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真言,我不要你離開

跟閔冬季談完事情,我們便各自回家了。天色已經有點暗了,剛才一直在跟閔冬季商量著一些雜七雜八的事情,竟然絲毫沒有感覺到已經這麽晚了。

跟閔冬季談過之後,我發現事情其實遠比我想象得要更複雜、更難辦。閔冬季說,那個意外發生之後,按理說,這樣的國內首屈一指的大財團的公子出事肯定會在報紙、雜誌上炒得很熱的,可是記憶裏卻沒有看到過什麽新聞報道。感覺上,像是有人特意把這一切擋了下來,讓人們漸漸淡忘真慈,就好像他從來沒有出現過一樣,而那之後,真言的父母在公開場合也再沒有提過真言。這麽看的話,故意把這些輿論擋下來的隻能是真言的父母。

不管他們為什麽要這麽做,這樣導致的直接後果就是我跟閔冬季很難查到真慈的相關資料了。

我在路邊停下腳步,望向蒼茫的天空。

像是有一顆顆灰色的小粒子,混在透明的空氣中,天色變暗了,很快,天空就會被黑暗覆蓋。我忽然有點絕望,我很害怕自己做不到。

“嗡!”

忽然感覺到口袋裏手機在震動,拿起來,便看到屏幕上顯示著真言的名字。

“喂,真言。”我調整了一下情緒,做出輕鬆的口氣說。

真言幾乎在聽到我的聲音的一瞬間便咆哮起來:“你這個家夥!”

“你……怎麽了?”我小聲地問。

“還問我怎麽了?你知不知道我給你打了多少個電話?都下課了卻沒有人聽,我擔心死了你知不知道!”真言的語氣依舊很差。

手機有響過嗎?我打開通話記錄,果然看到好多個未接來電。一定是剛剛跟閔冬季談事情的時候外套搭在另一個椅背上,所以才沒察覺到手機的震動。

“我,我沒聽到嘛。”我解釋說,怕他發脾氣,趕緊又補了一句,“對不起嘛,以後我會小心的。”

“呼——”真言長長舒了一口氣,隨後語氣緩和了不少,“可是你怎麽會聽不到聲音啊?我打了那麽多個哎。”

“我……”我當然不能對真言說我跟閔冬季在一起,他對這個名字太敏感了,而且,我擔心他會注意到我跟閔冬季要調查的事,“我在擠公車啊,剛好手機調了震動就沒聽到嘛。”

“哦,好吧,”真言的聲音悶悶的,有點小抱怨地說,“原本要約你出去的,既然你已經回家了……那……明天是禮拜六,要聽我的安排哦,算是補償我。”

心裏一直在擔心真言對我沒接電話的事繼續追問下去,所以,我沒想太多就連忙點頭說:“好啦好啦,我知道了。”

掛掉電話,我在原地站了好一會兒。聽到真言的聲音,我感覺自己的力氣好像又恢複了。不管麵對多大的困難、多大的阻力,我一定要想辦法把真相找出來,決不允許任何人傷害真言,哪怕是他的雙胞胎兄弟!

那個問題再次襲上心頭,為什麽隻要是真言,我就可以……

不想了!不想了!我不會讓真言死的,任何人都不允許傷害真言!

晚上我吃了好多飯,我想要自己有足夠的精神和力氣,這樣才能支撐我完成接下來一係列的事情。媽媽笑著給我盛飯的時候,我忽然有一種恍惚感,覺得自己好像回到了看到那個預言以前的我。那個時候我愛笑、愛鬧,性格開朗,又愛玩,每次吃飯都要添第二碗。這些,我幾乎都忘記了,而媽媽,肯定一直都記在心裏吧。

第二天一早,我就接到了閔冬季的電話。

“喂。”還沒起床,我的聲音有點沙啞。

“重汐!”聽筒裏閔冬季的聲音透著興奮,“我找到可以查出當年那場意外的相關報道的方法了!”

我一下子從**坐起來,驚訝地問:“什麽?真的嗎?”

“時間緊迫,等你到了我們一邊做一邊說吧。”閔冬季說。

“好,地址是哪裏?”

20分鍾後,我就坐在了出租車上。閔冬季告訴我的位置已經到了偏郊,我想了想,印象裏那裏似乎也沒有真言家的產業,想不透閔冬季到底有了什麽樣的好辦法。越是想不明白,越是著急,原本隻是半個多小時的車程,路上又不塞車,我卻覺得自己好像坐了幾個小時的車。

“大叔,麻煩你再快一點。”我不斷地催促著。

“姑娘,有急事啊?”大叔在後視鏡裏看了我一眼,隨口問道。

事情複雜,也不方便對外人說起,我看了大叔一眼,回答說:“嗯,是很著急的事,麻煩大叔開快一點。”

閔冬季說,路邊有一個很顯眼的7-11便利店,讓我就停在路邊,快到的時候,我就讓司機大叔把速度減緩下來,小心地查看兩邊。果然,走了沒多久,我就看到路邊那個幹幹淨淨的便利店牌子。

“大叔,在便利店門口停就好了。”我說。

下了車,閔冬季已經等在了門口,兩隻手插在衛衣口袋裏,看到我揮手笑著。

“找到什麽辦法了?”我跑過去,氣喘籲籲地說。

閔冬季笑了一下,說:“看你急的,連我的名字都省掉了。”

我不好意思地笑笑,也覺得自己有點太那個了,剛想道歉,閔冬季又笑著說:“我帶你去一個地方。”

閔冬季帶我去了一個很大的倉庫,從便利店旁邊的過道裏走過去,經過一個小區就到了。

“就是這裏了。”閔冬季說。

我看看眼前闔著銀色金屬升降門的大倉庫滿臉疑惑地問:“這裏?”

