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那熟悉的該死心跳聲

這個世界奇妙又複雜,很多事情都無法解釋。

就像是,當遇見喜歡的人,

我們的心跳聲,都會變得不一樣。

01

安靜的小巷。

我們肩並肩地走著。

腦中是剛剛孩子們站在一起揮手同我們說再見的場景,一旁的尹世崇竟也送了他們一個可以融化冰雪的笑容,並溫柔地揮了揮手。

這樣的他,美得驚心動魄,讓人連呼吸聲都不由得減弱,生怕驚擾這一刻的美好。

我的心,突然一下子充滿了疑惑。

一個我從沒見過的尹世崇,一個和平常截然不同的尹世崇,一個褪去了冷漠的尹世崇……

哪個才是真正的他呢?

兩旁的銀杏樹長得非常茂盛,天空的顏色緋紅緋紅的,透過樹葉間小小的縫隙,露出了一小塊耀眼的紅,紅得讓人心都溫暖了起來。

我回味著剛剛尹世崇所有不同於往日的表情,突然,一個白色的東西闖進了我的視野中。

我欣喜地看了一會兒,伸出手大聲地說:“是棉花糖!”

原本沉默的尹世崇被我的聲音嚇了一跳,他帶著小小的疑惑順著我手指的方向望去,看到了留著大胡子正在做棉花糖的大叔,眼中滿是困惑。

“你要不要吃棉花糖?”作為棉花糖忠實愛好者的我,眼睛一陣發亮。

“棉花糖?”

尹世崇竟露出了疑惑又好奇的表情,但他極快地掩飾過去了,恢複了最平常不過的冷漠。

“那我去買嘍!”

不等他回答,我就興奮地跑到賣棉花糖的大叔身邊,伸出兩根手指,說:“大叔,兩根棉花糖。”

“好的!要什麽口味的?”大叔熱情地招呼著我,胡子一抖一抖的。

“嗯!我要草莓味的!尹世崇,尹世崇……”腦中閃過他的麵孔,幹淨得如同天使一般,“牛奶味的!”

直到我興高采烈地拿著兩根棉花糖回來,尹世崇一直保持著那樣意味不明的表情。

“你不喜歡吃棉花糖嗎?”看著遲遲不接過棉花糖的他,我好奇地問道,還炫耀似的把棉花糖在他麵前晃了晃。

隻見尹世崇的目光隨著麵前的棉花糖左右移動,慢慢地搖了搖頭,又很仔細地打量了我手中的棉花糖,才極為謹慎地接了過去,濃密的睫毛輕輕地顫了顫,仿佛蝴蝶顫動的翅膀。

接過棉花糖後,他非常小心地咬了一口。

有些出乎意料地,他的眼睛裏竟然閃過一抹亮光,像是夜空裏最耀眼的流星。

緊接著,他咬下第二口,第三口……竟有些意猶未盡的樣子。

我卻忍不住吞了一下口水——紅潤的唇,雪白的棉花糖,竟然一瞬間就輕易地迷惑了我的心。

他的表情竟如同一個孩子一般,我震驚得連自己喜愛的棉花糖都忘記送進嘴裏。

這個家夥……難道是……第一次吃棉花糖?

在我目瞪口呆地看著他將一個棉花糖消滅之後,他也注意到了我的目光,四目相接,空氣裏仿佛飄浮著粉紅色的泡泡。

“尹世崇。”

“嗯?”他好像還沉浸在棉花糖的香甜之中,那副孩子氣的神色沒有一點變化。

“你……以前沒有吃過棉花糖嗎?”我實在是無法理解尹世崇這些出人意料的舉動,忍不住好奇地問道。

他原本白嫩的臉頰,在短短一秒鍾的工夫內染上了兩團紅暈,好像害羞了一般,卻依舊帶著冷冰冰的表情別過頭。

今天我是中了彩票頭獎嗎?竟然看到了尹世崇這麽多不同於往日的表情……

他到底是怎樣的一個人呢?

在這樣奇怪的氣氛中,尹世崇終於長出了一口氣,聲音裏的冰冷雖然不減分毫,卻帶著一種別扭的意味,輕聲嘟囔著:“是的……第一次吃……”

我微微愣住了。

這……這不合情理啊!

