候就是許嘉言不肯走，學校也不會留他。
許嘉言沒有理會他媽媽的話，隻是低著頭看著地上的碎紙片，剛才所有的強硬在這一刻都卸了下來，他跌坐在座位上，一臉的悲痛。
看著他悲傷的樣子，我的心也一陣抽痛。
印象中，許嘉言從來沒有像今天這麽挫敗過。小時候我總是跑到沒有人的地方哭泣，而他總是不聲不響地陪在我身邊，或是拍拍我的背，或是默默地遞給我紙巾。我一直以為像他這樣的人，永遠都不會有大吵大鬧的一天。原來他會，到了江川中學的許嘉言，會打人、會吵架，甚至會和媽媽頂嘴了。
坐了好久，許嘉言才蹲下去撿被撕碎的畫。他一張一張地撿著，終於我看不下去了，走過去幫著他一起撿那些碎片。當我拾起那些破碎的畫時，才真正震驚了，上麵全是我的模樣，笑著的、哭著的、生氣的、開心的……我捏著這些畫，心裏說不出的難受，這麽久以來，他一直不停地畫我，每一張都畫得那麽像、那麽傳神……我相信，如果心裏對一個人沒有感情，是沒有辦法畫得這麽好看的。就像人們說的，攝影師通過鏡頭傳遞他的情感，而畫家則通過他的畫筆。
“許嘉言……”我單腿跪在地上。
他點點頭，依舊默默地拾著那些碎紙片。
我一把打掉他手中的碎紙片，吸了一大口氣之後才說道：“不要再撿這些東西了，根本沒有用的。許嘉言，聽你媽媽的話，回去吧。你畫這些畫能夠改變什麽？你原本製訂好的人生呢？你的目標、你的計劃呢？你這個傻子，你到底為什麽要來江川中學？你不應該來……”
他看著被我打掉的碎紙片，沒有生氣，隻是低下頭將它們撿起來。直到撿起最後一片，他才對我說：“這些不是沒用的東西，它們是我的寶貝。我對它們的感情隻有我自己知道，其他人都沒有辦法理解。顧喬恩，你聽好了，這一次……我不是為了你。
如果說當初我來江川中學是為了你，畫畫是為了你，那麽現在我告訴你，這一次我的選擇和堅持不再是為了你。我留下，我選擇畫畫，隻是想按我自己的意願活著，我的青春應該我自己來做主，不是嗎？如果我連自己的青春都無法做主，那麽怎麽為我的將來做主？那些計劃中美好的將來不會屬於一個隻會乖乖聽話的傀儡吧？所以你不要多想了，不是為你……”
“許嘉言……”我一時語塞。
聽到許嘉言那麽清楚地跟我說“這一次不是為你”的時候，我的心裏湧起失落之餘也是一陣輕鬆。
“好了，顧喬恩，我知道我在做什麽，不用為我擔心。”許嘉言溫柔地看著我，久違了的陽光似乎又重新回到了他的身上。
02
“顧喬恩，你在幹什麽？”突然，一個尖銳的聲音十分不和諧地闖了進來。
我不用回頭都知道這個聲音是誰發出的。果然，高馳衝過來就要動手，我拚命地拉住他，讓他不要亂來。
“不是讓你不要和他說話嗎？連看也不可以！”高馳朝我吼完，又轉過頭瞪著許嘉言，“你再看，我把你眼睛挖出來！你以後離顧喬恩遠一點兒，否則我見你一次打你一次！”
最後我拚命拖著高馳，他才罷手。
自從上次之後，高馳非常反感我和許嘉言接觸，哪怕是一個眼神，也可以讓他暴跳如雷。我們出了教室之後，高馳要求我和他出去玩，我不同意，他就狠狠地瞪著我，說如果我再拒絕他的話，他就找一群人去暴打許嘉言一次，下次我再看到許嘉言的時候，恐怕四肢都不健全了。
高馳絕對屬於一衝動就沒有大腦的那種人，想到許嘉言的安全，我隻好答應和他一起出去玩。他帶著我去了上次去的那家酒吧，和跟著他混的一些小弟喝酒瞎聊。