“嗯。”閔冬季答應著,在旁邊打開一個小小的偏門,“這個大門啊,打開會有很大聲響的,我們還是從小門進去吧。”

我不明就裏,卻還是跟閔冬季走了進去。

裏麵很暗,從敞開的小小偏門裏透進一束光線來。我眯著眼睛,等我適應了光線,才發現這裏堆的滿滿的都是書,從倉庫的底部一直延伸到距離我腳前兩米的位置。

“開燈了哦。”閔冬季說著按了一下牆上的開關。

日光燈閃爍了幾下,一個個便全部亮起來,發出青白色的光芒。果然,都是報刊、雜誌一類的東西。

“這個……”我疑惑地看著眼前漫無邊際的紙張。

閔冬季似乎知道我的疑惑,笑著說:“我一個叔叔以前是做書市的,後來全家移民去了美國,買賣轉了出去,這些舊的報刊雜誌卻沒有時間再處理,便一直堆在這個倉庫裏。”閔冬季看了我一眼,見我還是不明白他的用意,便笑著說:“昨天我回家後在網上查過了,當時真言、真慈兩兄弟那個意外發生時,在最初還是驚動了媒體,雖然後來很快就被壓製下來,但是我想多多少少還是會見報的。網上已經找不到什麽詳細的報道了,但是已經印刷成紙張的東西是沒辦法銷毀的。剛好我這位叔叔做的是娛樂類報刊雜誌,我就想,或許我們可以在這裏碰碰運氣。”

原來是這樣!

我開心地險些要叫出聲來,我一直很緊張、很著急,卻對事情的解決毫無頭緒。幸好有閔冬季,不是他,我根本想不到這些方法。

“閔冬季,你好棒哦。”我由衷地讚揚說。

閔冬季臉紅了一下,別過臉去,不好意思地說:“哪有!好了,我們還是開始找吧,今天可有的忙嘍。”

我笑著點點頭,然後跟閔冬季一起走進了書海裏。

我原本以為要翻遍這裏的每一本雜誌的,後來閔冬季告訴我,倉庫裏的書都是按時間堆的,最早的堆在前麵,新的才一點點往前後堆積。原本過期的雜誌、報刊都是有固定的處理渠道的,隻是在最後的那段時間裏,叔叔的生意已經在接洽轉賣,他一家人又在辦理移民,事情很多,也就沒顧上,所以這些過期報刊才越堆越多。

“我已經把那一年的書找到了,就在這裏。”閔冬季指著腳邊的一堆書說。

零零散散的少說也有上千本吧,我一下子還真的沒辦法估量出大概的數目,隻覺得太多了。不過找出這一年的比在茫茫大海裏撈針已經輕鬆很多了。可是,看著這一大片的書還是有點讓人望而卻步,不知道要什麽時候才能全部查看完。

“重汐,喏,我從這邊開始找,你從那邊開始找。雖然是按照時間從內向外堆積,但是月份上就不一定是按照順序排放了。那場意外發生在5月14號,這之前的全部排除掉,這之後的我們也隻需要看一個禮拜之內的就可以了,也就是說,我們要關注的是5月15號到22號之間的報紙和雜誌。”閔冬季轉回頭,對我露出一個微笑,“這樣工作就減輕了不少,不然單是這一年的舊雜誌報紙就夠我們忙好幾天了。”

閔冬季分析的很有道理。5月14日,那場意外是發生在這個時間呢。

我站到左邊去,蹲下來開始翻找,一邊找一邊隨口問道:“對了,閔冬季,你記得好清楚哦,5月14日……”

閔冬季愣了一下,他低著頭,我看不到他的表情,隨後他抬頭笑著說:“你忘記了,我昨天上網查過了嘛,雖然沒有了詳細的報道,但是時間還是有的嘛。”

“也是哦。”每次跟閔冬季聊天兒,我都覺得自己好像變笨了,閔冬季功課好,多半也是依仗他聰明,而且心思縝密吧。

原本我們計劃是要花一天的時間在這裏的,中間甚至還商量午飯直接去7-11買杯泡麵吃,結果隻用兩個小時雜誌竟然就被我們找到了。

“在這裏!”閔冬季忽然喊。

我愣了幾秒鍾,這才跑過去一起看,是一本娛樂雜誌。這本雜誌現在市麵上還有賣,內容大多都是商界和娛樂界的八卦新聞,雖然裏麵有不少誇大其辭和捕風捉影的內容,但是畢竟也還是能看出一些真實的東西來的。

封麵上有豔俗的紅色豎排版寫著:商業太子真慈死亡之謎!

