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曉晨我終於找回了你
跳格子，捉迷藏……
這些簡單的過往，也是我們最初的回憶。
親愛的曉晨，我找了你好久，好久。
01
路燈暖黃色的光芒照亮了繁華的街道。
心髒還在快速地跳動，我的額頭上沁出絲絲發亮的冷汗來，哪怕是微風吹過，都會讓我冷得發抖。
雙手緊緊地攥成拳頭，連掌心都是汗水。
此刻麵對著尹世崇那雙冰冷的眸子，原本就不舒服的我，更是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夜色下，他的眼睛仿佛蒙上了一層讓我琢磨不透的寒霜，帶著微微的譴責和慍怒，薄唇抿得很緊，像是一個正在鬧別扭的孩子。
我愣愣地望著他，心裏卻一個勁兒地打起了小鼓。
“有沒有好一點兒？”一句沒頭沒尾的話，卻帶著凶巴巴的質問飄進了我的耳朵。
我的脊背冒起了一層細細密密的冷汗。
“嗯，好一些了。”
“你是第一次喝酒嗎？”
“是的……”我傻笑著，含糊地回答。
他的麵容一點點在我的視線裏模糊，那原本棱角分明的臉龐，突然氤氳起了一層霧氣，讓我愈發看不清楚他眼睛裏的神色了。
“以後不準喝酒了，聽見沒？”尹世崇的聲音明顯提高。
路燈晃晃悠悠的，灑了一地細碎光芒，好像也被這樣的聲音震懾住了。
尹世崇的頭發幾乎要和這夜的色彩融在一起，路燈那溫柔的光又為他的頭發鋪上了一層淺淺的光華，美得有些不真實。
我費力地抬起手，拭去額頭上的冷汗，可瞬間又覆上了一層，連呼吸都因為這樣的質問一個勁兒地加快。
好難受……我蹲下身，疲倦地垂下頭，將頭埋在雙膝之間，肩膀微微地顫抖著。
由於太過疲倦，連神智都有些模糊，我現在想做的，隻是找一個安靜的地方好好休息一下。
視線是模糊的，頭腦是模糊的，連麵前的人也變得越來越模糊了。
可我不敢多說什麽。
這家夥真是有一種震懾人心的力量，我連和他說話的勇氣，都顯得有些匱乏了。
空氣裏蔓延著冷冰冰的味道，像是冬日樹枝上的冰晶，用手輕輕觸上去，很久都不會融化。
我們有默契地沉默著，誰也沒有先開口。正因如此，時間似乎走得比平日裏要緩慢許多。
因為有尹世崇在身邊，我覺得格外安全。
正當我眯著眼睛馬上就要睡著了的時候，原本一言不發的尹世崇突然在這一片讓人窒息的安靜中，無奈地歎了一口氣。
是我聽錯了嗎？
忍著頭部的劇痛，我迷迷糊糊地抬起頭來，卻在瞥見了他那雙微帶寵溺的眸子的一瞬間，雙腳離開了地麵。
呃……
我大驚失色，然後感受到了一個溫暖的背。
尹世崇那雙冰涼的手有力地托著我的胳膊。
他微微轉過頭，聲音很輕：“我背你回家。”
我愣在那裏，像一個木偶一樣趴在他的背上，臉頰不受控製地燒起來。
“怦怦——”
因為太過親密的接觸，我心跳的速度再一次狂飆至極限。
這樣的悸動，好像每次在尹世崇麵前，都會出現。
尹世崇有魔力嗎？
他的身上沒有讓人厭倦的酒精的味道，也沒有鄭亦晨身上那種清新的薄荷味道，有的隻是……可以讓我心安，讓我留戀的安全感，
我趴在他的背上，嘴角不停地上揚，幾乎要咧到耳根下。
多希望，時間可以慢一點，再慢一點，穿過白天和黑夜，清晨和黃昏，永遠沒有盡頭。
可是……
也就是在同一時間我發覺，我和他離得這麽近，那麽我的心跳會不會被他聽到？
如果真的被他聽到這麽快的心跳……
一定會丟死人的！
緊張和歡樂交織，我費力地睜著眼睛伸長脖子，想去看他的表情，卻隻看到了一個側臉。
我的視線，好像被定格在了那溫潤如玉的臉上。
