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我用盡全力拒絕,他卻依然要闖進我的生活。

我傾盡所有抓住,她卻仍舊要遠離我的世界。

是不是所有的一切,

總是事與願違?

01

我從天台回宿舍後,紀夏晴才從家裏回來。

她一進宿舍,放好東西之後就擠到我的**來,笑嘻嘻地說想死我了,然後問我周末過得怎麽樣。

我搖搖頭,苦笑了一下,不想多說什麽。

她點點頭,表示理解,然後告訴我,她這個周末去幫人家發傳單,賺到一些錢,所以不用看繼父的臉色向他要生活費了。

我看著她興奮的樣子,也為她高興,同時也有些心疼。

說這些話的時候,我們的聲音極小,可是誰知道,第二天我們去上課的時候,一路上有不少同學經過我們身邊時,都意味深長地看著紀夏晴。甚至有的男生上前問她:“紀夏晴,聽說你缺錢用啊?”

紀夏晴的臉“唰”地一下紅了起來,低著頭拉著我快速向前走。我一怒,拉住她,回過頭衝著那個男生喊道:“你嘴巴放幹淨點兒,紀夏晴隻是去發傳單了!”

“惱羞成怒了?別以為我不知道,裝什麽清純啊,你們晚上說的話,裴娜全告訴我們了!”那個男生起哄,引得不少同學圍觀,甚至附和他的話。

紀夏晴拉著我,壓低聲音求我不要再說了,快點兒去教室。我知道再說下去也解釋不了什麽,隻是心裏更加恨裴娜,這個八卦王,總是扭曲事實。

我讓紀夏晴不要太難過,別人怎麽說都無所謂,我相信她。

紀夏晴感激地看了我一眼,讓我不要去找裴娜對質,否則不知道會發生什麽樣的事情。

我想起前兩次的事,無奈地點頭答應她。

或許蘇梓希說的沒錯,隻有自己不斷變強大之後,才能不受欺負。

我原以為,在江川中學的生活頂多是再出現這樣的小插曲,其他的時間都會平靜地度過,卻因為一個人的到來而完全改變了。

直到很久以後,我都在想,我們那麽固執地去堅持,到底是為了什麽?如果我們沒有這樣固執,是不是我們的生活會多一點兒陽光?

02

班會課前,大家還在熱烈地討論著紀夏晴的事情,我轉過頭狠狠地瞪了裴娜一眼。她回給我一個“你能拿我怎麽樣”的表情後,笑得更放肆了。

“對不起,夏晴……”

我很內疚,她曾經為了替我求情,結果和我一起被打成那樣。而現在,我分明聽到有人在造謠傷害她,卻沒有能力為她解決什麽。

“又不關你的事,是我自己太大意了。之前我還提醒你以後有事不要當著她的麵說,結果我還那麽不小心……”紀夏晴苦笑道,托著下巴看著窗外,“不管什麽事我都會忍下來的,隻要我還可以上學。”

我心裏泛酸,想安慰她,又不知道該說些什麽。正好這時老師進來了,拍了拍手說道:“好了,大家安靜一下,馬上就開班會了。今天開班會之前,先向大家介紹一位新來的轉校生!”

老師說完,從門口走進來一個穿著白襯衫和白球鞋的男生。

班上不少女生發出感歎聲,竊竊私語地說“新來的轉校生好帥,笑起來好清爽的樣子”。

我抬頭一看,頓時愣住了,竟然是許嘉言!

講台上的許嘉言微微一笑,自我介紹了之後衝我眨了一下眼睛,便坐到老師安排的位子上。

我震驚地看著他從容的樣子,思緒亂成一團。就連老師點名叫我,我也沒有聽到,還是紀夏晴輕輕踢了我一下,我才回過神來。

我一肚子的疑惑想要問許嘉言,他怎麽會來江川中學?他怎麽可能會來江川中學?

整堂課我都如坐針氈,不停地轉過頭去看許嘉言,而他每一次都衝著我調皮地眨眼。

好不容易等到下課,還沒等我起身去找許嘉言,他就朝我走了過來,笑眯眯地說道:“顧喬恩,沒想到吧,我來了!我不是和你說過,周一會給你一個驚喜嗎?意外吧?”

我翻了個白眼,向一臉茫然的紀夏晴介紹道:“夏晴,這是我的發小,叫許嘉言。許嘉言,這是我的好朋友紀夏晴。”

許嘉言衝她點點頭,說了聲“你好”之後,又回過頭盯著我笑。我能感覺到周圍有不少女生已經投來嫉恨的目光,於是拉著他跑到教室外沒有人的地方,生氣地問道:“你怎麽跑來了?你來這裏幹什麽?”

