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冷漠的你,用語言傷害我

“若紗,你有沒有聽過關於希涵王子的事情啊?”

徐佳琪靠在我的課桌上,回頭看著希涵空****的座位,臉上滿是無法遮掩的憧憬和羞怯。

希涵嗎?在進入這個班級之前我根本就沒有和他接觸過,怎麽可能認識?再說了,我對他的印象也隻限於一個星期之前,他在走廊攔住我後說的那些失禮的話。這樣的人,我怎麽可能有興趣了解他?

倒是徐佳琪那天在廁所被我撞到說我壞話之後,她主動找到了我,和我解釋了一番,現在和我關係還算不錯。

隻是我有些搞不懂,為什麽班上的女生都以和那個叫希涵的男生在一個班級就讀為榮,而且每天都樂此不疲地討論著關於他的點點滴滴。

什麽“貓樣的王子”啊,什麽“神的寵兒”啊,各種肉麻惡心的頭銜都被她們戴到了希涵的頭上,甚至還有狂熱的女生為了希涵專門成立了“希涵王子後援會”。

一個男生長得再好看又有什麽用呢?那天他對我說了那麽過分的話,居然一點兒也沒有要道歉的意思。這麽霸道又自以為是的人,完全不懂得體諒別人的心情,難道不讓大家感到厭惡嗎?還是在她們看來,隻要臉蛋長得好看,就算性格上有再大的缺陷都可以被忽視?

對於徐佳琪的提問,我搖搖頭說:“佳琪,我是在外地讀的初中,怎麽可能了解希涵啊?”

“啊!你真的沒有聽說過嗎?他從初中開始就因為籃球打得很好,在各所學校裏都好有名氣呢!”徐佳琪一臉不可思議地看著我,瞪大了眼睛問,“而且啊,希涵王子在初二的時候也到過C市,因為他入選了春陵中學的初中校籃球隊,並且參加了本省的中學籃球巡回聯賽啊!你不可能沒有聽說過吧?”

聽她說到籃球聯賽,我倒是有了一點兒印象。好像以前的同學曾經跟我提過,在中學籃球聯賽裏麵,有一個帥帥的男生打籃球特別厲害,可是我怎麽也沒有想到那個人會是希涵。

我從包裏拿出發卡把散落的頭發別在耳後,然後對徐佳琪說:“籃球聯賽我有看啦……可是我沒有看初中組的比賽,我看的是高中組的比賽呢。”

徐佳琪說的那次籃球聯賽,正好哥哥所在的籃球隊也參加了,所以我悄悄地從老師組織的初中籃球賽觀摩小組溜走,一個人跑到了高中籃球聯賽比賽場所,隻是為了看哥哥在籃球場上的英姿。

“那真是好可惜呢。”對我沒有機會看到希涵的比賽,徐佳琪誇張地歎了一口氣,說,“你都不知道那次球賽希涵王子有多厲害!在對C市二中的那場比賽裏,他一個人就獨得三十多分,在最後平分的情況下,還用一個三分球獲得了最後的勝利呢!”

看著徐佳琪幾乎快要陶醉的眼神,我在心裏暗暗地想,希涵得了三十多分那又怎麽樣,哥哥他雖然沒有得這麽多分,可是他在搶籃板球的時候動作是那麽的幹淨利落,也是超級帥氣的呢!

“好了好了,知道他厲害了。要上課了,你回去準備下上課要用的東西吧。”我一邊順著徐佳琪的話說,一邊從抽屜裏摸出課本,開始準備上課需要的東西。

就在這時,旁邊幾個聽到我們對話的女生也圍了過來,和徐佳琪說起關於希涵的事情來。

“佳琪,希涵王子才不隻是籃球厲害呢!”

從春陵初中部直升高中部的桑智熙提起希涵,臉上浮現出了和徐佳琪一樣的陶醉神情,聲音也變得興奮起來。

“希涵王子好聰明的,從小到大,他的考試成績也是在全校排前三呢!而且啊……”桑智熙突然壓低聲音,臉上的表情變得神秘兮兮,“他到現在還沒有交過女朋友呢!”

“真的假的?”徐佳琪幾乎快尖叫起來,因為激動而高亢的聲音讓我耳朵都有些發痛,“不是說高一的校花於小雪是他的女朋友嗎?”

