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抉擇
愛德華站出來拯救被村子裏的孩子欺負的她，負了傷的嘴角看起來青腫可怕，可是在她看來，那是王子的勳章。
她在森林裏采蘑菇迷路，是愛德華帶著他的小狗找到了她，然後背著腳痛的她從森林裏麵走出來。沒有人知道，在她絕望的時候，想到的不是別人，正是找到她的愛德華。
她人生中收到的第一份來自朋友的生日禮物，是愛德華去森林下套子給她抓來的小鬆雞。當它因為生病死去的時候，她的心也因此而碎了一地，就好像一直嗬護著的什麽被摔碎了一樣。
伴隨著近似崩潰的喊叫，卡洛的腦海裏浮現出了她和愛德華曾經度過的每一刻。
那如同萬花筒一般在腦海裏麵翻來覆去重播的記憶，留下的片段永遠都是她和愛德華的快樂。
“我想找到愛德華……為什麽你不懂我想見他一麵的心情呢？”卡洛流著淚，用哀傷的眼神看著奧古斯丁。
她同情這個可憐的男人，但是她更同情自己。
把所有愛轉化為恨，依靠著這畸形的思念在黑暗中過著相似卻又不相同的每一天……
如果不是因為喬治的出現，她還會繼續忽視自己的真實心情。
“其實找到愛德華，我不會殺掉他……隻要確定他過得好，我也就滿足了……”
如果找到愛德華，能看到他活得很好，那麽她或許就可以放開手了……
那個時候……如果愛德華不需要她，她該怎麽辦……
“你哭了。”奧古斯丁伸手撫摸上她濕潤的臉頰，“為什麽你又哭了？”
“嗬嗬……”喉間發出自嘲的輕笑，卡洛抬起頭看著奧古斯丁，“這就是人類的愚蠢和脆弱。就算明明知道那個人不愛自己，明明知道自己的存在對於他根本就沒有什麽特別的地方，可還是會把一顆心全牽掛在他的身上，為他哭、為他笑。每一天我睡去的時候，我都希望能夢見愛德華……可是後來我很害怕夢見他，因為每一次做夢，夢中和他的距離就和現實一樣，拉得好長好長……但是不管夢中的那一切讓我有多痛苦，醒來後還是會因為與夢境中的他相遇而欣喜……痛苦……欣喜……痛苦……欣喜……這個死循環一直在循環。每次因為過於痛苦熬不下去的時候，我就會夢見他。不管這一百年過得有多糟糕，但我感覺這隻是一個冗長的噩夢，不斷循環的噩夢，隻有和他在一起的記憶才是那樣真實，真實得讓我感覺不到加在我身上的所有痛苦。他是我精神世界裏麵唯一的支柱……就像現在一樣，我不想再和你有任何關係，但是因為我愛愛德華，所以我會為了他忍下去，不管我有多麽厭惡你的存在。”
看著奧古斯丁帶著錯愕表情的臉，卡洛用一種飄忽的口吻對他說：“隻要有關於愛德華的回憶，我就可以活下去……那種感覺是你永遠不能體會的……”
奧古斯丁諷刺地笑了笑說：“是啊，我不能體會你的過去。但我知道，你也隻能想著過去，因為你現在根本就不是人類。”
他伸手摸上了卡洛的左胸，另一隻手壓著自己的胸口。
“我們有什麽區別呢？我的過去空白，我沒有心跳，你有美好的回憶，可是你還是沒有心跳。接受現實當個吸血鬼不好嗎？你為什麽一定要自己騙自己呢？”
奧古斯丁的話徹底傷害了卡洛，可是她沒有辦法去否認他的話。
哪怕她裝得再像，但改變了的還是改變了……
她已經不是人類了。
胸口脹痛得快要碎掉一樣，奧古斯丁收回了自己的手，突然扭頭向另外一個方向看去。
“那個人類竟然能夠找到這裏來？可能他用了什麽方法找你吧。”滿不在乎地笑了笑，他再次重申了自己給卡洛的任務。