我迫不及待地打開來看,裏麵是密密麻麻的小方塊字,我睜大眼睛一個字一個字地讀下去。

原來那場意外是因為煤氣泄漏導致的爆炸,發生在真言家過去使用的大浴室裏。雖然現場被炸得麵目全非,但是後來警察在檢查現場的時候,不少蛛絲馬跡都顯示這場事故是人為的。

首先,真言家的煤氣開關是智能的,如果打開煤氣卻沒有火,持續時間超過90秒鍾煤氣就會自動斷掉,可是這個智能控製竟被故意破壞掉了。其次,意外發生的時候,門沒有鎖,原本屋裏的人在察覺到有煤氣味的時候是可以跑出來的,卻沒有人求救。後來,醫生在受害者的胃液裏發現有安眠藥的成分。分量不大,但是足以讓人昏睡不醒。

當時真言和真慈居然都意外地在浴室裏,而這場事故導致的直接後果就是真慈成了植物人,真言卻意外地安然無恙。還有一位無辜的受害者被牽連進來,是真慈和真言的鋼琴家庭教師,叫羅夏,剛剛念大二的女大學生。

報道的最後,對這件事又進行了許多揣測,那位無辜的受害者的索賠問題隻是一筆帶過,他們的主要目光集中在這場事故的始作俑者究竟是誰。據說,當時外麵有很多揣測,其中最普遍的一個猜測是,罪魁禍首是真言。因為真言和真慈雖然是雙胞胎兄弟,但是從小關係就不太好,弟弟真慈溫順又聰明,書念得好,也很聽話。相反的,真言卻一直惹是生非,很難管束。雖然將來誰是繼承人的事情還沒有一個公開的說明,但是真慈會被立為繼承人已經是大家公認的事實。也正是因此,真慈從小便受到了更多的照顧和關愛。報道上說:正是因為這樣,真言才有可能對這個溫順的弟弟產生嫉妒和恨意,進而策劃了這場“意外事故”。這樣,真家的太子就隻剩下真言一個,所有的人的愛和繼承人的身分就隻能落到真言的身上。

我看著這些像小螞蟻一樣密密麻麻的方塊字忽然有點暈眩,很難想象這些事情竟然就是發生在我身邊的人身上。

這個報道雖然很多言語都有點煽風點火的意味,大部分也是無端的揣測,但是,對那個事故的報道應該是真實的,大概,那個關於“人為”的檢查結果也是真實的。也許就是因為這個原因,真言的爸爸和媽媽才開始介入媒體,讓這些報道全部消失了吧。

“我還聽說了一些事,是這篇報道上沒有提到的。”閔冬季見我看完了,微微皺著眉頭說。

“是什麽?”

閔冬季沉吟了一下,似乎有點不願提起,但還是說了:“原本對於這種非自然事故,警方是要調查清楚的,但是因為真言的爸爸的幹涉,所有的調查也全部停了下來,外界也再也看不到關於這件事的報道,連網絡上大肆渲染的報道也被一一刪除了。另外,這件意外發生之後,真言似乎喪失了關於那場意外的記憶,甚至忘記了自己曾經有一個雙胞胎兄弟。他的父母怕他記起難過,也銷毀了關於真慈的所有東西。隻是……”

我想到了什麽,忽然覺得心裏一酸,脫口說:“隻是,真言從那之後開始很討厭醫院,再也不肯踏進一步,是不是?”

閔冬季點了點頭。我的心裏忽然覺得好難過,雖然腦海中的記憶已經沒有了,但是那種感覺還是在的,真言一定因為真慈的事故很難過,所以才會很討厭去醫院。

我低頭看著手裏的雜誌,雖然這上麵說了很多,或真或假,我也分不清楚。但是我相信,真言絕對不會是一個為了成為繼承人、為了爭奪別人的愛而殺死自己弟弟的人。

知道了這一切的我,不是懷疑真言,更不是討厭真言,而是更覺得真言可憐了。他承受了那麽多的猜忌和指責,如果他知道了,一定會覺得很難過吧。從這方麵來講的話,他的父母把真慈和真慈的事情隱瞞起來反而是好事。

隻是……真慈究竟在哪裏呢?

我又一次想到真言曾經對我說過的話,他的右手輕輕按在自己的胸口上,然後看著我說:“重汐,你知道嗎,我有一種很奇怪的心髒病,我的心裏住著一個人,他會殺死我的。”

那時真言的表情那麽認真、那麽悲涼,嘴角卻還帶著一絲苦笑,我隻要想起,就覺得心裏好難過。

那麽……在真言心裏要殺死他的那個人……應該就是真慈了。不管是真的有真慈的意念或靈魂在糾纏真言,還是這隻是真言的心病,我都必須要找到真慈才行。真言已經忘掉了關於真慈的一切,從他的身上我問不出什麽東西來。要想救真言,我就必須要找到真慈,那個被藏起來、那個幾乎被世界遺忘了的真慈。

“嗡——嗡——”

手機忽然從口袋裏震動起來,我拿出來,就看到屏幕上顯示著真言的名字。

“真言?”我接起電話說。我感覺到閔冬季看了我一眼,但是他沒有講話。

“嗯,你應該已經起床了吧?我怕太早會吵到你,特意等到九點多才打電話給你。”真言說。

我下意識地看了一下手機上的時間,真的已經過去了兩個小時呢。

“哦,我已經起床了。”