“怎麽?我來這裏,你不高興嗎?”許嘉言沒有想到我是這樣的態度,一臉受傷地問道。

我並不是不知道,隻是不願意去麵對、去承認,況且他媽媽一直望子成龍,怎麽會讓他來到這樣差的學校?我現在腦子亂成一團,根本找不到頭緒。

許嘉言看著我,坦白道:“從我知道你轉到江川中學開始,我就不停地跟我媽說我也要過來。你知道她肯定不會同意,可是我答應她從此以後我再也不畫畫,並且保證我的學習成績不會落後,她才勉強答應,而且要我保證,一旦我的成績差了一點點,就立刻回去。”

“你……”我不知道該怎麽表達我的震驚。當我看到他那麽從容地和我打招呼,在講台上謙謙有禮地介紹自己時,我就好像被送到了外太空,腦子完全當機了,而他現在還這麽冷靜地向我解釋這些。

“難道你就一點兒也不開心、不驚喜嗎?我還以為你會很開心。喬恩,我……我喜歡你,難道你真的不知道嗎?我隻是想跟隨你的腳步,你在哪裏,我就想去哪裏。你突然轉到這所學校來,我不知道你的情況,不知道你過得好不好,天天想著你,天天煩惱著,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踏實,如果再不來,我真的會瘋掉的。”

雖然我一直知道許嘉言喜歡我,但這是他第一次這麽直白地把感情表達出來,我心裏不是沒有感動,可更多的是內疚。有時候我會依賴許嘉言,因為那一份默契隻有他能夠給我。我也知道他一直都在我身邊,默默地守護著我,可我對他的感情僅僅是好朋友,或者說是超越愛情的存在,但是絕對無關愛情。

雖然我一直對許嘉言媽媽的那句“有其父必有其女”耿耿於懷,但是我不願意許嘉言因為我而毀掉大好的前途。

他的守護,他的陪伴,他的追隨,都讓我感動不已,可是這份感動越來越重,到現在已經重到我無法承受。

我害怕這種帶著愧疚的感動,我害怕自己到最後會無法控製地依賴上許嘉言,我害怕……看著許嘉言晶亮的眼睛,我努力讓自己冷靜下來。為了讓許嘉言回到以前的學校,我決定騙他:“許嘉言,我知道你喜歡我,但是……我隻當你是好朋友而已。並且我已經有男朋友了,所以你沒必要轉學,回去吧!”

“男朋友?我不信,喬恩,你不要騙我了,我知道你為什麽會這樣說,你害怕我在這裏成績會受到影響是嗎?我不會相信的。

”許嘉言態度堅決地說道。

我笑了起來,看著他說道:“許嘉言,我真的不喜歡你這種類型的男生。你看看你,雖然挺高的,可是你太瘦了,長得白白淨淨的,要是出了事,我都忍不住想要站在你前麵保護你。我怎麽可能讓你這種男生做我的男朋友?我沒騙你,我真的有男朋友了,他叫高馳。”

“我不信!”

不論我怎麽說,許嘉言就是打定主意不相信我。我沒有辦法,於是讓他等著,我把我的男朋友帶來給他看,讓他死心,不要再糾纏我。

他隻是說讓我把人帶去了再說,於是我不得已硬著頭皮去找高馳。

03

“我答應做你的女朋友,但是你要和我一起去見一個人。”當我找到高馳的時候,他很驚訝地看著我,我害怕自己下一秒就會改變主意,於是心一橫,開門見山地說了。

聽完我的話,高馳更驚訝了,張著嘴不知所措地看著我。

“怎麽?你不答應?那算了。”我看高馳半天沒有反應,便冷冷地轉身就走。

“等等……”高馳一把拉住我,神情終於恢複了正常,他疑惑地看了我一眼,問道,“顧喬恩,你剛剛說的是真的還是假的?

“我沒空跟你開玩笑。你就說你答不答應吧,答應就跟我走,不答應就放我走。”我定定地看著高馳,眼神沒有絲毫慌亂。

“好,我答應你。你說吧,要我去見誰?”高馳沒有鬆開手,而是順勢握住了我的手。

我想要把手抽出來,卻發現無法掙脫,於是作罷,心想:隻要能讓許嘉言死了這份心,現在怎麽樣都無所謂了。等把許嘉言勸回去後,我再來解決這個麻煩吧!

當我拉著高馳來到許嘉言麵前時,許嘉言顯然受了打擊,他難以置信地對我說:“顧喬恩,你不要隨便拉一個人來騙我,我不會相信的!”