“你記住我的話，你不能再和他一起行動了，如果你背棄了我的任務，我不會傷害你……但我會傷害他。”露出一抹淡然的微笑，奧古斯丁遞給卡洛一張紙條，“感謝你給我說了那麽多關於人類感情的事情，所以我也會滿足你的願望。”
她接過紙條一看，上麵寫著的是另外一個地址。
“這也算是第五個任務，你必須搶在愛德華到來之前，趕到他會出現的這個地點。”說完，奧古斯丁在獵獵的夜風中失去了蹤跡。
突然，她包裏的手機響了起來。
卡洛看到是喬治，猶豫了一會兒還是將電話接了起來。
“卡洛！你現在在哪個位置？”幾乎剛接通的那一瞬間，喬治的憤怒咆哮就傳了過來，嚇得卡洛差點兒將手裏的電話扔掉，“我在你的電話裏麵放了一個追蹤器，因為我怕你一個人出事情，謝天謝地這玩意兒終於派上用場了。但是我沒有具體的地址，隻能找到你在這個該死的地方……”
隨著電話那頭的聲音，卡洛向左邊看去，那裏傳來了和電話裏麵同樣的聲音。
她甚至能夠嗅到喬治為了避開野獸而在血腥味尚未散開的身體上灑了令人作嘔的臭粉。
她不知道奧古斯丁在什麽地方，她也不能冒那個險。
把開著的手機放在了一塊大石頭上，卡洛離開了自己現在所在的位置，朝與喬治截然相反的方向走去。
“卡洛？”
趕到手機所在的地點時，喬治並沒有看到人。
他明白，如果不是因為她想避開自己，她不會這樣不告而別。
還通著的電話依舊閃爍著光，可是電話的主人已經去了自己不知道的地方。
轉了一圈，喬治難過得有些想要哭。
為什麽他等到的永遠是這樣的結果呢？明明他要求的就那麽少，隻是希望能夠陪在她的身邊啊……
這個念頭難道也是很奢侈的臆想嗎？
為什麽她要不告而別，在給了他那個許可以後，這樣斷然地離開？
“卡洛！”
喬治大聲地喊著她的名字，聲音裏有著痛苦和惴惴不安。
“你說過不會離開我！你背叛了你的誓言……”
飽含著悲憤的呐喊劃破了森林的寧靜，也讓聽見這句話的卡洛難過到落淚。
她沒有選擇權……
從變成吸血鬼一直到離開喬治，她沒有為自己做過什麽事情，一直都是按照別人的想法在進行著。
她不想傷害這個一直陪伴著自己的大男孩，然而她更不願意的是他在自己的眼前死掉……
“對不起……”說著發自靈魂深處的歉意，卡洛掩上了耳朵，跌跌撞撞地走進森林更深處。
失魂落魄的她找到了一個狹長的山洞，躲了進去。
她怕喬治找到她……
幽暗的洞穴裏麵有野獸散發出來的腥臭味，那種騷味幾乎快讓卡洛窒息過去。
在這裏築窩的野獸因為她的侵入發出了示威的呼嚕聲，可是在她略微動彈的時候，那趾高氣揚的示威卻又音調一變，成了淒淒的哀鳴，像是害怕她傷害自己一樣。
摸出包裏的打火機，卡洛就著火光環視了一周，發現角落裏兩隻壯碩的野豬正相互依偎著發抖，用驚恐的眼神看著她。
在她還是人類的時候，這種野豬是村子裏獵人們頭疼的獵物。
它們是那麽凶悍，就連最高明的獵人都會因為它那殘暴的脾氣和厚實的皮而頭疼，而且把這種可怕的小怪物惹急的時候，它會咬人……
可是現在，這樣可怕恐怖的野豬竟然會懼怕她。
隻是因為她已經變成了怪物……
因為她不是人……
走到另外一個角落蹲下身體，卡洛鬆開了壓在打火機開關上的手指。
整個洞穴又因為失去了光明而陷入了黑暗。
胸口好痛……
痛得完全超過了任何一次痛心。
淚水不受控製地從眼睛裏麵滑落出來，她小聲地嗚咽著。
然而這卻讓本來就害怕的野豬也發出了哀鳴……