真言立刻變得聲音很雀躍地說:“那太好了,你出來吧,我已經在你家門口了。”

“我家門口?”我詫異地反問。

“說好一天都交給我安排,今天你不許說七說八的哦!”真言似乎沒察覺到我的異樣,繼續自顧自地說著。

聽著真言的話,我終於想起昨天我接真言電話時的約定。沒錯,真言是說了今天要約會的。天啊,我竟然給忘得一幹二淨了。

“可是……我……”我緊張地不知道說什麽好,如果讓真言知道我現在在外麵跟閔冬季在一起,事情不知道會變成什麽樣。

“怎麽了?”真言語氣立刻變得很差,在那邊衝我吼道,“你講話啊。”

我正躊躇著,忽然閔冬季把自己的手機伸到我麵前來,我看到屏幕上寫著:我今天一早來圖書館借書,一門功課要用的,現在馬上打車回去,你等我下。

我照著上麵打的字念下去,真言立刻說:“哪個圖書館?我去接你啊。”我連忙把頭搖得像撥浪鼓,“不用了,我打車很快就到家了。”

說完,不等真言反駁,我就立刻掛了電話,然後長長籲了一口氣。我感激地看了閔冬季一眼,心裏還有一點內疚。

結果閔冬季對我露出一個寬慰的笑容,然後說:“你去吧,好在我們要的東西已經找到了,剩下也沒什麽事情要忙了。”

“閔冬季,謝謝你。”想到他兩次對我的告白,還有這麽多天來對我的幫助,我又一次忍不住地說。

“好啦,”閔冬季笑著說,“我可是準備在你每一次孤立無援的時候都拔刀相助的,你每次都這樣沒完沒了的道謝,我耳朵會生繭子的。”

我聽到閔冬季的話,臉忍不住紅了一下,馬上又假裝自然地說:“總之,還是謝謝你啦……那我先走了,拜拜。”

閔冬季對我揮揮手,笑了笑說:“拜。”

我轉過身,很快就消失在巷子裏。

打車趕到家的時候,真言正站在我家門外的一片空地上,身後停著一輛黑色的跑車,看來今天是他自己開車出來的。

我跑過去,就看到真言皺著眉頭說:“不是很近嗎?已經四十分鍾了哎。”

我連忙說:“堵車嘛……而且我不想你跑來跑去的……”

後麵這句是實話,隻是我沒說害怕他跑過去看到我跟閔冬季在一起。真言聽到我的話,果然笑了,又板著臉酷酷地坐回車裏。

我一邊係安全帶一邊問真言:“我們去哪裏?”

真言一隻手搭在椅背上,另一手握著方向盤,一邊看著後麵的情況一邊倒車說:“到了不就知道了。”

聽到真言的話,我也就不再問。這家夥很喜歡賣關子的,很多次帶我出去玩都不會說去哪裏、做什麽,他說不然就沒有了驚喜的效果。

因為是周末,路上堵得厲害,後來真言就從一些居民區的窄路上走,左鑽右轉的,很快就開到了城郊的公路上。

“還有很遠嗎?”我忍不住問。

“嗯,”真言點點頭,“不然怎麽順利把你賣掉又沒人知道?”

“啊?”我壓抑地喊了一聲,隨即看到真言壞壞的笑容才意識到他在開玩笑。

真言笑得很開心,嘴角兩邊有兩顆深深的酒窩,他的頭發被風吹亂了,散在空氣裏。發絲很柔很軟,讓我忽然有一種想要摸摸它們的衝動。可我忍住了,我看著真言的笑容,忽然生出一種舍不得的感覺。

真言,我舍不得你就這樣離開這個世界……

不知道為什麽,我竟然胡思亂想起來,等真言奇怪地看過來的時候,我才意識到自己的眼角竟然已經滲出了淚水。

“不會吧?我,我說賣掉你是開玩笑的。”真言連忙著急地說。

我慌忙把眼淚擦掉,擺擺手說:“沒啦,沙子進了眼睛。”

沙子跑進了眼睛裏,這麽老套的台詞,是我在電視裏、小說裏聽到無數次、看到無數次的。以前我總是覺得這種台詞好傻,可是我現在忽然明白了,這麽說隻是為了不讓眼前的人擔心。

真言放鬆地笑笑,似乎沒有察覺到我的異樣,車子繼續快速地奔跑著。

忽然,真言說:“重汐,把眼睛閉起來。”

“嗯?”我詫異地看著他。

“閉起來嘛。”真言又催促著。

雖然不知道是什麽事,可我還是聽話地閉起了眼睛。

我感覺到車子的速度在減慢,然後在路邊停下來。真言下了車,我感覺到車門關上時的輕微震動。

接著,真言走到我身邊,把車門打開,說:“不許睜開眼睛哦。”

真言說著話,然後他伸出手扶住了我的胳膊,讓我在馬路邊站好。

我聽到他興奮地對我說:“喏,重汐,現在,你聽我的指揮,我讓你轉彎你就要轉,讓你走你就走,讓你停你就停。有石頭或者台階我都會告訴你,但是你一定不要睜開眼睛。”

我遲疑著點點頭。

真言在我身後又輕聲說:“你相信我的,是吧?”