桑智熙露出了一個不屑的表情:“於小雪?她才不可能是希涵王子的女朋友呢!她向希涵王子告白以後被希涵王子的冰山臉給嚇哭了,後來怕被人笑才說希涵王子接受了她的告白。我在這裏讀了三年的書,還沒見希涵王子對誰笑過呢,他一直都是冷著一張臉……”

“不知道希涵王子喜歡什麽樣的女生……”徐佳琪突然有些沮喪起來,“如果知道他喜歡什麽樣的女生,我一定會努力變成那樣的女生的。”

桑智熙看著她完全沒有活力的表情,安慰她說:“佳琪,你不要傷心啦,雖然到目前為止還沒有人知道希涵王子喜歡什麽類型的女生,但是這樣也很好啊。他還是我們的王子,沒有被任何人搶走呢。”

經桑智熙這麽一說,徐佳琪立刻又複活了,她緊緊握著拳頭,一臉堅定地說:“對!雖然他不可能成為我的王子,但他是我們大家的王子!對吧,若紗?”

被徐佳琪突然點名,我一時沒回過神,但還是下意識地點了點頭。

王子嗎?這兩個字讓我想起小時候哥哥給我念的床頭故事。在故事裏麵,王子總會搭救公主,為了公主斬殺惡龍……

而一直用冷冰冰的態度對待所有人的希涵,除開那張近似於完美的臉蛋以外,根本沒有任何舉動符合“王子”這個頭銜。

還好這時候上課鈴響了起來,終於把我從這一堆關於希涵的話題裏“拯救”出來。

我拿起桌上的課本打開,翻到了其中的一頁,那一頁書裏夾了幾封信。這是我從哥哥寫給我的所有信件裏找出來的其中幾封。

昨天晚上我整理了一遍哥哥寫給我的信,在那些信裏麵,哥哥好多次都提到了籃球。

哥哥很喜歡打籃球,我現在還記得哥哥高一時,曾為了被選入籃球隊正式球員而高興地打電話給我。就算當時隻是通電話,我也能隔著電話線感受到在另一邊的哥哥是怎樣的激動和自豪。

可是誰又能想到,酷愛籃球的哥哥竟然會無緣無故地選擇退出喜歡的籃球隊,就像我從來也不曾想過,哥哥會破壞和我這麽多年來的約定,一個人離開這個世界一樣。

想起哥哥,我忍不住鼻子有些發酸。抬起頭,我長長地吸了一口氣,讓情緒平靜下來,不讓眼淚從眼眶裏流出來。

當我再次低頭看著那些記錄著關於哥哥對籃球如何熱愛的信紙時,心裏突然冒出了一個念頭:我想看籃球,想看看那些和哥哥一樣熱愛籃球的男生,想從他們的身上找出哥哥昔日的影子。

就算哥哥放棄了我和籃球,那又怎麽樣?隻要我不會放棄他就好了。

放學鈴聲剛響,我便迅速收拾好書包從教室離開,朝綜合體育館的方向走了過去。

在去綜合體育館的路上,四處可見三三兩兩的女生有說有笑地結伴向體育館走去。

夕陽照在兩旁種滿香樟樹的林蔭道上,拉出了一道道狹長的影子。我看著地上的影子,突然間有一種感覺,好像我整個人都被一種發自內心的孤獨感籠罩著。

在春陵中學就讀已經一個星期了,可是不知道為什麽,我總覺得自己仿佛不屬於這裏,而且和這裏的學生格格不入。

在這裏讀書的學生,要麽埋頭於課本用心苦讀,要麽像徐佳琪那樣迷戀學校的風雲人物,就算我和她做了所謂的朋友,她對我談得最多的還是關於這些風雲人物的點點滴滴。

她們從來不會說無關風雲人物的話題,仿佛她們來到這個學校就是為了這些風雲人物一樣。可是我們的生活並不隻是被學業和偶像充斥啊,那些存在於生活中屬於自己的小樂趣對於她們而言就像不存在的一樣,這種毫無自我的生活讓我真的沒有辦法適應。

我一邊走一邊想著這些事情,還沒走進體育館,遠遠地就聽見女生們的尖叫聲傳了過來,隱約中還聽見了女生加油的聲音。

是有人在打籃球比賽嗎?我這樣想著,腳下的步伐也加快了幾分。

然而在走進綜合體育館的那一刹那,一個幹淨利索的三分投籃就牢牢地抓住了我的眼球。

投球的人正是希涵,我看見他的手腕輕輕地在空中一用力,沾在他頭發上的汗水隨著他的動作甩到空中,在體育館強烈的燈光下折射出點點如鑽石般的光華。而從他手中投出的那顆籃球就像有了生命力一樣飛過了小半個籃球場,朝籃框飛了過去。

力道十足的籃球並沒有碰到籃板,而是徑直地穿過籃球框落到了地上,整個過程幹淨利落,毫不拖泥帶水。這樣的進球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做到的,我相信他私下為了這個投籃練了很多次球。

這時,整個籃球場都被這個漂亮的進球給震住了,大家都沉默下來,隔了一會兒,體育館裏才發出了震天的歡呼聲。

“希涵好棒!”