她好想愛德華……
她想著他的一切。
然而她也開始思考這樣一個問題：如果在拋棄這麽多以後，她真的遇到了愛德華，她應該怎麽做？
殺掉他嗎，為了讓自己變成人類？
這個假設在腦海裏蔓延開，帶來的卻是另外一次痛苦。
殺掉愛德華變成人類，她也不會幸福，因為她會永遠失去愛德華……
腦海裏交纏不休的是曾經的甜蜜，然而正是因為這些甜蜜和快樂的記憶，愛德華在溪邊分手時的決然和冷酷更加讓她難過。
伸手捂住刺痛的胸口，卡洛在心中一次又一次地問自己：這究竟是為什麽……
愛德華，為什麽你要把我變成吸血鬼？
我們不是最好的朋友嗎？
為什麽？
握緊的拳頭用力地捶打著岩壁，皮膚破損而滲出的血腥味讓野豬懼怕得叫了起來。
好恨這具身體……
好恨那樣對自己的愛德華……
隻是為什麽每次想到愛德華可能會在自己手下死去的時候，會疼到不能呼吸呢？
她渾身冰涼，一種讓她作嘔的感覺突然翻湧而來。
蜷縮著靠在牆壁上，卡洛用力抱住自己的身體，可除開冰冷以外，還是冰冷。
好不容易熬過了夜晚和白天，當天空再次滿是星子的時候，卡洛離開了野豬窩。
就著森林裏的小溪稍微清理了一下自己的身體，卡洛從天空中的星鬥中辨明了自己要去的方向，離開了森林。
在幾乎沒有人煙的公路旁的曠野中奔跑，卡洛沒有掩飾自己的身份，一直到她以不可思議的速度攀上了運輸貨物的火車，她才在裝滿水果的貨倉裏麵稍微休整了一下。
奧古斯丁告訴她的地址離她現在所在的地方並不算很遠。
從火車上下來，她用最快的速度趕到了那個地方。
和前幾次的吸血鬼不一樣，這隻吸血鬼看來在人類世界混得風生水起，居住的地方也不再是普通樓房，而是一棟很高檔的公寓。
她不知道愛德華什麽時候會到來，但她清楚，自己現在最重要的事情是如何到那個公寓裏麵——隻有混進去，她才會有機會等到愛德華。
天空在不知不覺間飄起了小雨，淋著雨想了好一會兒，卡洛還是沒有找到混進那個公寓的方法。
突然，前方一個少女將公寓鑰匙扔進了門口的郵箱，這讓卡洛靈機一動，快步走到公寓旁的小公園裏麵。
再次出現在公寓門口的卡洛，已經完全和十分鍾以前不一樣了。
她漂亮的金色頭發被揉得很散亂，臉上和手上有著明顯的擦痕，漂亮的衣服被撕破了衣角，而且還裹上了爛泥。
在這個女孩兒身上發生的一切，都是那麽一目了然，任何一個人看到她現在的造型都會為她發出憐惜的歎息。
所以當她兩眼含淚地走到看門人麵前的時候，看門人被這可憐女孩兒的模樣給嚇住了。
她遭遇了什麽？
盡管他心裏已經有了數，可是他依舊不願意因為言語的不慎給她帶來更多痛苦。
“小姐，我能幫助你嗎？”看門人上去詢問的時候，拿出對話機叫來了兩名保安。
看到卡洛之後，保安的表情變得和看門人一樣滿是同情。
然而對卡洛而言，現在正是她利用正當機會進去的最好時機。
“先生，我是住D4B座的懷恩·格特的侄女……媽媽讓我來這兒找懷恩叔叔借住兩天，可是沒有想到在那邊公園遇到了……打劫……”
晶瑩的淚珠順著臉頰滴落了下來。
看門人有些為難地說：“但是格特先生從昨天開始就出去進行短期旅行了，而他也沒有告訴過我們會有侄女過來借住。”
“我有懷恩叔叔的鑰匙！求求你了……”卡洛哽咽著說，“我隻是想把自己好好兒清理一下……這樣……實在是太糟了……”
“羅頓，要不然你陪這個小女孩去格特先生那兒吧，我試試跟他本人聯係——我們不能讓這位小姐繼續這樣糟糕的狀況。可是，小姐，你確定不需要報警嗎？”