我忍不住露出一個微笑,答道:“嗯。”

雖然看不到,但是我卻感覺到真言笑了。他就站在我的身後,站在風裏,露出一個溫柔的笑容。那笑容那麽輕、那麽暖,仿佛是要融化在空氣裏。

“右轉。”真言說。

我聽話地轉過身去。

“下麵是台階哦,重汐,你向前麵走三步,然後踩下去就是台階了。”

真言的聲音很輕,但是很清晰,我按照他的話去做,當腳踩向台階的時候,有一種半個身體懸在空中的感覺。不過我知道真言就在我的身後,他會在我摔倒之前拉住我,所以我竟然一點都不覺得害怕。

走下最後一級台階,真言讓我繼續向前麵走。

“前麵很平整,沒有會絆倒重汐的東西。”真言的聲音在背後響起。

我放心地一步一步走著,那種感覺很奇妙,除了眼睛,其他的感覺器官似乎都變得靈敏了,連皮膚都變得好敏銳,能感覺到空氣的細微觸感。

“好了,重汐,停下來。”真言說。

我聽話地停下腳步,感覺到真言從我的身後走到我的身側,他的兩隻手搭在我的肩膀上,然後湊在我耳邊輕聲說:“睜開眼睛吧。”

真言的聲音像是魔咒,而我,好像忽然變成了聲控的洋娃娃。我隨著真言的聲音睜開眼睛,被眼前的景象嚇到了。因為,我看到了一隻兩層樓那麽高的彩色熱氣球,像電影裏出現過的畫麵一樣,熱氣球的下方有一個小小的格子,可以讓人坐上去,而四邊,則被四條很粗的繩索綁著,防止它飛走。

“這個……是我們的嗎?”我還在驚訝中回不過神來。

真言看著我驚訝的樣子,滿意地笑著說:“沒錯,我們上去吧。”

還沒等我回過神來,真言已經牽起了我的手,所有要吵鬧的話都順便停在了喉嚨裏。我傻傻地看著自己被真言攥在手裏的手腕,那裏像是有一團小小的火把,慢慢燃燒到臉頰上來。

我跟真言一起站在了熱氣球的下方,接著,真言對著遠處站在繩索邊上的四個人打出一個“OK”的手勢,繩索就被放了出來。我感覺到自己的身體隨著熱氣球的浮動慢慢上升,心裏又緊張又害怕。

“真言,我們飛起來了哎,我們飛起來了!”我興奮地抓著真言的衣角,手指因為害怕還在顫抖著。

我看著腳下的所有事物在慢慢變小,汽車好像變成了一張小小的書桌。盡管明明知道繩索的長度是有限的,我們上升到一定的高度就會停下來,可我還是興奮得不能自已。我覺得自己仿佛到了中古世紀的歐洲,我完全沒注意到身邊真言的深情注視,直到我被一隻有力的胳膊拉進懷裏。

我感覺到真言強有力的心跳,聽到真言喃喃地說:“重汐,你知不知道你好可愛……”

雖然周末兩天都在跟真言在一起,但是每天晚上我都會跟閔冬季通電話,我們不約而同地想到了接下來要找到真慈這一點上。在這種一團迷霧的情況下,隻要摸到一根藤,就一定要緊緊抓住。

真慈既然已經成為了植物人,我跟閔冬季首先想到的就是他在住院,白天我要應付真言,加上電腦我又不在行,這些事情就隻能交給閔冬季處理了。

“我們時間不多了。”我總是忍不住這樣對閔冬季說。

可是不管我心裏多著急、多害怕,事情還是要一步一步做的。要找到真慈,即使確定了他在住院也是很麻煩的,首先他不一定是留在國內的。但是盡管國外技術發達,要讓大腦死亡的人重新蘇醒也不是現在科技可以輕鬆辦到的事,加上我和閔冬季都覺得真言的父母會希望自己多照顧兒子一點,大半會把他留在國內。我們隻能先這樣大膽假設,然後從市內幾家大醫院和幾位有名醫師入手。

我以為這些全部查完怎麽也需要三四天的時間,沒想到禮拜一閔冬季就給了我消息。他說真慈應該沒有在住院,因為他拜托了那位做院長的世伯打聽,從沒有真慈在哪裏住院問診的傳聞。雖然真言的爸媽肯定會封鎖消息,但是一定還是會有高層知道的。閔冬季的世伯算是醫界很有地位的人,如果他都打聽不到,那多半真慈是沒在住院了。

我跟閔冬季麵對麵坐著,我一籌莫展。

“重汐……”閔冬季忽然叫我,他微微皺眉,但是表情明顯是想到了什麽。

“怎麽了?”我趕緊問。

“我剛才忽然想到了一句話——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閔冬季說。

“家裏!”

“家裏!”

我跟閔冬季不約而同地想到了這一點,或許……真言的爸媽把真慈放在了家中的某個房間裏。以他們的心機和實力,完全可以隱藏起這樣一個房間來,又方便照顧真慈,也會不讓外麵的人知道。

這一瞬間,我的腦海中忽然閃過一個畫麵。

真言暈倒,我送他回家的那次,後來我負氣從裏麵跑出來,中途回頭望了一眼,就看到一個人在閣樓上看著我。當時我以為是真言,但是那麽短的時間真言根本就不可能從一樓跑到閣樓,而且他暈倒剛剛醒過來,身體也應該還有點不舒服才對。後來我再看,人就沒有了,現在想起來,那個人應該就是真實存在的。而且,他不是真言,而是真慈。印象裏,盡管距離很遠,可依稀能感覺到那張臉上的表情是溫和的。

隻是,真慈不是已經成為植物人了嗎?又怎麽會出現在閣樓裏了呢?