“我已經說得很清楚了,我有男朋友了,你不要再死纏爛打了,從哪裏來的就回哪裏去吧!”我轉過頭,不想去看他受傷的神情。

對不起,許嘉言。

我在心裏默默地說,不管我今天怎麽傷害你,都是不想你為了我而做出傻事,我更不想失去你這個好朋友。

真的對不起。

“喂,小子,你哪來的?跟你說了顧喬恩是我的女朋友,我管你相不相信,她都是我的女朋友。你以後不要再纏著她,否則有你好看!”高馳很配合地一把將我摟進他的懷裏,惡狠狠地警告著許嘉言。

我沒有反抗,低聲對高馳說道:“我們走吧。”

高馳衝許嘉言哼了一聲,摟著我走了。

可是我沒有想到,平常溫馴的許嘉言居然拿著畫板朝高馳衝了過來。高馳鬆開我,輕輕地將我推到一邊後,揮拳打掉許嘉言的畫板,然後低咒了一句“渾蛋”,就猛地朝許嘉言撲了過去。

從沒打過架的許嘉言哪是高馳的對手,還沒來得及反抗,就已經被高馳一拳打到了地上。

高馳不解氣地衝過去,一腳踩在他的肚子上,一邊踢一邊罵:“臭小子,連我也敢碰,不自量力的家夥,找死!”

不知道為什麽,看著眼前的情形,我突然想起了那一夜小喵死在爸爸腳下的情景,心一痛,立刻撲過去擋在許嘉言的前麵。高馳的腳停在我的鼻子前,憤怒又不解地叫我讓開。

“你要是再打他的話,我就不做你女朋友了!”我喊道。

“顧喬恩,你讓開!”見我當著所有同學的麵維護許嘉言,高馳惱羞成怒了。

我起身拉住高馳,懇求地說道:“高馳,他是我的發小,你看在我的麵子上放過他吧!”

“發小?”一個刺耳的聲音響起,“到底是發小還是老情人啊?”

不用看我都知道這個刺耳的聲音是裴娜發出的,隻有她的聲音總是這麽讓人覺得惡心。我沒有理會裴娜的挑撥離間,隻是繼續向高馳懇求道:“高馳,我顧喬恩從來沒求過人,今天就算我求你,放過許嘉言吧!”

我的這句話似乎起了一點兒效果,高馳緊繃的身體稍稍放鬆了一點兒。

我抓住機會,回過頭看著許嘉言,努力掩飾著內心的擔心,冷冷地對他說道:“許嘉言,你看到了,我有男朋友了。我隻當你是好朋友,你回去吧!”

“我不信,我不信!”許嘉言怔怔地看著我,反複地念叨著這三個字,握緊拳頭,指節發白。

“臭小子!”高馳重新被許嘉言激怒了。

“高馳,你再動手試試,我以後都不會再見你!”我故作鎮定地朝高馳喝道。

高馳悻悻地停下動作,撇了撇嘴,說道:“顧喬恩,今天我給你麵子。不過你要記住你今天說的話,從此以後你就是我高馳的女朋友。”

“隻要你讓許嘉言走,我就絕對不會食言。”我狠下心決絕地說道。

“顧喬恩!”

許嘉言心痛地想要阻止我,但是我不再看他一眼,任由高馳摟著我離開。經過許嘉言身邊的時候,我眼角的餘光看到許嘉言悲傷的表情,心狠狠地痛了起來。

路上,趁著高馳不注意,我給紀夏晴發了短信,讓她去教室找許嘉言,並請她幫我好好照顧他。

我並沒有什麽心情和高馳去玩,所以沒過一會兒我就和他說,我有點兒累想要回去了。他沒有為難我,隻是要求送我回去。在女生宿舍樓下,我從他的懷裏掙脫,淡淡地說了句“我上去了”,然後快步往宿舍走去。

“顧喬恩。”高馳叫住了我。

我停下腳步,回過頭看著他,問道:“什麽事?”

他想了一會兒,才說道:“顧喬恩,我現在說的話是認真的,你也給我認真地聽清楚。我高馳是真的喜歡你,既然你答應了做我的女朋友,我希望你也是認真的。”

我愣在原地,他已經轉過身走了,走到拐角處,他一腳踢飛了攔住他去路的垃圾桶。

高馳的那些話讓我有了另一種壓力,我一直以為高馳和張翔是同一類人,對於感情不過是遊戲的態度。可是今天,他明知道我利用他當擋箭牌,他也沒有揭穿並且願意配合我。

看著那個被他踢飛的垃圾桶,我頓時心亂如麻。

04

一回到宿舍,紀夏晴就迎了過來,她問我和許嘉言到底是怎麽回事,看得出來許嘉言很喜歡我,而且許嘉言確實對我非常好,問我到底是怎麽想的。

我剛想問她許嘉言怎麽樣了,旁邊的裴娜就陰陽怪氣地說道:“還真是物以類聚,先是勾搭了高馳,現在又多了一個許嘉言。

唉,我們班的狐狸精還真是多啊!”