“你在看什麽？”
正當我看得出神的時候，這個石頭一樣冰冷的家夥突然開口說話，嚇得我幾乎從他的背上摔下來。
心裏猛地一驚，卻不知道怎樣去解釋，我隻能支支吾吾地道：“我，我在……嗯……我沒有……”
就在我絞盡腦汁想找一個合適的理由時，尹世崇的嘴角迅速向上一挑，一抹玩味的笑雖然隻停留了半秒，可我還是清楚地捕捉到了那難得的瞬間。
他剛剛……又笑了？
就如同日出時太陽綻放的美麗光芒一般，我被他那個笑容弄得神魂顛倒，頓時連理由都忘了再去找。
當我還沉浸在他那個笑容裏的時候，他突然停下了腳步，小心翼翼地將我放在路邊的一張椅子上，低頭輕聲囑咐道：“你在這裏坐一下，我去給你買點熱飲。”
說完，不等我回答，他就迅速地向不遠處的飲料店走去。
我乖乖地坐在那裏，看著他的背影漸漸消失在一片蒼茫的夜色中。
心跳漸漸緩和下來。
我將手緩緩地放在心髒的位置，安靜地感受著。
或許……他真的就是兒時那個曾經同我相處過一段時間的男孩。
如果真的是，那麽……這是命運嗎？
前方已經出現了尹世崇的身影，他手中拿著剛剛買好的飲料，還有一包紙巾。想不到他這麽細心。
我坐在椅子上，慢慢地吸吮著芒果味道的果汁。
尹世崇不動聲色地坐在我的身邊，像一隻無聲無息的貓，高貴又慵懶，冷漠又驕傲。
不知道是熱飲溫暖了那顆小小的心髒，還是因為有尹世崇的陪伴，心跳慢慢回歸到了正常的狀態。
就在我暗暗祈禱千萬不要再出現那讓人尷尬的沉默時，或許是老天聽到了我的祈禱，那家夥竟然難得地主動同我說話。
“明知道自己不可以喝酒還喝？”
竟然又是這樣的責怪語氣。
我含糊不清地回答：“我也不想……”
他迅速地接道：“這種事情別人強迫得來？”
呃……我不知道怎樣辯解，隻能選擇閉上嘴巴。
他到底是個怎樣的人？有時如同冰山般冷漠，有時又如同溫泉一樣暖暖地將人包圍。
02
隨著心跳恢複正常，眩暈感也漸漸消失了，我頓時感覺神清氣爽了許多，心情也變得好起來，竟和他開起了玩笑。
“多謝幫忙。”我望著尹世崇，一臉認真的模樣，“需要我報答你嗎？”
我想我的酒一定還沒有真正的醒，否則怎麽敢和這個平日裏連對他說話都小心翼翼的人開玩笑。當然，我並沒有奢望他會給我一個足夠幽默的回答，可沒想到他竟然會接下這樣的問題。
“報答？”他挑了挑眉，眼中又出現了一絲玩味，“我說得出你辦得到嗎？”
我愣愣地望著他。他這是在開玩笑，還是認真的？
大腦如同被雷電擊中，我有點反應不過來，隻能機械地接道：“你，你說吧……”
他眼中閃過一絲狡黠，那本來就晶亮如星辰的眼眸在這時顯得更為耀眼：“那麽背我回家。”
“啊？”這幾個字像是一塊沉重的大石頭砸在了我的頭頂，“背你回家？”
“是的。是你自己說要報答我的。”他一字一句地重複著，一點也看不出來開玩笑的樣子。
當我哭笑不得不知該怎麽辦的時候，這個家夥竟然真的站了起來，並定定地望著我，那樣子好像真的要我背他回去似的。
我咬了咬牙，哆哆嗦嗦地站了起來，給自己打氣：背就背，也沒什麽大不了的，他看上去很瘦，應該不重……
這樣想著，我偷瞄了他一眼，才猛然想到他比我高出好多……
我剛想認輸，卻聽見尹世崇用帶著笑意的聲音低低地說道：“好了，走吧，我送你回家。”
事實證明，我再一次被這個家夥耍了。
我慢吞吞地走在他的身旁，咬牙切齒想著剛剛自己傻乎乎的樣子，恨不得找個地洞鑽進去！
我大口大口地呼吸著夜晚獨有的清新空氣，覺得每一個細胞都蘇醒了過來。
大腦恢複清醒的我，努力地想著該如何扳回一局。