尹世崇這樣的家夥,怎麽會沒吃過棉花糖呢?他小時候應該品嚐過很多很多的美味才對。

“可是……”好奇心突然被吊到了最高點,我竟然鼓足了勇氣繼續追問,“一般的孩子小時候都應該吃過棉花糖呀……”

沉默。

死寂般的沉默。

原本清新的空氣突然沾染上了一股沉重的氣息,尹世崇的目光卻仿佛穿過了我的身體,飄到了很遠很遠的地方。

那樣的眼神,帶著淡淡的回憶,和一片慣常的平淡。

“我沒有那樣的記憶。我很小的時候,父親去世了,媽媽又很忙不能照顧我。”

這樣的聲音,突然帶著一點點清冷,加上原本就有的冷漠,就如同在講述一個別人的故事,但明明……這主角就是他自己。

看起來讓所有人都羨慕的尹世崇,竟然有著這樣的過往嗎?

有些同病相憐,我想努力地扯動一下嘴角,卻發現自己整個人隻能愣在原地。

是我……揭開了他的傷疤嗎?

尹世崇的眼睛,一瞬間變得越發暗淡,那種暗淡,讓人心痛。

一種奇妙的想法在內心悄然萌發。

看到這樣的他,我突然想上前抱住他,給他一些我自己的溫暖和快樂,讓他勇敢麵對這個其實很美好的世界。

夕陽的餘暉下,他的麵孔被染上了一層金色,仿佛昂貴的工藝品一般,周身都散發著與生俱來的高貴和優雅,卻被淡淡的憂傷所籠罩。

02

晚霞總是美得驚人,一片片緋紅重重疊疊地交織在一起,暖洋洋的光芒籠罩著萬物。

我又買了多根棉花糖捧在手裏,一路上和尹世崇不斷地“消滅”著棉花糖。

這家夥雖然表麵冷冰冰的,吃起棉花糖來竟然有些貪戀的模樣,眼中依舊是孩子般的滿足。

我轉過頭,悄悄地盯著他好看的麵孔。

空氣中有棉花糖香甜的氣息。

他的嘴角有若隱若現的笑容。

好像歲月安好,一切都高枕無憂了,那些不開心,也隨著口中的棉花糖慢慢融化了。

回家的路還很遠,我們慢吞吞地在街上走著。

直到暗藍色的天空上布滿了璀璨如水晶般的星星,我們才驚覺已經很晚了。

蟬鳴的聲音徐徐地飄進耳朵,雖然有些嘈雜和聒噪,卻是夏天獨有的小夜曲。

尹世崇很有耐心地送我回家。

經過這幾天的相處,我對他也有了更多的了解,或許他那冷漠的外表隻是一種自我保護的方式呢?

或許,需要一個人去溫暖他,給他幸福,才能讓他心中的寒冰完全融化吧?

一種小小的期待,突然填滿了我的心,如果我是那個人……

小巷子的路燈一盞接一盞地亮了起來,暖黃色的燈光透著曖昧和溫暖。

“明天見。”

我歡快地對他揮了揮手,語調帶著控製不住的興奮。

“嗯,明天見。”

或許是燈光的作用吧,我竟然發現,他望著我的眼神,竟如夜色般溫柔。

“怦——”

心跳瞬間加快,在安靜的夜晚中顯得尤為突兀。

我不停告訴自己這是錯覺,轉過身打算離開。

“記得給傷口敷藥。”

他離去的腳步聲,伴隨著空洞的回聲,消失在這條長得仿佛沒有盡頭的小巷裏。

我緊緊地握著門把手,感受著劇烈的心跳,今天的回憶全部湧現在腦海之中。

因為有這樣的好心情,所以我整晚都睡得無比香甜,直至第二天去學校的時候,臉上都帶著笑容。

宋娜娜像往常一樣在教室裏吃早餐,看到我,竟沒有露出同往日一樣的笑容,而是對我緊張兮兮地擠了擠眉頭。

“早上好。”我有些疑惑地和她打了個招呼。

沒想到她竟壓低了聲音,皺著眉頭對我說:“美熙,你可能要倒黴了哦。”

“為什麽?”我一頭霧水。

“今天早上來的時候,主任來找你,見你沒在教室,告訴我如果你來了,讓你去辦公室。”宋娜娜握在手中的一盒牛奶都被捏得變形了,她似乎很擔心我,“看得出來主任的表情很不妙,而且主任身邊還站著同樣一臉倒黴相的黛西。”

“黛西?”

我努力回憶那個雙眼大大的女孩,我們除了曾經在一起打掃過鋼琴室,應該沒有什麽其他的交集了。

雖然心裏滿是疑問,可我還是對宋娜娜安慰地笑了笑,便快速向辦公室走去。

03

到了辦公室門口,我努力地擠出了一個笑容:加油!韓美熙!你又沒做錯什麽,沒事的!

