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如果反對,請你離開

“我好久沒看你打籃球了嘛,所以我本來是打算到綜合體育館看你們籃球隊訓練的。”聽見師楠優的問話,朵拉有些不開心地撅起了漂亮的嘴巴,但這個動作並沒有破壞她容貌的完美,反而讓她整個人顯得更加嬌俏可愛,“誰知道剛到綜合體育館,就聽那些還在訓練的男生說你送一個被籃球砸暈的女生到醫務室來了,所以我就順便過來看看嘍。”

盡管朵拉說的話題和我有關,可是她一眼也沒看過我,反而將全部注意力放到了師楠優那件皺巴巴的襯衫上。她那修長秀美的眉毛在看到上麵的斑斑淚痕的時候,微微地挑了起來,臉上的表情也變得很不開心。

看到朵拉的表情越來越不高興,我的心髒“怦怦”地狂跳起來。我在心裏暗自猜測她和師楠優會不會是情侶關係。因為如果他們真的是情侶關係的話,那我和師楠優現在的這個樣子也確實太糟糕了。她要是誤會了我們的關係該怎麽辦哪?我可不想給師楠優添麻煩。

我本來打算立刻向朵拉解釋清楚剛剛發生的事情,可辯解的話在心中翻來覆去地想了好久也不知道怎麽說出口,不是有句話叫“解釋就是掩飾”嗎?不會說話的我隻好傻乎乎地坐在病**看著他們兩個人發呆。

醫務室裏的氣氛頓時變得有些尷尬。師楠優可能也覺得有些不好,他看了看朵拉,又看了看我,突然開口對朵拉說:“朵拉,若紗是顧曉的妹妹,今年才考到我們學校的高一新生。今天她想看一看顧曉生前所在的球隊,所以特地來綜合體育館看我們籃球隊練球,結果在場外看球的時候,她不小心被希涵用球砸到了,所以我把她送到了醫務室。”

師楠優一說完,朵拉臉上的血色立刻消失得無影無蹤。她瞪大眼睛看著我,眼裏寫滿了不可思議和迷惑,她口裏喃喃自語著:“她是顧曉……的……妹妹?”

她的聲音裏再也找不到剛才表現出來的鎮定自若,我甚至在她這短短的幾個字裏麵聽出了潛藏在她內心深處的痛苦和懼怕。那種情況就跟我對蕭多多提到哥哥時,蕭多多的反應一樣——她們似乎在為某個共同的秘密緊張著。

我的心情驟然變得有些焦躁起來。我一把掀開被子,赤著腳一下子從**跳到了地上,走到朵拉的麵前直視著她的雙眼問:“朵拉學姐,請問你是不是認識我哥哥顧曉?如果你認識他的話,你可不可以和我說一點兒關於他的事情?”

聽我說完,朵拉的表情一下子變得好冷漠,剛才在她眼底出現過的茫然和無措仿佛從來不曾存在過一樣,刹那間從她臉上消失得無影無蹤。

朵拉雙臂交叉,抱住身體,擺出了一副防衛的姿態,然後勾起唇角挑釁地看著我,用嘲諷的口吻說:“我這樣的千金大小姐可不是什麽人都配認識的,像顧曉那種人,我怎麽可能認識?他配嗎?”

“什麽叫做‘那種人’?你憑什麽這麽說?”從朵拉口中吐出的譏諷和尖銳的話語就像一根火柴,徹底點燃了我心底的怒火。從希涵到朵拉,他們不是用冷漠的眼光來看待哥哥的事情,就是刻意地傷害別人的尊嚴,我完全搞不懂這些人,他們到底怎麽了?

就算我不知道哥哥死亡的真相是什麽,可是對我來說,即便他的選擇是因為對現實低頭,我也絕對不允許別人這樣侮辱他!