眼前這個“冰山王子”明明平時連話都不願意多說，為什麽鬥嘴、捉弄人卻這麽厲害？
真是真人不露相！
路燈時明時暗，幾隻小蟲在灼熱的燈泡下盤旋著。
我絞盡腦汁地想著，卻被一陣香氣打斷了思考。
這味道……
我努力地聞了聞，心情頓時大好！
小吃街！
果然，我順著香味傳來的方向望去，看見了燈火通明的小吃街，街邊擺滿了商販的推車。
小吃的香氣像是一道無形的繩索，緊緊捆住了我的雙腳，讓我再也移不動腳步。
“尹世崇，你……餓不餓？”不好意思直接說出自己的目的，我隻能從側麵試探。
他疑惑地瞥了我一眼，順著我的目光向小吃街望去，眼中頓時閃過一絲光亮，好笑地望著我。
我故意躲開他的目光，裝作一副無辜的樣子。
“咕嚕——”
就在這個時候，我的肚子不爭氣地響了起來，明明是這麽熱鬧的街道，可不知為何這聲音卻無比清晰！
氣氛一瞬間變得無比尷尬，我連抬眼看他的勇氣都沒有了。
真是太丟人了！
正當我打算三十六計走為上的時候，卻聽見了尹世崇裝作不經意的聲音：“去吃點東西吧，晚飯沒有吃好，這裏看上去不錯的樣子。”說完，他並沒有理會我，自顧自地走了過去。
啊？
這下子我不知所措了。
過了好久，我才邁開步子快速地追了上去，同時大腦不停地思考——他剛剛算是給我台階下嗎？想不到他還有這麽溫情的一麵。
我們選擇了一家看上去比較幹淨的攤子坐了下來。
我迫不及待地點了一堆東西後吃驚地發現，剛剛說自己肚子餓的尹世崇，此刻竟拿著兩根不知什麽時候買到的棉花糖，小口小口地吃著。
看著他那孩子氣的模樣，我也被他的情緒感染了，忍不住笑了起來。
整條街道的燈光仿佛都變得柔和起來。
或許是酒精沒有完全散去，又或許是我的心情太好，剛剛被啤酒折磨得死去活來的我，要了兩瓶菠蘿啤，嘩啦嘩啦地倒滿了整杯。
“你要幹嗎？”尹世崇看著我興奮的樣子，緊緊地皺起眉頭，語氣帶著不悅。
我笑嘻嘻地舉起杯子，和尹世崇的杯子一撞，清脆的聲音立刻融入了整條街道。
“慶祝校慶成功，嗬嗬！”實在找不出理由的我隻能拿出黛西當初騙我喝酒的理由搪塞，“而且菠蘿啤充其量隻能稱為果汁而已。”
尹世崇拿過裝菠蘿啤的罐子看了看，見酒精度非常低，便不再說什麽，繼續咬著棉花糖。
冰涼又甜蜜的**再次灌入喉嚨，隻是這次沒有像上次那樣帶來明顯的不適感。
而尹世崇擰著眉毛拿起酒杯，仔細地看了看，然後眯著眼睛一口灌了下去！
我看著這樣的他，許多疑惑湧上心頭。
每天早晨他家的車都停在離學校較遠的地方，這是為什麽呢？
他總是用冷漠武裝自己，可他的內心其實溫柔又美好，他到底擔負了怎樣沉重的過往呢？
很多關於他的疑問早就埋在了我的心中，卻因為沒有勇氣，也沒有好的時機，無法問出口，那麽現在……
我給自己打氣，在腦中醞釀好該說的話，深吸一口氣。
“尹世崇。”
“嗯？”他抬頭，迷茫地望著我。
“我一直有一個疑問……”我一邊小心地說，一邊仔細觀察他的表情，“為什麽每天早晨你家的車都不停在學校門前，卻停在那麽遠的地方呢？”
果然，還是問了不該問的問題，他再次選擇了沉默，目光也移到了別的地方。
霎時，一種莫名的氣氛在我們之間蔓延開來。
我有些不安地捏著手中的筷子，不知道接下來該怎麽辦。
03
我的心髒又飛快地跳了起來，卻不知道該以怎樣的方式去處理眼前的局麵。
突然，尹世崇長長地歎了口氣。
“你想知道嗎？”他淡淡地看了我一眼。
我誠實地點了點頭，然後想了想，立刻做發誓狀：“我絕對不會告訴其他人的。”