保安的提議，讓卡洛拉緊衣服抖瑟著搖了搖頭：“不……我什麽都不想要，隻想要洗個熱水澡然後好好兒睡一覺。”
羅頓滿是同情地看著卡洛，歎了一口氣說：“那麽，小姐，我陪你到D4B座吧。”做了一個手勢後，羅頓問他的同伴，“需要叫個人來嗎？”
“不用了。”那名保安回答說，“這裏不是有他陪著我嗎？如果有什麽問題，我們也能應付過來的。你快把這可憐的女孩送回家吧。”
站在電梯裏麵，羅頓看著卡洛可憐的模樣，想要朝她靠近，但他每向前走一步，卡洛都會因為害怕向後退一步。
臉上因為對方明顯的拒絕而有些尷尬，羅頓忍不住對卡洛露出了一個他長這麽大以來最為和藹的笑容：“小姐，我不會傷害你的，我向上帝發誓。”
卡洛當然知道他不會傷害自己。
因為即便是他想傷害，也不可能對她幹出任何事情來。
即便他的個頭再高大，對吸血鬼來說，這也隻是一塊肉厚汁多的食物而已……
她現在心裏盤算的卻是另一件事情，那就是如何解決自己肚子餓的問題。
之前喬治給她喝的那些血並不算很多，再加上這整整一個眠日和晚上，也消耗得差不多了，如果不在愛德華來之前補充好體力的話，她不知道自己是否應付得了接下來會發生的事情。
然而這種高檔公寓都會定期除鼠，想要抓老鼠來解決危機的想法是不錯的，但是可行性為零。
唯一的希望就隻有他了……
看著雖然看起來有些凶狠，但是一路上為了照顧自己，走得很慢而且還拉開了一定距離的羅頓，卡洛在心底默默地對他說了聲對不起。
“啊！”
出電梯的時候，卡洛裝成不小心絆了一跤。
羅頓眼明手快將她扶住，避免了她和地麵的親密接觸。
但是卡洛因為這個突然風波摔到了羅頓的懷裏，正好趴伏在他的肩膀上。
看著脖子露出的可見的青色血管，卡洛輕輕地將嘴唇貼了上去，感覺就像是不小心接觸到一樣。停留了大概十來秒，她才仿佛剛從摔倒的驚嚇中反應過來，從羅頓的身體上爬了起來。
“對……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她結結巴巴地道著歉。
這讓一路上被卡洛當壞人的羅頓受寵若驚。
他翻身從地上起來的時候，卻因為突如其來的頭暈差點兒又摔回了地上。
和吸血鬼的轉變之吻以及喬治那近乎自殘的給血方法不同，其實吸血鬼捕食的時候，隻要不是出於惡意的故意傷害，被吸血的人類根本不會覺察什麽，甚至那個咬痕能在幾分鍾之後就完全消去。
“你沒事吧？”伸手扶了羅頓一把，卡洛再次在心中對這個其實很善良的大塊頭道歉。
“沒事沒事。”羅頓感覺頭還是有些暈，皺著眉頭看了看前麵的門牌，對卡洛說，“小姐，前麵就是D4B座了。”
“我看你臉色不太好，要不，你不用送我了……我想我自己過去就可以了。”
卡洛摸出她從這個房主郵箱裏搞出來的備用鑰匙，在羅頓麵前輕輕地晃了一下。
快步走到D4B座，用鑰匙打開了房門，卡洛轉身向羅頓道了謝，然後合上了門。
從屋主那裏找出了一身自己能穿下的衣服，卡洛匆匆地洗了一個澡並且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外表，然後從這套屋子裏麵走了出去。
現在正是十一點左右，而她能確定的是，目標吸血鬼並沒有在他的房間裏麵。
這對卡洛來說算得上是一個好消息。