但在推開門的那一瞬間,我還是被辦公室裏緊張嚴肅的氣氛嚇到了。

主任坐在一個角落的位子上,大大的眼鏡擋住了她的目光,嚴肅的表情很容易讓我想起上了年紀的巫師。

“主任好。”我壓低聲音,禮貌地問好。

“嗯,韓美熙,你到這裏來。”她隻是瞥了我一眼,表情依舊嚴肅。

我看到了站在主任身旁垂著頭的黛西。

她很慌張地看了我一眼,然後又馬上將目光移走。

靜悄悄的辦公室中,我輕輕地走到主任麵前。

她抬起頭不停地打量著我,然後緩緩地吐出幾個字來:“韓美熙。”

“是……”我緊張地回道,聽著主任嚴肅的聲音,渾身的汗毛都忍不住豎了起來。

“昨天是你和黛西一組在鋼琴室移動鋼琴的嗎?”

“是的……”

“那麽……”主任有意停頓了一下,觀察我的表情,“琴房裏有一架價值不菲的鋼琴被人弄壞了,這個……你知道嗎?”

鋼琴壞了?

我狐疑地望向黛西。

明明昨天打掃的時候一切都好好的,怎麽突然就壞了?

想到這裏,我老老實實地回答:“我不知道。”

“這個……”看我的樣子並不像在說謊,主任猶豫了起來,目光在我和黛西之間遊走。

辦公室裏的氣氛頓時僵到了極點。

我毫不畏懼地看著主任,黛西卻一直低著頭。

正當主任一頭霧水的時候,原本低著頭沉默不語的黛西突然伸出一根手指指著我,並大聲說道:“主任,一定是韓美熙弄壞的!我親眼看到她弄壞的!”

話音剛落,整個辦公室的老師都齊刷刷地抬起頭向我們這邊看來。

我吃驚地望著黛西,完全不能理解她的用意,但一個可怕的想法慢慢在心裏騰起:她在嫁禍我!一定是她弄壞後想嫁禍到我的頭上!可是……她為什麽要這樣對我?

我難以置信地望著黛西。

她不自然地躲過我的目光,卻繼續昂著頭說道:“昨天打掃的時候我身體不舒服,韓美熙說她可以一個人完成任務,我便休息了!而且……”黛西突然上前抓住我的手,在主任麵前晃了晃,“您看!她的手受傷了,一定是她弄壞的!”

我好像突然被一道驚雷擊中,頭腦瞬間一片空白。

主任的目光短暫地停留在我受傷的手上,雖然有眼鏡遮擋,但我也可以明顯感到,主任的眼神漸漸冷下來。

“老師,真的不是我……”我解釋著,卻明白這樣的解釋是多麽的蒼白。

“韓美熙。”主任一字一句地說,“我再給你最後一個機會,希望你做一個誠實的學生。”

我真誠地望著老師,企圖用眼神打動她,可看到她那張冷冰冰的麵孔時,我知道,她選擇相信了黛西。

黛西在一邊得意地望著我,嘴角掛著幸災樂禍的笑容。

手上的傷口隱隱傳來疼痛的感覺,我僵立在那裏,倔強地麵對著主任和黛西。

不是我做的,我絕對不會承認!

想到這裏,我的目光又堅定了幾分,坦然地望著她們。

就在這時……

辦公室的門被推開了,陽光和跳躍飛揚著的灰塵也一並擁了進來。

安靜的辦公室被驚擾到了。

我們三個人扭頭去看的同時聽見了一個淡漠卻有力的聲音:“鋼琴不是韓美熙弄壞的,我可以證明。”

這樣熟悉的聲音……

我倒吸一口冷氣——

是尹世崇!

黛西在尹世崇出現的那一瞬間,臉色變得煞白,甚至踉蹌著後退了兩步,然後迅速低下頭去。

我一臉不敢相信地望著突然出現的尹世崇,心撲通撲通地跳動著。

一切……都是巧合嗎?

為什麽……他總是會在我有困難的時候出現呢?

他邁著沉穩的步子走到我們三個人的麵前,異常冷漠的目光在黛西的身上停留了一秒,然後對主任說道:“我可以證明鋼琴不是韓美熙弄壞的。”

主任對尹世崇的突然出現同樣感到有些吃驚,反問道:“那麽,你有什麽證據嗎?”

尹世崇不屑地挑了挑嘴角:“她的傷是幾天前弄的,並不是昨天,並且是我幫忙包紮的,有人可以做證。而且……”他的聲音一冷,“黛西昨天偷懶將所有的活全部推到韓美熙的身上。因為移動鋼琴,韓美熙的傷口再次裂開,最後是我幫助她完成了任務,整個過程中鋼琴一直完好無損。”

尹世崇的話語堅定有力,讓人無法不相信。

我傻傻地站在尹世崇身後,望著挺身而出的他,心中暖洋洋的,如同沐浴在春日的陽光下。

他竟然為我挺身而出?