“你給我閉嘴!”或許是壓抑了一整天,此刻我再也無法忍耐,管他什麽報複,我失控地衝著裴娜喊道。

裴娜和紀夏晴同時愣在那裏,蘇梓希回過頭看了我一眼,若有所思地笑了笑,又繼續玩她的遊戲。

我無視裴娜眼裏的怒意,隻對紀夏晴說道:“我出去一下,馬上回來。”

我隻是想要一個人靜一靜,可是因為我罵了裴娜,紀夏晴害怕她找林淩過來,所以強烈要求和我一起出去。我沒辦法,隻好同意了。

在路上,我問紀夏晴,許嘉言的傷怎麽樣了。紀夏晴說還好隻是皮外傷,過幾天就會沒事的,隻是他看起來好像很傷心的樣子,眼神都變得呆滯了。

紀夏晴不停地問我是不是真的答應高馳當他的女朋友了,我點頭說“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許嘉言不屬於這裏,也不應該來到這裏”。

紀夏晴又問我接下來打算怎麽辦,我搖頭說“不知道”。

是啊,不知道。一切都是無法預知的,而現在所有的事情仿佛都朝著我無法掌控的方向而去。我拚命想把一切都握在手裏,卻發現我什麽都掌控不了。就連我自己到底想要什麽,我都不知道了。

想到許嘉言的傷,我拉住紀夏晴的手,鄭重地請她幫我去照顧許嘉言,因為我現在如果去照顧他的話,隻會讓他無法死心。紀夏晴點點頭,她讓我盡快想清楚,不要讓大家都痛苦。

其實我根本沒有想到,許嘉言會是這麽固執的人。他瘋狂地給我發短信、打電話,所有的一切都隻表達一個意思,就是他根本不相信我會和高馳在一起。

有那麽一瞬間,我真的心軟了。想著算了吧,和高馳攤牌,和許嘉言像以前那樣輕鬆地相處。可是一想到高馳送我回宿舍說那番話時認真的樣子,我就不由自主地害怕了。

是我啟動了這場遊戲,但是遊戲開始後,發現完全不是按照我的規則在進行,我隻能被遊戲中的大BOSS牽著走,因為無法打敗他、無法掙脫。

既然無法掙脫,我隻有硬著頭皮繼續。

為了讓許嘉言相信我是真的和高馳在一起了,然後轉回他以前的學校,我隻好每天赴高馳的約會,並在所有人麵前裝作和高馳很恩愛的樣子。

接下來的幾天,一放學高馳就會來接來,帶我去吃飯,然後去玩。雖然我不是很想去,可是每次看到許嘉言投過來的眼神,我就隻好答應了。

在高馳不注意的時候,我發短信給紀夏晴,讓她陪著許嘉言,開導開導他。

這天,我約會結束回到宿舍的時候,宿舍裏隻有蘇梓希和裴娜。

“紀夏晴呢?”我問正在玩遊戲的蘇梓希。

她頭也不回地回了句:“不知道,好像還沒有回來。”

“哦。”我拿起手機準備給紀夏晴打電話。

這時,坐在**翻看雜誌的裴娜冷哼了一聲,扯著嗓子說道:“這人不知道又勾上誰了,最近每次出門都要打扮一番,還真是不知羞恥。”

我懶得搭理裴娜,上次失控地吼了她之後,她果然去找了林淩,想要教訓我。可是不知道是誰走漏了風聲,她們要教訓我的消息傳到了高馳的耳中,高馳幫我擺平了她們。

當高馳邀功似的跟我說這件事的時候,我沒有一點兒高興或者慶幸的感覺,我寧願被林淩她們打,也不願意活在高馳的保護傘下,這讓我覺得很恥辱。

因此,我告誡自己以後盡量少和裴娜她們起衝突,我不要高馳幫我擺平那些事端,不要讓他覺得我隻有依靠他才能安然無恙地生活。

雖然事實如此,但是我不要。

05

過了晚飯時間,紀夏晴才回來。她看上去有些不開心,我連忙上前問她怎麽了,她隻是搖頭,不停地歎氣。

我拉著她到操場上去走走,自從許嘉言的事情之後,我們就很少一起這樣出來散步聊天了。大多時間我都被高馳拖走了,而她一般都陪在許嘉言身邊。

“夏晴,不好意思啊,我惹出來的禍卻要你幫我收拾。許嘉言,他好點兒了嗎?”