“希涵王子帥呆了!”

“希涵,我們永遠愛你!”

此起彼伏的尖叫聲響了起來,所有的女生都在為這個進球喝彩,熱烈的歡呼聲幾乎要掀翻屋頂。但希涵的臉上沒有絲毫高興或得意的表情,冰雕似的臉上連眉毛都沒有皺一下。

他徑自走到球場旁,對一旁的女孩子遞給他的冰凍礦泉水像沒看到一樣,根本不伸手去接,反而彎下腰拿起了籃球架旁邊的礦泉水瓶喝了起來。

冰涼的**從希涵的嘴角溢出來,順著那線條優美的下巴流淌到了脖子上,再沿著漂亮的頸脖線條滑下,最後沒入明黃色和藍色相間的運動背心。礦泉水弄濕了他胸前和腹部的衣服,勾勒出了他小腹上結實的肌肉。我這才發現,他看起來很瘦削,其實身上全是緊實的肌肉。

希涵似乎對別人打量他的目光毫不在意,他將剩下的半瓶水順手淋在了頭上,隨便用手捋了幾下頭發,讓軟軟的發絲全都借著水的力量順到了後麵,露出了漂亮飽滿的額頭和立體迷人的五官。

“希涵王子好帥啊!”

一個女生的尖叫讓其他女生也跟著尖叫起來,我皺了皺眉。雖然對這個男生很沒有好感,但我也不得不承認,他真的是我見過的外形最完美的人。

被女生如此青睞的希涵卻似乎對此有些不愉快,他皺著眉頭瞥了那個女生一眼,將礦泉水瓶放回原地,然後回到了球場上。一旁早已經等候著的女生立刻上前拿走了空空的礦泉水瓶,然後將另外一瓶沒有開啟過的礦泉水放在了那裏。

對於女孩子們體貼的行為,希涵根本就沒有放在眼裏,他隻是冷冷地掃了一眼,又將視線轉回了球場上。可能他身為“冰山王子”的魅力也就在於這裏吧,女生們的熱情絲毫沒有被他的惡劣態度澆滅,反而因為他冷漠的眼神而變得更加狂熱起來,發出了一陣又一陣的刺耳尖叫聲。

練習賽事繼續進行著,在希涵所在一方的後衛搶到球以後,他立刻將球傳給了一個戴著眼鏡的高挑男生。那個戴眼鏡的男生帶球衝到了對方的防禦圈內,立刻吸引了對方球員的回防。

正在這時,希涵從防守他的男生麵前以一個漂亮的假動作繞過了對方的防禦,與此同時,那個眼鏡男生也在同一時刻將手裏的籃球朝對方籃下扔去。

希涵見到籃球脫手之後立刻加快了自己奔跑的速度,在籃球落地之前趕到了籃下,將球搶到了手裏,並且立刻準備躍起投籃。

或許是因為近距離看到了偶像搶奪籃球的迷人風姿,站在球場一旁看球的女生發出了一聲刺耳的興奮尖叫,讓希涵的身形因此而停頓了一秒。

然而就因為這短短一秒的停頓,希涵手中的籃球被追上的對方球員用一個巴掌拍下來,整個精心準備的投籃短攻都被對方破壞了。

希涵的臉色依舊沒有改變,但我能感覺到從他身上散發出的不悅的氣息。他轉身走到了那幾個女生麵前,冷冰冰地說:“你們的吵鬧已經影響到了整個球隊的練習,我不希望因為我的個人原因而影響整個球隊的練習進度。所以,如果你們根本不懂籃球的話,我希望你們離開這裏,不要打擾我們的練習。”

從他口中說出的話冷漠而沒有感情,其中兩個女生聽他說完,眼圈一紅,立刻就哭了起來。

我本來隻是站在體育館的門口看球賽,可是當我看到眼前這一幕時,一下子變得很生氣。

喜歡一個人有錯嗎?隻是因為喜歡他而表現得出格一點兒,所以就應該被喜歡的人這樣對待嗎?