因為大部分時候，愛德華狩獵目標時會選擇在他們的屋子裏麵，這樣會避免在街上將一些本來不應該暴露在人群眼中的秘密暴露。
她小心翼翼地推開這間屋子的側門，想要找個地方藏起來等著愛德華的到來。
然而就在她推開側門準備躲起來的時候，屋子的房門突然被推開了。
“原來那個可怕的吸血鬼殺手是位小姐啊，看來我的準備也不是沒用嘛。”
隨著一個女人冷冰冰的聲音傳來，屋子裏的燈全部亮了起來。
她的手裏拿著一個不停閃著紅燈的小掛件，卡洛看到門鎖下方有一個同樣造型的紐扣大的燈珠也在閃著紅燈。
看著眼前打扮得優雅動人的女吸血鬼，卡洛向她解釋說：“請你不要誤會，我不是吸血鬼殺手，我是來等那個殺手的。”
“你認為我會相信你說的話嗎？”女吸血鬼撩起自己的長發，用一根長長的發簪把它挽成一個漂亮的發髻，然後從衣服裏麵拔出一柄匕首，“多少年了，你一直在全世界追殺有著湖都血統的吸血鬼……”女吸血鬼用嘲諷的眼光看著卡洛，問道，“你就這麽想變成人類嗎？”
“我想變成人類，可是我沒有殺過任何你說的那個什麽湖都血統的吸血鬼！”卡洛見對方沒有靜下來談話的意思，也謹慎地拔出自己的匕首，小心翼翼地看著她的動作，“我隻是知道你會被吸血鬼殺掉，所以才會到這裏來的。”
“那意思是你想救我嗎？”女吸血鬼臉上掛了一抹殘忍的冷笑，纖長的手指玩弄著鋒利的匕首，就像在撫摸著什麽溫順的寵物一樣。
“不，我隻是想要等那個會來殺你的吸血鬼，我恨他，所以我想要等著他來報仇……”
“故事很好聽，可是我不信。”女吸血鬼皺著眉頭打斷了卡洛的話，“而且你的味道我一聞就知道了，你身體裏麵流淌的也是湖都公爵的血，我們是一支血脈流傳下來的吸血鬼。”
“一聞就知道了？”
卡洛這才發現，那個女人的身體上有著和奧古斯丁一樣的氣味。那種味道讓人覺得熟悉，有一種很特別的親密感。
“你也聞到了吧？”女吸血鬼看著卡洛發呆的樣子忍不住諷刺說，“難道你在殺死我們之前沒有聞過嗎？還是因為你痛恨這支血脈，所以否認你所聞到的一切？”
“吸血鬼死掉了以後，這個氣味就沒有了嗎？”抓住了女吸血鬼的一句話，卡洛問她。
卡洛覺得所有解釋不通的事情，這一刻都有了一點兒頭緒，而偏偏最重要的部分卻依舊在迷霧之中。
“吸血鬼死掉以後血液會變質，氣味當然也不會再保持下去了。”女吸血鬼看著卡洛，臉上露出了厭惡的表情說，“或許我們現在身上的氣味是一樣的，但是等我殺掉你以後，你就不會再因為這血統的氣味而四處獵殺同類了。”
伸出鮮紅的舌頭舔了一下銀白色的刀刃，女吸血鬼露出一抹猙獰的笑容，猛地朝卡洛攻擊過來。
她的速度比卡洛快多了，而且卡洛發現，這隻女吸血鬼並不是什麽新手，她的格鬥技巧也不輸給自己。
那柄在她手裏的匕首就像一條露著白色獠齒的毒蛇，不停地攻擊向卡洛的咽喉和心髒。
盡管卡洛用盡了全力，可是也隻能堪堪避開她的攻擊。
突然，女吸血鬼露了一個空當給卡洛，卡洛果然朝那個方向躲避，卻正好被對方偷偷襲來的匕首從下撩中。
覺察到不對勁，卡洛收住了左退的勢頭，但匕首鋒利的刀刃還是在她的腰腹上造成了一條長長的、深入肉體半寸的傷口。
“啊……”
卡洛被襲擊後，立刻將右腳後退一步，身體蹲低至原來一半的高度，握著匕首的手向旁橫向劃過一刀，阻止了女吸血鬼的趕盡殺絕。
“就你這樣也能殺死佛萊那種幾百歲的老鬼？我還真是不敢相信呢。”女吸血鬼站定身體，凹凸有致的身材擺出了**的姿態，仿佛她不是在跟人搏命，而是在某個社交場合裏麵和人閑聊一樣，動作是那樣優雅而令人向往。