我心裏真的很感激紀夏晴,要不是她,我真的不知道許嘉言會怎麽樣。

紀夏晴苦笑了一下,說道:“喬恩,你說……如果我喜歡上許嘉言了,該怎麽辦?”

“什麽?”我微微一愣,訝異地看著她,紀夏晴喜歡上許嘉言了?

“嗬,很難以置信吧?可是我好像真的喜歡上他了呢!”紀夏晴抬起頭,眼神投向空無一物的夜空。

“許嘉言是個很好的人……”我遲疑了一會兒,說道,“他真的很好,你們要是能夠在一起,一定是很美好的一對!”

不知道為什麽,我明明不喜歡許嘉言,但是說出這段話的時候,心裏還是微微泛酸。

聽完我的話,紀夏晴收回放空的視線,轉過頭定定地看著我,嘴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是啊!他真的是一個很好的人。

可是喬恩,我和他真的能成一對嗎?”

“夏晴……”我忽然有些慌亂。

“你是在騙我,還是在騙你自己呢?喬恩,你明知道許嘉言喜歡的人是你。”紀夏晴的眼裏掠過一抹落寞,然後從口袋裏掏出一張畫紙遞給我,“這是許嘉言為你畫的,他天天都在想能為你做些什麽,他說他隻是想看到你過得好,他就會滿足了。可是看著他為你失神傷心的樣子,我真的很心疼他。我也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對他的心疼漸漸變成了喜歡。他就像我一直渴望出現在我身邊的王子一樣,那麽專一地去守護他心中的公主。顧喬恩,你真的一點兒也不喜歡他嗎?”

我看著畫紙上的自己,十分心酸。如果他不那麽固執,或許我還可以坦然一點兒,可是現在我隻感覺我的心越來越沉。

“說啊,顧喬恩!”紀夏晴催促道。

“我和他很小就認識了,我們兩家的關係也一直不錯。他知道我家的情況,一直對我很好,從小到大,他一直都這樣對我好。

可是,紀夏晴,我隻是把他當成我的好朋友。或者說,我的心裏把他當成了哥哥,我渴望有一個哥哥這樣保護我。我對他不是沒有感情,相反有著很深厚的感情,可是這種感情和你說的那種喜歡是完全不一樣的。我對他的感情無關愛情,我希望許嘉言能理解這種感情,回到本該屬於他的地方。”

紀夏晴鬆了口氣,又皺起了眉頭,停了很久之後才說道:“喬恩,如果你真的不喜歡許嘉言,就不要讓他誤會,不要再給他希望,否則你隻會傷他更深……”

“我知道,可是我……”

我轉過頭想告訴紀夏晴,我也舍不得看到許嘉言受傷的樣子,卻看到了許嘉言就在離我們不遠的地方默默地看著我。

我和紀夏晴同時愣在那裏,許嘉言是什麽時候來的我們完全不知道,而我們的談話他又聽去了多少,我們更不知道。或許他聽到了也好,不管是對紀夏晴還是對我,紀夏晴渴望他明白她對他的感情,我也希望他明白我對他的感情真的不是愛情。

“許嘉言……”我叫他。

“你說的我都聽到了。”他走過來,沒有和紀夏晴打招呼,隻是定定地看著我。

“我希望你理解,也希望你不要再在江川中學待下去,回到你原來待的地方,不要讓我為難。”

“我不會讓你為難的,可是我也不會走。我不想當你的哥哥,我隻想對你好,不管你怎麽對我,我都隻想對你好。對我來說,我的眼裏、心裏都隻有一個人,那就是你顧喬恩。”許嘉言說著,回過頭看了一眼紀夏晴,然後殘忍地說道,“我也希望你明白。”

原來在愛情裏真的隻能容許一個人存在,所有的溫柔,所有的愛戀,所有的心疼都隻能給那一個人,而對於愛情之外的人,剩下的隻有殘忍。

許嘉言把溫柔、愛戀和心疼都給了我,剩下的殘忍他毫不猶豫地推向了紀夏晴。

“許嘉言……”看著許嘉言堅定而固執的神情,我一時無語。

而他似乎也並不需要我給他什麽回應,隻是深深地看了我一眼,就轉身離開了。

我看著許嘉言單薄的背影,餘光瞥到紀夏晴受傷的眼神,忽然發現,這一切都不是隻要我變強大就可以解決的。

空氣裏飄著一絲奇怪的氣息,我和紀夏晴沉默了很久,誰都沒有開口。

“夏晴,我……”

“喬恩,你這樣會害了許嘉言的。”紀夏晴打斷我的話,直勾勾地盯著我。

她的眼神讓我覺得有些陌生,就像我奪去了她心愛的寶貝一般,有些恨意隱隱在裏麵流動。

“我能怎麽辦呢?”我無奈地說道,“我已經用成為高馳的女朋友這件事來刺激他了,希望他知難而退;我也明確地告訴他,我不喜歡他。除了這些,我還能怎麽辦?”