希涵這個人就像刺蝟一樣,尖銳地用語言作為武器傷害著身邊的每一個人。難道他以為冷漠地對待她們,就能顯出他的特別嗎?

腦海裏突然又回想起那天他在走廊上對我說的話,我心裏的怒火更加抑製不住了。

越想越生氣,我一把扔下書包跑到了那幾個女生的前麵,張口叫住了教訓完人後轉身準備離開的希涵。

“希涵,請你等一下!”

看到是我,他的眼裏露出不耐煩的神色,說:“方若紗,你叫我幹嗎?”

“道歉!”

他一時沒聽清楚我的話,皺著眉頭又追問了一句:“你說什麽?”

我立刻加大了聲音對他喊了出來:“我說讓你向她們道歉!”

“道歉?”聽清楚我的話後,希涵冷冷地笑了一聲,反過來問我,“你憑什麽讓我向她們道歉?”

“就憑你踐踏別人對你的喜歡,就應該對喜歡你的人道歉!”我也知道是我多管閑事,可是他那樣的態度讓我真的沒有辦法忍受下去,“這些女生確實很吵,但是她們來這裏的原因是因為喜歡你,所以你不應該對她們那樣說話。就算不接受她們因為對你的愛慕而做出的出格行為,難道你就不能好好地跟她們說,讓她們不要影響你的練習嗎?”

“真好笑。”希涵嘴角彎起,扯出一抹嘲諷的微笑,“就因為她們喜歡我,所以我就必須對她們溫柔嗎?你不要這麽可笑好不好!你現在替她們抱不平,可是你知道她們心裏是怎麽想你的嗎?你少在這裏自以為是了!”

“你怎麽可以這樣……”我越聽越生氣,正準備跟他好好理論一番的時候,之前傳球給希涵的那個戴眼鏡的男生走了過來,拍著希涵的肩膀對另外一個男生說:“希涵打球有些累了,你帶他下去休息一會兒,等會兒再繼續練習。”

“希涵,我們先下去休息一下。”那個被叫到名字的男生立刻走了過來,勾住希涵的脖子說。

希涵看了眾人一眼,最終還是什麽都沒說就離開了。

我有些詫異地看著麵前這個戴眼鏡的男生,他的皮膚很白,看起來是很有書卷氣的那種。希涵對他的態度似乎還挺恭敬的。

戴眼鏡的男生發現我在看他,對我露出了和善的笑容,等那兩人離開了球場後才對我說:“同學,你不要因為希涵的話生氣了,他一直都不怎麽會說話,也不怎麽會和人溝通。其實他也知道自己說話不怎麽好聽,隻是不知道怎麽去委婉地表達自己的感情罷了。”

說著,男生走到了場地休息區,拎了幾瓶礦泉水和一包濕紙巾過來。他把手裏的礦泉水分給了我和那些女生,然後抽出了濕紙巾遞給那兩名還在哭泣的女生。

“同學,我為希涵的莽撞向你道歉,不要哭了,等下我一定會好好說說希涵的。”

說完,男生又轉頭略帶歉意地對我說:“真是對不起了。”

事件的男主角早就沒在這裏了,再加上這個男生也不是罪魁禍首,我怎麽可能接受他的道歉?於是我搖搖頭對他說:“學長,這件事情和你沒有關係,你沒有必要替希涵向我們道歉。”

男生聽了我的話笑了笑,說:“希涵就像我的弟弟一樣,我照顧他是應該的。我要去看一下希涵,同學,你能替我照顧下她們嗎?”

看著在一旁哽咽的女生,我點了點頭,伸手扶起了其中一名女生朝休息區走去。

走到休息區,那幾個被希涵傷害到的女生相互安慰起來。我看著那個男生的背影,卻有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

低著頭想了好一會兒,我終於想起了這個處理事情十分得當的男生是誰。

他就是曾經在新生入學時,代表學校向所有新生致詞的學生會會長——師楠優。因為在致詞的時候他沒有戴眼鏡,所以我一開始並沒有把他認出來。

等師楠優剛一走遠,我身邊的兩個女生立刻議論起來。

“師會長不愧是春陵中學建校以來最優秀的學生會會長之一,處理事情真的很有一套呢。”