“我說的是事實,我不想跟你討論這種沒有意義的事情。”朵拉厭煩地看著我,企圖從我身邊繞過去,卻被我用手攔了下來。

我忍下滿腔快要爆發的怒火,用力地直視著朵拉的雙眼,一個字一個字地對她說:“世界上每一個人都是平等的!或許朵拉學姐你的家裏很有錢,所以你覺得自己與眾不同,在我麵前表現得很有優越感。可是以我的眼光來看,和你相比,像哥哥那樣能為別人帶來幸福和溫暖的人才是更重要的存在!和你做朋友,得到的隻是高高在上的施舍,可是和哥哥做朋友會得到平等和快樂,那是你現在不曾體會到的快樂,也是你以後不會得到的快樂!”

“我不稀罕,也不需要!”朵拉在聽我說完之後氣得滿臉通紅,曲線優美的胸口因為大口呼吸而劇烈起伏著,“顧曉那種笨蛋才不會讓人感到溫暖和幸福!他……他那種笨蛋死了真是太好了!”

她脫口而出的惡毒話語讓我徹底震驚了,就連站在一旁準備上來勸阻我們之間口角的師楠優也停下了腳步,收回了伸向朵拉的手。

這麽惡毒的話是普通的學生會說出來的嗎?我十分懷疑是不是哥哥生前曾對朵拉做過什麽不可饒恕的事,讓朵拉甚至在他死後也沒有減輕她的敵視。

我想知道這個問題的答案,也對朵拉問出了這個問題:“你……你這個惡毒的女人,哥哥究竟做了什麽讓你這麽恨他?”

然而就在我問出問題的那一瞬間,兩行眼淚從朵拉的眼眶裏滾落下來,爬滿了她白皙的臉頰。

那洶湧而出的淚水來得那麽快,快到我幾乎不敢相信自己所看到的一切。因為我不明白,朵拉表現出來的一切不都是對哥哥的憎恨和蔑視嗎?那麽她現在流出來的眼淚又是因為什麽?

難道她……

看見朵拉驀然落下的眼淚,師楠優再也顧不上許多,急忙走了上去把她抱在了懷裏,用手輕輕地拍著她的後背。他對朵拉所表現出來的那份小心翼翼和憐惜,就像是在嗬護著自己珍貴的寶物一樣,臉上滿是濃到化不開的心痛。

“朵拉,不要哭……不要哭……已經沒事了……”

師楠優刻意壓低的聲音在房間裏麵回**著,朵拉的身體突然一顫,似乎很驚訝。

她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臉龐,然後把手放在眼睛麵前進行了確認,直到這時,她似乎才相信自己落下眼淚的事實。

朵拉用力地咬了咬下唇,一把掙脫了師楠優的懷抱,恨恨地瞪了我一眼,拉開醫務室的大門衝了出去。

“朵拉!朵拉!”

師楠優跟在她身後大聲地叫了兩聲,可是沒能讓她停住離開的腳步。他本來打算追出去,但回頭看了看依舊站在原地的我,又停住了邁出去的腳步。

師楠優用帶著歉意的目光望著我,對我解釋說:“若紗,朵拉不是故意那樣說顧曉的,她隻是……”

看著師楠優有些惆悵的眼神和欲言又止的表情,我輕輕地替他補全了後麵的那一句解釋:“我知道朵拉她隻是太難過了……我不會想太多的,畢竟我今天說話也不怎麽好聽。”

師楠優抬起頭看向我,眼裏滿是困惑,似乎不明白我為什麽會這樣說。因為在他看來,我似乎不應該這麽快就原諒朵拉。

其實,他不明白的是,我真的能夠理解朵拉的心情。看見現在這樣尖銳地否定一切的朵拉,我仿佛看到了在最初接到哥哥死訊時的自己。

那個時候,我完全不能接受哥哥過世的現實,麵對勸說我寬心的養父母時,我就是這樣的態度,用尖銳的語言作為犀利的武器,戳傷每一個前來靠近我的人。

因為我真的太難過、太痛苦了,所以才不得不用這樣的假麵具來掩飾自己支離破碎的靈魂。因為我不想讓別人同情我,觸及我最後的驕傲和自尊的底線。

看到朵拉的淚水,我很快就明白,她不是討厭哥哥,而是跟我一樣,很在乎哥哥……她跟哥哥是什麽關係呢?他們也是很好的朋友嗎?