“如果不愛,就不要給他一點兒遐想的機會,你根本沒有做到。”紀夏晴忽然有些生氣,失態地指責道。

我被紀夏晴突然提高的音量激怒了,說道:“難道要我和高馳發生關係才能讓他死心嗎?”

我皺起眉頭,不理解為什麽紀夏晴會覺得我還在給許嘉言機會,相比她,我更不想讓許嘉言受到傷害。

“如果這樣可以讓許嘉言死心,有什麽不可以?”紀夏晴脫口而出道。

我難以置信地看著她,不理解她怎麽可以說得這麽理所當然,難道在她看來,我出賣身體是一件無所謂的事嗎?

麵對我的目光,紀夏晴好像突然清醒過來,急忙笑道:“我是開玩笑的,你也別當真。好啦,不早了,我們回去吧!”

她心虛地走在前麵,我看著她的背影,忽然發現我好像不認識她了。她無所謂的語氣、理所當然的態度,就這樣刻進了我的心裏,我有些受傷。我一直以為我們是相互支撐的好朋友,可是這一刻,我的心裏充滿了不確定……06

自從我的身份變成高馳的女朋友之後,每天必須陪著他一起玩樂。剛開始我們還隻是在學校裏玩玩,到後來他開始約我一起翻圍牆到學校外麵去玩。本來我不想答應他,可是為了讓許嘉言死心,我決定聽高馳的話。

每次我們爬上圍牆的時候,高馳都會很小心地在下麵接我。我開始和他一起去泡吧、上網、K歌,甚至學會抽煙喝酒,像所有的小太妹那樣,無所顧忌地放縱著自己。

這天,高馳說他有幾個哥們兒約他去酒吧玩,要他帶著我一起去。我沒有理由拒絕,隻好跟著他翻了圍牆。

我們到酒吧的時候,高馳的一個哥們兒說第一次見我,要我和喝杯酒。高馳看了我一眼,我笑著扔掉手中的煙,說了一句“喝就喝,誰怕誰”,然後一瓶酒就這樣喝下了肚。

那個男生見我這樣,於是叫酒保拿了一打酒過來,說今天一定要和我拚個輸贏。可是我哪裏會喝,更多時候我隻是在硬撐,或者有時候幹脆趁人不注意把酒倒了。我為難地站起來,看著這一打酒,還沒喝,就已經頭暈了。

“高馳,你的女朋友剛剛還挺豪氣的,現在不會這麽遜吧,不敢?”

高馳的那些狐朋狗友開始起哄,我看了一眼臉色難看的高馳,心一橫,拿起酒就準備喝。可是我沒有想到,高馳一把抓住我的手,拿走我手中的酒瓶,對他的朋友說:“她的酒我替她喝!”

說完,他一個人將一打酒喝了一大半,我沒有想到高馳竟然會為我擋酒,看著他喝了那麽多,我悄悄地問他:“沒事吧?”

高馳瞪了我一眼,一把推開我,說道:“男人的事,你們女人少管。你隻要乖乖聽我的話就可以了!”

“高馳,看你這麽爽快,我們就放過她了。看來我們真應該叫‘嫂子’了啊,還從沒見過你為誰擋酒呢,哈哈……”那幫人又開始起哄,可是這一次高馳很受用,頻頻點頭說“應該叫嫂子”。

我不喜歡這樣的氣氛,一直以來我都默默地陪著他出來玩,並不想成為焦點,於是借口要去衛生間,偷偷溜出了酒吧透氣。

我靠在外麵的摩托車上,一個人吹風,也不知道是習慣還是怎麽了,一出酒吧,一股清新的空氣吹過來時,我順手就點燃一根煙吸了起來,

直到燈光下那一道身影停下時,我才回過頭,看到許嘉言板著的臉。

“你怎麽來了?”我吐了口煙,淡淡地問道。

“你在做什麽?”許嘉言生氣地搶走我手上的煙,扔在地上狠狠地踩滅了,拉起我的手說道,“跟我回去,你不要再這樣跟著高馳混了!”