“是啊,他不但學習成績特別棒,體育也好厲害。而且他明明已經讀高三了,還能繼續兼任籃球隊隊長的職務,一點兒也不怕影響到高考成績呢。”

說到這裏,其中一個女生插嘴說:“對了,你們有沒有聽說啊,希涵被師會長看中了,將會被當成籃球隊下一任隊長重點培養哦。”

這句話從她口中說出來的時候,立刻又引發了在場的幾個女生一陣小小的尖叫和躁動。

我聽了以後在心裏默默地想,我承認希涵的球技的確很好,可是他的性格很差勁。從這一點來看,這樣的人根本就沒有資格和師楠優比較,也沒有能力做整個球隊的靈魂人物。

或許師楠優的外貌不如希涵這樣出色,能夠引來許多女生的青睞,但是他的調配能力和進退得宜的氣度,我覺得比起隻會擺酷凶人的希涵來說,他才更應該獲得女生的喝彩。

不過,當我轉頭看向那些還在為希涵尖叫的女生時,我想她們絕對不會去看一個人的內在的。陪在她們的身邊聽她們說了一大堆沒有營養的話,但是裏麵有一點讓我十分在意,那就是——師楠優是籃球隊的隊長。

既然師楠優在籃球隊裏的威信很高,人緣也很好,那麽哥哥跟他的關係應該也不差吧。哥哥為什麽會離開籃球隊,沒有人知道真正的原因,但或許,他會告訴師楠優呢?

當然,這不能說明哥哥的死和離開籃球隊有什麽關係,可是如果能多排除一個可能,那我需要追查的範圍也會更小一點兒,不是嗎?

等這幾個女生休息好以後,我送她們一起回了寢室。回到寢室,我立刻放下書包換上了休閑服,然後再次回到了綜合體育館。

可能是因為之前希涵的態度冷漠得讓人難以接受,綜合體育館裏剩下的女生隻有寥寥幾個了。而且我也注意到了,當那些女生看到希涵動作利落的助攻或者漂亮的截球時,雖然也會發出小聲的驚叫,但所有人都會選擇掩住嘴巴,不讓尖叫影響到籃球隊隊員的練習。

於是在整個綜合體育館裏麵,一時隻聽得見籃球在地上擊出的“啪啪”聲,還有籃球鞋在地板上摩擦發出的鈍響。

我走到球場一側的板凳坐下,靜靜地觀看他們打球,準備等籃球隊訓練完畢後再去找師楠優談談。

然而看到我的出現,正在打球的師楠優對我露出了一個笑容,還伸手打了個招呼。我有些詫異地回了他一個微笑。他果然是個很有親和力的人呢。不過,站在他旁邊的希涵瞥了我一眼後,還是保持著一貫冷冰冰的樣子。不知道是不是我想太多了,我總覺得希涵在剛才瞥我的時候,狠狠地瞪了我一眼。

這時,球場上的希涵和師楠優在隊友的掩護下配合著進行了一次搶攻,可惜對方回防太快,沒能成功,籃球反而被對方截走了。

但是師楠優很快地組織了一次反攻,並且成功地卡入籃下,將籃球從對方手中搶了回來。這時,希涵已經等在外圍,一接到師楠優傳來的籃球便立刻奔到對方籃下,隻是對方這次對於他的進攻已經有所提防,立刻分了兩個人上前貼身擋住希涵,想從他手裏把球搶下。

就在這個時候,師楠優停在了我前方不遠處,朝希涵大聲喊了一句,讓他把球傳過來突圍。希涵看了看師楠優,沒有說話,籃球像是有生命一樣在他手裏虛晃了一下,越過了攔截的幾雙手,直直地向師楠優這個方向砸了過來。

可是……不對吧?那個籃球的力道好大,直接越過了師楠優,朝觀眾席上飛了過來——更確切地說,是朝我的方向飛過來!

當籃球以無比精確的角度砸向我的時候,我在驚慌之餘有一種錯覺,仿佛希涵並不是想把球傳給師楠優,而是刻意地砸向了我。下一秒,籃球重重地砸到了我的頭上——我可以百分之百地確定,希涵真的是故意用籃球砸我!

我隻覺得頭被砸得好痛,眼前一黑,根本來不及反應就暈了過去。

等到我恢複意識的時候,一睜開眼就發現自己已經被人送到了醫務室,師楠優則坐在病床一旁的椅子上,靜靜地等侯。

看到我從昏睡中醒了過來,師楠優連忙走上前替我拿了兩個枕頭墊在背後,讓我坐了起來,這樣感覺舒服點兒。看來他不但很有親和力,還是個非常體貼的人。

“若紗,你終於醒了。”師楠優一邊說,一邊倒了一杯溫水遞給我,“你的頭還痛嗎?有沒有什麽地方不舒服?有沒有想吐的感覺?”