“我說過了，我隻是來等那個殺死所有湖都血統的吸血鬼……”
按壓著傷口，卡洛發現傷口愈合起來的速度比自己想象中要慢，猜想應該是吸血不夠的原因。
但她為了避免讓女吸血鬼看出端倪，臉上依舊保持著和女吸血鬼一樣的冰冷：“如果你同意的話，我會離開這裏，永遠不給你找麻煩。”
“這真是一個不錯的建議呢。”女吸血鬼的瞳孔在這一句話說完的時候便收縮了起來，看起來如同貓一樣散發出一種讓人輕鬆的光芒，然而卡洛卻屏住了呼吸。
她不認為這隻女吸血鬼會同意她的提議，因為她身上所散發出來的凜冽殺意幾乎快填滿這整個空間了。
就在女吸血鬼嘴角往上提拉的時候，她那曼妙的身影在房間裏麵驟然動了。
她移動的速度可以從屋內化為疊影的兩個身影看出來——那是一種多麽恐怖的迅捷！
卡洛緊緊咬住了下唇，她沒有想到這隻吸血鬼的速度竟然會快到這個程度，如果不小心的話，這個夜晚恐怕是她最後的夜晚了。
“嘭！”
後方襲來的破空聲讓卡洛下意識向前跳了一步，然而她卻感覺到一股大力從前方踢向自己的胸腹，整個人被彈到了牆壁上，發出了重重的聲音。
女吸血鬼玩弄著手中匕首後部的銀色長鏈，臉上露出了冷然的笑容：“但是，為了我的安全，我拒絕你的提議。”
左臂被撞到牆壁上有些脫臼，卡洛將肩膀抵在牆壁上用力向反方向一壓，肩膀終於恢複了正常。
這隻吸血鬼的戰鬥經驗豐富得超出她的想象，能夠保住小命還是因為她條件反射地跳開了隨即而來的匕首攻擊，否則撞在牆上的就是一具被開膛破肚的屍體了。
“殺了我你也不能高枕無憂。”卡洛深吸一口氣，昂起下巴，將手裏的匕首捏得更緊了，“當然，我也不準備讓你繼續躺在棺材裏麵度過眠日。”
女吸血鬼一甩手中的長鏈，匕首拋出了一條詭異的弧線，向卡洛的頭部襲來。
“咦？”
女吸血鬼變了臉色向後跳開。
本應攻擊到卡洛頭部的匕首，不知為何在要擊中的瞬間改變方向，被踢回來的匕首差點紮中了她自己。
對於能在刹那間看清匕首的速度、角度，並將其擊回的反射神經，女吸血鬼報以尖銳的笑聲：“總算肯讓我見識一下你的真本事了。”
然而隻有卡洛才知道，她全身力量都在剛才的那一記回擊中用得了七八成了。
再次攻擊過來的匕首，恐怕是躲不過去了……
她閉上了眼睛想要認命，然而就在此時，房門再一次被人推開了。
“卡洛！”
看清楚房間內情況的喬治毫不猶豫地向女吸血鬼開槍射擊。
因為躲避子彈的關係，女吸血鬼不得已收回了長鏈。
“喬治？”
卡洛看到喬治的瞬間，心情無比複雜，但是有一點是肯定的，她因為見到喬治忍不住微笑了。
然而就在下一秒，卡洛卻又顏色大變地朝他尖叫起來：“喬治快向後躲開！”
聽見卡洛的示警，喬治立刻按照她所說的向後避開，然而他依舊慢了一步。
匕首像一條毒蛇一樣咬住了喬治，雖然錯過了咽喉，卻紮在他的肩膀上。
“喬治！”
看著慘叫一聲被踢飛的喬治，卡洛憤怒地看向那個吸血鬼。
“真可笑，身為人類竟然會不知死活地找吸血鬼的麻煩。”女吸血鬼如同看一堆垃圾一樣看著喬治，“等我殺了你以後，我會好好兒享用這份送上門的美食。”
女吸血鬼嘴角得意的笑容無比刺眼。
卡洛站直身軀，握緊匕首說：“那就讓我們來看看，誰才會笑到最後。”
幾乎是同時，兩人一躍而起，刀鋒在半空中錯開，然後落下。
“卡洛……”