師楠優看著我,發出了一聲歎息:“若紗,你來這個學校是為什麽?你不會觸景傷情嗎?還是故意要折磨自己?”

“嗬嗬……”我一邊苦笑一邊搖了搖頭,“我早就打算考春陵中學了。不過我一直沒有告訴哥哥我的決定,因為我想給哥哥一個驚喜。你知道,外市的人想要考進春陵中學有多麽難,如果不是抱著一定要跟哥哥一起生活的目的,我很可能會堅持不下來。”

說到這裏,我想起了哥哥在最後一封信裏說過,如果我考上了喜歡的學校,他會送我一份我盼望已久的禮物,心裏又滿是酸澀和痛苦。

“可是這個考上春陵中學的驚喜我還沒來得及告訴哥哥,就在接到春陵中學通知書的當天得知了他的死訊。”

至於約定……我和哥哥哪裏還有約定可言?他明明親手背叛了我們的約定,從我身邊逃離,把我一個人留在了這裏。

“唉……”師楠優也歎了一口氣,說,“或許是因為高考壓力太大,顧曉才會選擇那樣一條道路。”

“不會的。”對於他的這個猜想,我一口就否定了它的可能性,“哥哥他不是那種會被學習的壓力打倒的人,一定是因為其他的原因,哥哥才會做出那樣的選擇。”

說到這裏,我加重了聲音,像是要說服師楠優也像是要說服我自己一樣,再一次重申了自己的堅持:“會長,既然我已經來到了這裏,那麽不管是為了哥哥還是我自己,我都一定要查出他死亡的真相。”

我頑固的態度讓師楠優的表情變得有些無奈,他想對我說點兒什麽,卻無從開口,隻能沉默地看著我。

我和他相對無言地沉默了好一會兒,他才重新開口對我說:“若紗,你在這裏先休息一下吧,我去給你買點兒吃的東西,等會兒我再送你回女生寢室。”

看著頻頻看手表的師楠優,我猜測他可能也很擔心朵拉,於是拒絕了他的提議:“會長,真的不用麻煩你去幫我買食物了,我現在還是想回寢室獨自待一會兒。”

師楠優聽見我的拒絕又接著說:“若紗,那我送你回寢室吧。”

我真的不想麻煩他,於是再次搖頭拒絕了他:“不用了,會長,我想一個人回寢室。”

看出我的堅持,師楠優也不再勸阻我,和我在醫務室外分手後就朝朵拉離開的方向跑去。

直到他的背影被拐角遮擋住後,我才慢慢地從另一個樓梯走下去。

我獨自走出了大樓。夕陽已經沉到了地平線之下,但它的餘暉依然染紅了大半片天空,連天空中層層疊疊的雲彩都仿佛染上了由深至淺的紅色。

迎麵吹來的微風已經沒有白天烈日下的熱度了,帶著香樟樹清香的微風輕拂在臉龐上,有幾分清爽也有幾分幽涼,讓我沉重的心情稍微放鬆了一些。

見現在天色還早,我突然打消了回寢室去的念頭,轉身向操場走去,想一個人散散步。

位於綜合體育館後方的操場在此時已經沒有什麽學生逗留了,隻在操場遠處的那頭,還有幾個參加了田徑隊的男生在進行著跳遠和短跑的練習。

安靜的環境讓我忍不住想在這裏待一會兒,可是操場的板凳設在田徑隊的那一方,我不想過去打擾他們的練習,於是轉過頭看了一下周圍,發現操場的一角有幾副雙杠可以供我休息。

走到雙杠前,我手腳並用地爬到了雙杠上,一邊維持著平衡一邊翻過身體,穩穩地坐在了雙杠上。

我用雙手撐在身側保持著平衡,眯著眼睛看向之前吸引住我注意力的晚霞,那漂亮的紅色因為已經出現的星子看起來更加迷人。

我忍不住在心裏偷偷地想,如果哥哥也在我身邊和我一起看夕陽的話,他也會愛上這瑰麗的色彩吧?