除了被籃球砸中的額頭和撞到地麵的後腦勺有點兒痛,腦袋還有些眩暈以外,其他的感覺倒也不太明顯,然而真正讓我感到疑惑的是,師楠優怎麽會知道我的名字?

看出我眼中的疑問,師楠優指著我胸口解釋說:“把你送到醫務室的時候,我用你的名牌登記了一下名字。”

我低頭一看,發現我雖然換了校服,卻沒有把學校發給我的寫著學生班級以及姓名的名牌取下來。

我朝師楠優笑了笑,說:“會長,我沒有特別不舒服……隻是有點兒頭暈。”

“沒事就好。”師楠優說著,突然轉頭看向另一邊,有些不滿地說,“希涵,你弄傷了別人,怎麽不過來看看?”

我順著師楠優的視線回頭一看,這才發現希涵也在醫務室,隻是他安靜地倚在靠近門邊的牆上,一動也不動,如果不注意的話,甚至根本感覺不到這個房間裏有他的存在。

然而當我和希涵的視線對上的那一刹那,我看見希涵冷冷地瞥了我一眼,說:“有什麽好看的,被籃球砸到還不都是她自找的,誰讓她什麽地方不好坐,非要坐那麽靠近球場的地方。”

說完,他轉身走出了醫務室,並且重重地帶上了醫務室的大門。

我看著被關上的門,驚訝到完全說不出話來。

我完全無法想象,世界上怎麽會有性格惡劣到這種地步的人?就算之前我多管閑事讓他丟了臉,可是他說這樣的話也未免太過分了吧!畢竟我是因為他的“失手”才被送到醫務室來“睡病床”的,不是嗎?他怎麽可以在這種時候還把那種話說得這麽理直氣壯?

如果有可能,我真想把希涵的腦子剖開看看,看他的大腦構造到底是怎樣奇特,為什麽從他嘴巴裏麵說出來的話,全都是讓人憤怒的語言,一句讓人順耳的話都沒有。

希涵的舉動帶給師楠優的震驚程度並不低於我,他看著被希涵帶上的門愣了好一會兒才回過神,轉過頭對我說:“若紗,真是抱歉了,我知道希涵的脾氣是很古怪,但不知道希涵會這樣做。”

“會長,又不是你用球砸到我,也不是你說出那種失禮的話,所以你不用向我道歉。”看到師楠優臉上的歉意,我更不願意讓他為希涵所做的事情善後,“而且就算你再怎麽照顧希涵,這種事情真的不需要你替他做,你也沒有這個義務替他做。”

對於我的說法,師楠優並不接受,他反而對我說:“若紗,在我看來,希涵是我叫來向你道歉的,那麽我就必須對他的行為負責。既然他說出了這種失禮的話,我就更應該為這些話向你鄭重地道歉。”

師楠優的表情十分堅決,而我也隻能選擇接受他的道歉。看到師楠優的認真和負責,我突然想起了我回到綜合體育館的目的。

想從師楠優這裏了解到一些關於哥哥的事情——這才是我回到綜合體育館的原因。

我清了清喉嚨,在腦子裏組織了一下語言後,小聲地問師楠優:“會長,你擔任籃球隊隊長已經兩年了吧?不知道你是否認識每一個進入籃球隊的學生呢?”

雖然不知道我為什麽要這麽問,師楠優還是點了點頭說:“是的,我高一的時候,籃球隊隊長是高二的學長,不過他在升入高三以後因為課業的原因,選我成了繼任的籃球隊隊長,今年是我擔任隊長的第二年。至於每一個進入籃球隊的學生嘛,記住他們的名字和特長,那是籃球隊隊長必須做的功課。隻有了解了每一個隊員,我們才能積極配合好,提高默契度,打好每一場比賽。”

聽他這麽一說,我立刻坐直了身體,有些緊張地問他:“那麽你知不知道顧曉這個人?”

在我提及哥哥的名字的一刹那,師楠優臉色變得有些凝重。他直直地盯著我看了好一會兒才開口問我:“顧曉……我是認識他,可你是高一的新生,怎麽會問起他來?”