這一次高馳的心情很不好，那些小弟就爭相去哄他開心。有人說起了張翔和裴娜的事，假裝不知道結果，問高馳最後是怎麽解決的。而高馳說得詳細，大家都恭維他無所不知，他這才稍稍開心了一些。
“老大，翔哥還真是強悍，人家老頭都打到學校來了，你和嫂子不會也……”那個小弟發出猥瑣的聲音，來回打量著我和高馳，最後目光落在我的肚子上。
高馳發現他盯著我的肚子，罵了一句髒話後給了他一拳：“少管閑事！”
誰知道那個猥瑣男不知死活地又說了一句：“老大，你不會是還沒有和嫂子……不會吧，老大，你這麽遜！”
“你說什麽？你再說一次！”高馳最愛麵子了，猥瑣男當著這麽多人的麵揭了他的老底，他當場惱羞成惱，拎起猥瑣男就要揍。
還好旁邊的人勸著，說他喝高了才胡言亂語，猥瑣男也拚命求饒，高馳才放過他。但是他的目光最後落在我的身上，那神情分明在說，都是我讓他丟臉的。
我沒有理他，拿著酒杯擋著臉，假裝看不到他。隻希望他們快點兒結束，我一點兒也不想坐在這裏聽他們調侃我。
終於，到了半夜，他們準備散場了。
走出酒吧時，風一下子從領口吹了進來。我縮了一下，高馳看見了，一把將我摟進懷裏，笑嘻嘻地說道：“冷吧？”
“還好。”
我沒有掙紮，因為我知道這時候如果掙紮，隻會引起更多麻煩。
高馳低下頭看著我，吐著白氣說道：“這麽冷的天，我們不要回去了吧！再說也半夜了，不要再費力氣去爬校門了，我們開個房間暖和暖和。”
“不了，還是回學校吧。”
我在心裏暗叫不好，一種不安的感覺浮上了心頭。我在心裏狠狠地罵了那個猥瑣男一千遍，要不是他多嘴，高馳就不會這樣。
我們又往前走了幾步，高馳不高興了，他捏著我的肩膀說道：“今天不要回學校了。”
“不要。”我堅持道。
“我說今天不回學校了！”他的手加大了力道。
“不要！”我皺眉說道。
“最後說一次——”
“最後說一百次也是不要！”我感覺肩胛骨都快要碎了的時候，他才鬆開手，我踉蹌了幾步，差點兒摔倒。
那群跟著他混的小弟就這樣眼睜睜地看著他們的大哥被我一次又一次地拒絕，他們的臉上分明寫著嘲笑。
高馳原本就喝多了，頭腦不夠清醒。這一刻，被他的小弟們臉上嘲笑的神情一刺激，完全失去了理智，突然衝向前，拽起我就往前走。我拚命打他的手，他還是不停地朝前走。
“高馳，你住手，讓我回去！”
高馳完全沒有理會我，隻是抓著我朝前走。
“高馳，你放手！我其實根本就不愛你，我們分手，我不要和你在一起了！”我激動地大喊。
他的小弟們正好趕到了，一個個張大了嘴，錯愕地愣在那裏。
“你說什麽？”他重新捏住我的肩膀，從齒縫中擠出這幾個字。
我疼得倒吸一口冷氣，仍然昂著頭說道：“我說，我從一開始就不喜歡你，我隻是和你玩一玩。現在我不玩了，我們分手！”
他一甩手，將我推倒在地上，又重新抓了起來，問道：“你耍我？”
我看著他通紅的眼睛，知道他現在已經被怒氣衝走了所有的理智與思考能力，但是為了盡快擺脫他回到學校，我咬著牙說道：“是，我耍你！”
“嗬，你好樣的。顧喬恩，你好樣的！”他笑了起來，我看到他悲痛的樣子，在心裏默默地說了句“對不起”。可是下一秒，他突然變了臉，陰森森地笑了起來，湊近我說道：“沒有人告訴你，我高馳是什麽樣的人嗎？你敢耍我，我如果不做什麽，怎麽對得起你這份膽識？”