“怎麽了?”察覺到我似乎想到了什麽,閔冬季問。

“我剛剛想到一件事……可能……我是見過真慈的……”我遲疑著說。

“真慈?”閔冬季的語氣很詫異,“在哪裏?”

“就在真言的家裏。”我努力調整思路,反複回憶當時的畫麵。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越是這樣猜測,就越是覺得那個人就是真慈。那張臉雖然跟真言是相同的,可表情明明又完全不同。

“在閣樓上的一個房間裏……我不是很確定……雖然這很奇怪,植物人也不可能站在那裏向下望,可我有一種感覺,那個人……就是真慈。”我微微皺著眉毛說。

“嗯……”閔冬季沉吟了一下,“不管怎樣,這都是一種可能性,我們必須去閣樓上看一看。”

接著,閔冬季忽然抬起頭看了我一眼,說:“那麽……接下來就要看你的了。”

“我該怎麽做?”

閔冬季想了想,然後說:“你要想辦法讓我們同時進入真言的家,最好人還要多一點,這樣我們比較容易趁亂行動,找出真慈在哪裏,比如……”

“比如開Party!”我忽然激動地叫出來。

不久前,露輕就提醒過我,禮拜三是真言的生日,她笑著說,我這個第一情人一定要準備一份大禮物給她。露輕還開玩笑說讓我給自己打一個大大的蝴蝶結,然後送給真言。這幾天一直在調查真慈的下落,我竟然已經把真言生日的事拋之腦後,如果不是閔冬季提起“Party”,大概我很難想起來。

“禮拜三是真言的生日,或許……我可以想辦法說服他在家裏開一個生日派對……”我對閔冬季說。

閔冬季眼睛亮了一下,說:“太好了,不然還真的很難找到什麽借口哎。”

事情到目前為止都進行得很順利,所有的調查進程都比我預想得要快很多。顯然,閔冬季覺得很高興,可是,我卻樂觀不起來。真言是那麽驕傲又特立獨行的一個人,他連朋友都很少請到家裏去做客,更何況是開派對呢?可是這些話,我都沒有跟閔冬季說,在說服真言開派對這件事情上,閔冬季是幫不上什麽忙的,隻能靠我去軟磨硬泡了。

中午放學之後,我約真言出來吃午飯。

真言有點驚訝地問:“今天你不回家吃飯了嗎?”

“嗯,”我點點頭回答說,“我有事要跟你商量。”

真言愣了一下,然後說:“那……我們去吃牛排?”

我笑了一下,說:“不行,平時每次都是聽你安排,今天聽我的,好不好?”

真言無可奈何地笑了一下,然後聳聳肩膀說:“那好吧。”

我發現,最近真言經常會對我露出這種表情。無可奈何,或許那裏麵還透著一點寵溺和妥協,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一向驕縱的真言,竟在我麵前慢慢變得懂得讓步。

我帶真言去了附近一家很小的拉麵館,是很小很小的一個店麵,店裏幾乎坐不下兩桌人,大部分的桌椅都擺在門口,用的是方便筷,桌子、椅子也都很破舊,綠色的塑料碗有些甚至有不明顯的裂紋。可是就是這樣一個小小的店麵,生意卻一直都是火爆興隆。附近幾所中學的學生都很喜歡光顧這裏,因為麵好吃,湯又香得要命。

這會兒時間還早,人很少。

我挑了一張桌子坐下來,真言驚訝地四下望了一眼,然後誇張地指著桌子說:“這裏?”

我笑著點點頭,說:“你先坐嘛。”

我敢擔保,真言這位大少爺肯定從沒有吃過路邊攤,雖然他的表情顯得又不可置信又嫌棄,可是最後,真言還是在我對麵坐了下來。

“大叔,兩碗拉麵!”我對著正端了麵出來的大叔喊。

大叔笑著對我擺出一個“OK”的手勢,然後轉身回了操作間。真言的臉依舊很扭曲,好像接下來他要吃的不是麵,而是刀子。

“真言,我擔保,擔保你會喜歡這裏。”

真言挑了一下眉毛,不信地問:“你確定?”

我們正聊著,麵已經端了出來。大概是快到飯點了,現在的麵已經不是有人買才下鍋了,但是看樣子麵也是剛剛出鍋而已,可見老板對自己生意的信心。

桌邊擺了醋和辣椒,我拿起來大大咧咧地倒了一點在自己的碗裏。真言筷子都不動一下,表情有點古怪。

我也不管他,挑起幾根麵,吹了吹便送進自己的嘴巴裏。“好筋道,好好吃哦。”我笑著說。

“你喜歡吃麵嗎?那……我請你去吃意大利麵好不好?”真言小聲說。

真言這家夥有時候像小孩子一樣,我笑了一下對他說:“下次嘛,來都來了,你嚐嚐也沒關係啊。”

說著,我把一雙方便筷遞到真言麵前,真言看著我手裏的筷子,接得好勉強,嘴裏不情願地說;“好啦……”

我小心地觀察著真言的表情,在他快要吞下的時候又大聲喊;“等下!”