隻是我一想到哥哥特別嚴肅的表情,這樣的念頭又打消了幾分,我甚至能夠想象得出來,他會說什麽話。他一定會說:“若紗喜歡落日嗎?若紗喜歡的話,那哥哥也會喜歡哦。”

“嗬嗬……”我咧開嘴無聲地笑著,眼淚卻不由自主地流淌出來。哥哥他就是這樣的傻瓜,什麽都會順著我、寵著我,把我當成小公主一樣,從來都不會違背我的意願和想法。

我記得曾經有一次在我們通電話的時候,我無意間告訴他,我好喜歡吃熊仔橡皮糖。結果在那個假期的期末考試上,哥哥考了雙百分,可是他最後放棄了最想要的模型飛機,讓舒阿姨給我買了幾大包熊仔橡皮糖送到家裏來。

然而那時開心地吃著橡皮糖的我,根本就不曾想到,哥哥為那個飛機模型付出了多少努力才考到雙百分……

“你在這裏做什麽?”突然,一個冷冰冰的聲音在我身後響了起來,把我嚇得差點兒從雙杠上摔下去。

我回頭一看,發現希涵靠在雙杠後的香樟樹上,用冰冷的眼神看著我。

我好不容易才平靜下來的心情,在看見希涵的那一瞬間被徹底擾亂,心裏就像被塞了一把火一樣,情緒頓時變得焦躁起來。

我皺起眉頭,看也不想看他一眼就大聲說:“我在這裏做什麽關你什麽事?走開啦!我一點兒也不想看到你,也不想聽見你的聲音!”

對於我的不友好,希涵卻好像沒察覺一樣,他隻是眯著那雙褐色的眸子凝視著我,好像依舊在等待著我回答他的問題。

我又等了一會兒,發現他還是沒有離開的打算,於是衝動地從雙杠上跳了下來。

我走到希涵的麵前,仰起頭看著他的臉,不耐煩地說:“你不走是不是?那好,你不走我走。”

我正準備轉身從這個角落離開,沒想到身後又傳來了一句話。

“你在調查你哥哥的死因嗎?那有沒有什麽發現?”

盡管是問話,可是當他用那種冰冷的口吻說出來的時候,我從裏麵聽不出一絲感情。

他是在和我說話嗎?

我轉過頭看著他,眼中滿是疑惑不解。

然而希涵的表情在我的注視下,變得有些不耐煩。他沒好氣地問道:“你哥哥顧曉已經不在了,你調查這些又有什麽用?如果得到的結果會讓你難過,你還想調查下去嗎?”

我不想回答希涵的任何問題,卻感到好奇,他怎麽知道我在調查哥哥的事情?他怎麽知道顧曉是我哥哥?我明明從來沒有告訴過他一丁點兒關於哥哥的事情!

突然,我想到另一件事情,那就是他為什麽會跟在我的身後出現在操場。因為我在醫務室裏待了那麽久,早就摔門離開的他不可能和我偶然碰上的。

難道他一直都沒有離開過?我難以置信地看著希涵,驚訝地問他:“你偷聽了我和會長的談話?”

希涵的表情突然變得有點兒尷尬,但很快就恢複了冷冰冰的模樣。他麵對我憤怒的目光隻是垂下眼簾,避開了和我的目光接觸。

過了好一會兒,我才聽見從他嘴裏吐出來一句話:“偷聽了你們談話又怎麽樣?”

我聽見這句話的瞬間差點兒被他這句毫無悔意的話氣瘋了。我生氣地衝著他大叫:“什麽叫偷聽了我們談話又怎麽樣?你偷聽了別人談話還這麽理直氣壯,你到底懂不懂什麽叫做尊重別人哪?”

“哼!”希涵聽見我的話,發出一聲冷笑,“人這種生物狡猾而且自私自利,有什麽好值得尊重的?”

他這種尖銳刻薄的語氣讓我快被氣炸了。難道他不是人嗎?他說人是狡猾自私的生物,不是連自己也罵進去了?我很想跟他理論,可一想到和他吵架,還不知道從他嘴巴裏會吐出多少傷人的尖刺,我又打消了和他說話的念頭。

離開這裏,到看不到他的地方去,不想再看到他出現在我麵前!