他剛說完，手一扯，我的外套已經被扔到了地上。
我的心猛地一顫，大腦“嗡”的一聲，立刻變成一片空白。
“你現在後悔還來得及，我再給你最後一次機會！”他的手停留在我的衣服上，我轉過頭不理他。
“好，你還真是傲，我看你一會兒還能不能這麽傲！”
高馳抓著我的衣服，把我往路邊的一條小巷裏拖去。
“放開，高馳，你放開我！”我拚命掙紮著，然而高馳好像什麽也聽不到一般，隻是拖著我，一點點地走向那無邊無際的黑暗之中。
當我被拖進巷子後，高馳重重地把我摔在地上。跟在他身後的那些小弟一下一下打著打火機，在打火機一明一暗的光線中，我看到高馳的臉扭曲了。
“高馳，你不要亂來！”我想要爬起來逃走，卻被高馳的人團團圍住。
我害怕了，真的害怕了，渾身瑟瑟發抖地癱坐在地上，驚恐地看著一步步逼近的高馳。
“現在你知道怕了嗎？”高馳冷笑著問道。
我一把抓住他，用從未有過的低聲下氣的語氣哀求道：“高馳，我求你，求求你讓我回去吧！”
高馳捏住我肩膀的手在我的哀求下鬆了一下，他的小弟們似乎覺察到了他的遲疑，於是起哄道：“老大，她也太不識好歹了，辦了她，她就會死心塌地跟著你了！”
高馳最後的一絲理智被那些邪惡的聲音淹沒了，他開始瘋狂地撕扯我的衣服。
我拚命推著他，但是他的力氣實在太大了，我怎麽也無法掙脫，隻能大聲地罵他，希望能夠阻止他。
“高馳，你住手啊！”
“住手！高馳，你再這樣下去，我會恨你一輩子的！”
“高馳，我求你了，求求你住手吧！放過我！”
“高馳，住手！”
“求你了，高馳，求你了，住手……”
我淒厲的哭喊聲在漆黑的小巷裏回**，夾雜著高馳那些狐朋狗友猥瑣的笑聲。
在高馳粗暴地扯掉我身上最後一件衣服時，我停止了哭喊，隻是睜大眼睛盯著他。
“看不出來身材還不錯。”高馳嘖嘖幾聲後，又說道，“既然你不當我的女朋友，我幹嗎還要憐惜你的身體？”
我偏過頭，閉上眼睛不去看他那令人作嘔的表情，緊緊地咬著牙，努力不讓自己去想，讓自己麻木些，再麻木些……不知道是誰說了句：“這麽好的現場不要錯過了。”
我聽到一陣哄笑聲，接著就看到每個圍觀的人都拿出了手機，對準滿眼赤紅的高馳和我。
現在已是初冬時分，寒風從巷口灌進來，刮在我的身上，我忍不住哆嗦了一下。
高馳感受到了我的顫抖，他的手慢慢地從我的臉上滑過，歎息道：“冷嗎？冷就叫啊，你求我啊，求我放過你啊！剛剛你不是叫得挺凶的嗎？現在怎麽不說話了？”
冷嗎？
已經感受不到冷了吧？有什麽樣的冷能夠比得上心裏的寒冷呢？
我閉著眼，不想去看高馳那張讓我想撕碎的臉，我不停地告訴自己，不要哭，顧喬恩，不論你受到什麽樣的屈辱都不準哭，至少不準在這幫畜生麵前哭。可是眼淚根本不聽我的話，不論我怎麽警告自己，它依舊不停地往下流。
“怎麽哭了？”高馳的手從我臉上滑過時，感受到了我的淚水，但是此刻被酒意衝昏頭腦的他已經變成了魔鬼。
當他的手掌放在我身上時，我就像被雷擊到一般絕望了。
沒有人會來救我，我根本逃不出去。我想起了我的小喵，想起了紀夏晴溫暖的笑臉，想起了蘇梓希手臂上蜿蜒的傷疤，想起了許嘉言碎了一地的畫，想起了幾乎要死掉的裴娜無力地看著自己的父親和校長拉扯的樣子……我不停地想著許多畫麵，我想要忽略那隻手在我身上遊走的感覺，更想將那些不懷好意的哄笑聲和嘲笑聲趕離耳邊。