看到我這副樣子，尹世崇忍不住笑了出來，像是麵對著一個令他無奈的孩子一般，雙眸透出溫暖又明亮的色彩：“哪有你說的那麽嚴重，不過……我可以告訴你……”
我屏住呼吸，生怕漏掉一個字。
在尹世崇的訴說中，我被他回憶中那些深沉的悲涼所包裹，就連呼吸似乎都變得疼痛起來。
原來……尹世崇曾經遭遇過那樣的事情……
小時候，因為家境優越，他被別人綁架，向家裏勒索，雖然最後被救了出來，但這件事情對他造成的傷害，是無法磨滅的。
“所以……你是為了不張揚，才把車子停在離學校那麽遠的地方？”我小心翼翼地問道。
尹世崇修長的手指輕輕地撫摸著玻璃杯的邊緣，苦笑著點了點頭，臉上帶著憂傷：“從那以後，媽媽都很小心。其實，我並沒有受到身體上的傷害，可是……”說到這裏，他突然停了下來，眼神有些飄忽。
雖然很晚了，但四周仍然無比喧鬧，尹世崇的憂傷在這樣的吵鬧中，顯得寧靜又讓人窒息。
我仿佛可以看到那個曾經的他，經曆了這些的他是那麽絕望和無助。
“而且……這件事情，不隻是傷害了我，”他盯著玻璃杯，繼續說道，“還有蘇萊娜。蘇萊娜為了找我，偷偷從家裏跑出來，在郊外迷了路，昏迷了，被找到的時候，已經過去了一天一夜，她原本健康的身體從此變得虛弱起來。所以……我有責任對她好，給她她想要的。”
夜色帶著回憶的味道，一點點侵蝕著人們脆弱不堪的內心和靈魂。
麵前的尹世崇像是個在冰冷的回憶裏瑟瑟發抖的孩子，需要別人給予他溫暖。
我的心跳卻越發劇烈了。
他那些悲傷的過往，我們這些日子以來的相處，都讓我忍不住地想靠近、想保護麵前的他。
我看著他，平時冷漠的臉透著憂傷的味道，那種情緒很快就傳遞到了我的身上。
就在這一刻，我做了一個大膽的決定，大膽得讓我自己都忍不住深吸了口氣。
眼前的一切仿佛都蒙上了一層朦朧的霧氣。我緩緩伸出手，輕輕地抱住尹世崇，想把溫暖傳遞給他，讓他從回憶的痛苦中完全脫離。
“以後，我會保護你的。”我感覺到我的臉由於緊張而發燙，“無論如何……我都會保護你的。”
他原本有些亂的呼吸漸漸平緩下來，僵硬的脊背也漸漸變得柔軟。
“嗬嗬——”隨後一聲帶著不可思議又有點狡黠的笑聲，像是清爽的微風，鑽進了我的耳朵。
我忙不迭地放開了他。
這個家夥難道是在嘲笑我？
這樣的想法讓我緊張不已，甚至有些羞愧起來……
我真是個笨蛋，竟然把氣氛弄得這麽尷尬，我就這樣抱住了他！接下來應該怎麽辦呢？
我們陷入了尷尬之中。
因為不知道該怎樣“全身而退”，我整個人愣在那裏，臉上的溫度持續上升，簡直就要把我燒透。
天啊！我竟然這樣做了……
這個平日裏看上去冷冰冰的、其實臉皮很薄的家夥，估計也在艱難地想著怎樣“脫身”。
我們就在這樣的氣氛下僵持著。
終於，一個聲音把我們拯救了出來。
是蘇萊娜！
我這才回過神來，心跳更是如同脫韁了的野馬，撲通撲通跳個不停。
尹世崇輕輕地咳嗽了兩聲，目光在人群中搜尋了幾秒，然後對正在尋找他的蘇萊娜招了招手。
呼呼——
我伸出手拍了拍發紅的臉頰，慶幸蘇萊娜沒有看到剛才一幕，否則到時不知道要怎樣解釋。
“世崇，原來你在這裏。”蘇萊娜笑起來眼睛彎成好看的月牙，無比溫柔。
然後，她將目光轉向我，禮貌地點點頭：“你也在這裏啊，我們送你回家怎麽樣？”
“不用不用……”我連忙擺手拒絕，還沒從剛剛的事情中緩過來。
再和尹世崇坐在一輛車裏，我一定會因為情緒激動暈過去！
尹世崇開口說話了，像是解釋給我聽又像是解釋給蘇萊娜聽，話語裏有些不明了的意味：“是我發短信給萊娜要她來這裏接我們的，你確定不用我們送嗎？”