一柄匕首插在了卡洛的左胸上，然後她手中的匕首也失去了蹤影。
“我沒事。”拔出胸口插著的匕首，卡洛將那柄匕首扔回了同樣站立著的女吸血鬼身上，在被匕首碰到的瞬間，她的身體軟了下去。
側翻的屍體上，一柄匕首從後方刺穿了她的心髒。
卡洛看著死去的女吸血鬼，不由露出了苦笑，也跪到了地上。
剛才的拚擊如果不是自己的動作稍微快了那麽一點兒，而對方因為鉸鏈的原因比自己慢了那麽一點兒，那麽躺在地上的屍體或許會多一具了。
那柄匕首隻差半寸就刺中自己的心髒了。
拉開衣服，卡洛看到傷口已經止住了流血，正在緩慢地愈合。
“喬治，你怎麽會找到我？”走到喬治身邊，卡洛蹲下身體檢查著他的傷勢，發現沒有什麽很重的傷勢以後，她終於放心了許多，“我記得我已經將手機留在那個森林了……”
“有人給了我一條短信，就是和讓我們去那間屋子一樣的短信，我就知道應該是真的，所以就過來找你了。”喬治看著卡洛，低聲說，“卡洛……你昨天晚上拋棄了我。”
盡管知道解釋是種很愚蠢的行為，但她沒有辦法不對喬治說明一切情況：“對不起，喬治，我不想讓奧古斯丁傷害你，所以不得不那樣做。”
“算了……反正現在我也找到了你，你沒事就好了……”喬治看見卡洛的表情有些悲傷，不由問道，“卡洛，你和那個女吸血鬼之間發生了什麽事情嗎？”
“她告訴了我一些很重要的事情……”
卡洛扶起喬治，又替他包紮好傷口，這才將那個女吸血鬼告訴自己的事情告訴了他。
“我一直覺得奧古斯丁身上有一種我很熟悉的感覺……最開始我懷疑是因為他很了解愛德華，或者說他曾經和愛德華共同生活過。但是我今天終於知道了，氣息相通的並不隻是奧古斯丁，而是所有在湖都公爵血脈之下的吸血鬼。我們的始祖都是湖都公爵，如果按照吸血鬼理論來說，我們這些血脈繼承者是一家人，關係就像兄妹一樣。而轉變我的愛德華和奧古斯丁也是這一族的人，這就有一個問題出現了。愛德華曾經對我說過，他會全世界追殺那個把他變成吸血鬼的家夥，然而事實卻是他殘殺了這支血統下的大多數吸血鬼……那意味著我和奧古斯丁也有可能麵對這個危險。不管我想不想和愛德華搏鬥，他早晚都會找上我……”
“可是你一直都是很容易被殺死的吸血鬼，如果他要殺死你，又為什麽會讓你安穩地活到現在？”喬治放柔了表情對卡洛說，“卡洛，或許你想得太多了，事實或許不會那樣殘酷的。不管如何，直到現在為止，愛德華始終沒有來找過你，不是嗎？或許他也在珍惜你和他的友情，所以才不來動你。”
卡洛沉默不語，思考著喬治說的話，然後又想著愛德華，發現自己始終無法將那謎團的最後一步看破。
忽然，一種強烈的心悸讓她猛地從沙發上站了起來。
“喬治，我們必須離開這裏。”
那種感覺跟當初遭到奧古斯丁窺視的感覺很像，但卡洛卻從其中隱隱察覺到了一絲惡意。
兩人匆匆趕到樓下，發現看門人和保安全都沒有在他們應該在的地方。
卡洛回過頭問身後半米外的喬治：“你來的時候就是這樣了嗎？”
喬治點點頭回答：“是的，不然我無法進入這種公寓。”
“我們還是先離開再說。”卡洛**了一下鼻翼，聞到了一股幾不可聞的血腥味從公寓樓後方傳來。
估計這幾個人已經遭了毒手……
不管怎樣，她希望最起碼能保證喬治不出任何事。
坐上喬治開來的車，卡洛不停地將感知發揮到極限，去感受身邊是否有危險。然而那個本來窺視著她的感覺又如同潮水一般退去了，消失得無影無蹤。