“會長,你可不可以告訴我一些關於顧曉在籃球隊的事情?哪怕隻有一點點也行!拜托你了!”

我紅著眼睛看向師楠優,他的表情雖然有些疑惑,但還是點了點頭說:“若紗,你冷靜一點兒。你是想知道顧曉在籃球隊的事情嗎?我可以告訴你一些。”

“嗯!”我重重地點了點頭,把注意力完全集中在了師楠優的身上,想把他說的每一個字都記在心裏。

師楠優扶了扶眼鏡,開口說了起來:“我還記得顧曉剛進籃球隊時膽子很大呢。按照學校規定,如果初中沒有參加過賽事的高一新生進入籃球隊,需要三個月到半年的訓練期。訓練期表現優異的學生,可以入選籃球隊正式隊員,否則隻能作為候補隊員進行練習。當時顧曉隻是一個完全不知名的籃球新手,怎麽也不可能直接入選正式隊員。結果沒想到顧曉連續一個星期,每天放學後到籃球館來找球隊教練和當時的球隊隊長,要求他們給自己一個表現機會。當時很多人都對他的毛遂自薦感到不滿,可是顧曉在教練給了他機會以後,用精湛的球技說服了他們,並且和我們一起成為了正式隊員……”

哥哥隻告訴了我他進入球隊這個喜訊,卻沒有告訴我他為了入選正式球員付出了多少努力。

哥哥從小到大都是這樣,他隻會替我擔心,任何不開心的事都不會告訴我。但他沒有想過,我想參與的並不隻是他生活裏的快樂,也想了解他生活裏的每一點每一滴的酸甜苦辣,包括他的失敗和難過。

就像他一直想保護我一樣,我也想保護他,替他分擔那些來自於生活和學習中的壓力,我不想做他印象裏那個隻能被保護的小女孩……

“還有一次,校隊出去比賽,顧曉被另外一個學校的球員故意犯規踩傷了腳踝,可是當時因為學校小考,很多隊員都要考試,並沒有多餘的替補後衛,所以顧曉一直帶傷堅持打完整場比賽,甚至可以說,我們是因為顧曉的堅持才能贏得那場意義非凡的比賽。”

從師楠優口中說出的那些和哥哥有關的事情,都是哥哥不曾告訴過我的辛酸經曆。我欣喜若狂地在腦海裏回味著師楠優說出的每一個字,可是當我一想到這些事情哥哥從來都沒有跟我提過,我又忍不住難過起來。

緊緊抱住屈起的膝蓋,我將下巴抵在了膝蓋上,讓短短的頭發垂下來遮住了前方的視線,也遮住了從我眼眶裏滑落下來的淚水。

師楠優似乎察覺了我情緒上的莫名低落,走近我小聲地問:“若紗,你還好嗎?”

“我沒事……”吸了吸鼻子,我盡量用平靜的口吻問師楠優,“會長……那你知道顧曉為什麽會離開籃球隊嗎?”

師楠優皺著眉毛歎了一口氣說:“關於他退隊的問題,我也問過他,可是顧曉並沒有給我一個明確的答複,我想可能和他成績大幅度下降有關吧……”

我看著師楠優的雙眼,他的眼睛裏沒有絲毫隱瞞的神色。我相信他說的一切是真的,心裏對哥哥的決定感到十分迷茫。不管是籃球隊還是他選擇的道路,哥哥並沒有給人留下任何解釋就這樣做了決定。

不論是作為他親妹妹的我還是收養他的舒阿姨,我們就像和他無關的陌生人一樣,什麽都不知道,隻能被動地接受他選擇了死亡這個殘酷的現實。

就像是爸爸媽媽離開時那樣,我有種被他遺棄的感覺。這種感覺就像一隻巨大的手,攥住了我的心髒,讓我因為這個事實難過得幾乎無法呼吸。

無意識流淌下來的眼淚就像擰不緊的水龍頭一樣,不管我怎麽努力擦拭眼角,也沒有辦法把眼淚擦幹。從他離開之後,在這麽長一段時間裏,我努力壓抑著的負麵情緒在這一刻完全爆發。我知道自己想讓自己冷靜下來,可是不管我怎麽努力去做都完全做不到。

聽見我的失聲痛哭,師楠優被嚇了一跳,連忙湊到我身邊問我:“若紗?若紗你怎麽了?是不是哪裏不舒服?”