“鬆手!”我甩開他的手,“你有什麽資格管我?我小時候的鄰居?還是我的好朋友?你別傻了,我們都長大了,我愛怎麽樣是我自己的事情,用得著你管嗎?”

我很快又掏出一支煙,輕車熟路地點燃,吸了起來,心裏一陣悲涼。

好像從許嘉言轉到江川中學的第一天起,我和他就一點點遠離,再也無法像以前那樣輕鬆地聊天,再也無法回到從前。

其實在江川中學看到許嘉言的那一刻,我的心裏是欣喜的。隻是想到我在江川中學的那一連串遭遇,我就害怕,我害怕許嘉言也會遭遇那些黑暗的事情。我害怕他受到傷害,所以想讓他離開,遠遠地離開這個地方。

他和我不一樣,他有很多路走,而我是別無選擇。

我一直都是想保護他的,卻沒想到一切都適得其反,越保護越傷害。

“許嘉言,你回去吧!”混亂的思緒頓時讓我很無力,我垂下手,用著近乎哀求的語氣對許嘉言說,“不要再待在江川中學,不要再跟著我,不要再……喜歡我了。”

說完,我丟下臉色黯然的許嘉言,疲憊地轉身回到那個喧鬧的世界,心裏一片寂靜。

除了這樣,我還能怎麽樣呢?

回到宿舍時已經是半夜了,我躲在被子裏,將自己埋得很深。

許嘉言沒有跟著我們進去,而是一直在酒吧外等著我出來,再悄悄地跟在我們後麵。等高馳走了之後,他才從暗處走出來對我說,看到我安全回來就放心了。

月光下,他的眼睛裏不再閃耀著光芒,到底是什麽讓我們都變了?

紀夏晴爬到我**的時候,我一把抱住了她,我告訴她我的心裏真的很難受。看到許嘉言受傷的樣子,聽到他說看到我安全回來就放心的樣子,我的心裏真的好難受。

我幾乎要放棄用這種方式讓許嘉言死心了。

可是紀夏晴說道:“你一定要撐住,因為隻有這樣,才可以讓許嘉言死心。隻有許嘉言死心了,他才能夠擁有更好的生活,而這種痛苦隻是一個過程,結局會是美好的。”

見紀夏晴說得振振有詞,我茫然地問道:“是真的嗎?結局會很美好嗎?”

紀夏晴沉默了一會兒,很肯定地說道:“當然會很美好,一定會!”

這些日子以來,紀夏晴一直陪著許嘉言,她一直在安慰他、開導他。我能理解她這樣做是為了能夠走進許嘉言的內心,可是我有些不能接受,紀夏晴為了許嘉言能說出那種話。

我們很久都沒有像今天這樣躺在一張**說悄悄話了,似乎從紀夏晴喜歡上許嘉言起,我和她之間就好像隔著什麽,不再像以前一樣無話不說了。

在班上,許嘉言一天比一天沉默,他不再和別人交流,除了上課,就是不停地畫畫。看著他的神情一天天黯然下去,我的心裏又有些不舍了。

一旁的紀夏晴似乎感覺到我的動搖,總是時不時地提醒我,叫我不可以心軟,否則之前所做的一切就都白做了。紀夏晴總是說,經過這段灰色時期之後,許嘉言一定可以變回原來的那個許嘉言。

可是,真的可以變回原來的那個他嗎?

有時候我一個人站在操場上看著天空,常常在想,原來的自己到底是什麽樣的。分明隻有短短的幾周,我卻好像度過了一個世紀,原來的那個自己早已找不回來了。

07

我和紀夏晴不再像從前那樣形影不離,有時候高馳來找我,我就一個人回宿舍,或是看看書,或是發呆。

裴娜重新和張翔在一起了,其實這個結局我們早就料到了,張翔對紀夏晴根本沒有認真過,而且他現在對裴娜也並不認真。

隻是女生一旦被愛情蒙蔽了眼睛,就會什麽都看不清。

這段時間,隻要紀夏晴一回到宿舍,裴娜就開始向我們炫耀今天張翔又為她做了哪些事、帶她去了哪裏玩,還把他送的一些小禮物拿出來給我們觀賞。她說,張翔說了,她是他見過的女生中最特別的一個。

說完,她就用一種勝利者的眼神看著紀夏晴。

實際上她這麽做一點兒用也沒有,紀夏晴的心從來都不在張翔身上。

裴娜和紀夏晴的關係並沒有因為裴娜的不斷挑釁而變得更差,反倒是我和紀夏晴之間好像突然變得遠了。盡管我們看起來還像以前那樣好,可實際上我們之間變了,到底哪裏變了,我也說不清楚。