看著卡洛一直愁眉不展的樣子，喬治安慰她說：“卡洛，我現在帶你去朋友的房子暫時躲一躲，你先睡一會兒吧。”
怎麽可能睡得著呢？才經曆了那種生死搏鬥，不管怎樣現在她也不可能安然睡大覺。
“沒事……”
喬治從車上小冰箱裏麵拿了一袋血漿給她：“把這個喝了，然後休息一會兒。如果你不好好兒休息的話，我會擔心你……而我現在的狀況也不是那麽好。”
看到喬治不停地勸慰自己，卡洛微笑著接過了血包，將血漿喝了下去。
接下來的時間，卡洛並沒有和喬治說話，而是一個人悶在車裏想著關於湖都公爵的一切，然後，漸漸睡著了。
她醒來以後，有些迷茫地看著四周。
四柱大床的雕花柱頓時讓她清醒了幾分。
足足能夠睡六七個人的大**，一團一團的絲綢被隨意地紮成了柔軟的大大的結，如果想要靠在床頭看書的話，隻要將那些絲綢結墊在背後就能很舒服地享受了。
這是在哪裏？
是喬治朋友的家嗎？
寬大的臥室裏麵，壁爐正在燃燒著，上好的櫸木在火焰的吞吐舔舐中發出了哢哢的脆響。
雍容華貴的手工編織厚毛毯鋪在地上，梨木的搖椅壓在上麵，和旁邊同質的矮桌構成了一幅頗為誘人的圖案。
矮桌上，一個冰桶裏麵放著一瓶葡萄酒，高腳杯裏麵則傾注了三分之一的粉紅色**。因為溫度而沁出的水滴掛在杯壁上，順著那漂亮的線條流了下去，在杯腳上形成了一道漂亮的曲線，而當壁爐的光透過的時候，那便成了七彩的虹。
沒有人能說這不是一個浪漫的安排，然而在卡洛對喬治的認識裏麵，她直覺地認為這一切絕對不會出自喬治的手筆。她太了解這個大男孩了，這種事情或許他會做，但絕對不會是現在，因為他知道現在她的心思全都放在了尋找愛德華上麵。
翻身從**走了下來，卡洛**的腳踩在厚毛毯上，柔軟的毛質輕柔地嗬護著她的腳，舒服得讓她輕輕地歎了一聲。
然而一個意外的發現讓她突然緊張了起來。
這間屋子雖然可以說是非常奢侈豪華，幾近完美，可是，它卻沒有窗戶。
不光是窗戶，這裏連氣窗也沒有，感覺就像是超級豪奢的陵墓一樣，不見天日。
意識到有什麽不對勁的時候，卡洛已經打開門跑了出去。
從臥室到走廊再到樓梯，隨處可見的中古式鎧甲以及各大流派的油畫被裝飾在這些地方，其中還有莫奈的一幅帶簽名的真跡……
這裏究竟是什麽地方？
為什麽睡之前自己還在喬治的車上，醒來以後看到的卻是這個像古堡一樣的地方？
“喬治！”
她呼喊著他的名字，可是名字的主人卻沒有如同往日一樣，一臉殷切地走出來和她說話。
空曠的走廊裏，她的聲音被放大，聽起來就像名伶在歌劇院裏麵高歌，因為這份寂靜，聲音飄散得有些淒然。
突然，卡洛停住了腳步，然後又突然狂奔起來。
匆匆地跑下鋪著毛毯的旋轉石階，卡洛看到樓下大廳的椅子上綁著三個人。
如同野獸般的粗喘從他們的口中發出，將卡洛引到了他們的麵前。
隻是粗略地看了一眼，她立刻被嚇得向後小小地退了一步。
這三隻吸血鬼全身遍布著傷口，然而讓她感到害怕的是，他們的四肢都被人用刀刃挑斷了將骨節相連的筋骨，黃白色的韌帶被血塊凝在了傷口上。
看到了卡洛，其中麵向他的那隻吸血鬼猛地向前昂首衝了一下，卻因為那固定的椅子，又彈了回去。
“這是怎麽回事？”
這些吸血鬼在長時間的流血以後，體能已經快到達了極限，如果不能及時補充體能的話，他們會死在這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