可是沒有用，這一切都這麽真實地上演著。
就在我感受到高馳將要進行最瘋狂的一步時，我猛地睜開了眼睛。我空洞的眼神正好對上高馳充滿欲望的眼睛，高馳嚇了一跳，眼裏的欲望退去了一半，大腦似乎也清醒了很多。
我們就這樣對視著，我的眼淚不由自主地從眼角滑下，落在高馳捏著我肩膀的手背上。
忽然，高馳渾身一震，從我身上爬了起來。
我頓時鬆了一口氣，高馳，幸好你不至於讓我下輩子都恨你。
03
我不記得自己是怎麽回到宿舍的，隻知道當我衣衫不整地衝進宿舍時，隻有蘇梓希一個人在。
“蘇梓希……”我鑽進蘇梓希的被窩裏，從後麵緊緊地抱住她，全身都在發抖。
“顧喬恩？”蘇梓希驚醒，打開床頭的小台燈，嚇了一跳，緊張地問道，“你怎麽了？怎麽滿嘴的血？”
“蘇梓希……”我狠狠地哭了起來。
“到底怎麽了？快告訴我。”蘇梓希抱著我問道。
剛開始我隻是拚命地搖頭，終於在我稍稍平靜之後，我把剛才的事情告訴蘇梓希。蘇梓希氣得青筋都暴起來，大罵高馳不是人。我捂著耳朵，說我不要再聽到這個人的名字。
“我會幫你報仇的！”蘇梓希恨恨地說道，眼看我又要哭出聲來，她趕緊哄我說，“還好事情沒有到最壞的地步，還好一切都過去了。顧喬恩，你現在要忍耐。無論如何都要忍耐，知道嗎？現在你是安全的，不要害怕了。”
聽著蘇梓希的話，我漸漸平靜下來。
隻是那些不堪的畫麵和那隻罪惡的手在我身上遊走的惡心感一直糾纏著我，一整夜我都無法好好睡覺。
原本以為高馳這樣一鬧之後就能解氣，他再也不會來糾纏我，我們之間就這樣一刀兩斷，從此以後就是陌生人。
可是沒有想到，噩夢開始了，卻遠遠沒有結束。
就在第二天，我才知道高馳的小弟居然把那段視頻發了出去。
當我到教室的時候，一群人正圍在一起看著這段視頻，雖然當時巷子很黑，但有幾個畫麵還是能清晰地看出我的樣子。
看視頻的同學們興奮地討論著，發出幸災樂禍的笑聲。我愣在那裏，傻傻地看著這一切，不知道該怎麽麵對。
我站在他們的身後，突然很想要上前去問一句：好看嗎？真的有那麽好笑嗎？是不是看到別人悲慘，就會異常興奮？
當我慢慢靠近他們的時候，許嘉言突然衝了出來。他一把拉開人群，搶過手機將視頻刪除，然後朝那群幸災樂禍的同學怒吼道：“你們去死吧！看到別人受傷害居然這麽開心，去死吧！都去死吧！”
“許嘉言，你瘋了嗎？顧喬恩是你什麽人，你要這麽維護她？”
“是啊！她有本事做出那麽不要臉的事，怎麽沒本事承受別人的評價呢？”
“真是瘋子！為了那樣一雙破鞋，值得嗎？”
同學不服許嘉言的怒罵，你一句我一句地說了起來。
那些不堪入耳的話就這樣一個字一個字地傳入我的耳中，我不想再哭，就好像聽著別人的事情一般，木然地站在原地一動不動。
“該死的高馳，我要和他拚了！”許嘉言說不過他們，激動地要衝出去找高馳。
這時，我才終於驚醒，一把拉住許嘉言，叫他不要去。
“顧喬恩，你放開我！我要去殺了高馳，我要殺了他！我早就叫你不要和他在一起，你不聽。你為什麽不聽啊？為什麽啊……”許嘉言有些語無倫次地說著，這一刻他比我還激動。
可是有什麽用呢？