“真的不用……”我的眉頭都要皺到一起了，“我想自己散散步。我先走了，拜拜！”說著，我慌忙對他們笑了笑，便轉身向家的方向快步走去。
安靜的小巷，我的心跳有些紊亂。
回想著剛剛我們的擁抱，那樣溫暖的感覺……
剛剛緩和下來的呼吸頓時又變得急促……
整條巷子隻有我一個人的腳步聲，顯得格外寂靜。
我抬起頭，發燙的臉在晚風的撫摸下漸漸降溫。
算了，就當是喝醉酒後的失態行為吧！想必我們明天都會忘記的。
這樣想著，算是給了自己一個勉強的安慰，心裏頓時舒暢了許多。
可是……我明明說過要保護他的，這樣的話難道可以輕易收回嗎？那我豈不是成了言而無信的小人？
我不禁有些頭痛起來。
敲了敲過度思考而發疼的大腦，帶著許多問題，不知不覺，我已經走到了家門前。
如同剛剛烤焦了的木炭又一次經曆了五雷轟頂一般，我家門前站著的那修長的身影，頓時讓我覺得周圍的空氣被抽走了大半！
那熟悉的栗色頭發，狹長又明亮的眼睛仿佛半空中皎皎的彎月，高挺的鼻梁，永遠都惡作劇一般翹起的薄唇……
鄭亦晨怎麽會在我家門前！
想起他曾經捉弄我時的情景，我暗叫不好，想找個地方暫時躲起來，卻沒想到在我準備邁步逃走的一瞬間，他叫出了我的名字。
04
“韓美熙！你跑什麽！”
我僵硬地停住腳步，心裏將他咒罵了一千遍。
雖然同樣會捉弄人，尹世崇卻不像鄭亦晨那樣討厭！
我咬牙切齒地轉過身去，瞪著眼睛望向鄭亦晨：“你來我家做什麽？”
這家夥是怎麽知道我家住在這裏的？
月光下，他斜斜地靠在牆壁上，眼神有些迷離，像看不清楚周圍的事物一樣，卻帶著一種特殊的美感，即使離得有些遠，他身上好聞的薄荷氣息也在周圍若有若無地飄**著。
隻見他露出雪白的牙齒對我笑了笑，指著地上像是剛剛用粉筆畫好的格子，含糊地問道：“我們，來玩跳格子怎麽樣？”
看著他孩子氣的笑容，我如遭電擊。
跳格子？
那明明是我和曾經的鄰居男孩曉晨在一起時經常玩的遊戲，為什麽會從這個家夥嘴巴裏說出來？
我仔細地打量他，並且努力回憶曉晨的模樣。
“美熙，不要這樣！”
“玫瑰會疼的！”
“你……”我控製著喉嚨裏的哽咽開口，那家夥明朗的笑容如同滾燙的火焰一樣深深地烙在我的眼中。
“快來啊，美熙。”他完全沒有注意我的反應，繼續說，“好久沒玩了，我憑著記憶畫的，畫了好久呢。”
我深吸一口氣，飛快地向他走去，低聲質問道：“你是從哪裏知道這個遊戲的？”
“一、二、三！你先來還是我先來？”他好像沒有聽到我說的話一樣，指著地上的格子，呆呆地問我。
呃！好大的酒氣！
看著眼前迷迷糊糊的他，我瞬間明白了，他一定是喝多了。
“你喝了多少？”我無奈地望著他，意識到自己要遭遇之前尹世崇在我這裏遭遇過的悲劇。
“當當當——”他手舞足蹈著，嘴裏發出奇怪的聲音，“整整三瓶啤酒！”
我倒吸一口涼氣，剛想回到家裏給他找點水喝，隻見他揉了揉腦袋，砰的一聲，直挺挺地栽在了地上。
“喂……”我心中隱隱有不好的預感，小心地蹲下身子戳了戳他的臉。
好柔軟！這家夥的皮膚簡直好得不像話！
曉晨也是個漂亮的男孩子呢……
“我走不動了，帶我回家吧！不要丟下我。”這個家夥睜開眼睛，露出狡黠的笑容。
看著他一臉壞笑的模樣，我有些無奈地歎了口氣。
算了……看在他這麽可憐的份上，就讓他暫時去我家休息一下吧。
05
雖說是拉著他一起回家，可是這個家夥顯然把全身的力氣都壓在我的胳膊上，嘴裏嘟囔著我聽不清的話語，偶爾還發出一兩聲奇怪的大笑。
我費力地將他扶到沙發上坐下，剛緩下一口氣打算倒一杯水，就感到手腕處傳來一陣疼痛。