師楠優放軟的溫柔聲音讓我突然想起了哥哥,那個總會在我不舒服的時候湊到我的身旁,對我噓寒問暖的哥哥。

淚眼蒙矓中,我將師楠優修長的身材和記憶中哥哥那高挑的身影重疊了起來。

明明知道麵前的這個人不可能是哥哥,可我還是一把拉住師楠優的衣服,將我心裏對哥哥的疑問第一次說了出來:“你明明說過你現在很快樂啊……可是你為什麽要做出那樣的事情呢?為什麽要拋下我?為什麽要背叛我們的約定?”

沒有人對我的疑問進行回答,可我感覺到有一隻手輕輕地、溫柔地按在了我的背上,替我順氣,而且還抽出了幹淨的麵紙送到我的手上……

一直到我徹底發泄完全部的負麵情緒之後,我才發現師楠優的衣服已經被我弄得皺巴巴的,就像一團醃製的鹹菜一樣,而且衣服上麵到處都是我留下的淚痕。

麵對自己造成的局麵,我有些羞赧地鬆開了手裏緊攥的衣角,低著頭對師楠優連聲道歉:“會長……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沒關係,我回頭洗一下衣服就好了。”師楠優用溫和的語氣安慰著我,並且端起放在病床床頭矮櫃上的水杯遞給我,“若紗,你剛剛說的話是對顧曉說的嗎?我看得出你很在乎他,可不可以,可不可以告訴我你和顧曉到底是什麽關係?”

師楠優似乎是為了不刺激到我,小心翼翼地問著。我抬起頭,從師楠優的眼睛裏,我並沒有看到任何探索和好奇的意味,裏麵有的隻是發自肺腑的關心。他所表現出來的這一切給了我一種莫名的安心感和信任感。對我而言,和他在一起就像是哥哥又回到了我的身邊一樣,讓我不想對他隱瞞任何秘密。

我用麵紙擦幹眼淚,穩定了一下情緒後對他說:“會長,雖然之前對你隱瞞有些抱歉,但其實,我……我是顧曉的妹妹。”

“你是顧曉的妹妹?”師楠優臉上的表情有些複雜,“可是你們兩人一個姓顧,一個姓方啊。”

雖然又被問到了一個同樣的問題,但我不知道為什麽,在和師楠優說話的時候一點兒也不會感到難過。相反,和他說話會讓我感到很舒服,甚至可以說我是願意向他解釋一切的。

我歎了一口氣,有些無奈地對師楠優說:“在我們還很小的時候,我們的父母因為一場突如其來的車禍過世了,在那之後,沒有親戚願意照顧我和哥哥,所以我們分別被兩個不同的家庭收養了。因為哥哥的養母精神狀況不大穩定,總是害怕哥哥會離開她,所以為了讓她安心,哥哥改了姓……而我因為太任性,怎麽也不願意在這件事上妥協,一直保留了原來的姓。”說完,我自嘲地笑了笑,“哥哥從小就比我懂得體貼別人,也比我堅強,可是我不明白,事情為什麽會變成這樣呢?”

“若紗……”師楠優靜靜地聽我說完,伸出一隻手輕輕地壓在了我的肩膀上,“有時候人的承受能力並不像他們表現出來的那樣堅強,當一個人的內心不能保持平衡的時候,就會選擇走向極端。或許顧曉隻是因為有些事情想不明白,所以才會用這樣的方式吧。”

大家都是那樣說的,可是我不願意相信。我怎麽都無法相信,那麽樂觀開朗的哥哥會有想不通的事情,甚至選擇如此極端的方式逃避問題。

“你……”師楠優正準備再對我說點兒什麽,剛剛被希涵甩上的門突然被人“啪”地一下推開了。一個留著長頭發的女生從外麵走了進來,剛好打斷了他要說的話。

我打量著這個推門而入的女生,發現她的五官長得十分漂亮,濃密黝黑的睫毛又長又翹,微微撅起的嘴唇紅潤小巧,再加上白皙的皮膚和那頭又黑又長的秀發,看起來就像日本人偶一樣精致。她的到來,就像一道光照進了醫務室。

我正想問她是不是不舒服來找醫生,師楠優卻先我一步開了口:“朵拉,你怎麽過來了?”

我看見師楠優的嘴角掛上了一抹淡淡的微笑,雖然他也曾用類似的微笑來麵對那些被希涵傷害的女生,可是我能感覺到他這抹平淡笑容後的不同——那是一種無法用言語來形容的喜悅。

我想,或許師楠優喜歡這個叫朵拉的女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