心裏一遍又一遍地重複著這句話,讓我不再想和他理論。我用和他如出一轍的冷漠眼神看了他一眼,轉身準備離開。

然而就在我轉身的那個瞬間,我的左臂被人用力抓住,一拉,我的身體被拉得又轉了回來,那張帥氣卻討人厭的臉再次出現在我的麵前。而且,距離近得讓我覺得有點兒危險。我的心“怦怦”地跳了起來。

希涵臉上的表情沒有了一貫的冷漠,相反,他的表情帶著些許疑惑和認真。

我不知道希涵又在玩什麽花樣,正想開口讓他放過我,不要再煩我,卻聽見他以慎重嚴肅的口吻對我說:“你不要隨便相信人,否則你會受到傷害。”

我愣住了。他瘋了嗎?從進學校一直到現在,一直在傷害我的人不是他嗎?剛才把我氣得半死的人不是他嗎?

他用嘲諷的語氣質疑我為哥哥說話的目的,用尖銳的語言傷害著我的感情,甚至在剛才,他還一點兒也不尊重我的個人隱私,在醫務室外偷聽我和別人的談話。

明明就是他一直在傷害我!可是他現在竟然跳出來大言不慚地警告我。

他到底怎麽了?然而我現在的心情也好奇怪……

明明知道眼前這個人是個多麽會傷害別人的“天才”,可是當我看到他的眼睛時,我心裏有的不僅僅是懷疑,還有一些其他的情緒摻雜在裏麵。

那種無法用言語說清楚的感覺讓我覺得好焦躁,好慌亂。

“你又在打什麽壞主意?你以為我會信你嗎?”我邊說邊移開自己的目光,他的注視讓我感到了一股莫名的壓力。

“我隻是在告訴你事實!”希涵強迫地對上我的視線。他的眼神雖然冷酷,眼睛卻清澈得沒有一絲雜質。在他的眼中我看不到欺騙與惡作劇的意味,他的確是很真誠地在跟我說這些莫名其妙的話。

我的腦海裏閃出一個莫名的念頭——如果我現在不說點兒什麽,那我可能真的會被他說服。

我用力地掙脫了希涵抓住我左臂的手,向後退了一小步,和他拉開了一段小小的距離。

距離的拉遠讓我脫離了那種仿佛可以被他說服的氛圍的控製,我對他說:“希涵,我不懂你到底在說什麽,也不知道你想說什麽,但是我可以告訴你,我不怕受到任何傷害……如果一個人因為害怕受到傷害就選擇不去相信別人,那樣他會活得很累,會活得比受到傷害更加痛苦。”

他的表情很迷惑,似乎不明白我話裏的意思一樣。

“就算……就算相信意味著被別人背叛也無所謂嗎?你也會去信任嗎?”希涵的聲音變得有些低沉,好像是在問我,卻又像是在問他自己。

看著這樣迷惑的他,我突然在心裏想,他表現得那麽冷漠是因為他不懂得和人相處嗎?還是他想看我的回答是否能有讓他嘲笑的資本?

“會。”我毫不猶豫地告訴了他我的選擇,“我會去信任那個背叛我的人。”

“對我們來說,或許背叛意味著會有人受到傷害,然而傷害可以促進人的成長。”我指了指地上的一株雜草,對他說,“每一株草都曾經是一粒草籽,它們想要成長,會經曆風吹日曬,會被人無意地踐踏和傷害。這些傷害並不是它們想要的,可是它們沒有任何選擇,隻能接受這樣的安排。”

“人和這株草也是一樣的。我們不可能一輩子都擁有一帆風順的生活,因為我們無法預料到的傷害是生命中的必然存在……可是我們隻要堅信人和人之間同樣存在相互的信任,那我們也會像這株草一樣在傷害中茁壯成長。如果我們因為害怕受到傷害就不去相信別人,那麽我們永遠都隻能做一粒草籽,被堅實的外殼包裹著,安靜地沉睡在大地的某個角落,直至腐爛。”