“美熙，我們一起玩遊戲……”他握著我的手腕，眼睛微微地眯了起來，迷迷糊糊地說。
火辣辣的疼痛感讓我幾乎無法忍受，但麵前這個神誌不清的家夥加大了手上的力氣，怎麽也不肯鬆開。
“輸了要買冰激淩。”他嘿嘿地笑著，一把將我扯到沙發上。
“喂，你真的醉了嗎？”被他耍過很多次，我不由得提高了警惕。
“我沒醉！”他手一揮，竟打到了自己的臉，“嗯……我就是……頭有點疼……”他的聲音越來越小，最後變成蚊子一般的嗡嗡聲。
我靜靜地坐在那裏，看著孩子一般的他，又想起了突然離開我的生活的那個男孩——曉晨。
鄭亦晨……曉晨……會有如此巧合的事情嗎？
正當我端詳著他的眉眼時，原本不省人事的他，突然將眼睛睜得好大，然後伸出手，一把將我摟進了他的懷裏！撲麵而來薄荷的氣息幾乎讓我喘不過氣。
愣了幾秒鍾後，我立刻回過神來，拚命想掙脫他的懷抱。
“你這個瘋子快點放手！”
我抽出一隻手想向他的臉揮過去，沒想到這家夥竟眼疾手快地將我的手按了下來，繼續牢牢地將我鉗製在他的懷裏。
看來他真的是瘋了！
正當我下定決心在他胳膊上狠狠咬一口，給他一個血的教訓的時候，他悲傷的聲音突然如同潮水一般將我淹沒，我一時忘記了掙紮。
“對不起，美熙。”他溫熱的呼吸和話語，在我的耳邊，如同漣漪一般一點一點地放大，“對不起。”
“什麽？”我被他突如其來的道歉弄昏了頭腦，心裏的不安越來越清晰。
他今天的行為真的是太不正常了……
“我一直……很後悔。”仿佛沒有聽到我的問題，他自顧自地說道，“真的，這麽多年來，我很後悔……”
“鄭亦晨。”我屏住呼吸，剛想問出自己心中的那個疑問時，他竟然順勢倒了下去，一頭紮在柔軟的沙發中睡著了。
均勻的呼吸，如同蝴蝶翅膀一般微微顫動的睫毛，還有由於喝多了酒而泛出好看的淡粉色的雙頰……
眼前的這張臉同記憶中曉晨的模樣漸漸重合，一種難以言說的緊張和興奮在心中慢慢凝聚。
看著他熟睡的模樣，我不忍將他吵醒，從櫃子裏找出幹淨的被子，輕輕地蓋在他的身上。
“晚安。”
最後望了一眼睡夢中的他，我帶著疑問，走回了自己的房間。
月光透過窗簾溫柔地灑在房間中。
我呆呆地坐在整潔的**，費力地將這一天發生的事情整理了一下。
每次遇到尹世崇就會出現的熟悉的心跳，還有行為古怪讓人琢磨不透的鄭亦晨……
如果他們都是曾經同我相處過的人……
06
我在不安中度過了一個漫長的夜晚。
當我搖搖晃晃地打開房門，卻發現——
桌子上是早就準備好的早餐。
神清氣爽的鄭亦晨還還廚房忙碌！
我的大腦迅速運轉，昨天發生的事情全部回到腦中。
他端著一碗熱氣騰騰的粥走出廚房，看到我，眯起眼睛笑道：“早！”
“早……”我木訥地回應著。
“來，吃早飯吧。”他仿佛猶豫了一下，又非常自然地邀請我，把手中的粥輕輕地放在桌子上。
我不禁又想起了他昨晚悲傷的道歉，知道自己不能再錯過這次機會，下定決心探明真相。
“曉晨？”我試探著叫出口，心因為過分的期待和緊張而加速跳動。
空氣中像是凝結著無形的冰霜，他修長的手指在細膩的白瓷碗上停滯了一下，眼中閃過一絲詫異。
靜默，讓人無法忍受的靜默。
鄭亦晨保持著那個姿勢站在那裏，似乎在回憶著昨晚的事情，突然眼眸一亮，微微垂下頭去。
我則尷尬地站在原地，等待他的答案。
終於，他仿佛下定決心一般，緩緩地轉過頭。
在陽光下，我聽到了他無比清晰的聲音——
“嗯，我是曉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