真言停下動作,我從桌上的小碟子裏捏了一點香菜灑進他的碗裏,然後對他說;“吃吧。”

真言為難地舉著掛著孤零零一根麵條的筷子,然後小心翼翼地放進嘴巴裏。接著,真言就停住了,看表情也沒什麽反應。

“好不好嘛?”我緊張地問。

真言點點頭,說;“好像……味道還不錯哎。”

不知道什麽時候,周圍的人已經多起來。我跟真言就坐在人群中間,大口大口地吃著幾塊錢一碗的拉麵。我猜的沒錯,真言果然喜歡上了這裏的麵,連碗裏的湯他都喝光了。

“對了,”走在回學校的路上的時候,真言忽然說,“你不是說今天有事情要跟我談?”

“嗯,”我點點頭,“星期三不是你的生日嗎?我想在你家開一個生日派對,你說好不好?”

我知道真言不喜歡跟很多人在一起,於是我馬上補充說:“真言,就像我們剛才擠在人群裏吃一碗很便宜的拉麵一樣,你不覺得,有時候跟很多人在一起,也是很快樂的嗎?”

真言抿抿嘴巴,說;“我會快樂,是因為跟你在一起,而不是因為有其他很多人。”

我知道說服真言很難,在聽到他的話的時候,臉上忍不住露出失望的神色。沒想到真言轉過頭又說:“不過……既然你喜歡,就開派對吧。”

我驚喜地看著他,真言看到我開心的樣子,臉上露出燦爛的笑容。他的笑容在陽光下麵那麽燦爛,像是要發出光來。

真言又一次對我讓步了!我看著這樣的真言,忽然感動地想要落下淚來。

好半天,真言又回我說:我怕你不喜歡什麽嘛。

看著這短短一句話,我愣了許久,真言發了那麽多短信,幾乎問遍了派對的每一個細節安排,理由僅僅是怕我不喜歡。我還記得晚上真言對我說:會有驚喜給你哦。說這話的時候,真言還俏皮地對我眨眨眼睛。當時我並沒有在意,現在想起來,真言肯定費盡了心思要為我製造一場浪漫吧。

我忽然想起很久之前真言說過的話,他說他知道自己不久後會離開這個世界,所以他很想談一場真正的戀愛,為自己心愛的女孩做一切他想做的事,去所有她想去的地方。我忽然有一種感覺,覺得真言像是一把快要燃盡的火把,盡管現在的火那麽濃烈,可是不知道什麽時候,就會隻剩一地焦黑的塵土。巨大的悲傷從我的心底湧出來,我突然好想哭,我不願意真言就這麽離開,即使我們哪裏也去不了,什麽事也都做不了,隻要我們相互守候,即使是靜靜地坐著我也心甘。

一滴淚水從我的眼角滑落,眼淚在空氣中慢慢變涼。不管付出多大的代價,隻要有辦法讓真言好好活下去,我就一定會去做。

這個時候我才忽然發現,原來真言對我來說早已不是普通朋友那麽簡單,我在乎他甚至超過在乎自己的生命;原來我不接受閔冬季不是因為無暇顧及,而是因為我愛上了另一個人,那個人就是真言。

在這一刻發現自己內心深處的情感,不知道是幸運還是不幸。但是我知道,無論如何,我都要做出所有的努力來救真言。

第二天一早,我收拾妥當正準備去真言家參加生日派對,可是剛準備出門,門鈴就響了起來。我詫異地打開門,想著是誰這麽早來家裏,結果發現站在門外的是一個西裝革履的陌生男人。

“你是……請問你找誰?”我有點驚訝地問。

“請問您是羅重汐小姐嗎?”男人畢恭畢敬地問。

“哦,是的。”我回答說。

男人對我微微欠身,然後拿起身邊一隻淡綠色的禮品盒子,上麵打著精致的白色蝴蝶結。

“羅重汐小姐,這是真言少爺讓我送來的。”

我看著那隻盒子滿臉狐疑,卻還是接了過來,說道:“謝謝……請問……還有別的事嗎?”

男人搖搖頭,卻並沒離開,我隻好先回房看看真言搞什麽鬼。我打開盒子,就看到一團輕柔的白沙鋪在裏麵,拎起來才發現是一條裙子。高腰抹胸的款式,裙身的部分像是一個待放的花苞,由兩片組成,就像花瓣一樣,在中間留出一點點三角口似的縫隙,有一片亮亮的硬紗嵌在那裏。裙子整體上來說,簡單、性感,還透著一點小小的神秘感。

鞋子和飾品簡單大氣,卻又不失可愛。高跟鞋是很別致的細跟,但是大概隻有五厘米,穿上並不會覺得不舒服。

我看著鏡子裏煥然一新的自己簡直驚呆了,不敢相信這真的就是在前幾秒還穿著T恤和牛仔褲就要去赴會的我。

等我走出門的時候,之前真言派來送禮服的男人還在等候,他看到我露出一個滿意的微笑,好像是在說:少爺的眼光果然沒錯。

男人輕輕拉開車門,說:“重汐小姐,請。”