秋天很快就要過去了,這個令人驚喜也令人失望的季節很快就要被冬天取代。可是這座城市從不下雪,我站在陽台上,突然悲哀地發現,這座城市竟然沒有一點兒讓人期待的地方,就連四季變換也讓人索然無味。

也許我隻是無聊了——這是蘇梓希說的。

從我進江川中學第一天起,我就以為我永遠不會和蘇梓希有交集。但是人就是這麽奇怪,當時她冷漠的表情以及遞過藥水時含在嘴邊的笑意,都讓我有一種就算被打死也不要在她麵前丟臉的想法。

可是在某一天,當我在宿舍實在無聊,問她要不要和我一起到天台上吹風時,她居然同意了。

或許真的就像她說的那樣,我隻是無聊了。剛開始,我們一起在天台上吹風,什麽也不說。後來,我開始和她說一些我內心的想法,她總是安靜地聽,偶爾會失笑或是搖著頭似笑非笑地盯著我。

這天,紀夏晴一下課就飛奔去找許嘉言,她說今天食堂裏有許嘉言最愛吃的菜,所以她要早點兒去食堂。話音未落,人已經不見蹤影了。

我有些失落地看向蘇梓希,她看著我,比畫了一個“天台”的手勢,然後走出了教室。

“嘿!”我到天台的時候,發現蘇梓希已經在上麵了。

“來了?”蘇梓希靠在扶欄上,看著遠方,沒有回頭。

不知道為什麽,蘇梓希的身上總有一種莫名的特質吸引著我。

“你……約我來這裏有什麽事嗎?”我遲疑地問道。

蘇梓希幾乎所有的課外時間都用在電腦上,不論是遊戲還是聊天,她是一個活在網絡世界裏的人。可是最近她總願意陪我在這裏聊著一些不著邊際的話題,或是沉默地看著天空發呆,今天居然還主動約我來這裏。

其實我沒有這樣的感覺,或者說我從來沒覺得我身上有與蘇梓希相似的地方。她是這麽勇敢,這麽無所謂,在這座黑暗的墳墓裏,她就像一個獨行俠,置身事外,分明是在同一個世界裏生活,她卻好像根本沒有沾到一點兒塵土。

“是嗎?”看著蘇梓希少有的笑容,我也不由得笑了起來,“如果我真的能夠像你這樣,我想我會開心得瘋掉的。”

“是嗎?”蘇梓希嘴角的笑意漸漸隱去,說道,“如果有一天你真的完全像我,你會很失望的。”

“為什麽?”

蘇梓希沒有回答我的問題,沉默了一會兒,說道:“你知道我為什麽總是上網嗎?別人總說網絡是虛擬的,不值得信任。然而這個真實的世界又何嚐不是到處都充斥著虛偽呢?哪怕我們再努力去相信得到的一切都是真的,可是在某一個你脆弱得無法控製的時候,你會發現,在這個現實的世界裏你得不到一點點溫暖。而在那個所謂虛擬的世界裏,哪怕隻有語言相依,卻能夠震擊你的心髒。誰說語言是軟弱無力的?比起那些明明生活在你身邊的人,卻遠得連一句關心的問候也沒有,他們來得更加真實不是嗎?”

蘇梓希的話讓我有些反應不過來,雖然我不懂網絡的世界到底給她帶來了怎樣的溫暖,可是我能和她一樣感受到現實世界的冰冷。

哪怕我們那麽努力地去相信這個世界上所有的美好,可是能夠在時間流走後還依舊不變的,隻有那麽一點……原來,不論我們裝得怎麽成熟、怎麽無所謂,我們都隻是需要愛的孩子。哪怕我們哭泣也好、吵鬧也罷,就算做錯了一件又一件事,我們也隻是想要得到簡單的愛。就像蘇梓希這樣堅強的孩子,用堅硬的外殼包裹住自己後,卻還是無法驅散心裏的寒意。

如櫻花一般燦爛的年華中,我們在沒有璀璨星光的夜裏看著彼此的疼痛,我說,變得再強大也於事無補,因為我們騙不了自己,那顆跳動的心依舊朝著溫暖的地方靠近,怎麽也阻止不了。

蘇梓希笑了,笑得很用力。最後我看到她的眼眶發紅時,她大力地拍著我的肩膀,說道:“好了,我要回去玩遊戲了,回宿舍吧。”

“嗯。”

我走在她的身後,突然想起不知道是誰說的,我們總是忍住眼淚,於是突然有一天就真的不會哭了,隻能大力地笑著去扯動那些傷痛,證明自己還沒有完全麻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