昨天晚上當我最需要幫助的時候，沒有一個人出現。沒有傳說中的王子，沒有傳說中的英雄，有的隻是那些刺耳的羞辱聲和令人惡心的笑聲。
我抬起頭，冷冷地看了許嘉言一眼，說道：“你不要多管閑事了，許嘉言，我的事與你無關，請你不要管我。”
“我一定要去，放開我！”他不聽。
“你一定要去嗎？你難道不知道今天的一切都是你造成的嗎？如果你沒有死皮賴臉地跟著我來江川中學，就不會發生今天的一切，你知道嗎？這都怪你，全都怪你！現在你卻說要幫我，要為我討公道，那我拜托你滾！滾出我的世界，不要再來煩我，我受夠了！”眼看著拉不住他，我吼了起來。
“什，什麽……”許嘉言瞪大眼睛不可思議地看著我，“顧喬恩，你，你說什麽……”
“沒錯，你剛聽到的全是我的真心話，這一切都是你造成的！”我冷冷地說道，不去看他絕望的神情。
我轉過身時，看到一旁的紀夏晴眼中露出心疼的神情，想要上前卻又礙於身旁的張翔，於是隻好眼睜睜地看著，卻沒有辦法做什麽。她努力讓自己無視許嘉言的悲傷，然後走到我的身邊，一言不發地握住了我的手。
我強忍著的眼淚就在紀夏晴握住我手的那一刻落了下來。
其實我此刻比許嘉言更心痛。我不想傷害他，但是好像所做的每一件事到最後都傷害了他；他一直想保護我，但是好像他的保護和追隨給我帶來了巨大的災難。
但是不管怎樣，許嘉言都是這個世界上除了父母外我最珍視的人。所以，我不能再讓他為了我做任何事，否則我真的不知道我這顆已經殘缺不全的心該怎麽去承受了。
我真的已經沒有力氣了，所以許嘉言，你不可以再出事了……許嘉言喃喃自語著他不相信我會這麽討厭他的話，失落得好像沒了靈魂。這時候，蘇梓希突然走到他身邊，一把扶起他，說道：“許嘉言，如果你是一個男人，就像男人一樣站起來，不要在這裏丟人現眼。”
說完，蘇梓希鬆開手，走回自己的位子。她遞給我一個眼神，讓我放心。
我不知道該說什麽好，她知道我擔心許嘉言，她也知道紀夏晴不能再去照顧他了，她不想讓我擔心。
“真沒有想到，我還以為高馳對你有多真心呢。原來還真是癡心一片，怎麽樣，你一定覺得很幸福吧？幸福得快要飛到天上去了吧？不過還真是看不出來，原來你也是個假正經！”一直在一旁看熱鬧的裴娜突然湊到我跟前，怪裏怪氣地說道。
我冷冷地掃了她一眼。
“裴娜，注意你的嘴！”我身邊的紀夏晴突然出聲。
我朝她笑了笑，表示我沒事。
裴娜恨恨地瞪了她一眼，看到一旁的張翔，咬牙切齒地離開了。
“顧喬恩。”裴娜剛走，又一個刺耳的聲音響起。
我抬頭一看，是林淩。
“我不管你的私生活，那是你的事，但是我要提醒你，如果你還沒有忘記之前的教訓，就不要給這個班丟臉，否則你會得到應有的懲罰！”她說道。
我很累，不願意搭理她，她似乎還想說些什麽，但是蘇梓希站起來冷冷地看著她。她瞥了一眼蘇梓希，然後轉身走了。
人群散去之後，留下我和紀夏晴兩個人。我悄悄地問她，是不是還擔心許嘉言，她搖頭又點頭，然後沉默。
其實擔不擔心結果又能改變什麽？
隻是我想起許嘉言，突然很想問問他，當我們的青春真的由我們自己做主之後，誰來為我們這張染滿刺目鮮血的賬單埋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