我有點不好意思地點點頭,然後坐上車。

走進真言的家,遠遠就聽到裏麵有很嘈雜的說話聲。雖然真言沒有跟我說過具體請了誰,但聽這些聲音至少可以判斷肯定有不少了。

我慢慢地走進去,高跟鞋踩在大理石上發出輕微的“咯噔”、“咯噔”的聲音。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我感到所有人在我走進後都漸漸停止了講話和動作,表情各異地看著我。而站在人群中的,還有幾張熟悉的臉,竟然是羅美娟和曾經幫她欺負我的人。

我有點驚訝,但還是對她們笑了一下。坦白說,其實我從未恨過羅美娟,從那時起,因為有真言,羅美娟也沒再對我做過什麽,我們從那個時候也漸漸疏遠了,疏遠到連敵對都沒有了。羅美娟表情有點難看,盡管不情願,卻還是對我點點頭算是打招呼。

我繼續搜尋著,就看到坐在角落裏的閔冬季。他對我眨眨眼睛,然後用口型說“很美”。我笑了,不管怎樣,閔冬季在,我就安心了。

“重汐小姐,”不知道李管家什麽時候走了過來,他笑眯眯地看著我說,“你今天很漂亮。”

我不好意思地笑笑,說:“謝謝,真言呢?”

李管家向樓梯望了一眼,說:“少爺來了。”

我順著李管家的目光望過去,就看到真言從白色的旋轉樓梯上走下來,他直直地看著我,過了好幾秒才對我露出一個微笑,那笑容很得意,也很甜蜜。

“重汐,你今天真的很美。”真言走過來,拉著我的手小聲說。

“謝謝你的禮服。”我顧左右而言他。

真言知道我害羞,笑笑便沒再說什麽。

人都齊了,有男生站在高處,拿著香檳往疊成金字塔的高腳杯裏倒香檳。香檳從最頂端的一杯溢出來,直到灌滿每一個杯子。

“Let’s party!”男生舉著香檳興奮地大聲喊。

我看了真言一眼,他似乎也很開心,臉上帶著微笑,我心裏也不禁開心起來。喝香檳、吃東西、聊天兒,食物在邊緣擺了長長一排,侍應生端著飲品四處走。中間被開辟成一個很大的舞池,大家跳的是很柔美的交際舞。

很多人都在看著我們,我緊張地說:“可是……我不會啊……”

真言笑著說:“沒關係,有我在。”

我忽然就想起真言載我去郊外坐熱氣球的那一天,他讓我閉著眼睛一直向前麵走,那天,他就是在我的身後用這樣溫柔又堅定的聲音說:相信我。那次,我相信了,而這一次,我同樣也會。

我點點頭,牽著真言的手緩緩地走向舞池。

真言的眼睛很溫柔,他的手又大又溫暖,開始我還緊張著,可是看著真言的眼睛,我漸漸忘記了一切。這個世界,好像隻剩下我和他,沒有爭吵,沒有排斥,更沒有死亡,我甚至忘記了自己拜托真言開生日派對的目的,也忘記了一直假裝自然地站在角落裏喝香檳的閔冬季。

一曲結束,我跟真言退場,算是跳了開場舞,其他所有人還在舞池裏跳舞,也包括羅美娟。

“真言,你為什麽也請了羅美娟?平日裏你不是很討厭她們的嗎?”我好奇地問。

其實不僅如此,真言今天的表現也很親切,一反平日裏冷漠的樣子。

真言看著我,露出一個複雜的笑容,說道:“因為……我不想自己不在的時候你被人欺負。”

我愣住了,原來,真言做這一切還是為了我。我慌忙低下頭,怕自己的眼淚掉下來。我不能哭,我不能讓自己的眼淚破壞了真言的心情。幸好,剛巧有人把真言叫走。正在我低頭調整自己的情緒的時候,忽然有人輕輕拽了一下我的衣角。

“吹蠟燭的時候行動。”一個低低的聲音傳來。

是閔冬季,我險些忘記了,找到真慈才是最重要的事,我隻在這裏傻傻地掉眼淚是沒有用的。

我忍住心痛,輕輕應了一聲:“嗯。”

燈已經關上了,站在人群中央的真言正在許願,燭光把他的臉映得紅紅的,那場景竟溫馨得讓人感覺不真實。這時,閔冬季已經悄悄在人群中消失了,他去找總電閘,這樣可以拖延一點時間,這些都是我們事先商量好的。

接著,真言吹滅了蠟燭,幾乎是同時,我感到有手指輕輕勾住了我的手指。雖然閔冬季沒有出聲,可我知道一定是他。我跟著他的腳步在一片嘈雜的歡呼聲中離開了人群,悄悄走上了樓梯。

我心裏很緊張,一邊想要盡快跑到閣樓,一邊又努力放輕腳步,害怕引起注意。終於,我們爬到了閣樓,不出意料,眼前果然有一個小小的門。

不知道為什麽,真的站到了這裏,我的心裏竟然有一些顫抖。就在我猶豫不決的時候,閔冬季搶先一步打開了房門。

屋裏的設備並不特別,看起來就像這個家裏任何一個簡單而又華麗的臥室一樣。然後,我在那張白色的**看到了一張跟真言一模一樣的臉。

真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