我深深地吸了一口帶著淡淡香樟樹清香的空氣,心中一直盤旋著的不安和焦躁被這淡淡的馨香安撫下來。我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跟他說這些,或許,這也是我說給自己聽的話吧。我的不安源於內心的動搖,而此時的我,似乎已經重新確認了什麽。

不想再和他多談,也不想再看他那雙迷茫的眼睛,我轉身離開了操場。這一次,希涵沒有拉住我,讓我獨自離開了。

然而,在離開操場的轉彎處時,我回頭看了希涵一眼,發現他還站在原地,維持著之前我離開時的樣子,甚至連動也沒動一下。

我有些搞不懂在操場上攔住我的希涵究竟在想些什麽。我不知道,我也不想知道。

隻是讓我感到有些困惑的是,他為什麽會一次又一次地出現在我的身邊,用尖刻的言語阻撓我?還有,他為什麽要偷聽我和師楠優的談話?

突然,一個念頭從我腦海裏蹦了出來——難道他和哥哥之前曾有過什麽聯係嗎?

可是這個念頭讓我自己都輕笑起來……

在這個學期開學之前,希涵還隻是一個初三畢業的學生,怎麽可能和在讀高二的哥哥有聯係?倒是蕭多多和朵拉,她們好像都知道一些事情。

我獨自回到了寢室,空****的房間裏沒有蕭多多的身影,我想她應該是去上晚自習了。

盡管蕭多多一直在生活上很照顧我,可是進入高三後的學習壓力還是很大,所以她每天都會在圖書館上晚自習。

這樣的生活雖然有一點兒冷清,但是對希望擁有私人空間的我來說,也是不錯的選擇。

泡了一杯薄荷檸檬茶,我坐到了寫字台前擰開台燈,拿出了第二天會用到的課本開始溫習功課。

然而,我才做了一會兒數學練習,就突然覺得好疲憊,怎麽也沒辦法集中注意力做練習,腦海裏不斷浮現出白天的片段。

驕傲的大小姐朵拉,告訴我關於哥哥的許多事情的師楠優,還有一直用各種奇怪的理由讓我不要再調查下去的希涵,他們到底知道些什麽?

為什麽沒有人願意站出來直截了當地告訴我我想要的那個答案,告訴我我想要的真相?

扔下筆,我躺到**閉上了眼睛,用盡全力將那些臉孔全都從腦海裏趕走,然而這時,哥哥的輪廓漸漸地浮現出來。

哥哥還是那樣溫柔地看著我,對我微笑……哥哥……我好想你……

“若紗?發生了什麽事情,你怎麽哭了?”

蕭多多的聲音驀地在耳邊響起,把我嚇了一跳。我一下子從**撐起身體,才看到她一臉擔心地站在床邊看著我。

我哭了嗎?我伸手摸了一下臉頰,濕漉漉的溫熱**沾滿了整個臉龐——果然是眼淚。

我用力地把滿臉的淚水用手掌擦幹,努力地對她擠出一抹笑容:“多多學姐,我今天遇到了一點兒事情,所以情緒有點兒失控。”

看到我強顏歡笑的樣子,蕭多多皺起了眉頭,小聲地問我:“若紗,那些事情和你哥哥有關嗎?”

“嗯……”看到她的臉色變差,我又補充說,“師會長今天告訴了我一些關於哥哥在籃球隊的事情……我才知道哥哥在學校裏其實過得很開心呢。”

蕭多多的臉色並沒有因為我的解釋而變好,相反,她臉上的擔憂更深了。

“若紗,如果顧曉在的話,他一定不想你為了這些事情煩惱。你為了一個不存在的原因追查下去,永遠也得不到答案的。但是這樣下去,會影響到你的學業,甚至是你的生活。這不是顧曉想看到的,也不是他希望你做的。”

“多多學姐……”麵對蕭多多的苦苦相勸,我知道她是為我好,可是我始終有一個疑問盤桓在心頭,揮之不去。

如果哥哥真的像我所得知的,過得很快樂,那麽他怎麽可能會走上那條道路?

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情,讓一直堅強的哥哥撐不下去?

在不斷的思考中,一天堆積下來的疲憊很快將我擊倒,讓我沉沉地進入了夢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