主任尷尬地坐在那裏,似乎在努力做出判斷。

她轉頭看了看心虛的黛西,又看了看目光冰冷的尹世崇,清了清嗓子,說道:“這件事情我們會好好調查的,你們幾個先回去吧。”

就在我吃驚於這件事這麽快就解決了的時候,尹世崇一把抓住還在愣神的我,大步向辦公室外走去。

黛西在一旁咬牙切齒地瞪了我一眼,快步走在我們前麵。

“黛西……”

我剛想叫住她問清楚這是怎麽一回事的時候,她卻一溜煙地跑開了。

仔細回想當天,我並沒有和她有太多的接觸,可是她為什麽要說謊陷害我呢?

為什麽我會莫名其妙地被她討厭?

想到這裏,我心中一慌,情緒也有些沮喪,腳步放慢了許多。

尹世崇這次很配合地跟隨著我放慢了腳步。

“不開心嗎?”尹世崇側著頭問我。

“還好……”

我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停留在了尹世崇的臉上——白得通透的肌膚,在淡金色的陽光下閃爍著耀眼的光芒,一根根發絲輕輕躍動著,淡淡的清香縈繞在鼻尖。

我揉了揉耳朵,直到掌心微微發燙,才發覺這真的不是幻覺。

他的關心中似乎帶著一絲不大自然的僵硬,或許是陽光太過耀眼,我竟覺得他白皙的臉上有昨日吃棉花糖時一樣好看的紅暈。

“不要太在意。”他仿佛沒有看到我吃驚的表情,繼續說道,隻是聲音十分低沉,“總存在一些無聊的和不懷好意的人。”

“嗯?嗯……”

我有些不知所措地回應著,完全不知道該如何回答尹世崇這突如其來的溫暖人心的話語。

“還有……”

他別過頭,目光又落在了我的手上。

空氣中像是流淌著悅耳的音符。

“記得要按時給自己的手敷藥。”

“嗯,我會記得的……”

有些不適應他的關心,我連忙低頭盯著自己的腳尖,拚命壓製自己那正迅速跳動的心。

“笨蛋怎麽會記得。”一句話,帶著玩味,從他的唇齒之間蹦了出來。

啊?

我怔怔地抬頭,他的表情雖然還是有點兒僵硬和冷漠,卻在溫柔的語氣和眼神的襯托下,顯出一種奇異的美。

他剛剛的語氣,就如同在溫柔地關心一個心愛的人……

“怦——怦——”

熟悉的心跳,再一次降臨。

帶著一絲淺淺的甜蜜,我的嘴角忍不住揚起弧度。

怎麽像是吃了棉花糖一樣?為什麽這個家夥每次隻要一關心我,我就會有吃了棉花糖一樣的幸福感?

待我回過神來,尹世崇已經不知什麽時候離開了。

溫暖的陽光灑在我的臉上,細密的塵埃漫天飛舞著,棉花糖一樣的幸福感在我的周圍縈繞。

但是,一想起剛剛的無妄之災,我的心情再度變得沉重,一邊思索著一邊慢慢地走回教室。

見我一副失魂落魄的樣子,宋娜娜還以為主任教訓了我,連忙抓住我問東問西:“是什麽事情?罵你了嗎?還是……”她誇張地瞪大眼睛,“不會是懲罰你了吧?”

我搖了搖頭,一字一字地回道:“沒……有……”

其實她這樣緊張也符合情理,會被叫到主任辦公室的通常是犯了大錯的學生。

“那是什麽事情?”宋娜娜的眉頭擰成了誇張的八字。

“說是鋼琴室的鋼琴被弄壞了,黛西說是我弄壞的,我才會被主任叫去……”

話沒說完,宋娜娜翻了個白眼並很鄙夷地哼了一聲:“黛西真的是個很討人厭的女生!”

“為什麽?”想起黛西那雙大大的眼睛,我總是沒辦法相信她是一個壞女生。

宋娜娜露出雪白的牙齒對我一笑,滔滔不絕地道:“黛西喜歡尹世崇是大家都知道的事情。有時候,她還去找蘇萊娜的麻煩,好多人都不喜歡她呢……況且上次在鋼琴室,尹世崇還那麽幫你。”

說著,她做出了一個“你明白了吧”的表情。

我頓時恍然大悟,一切的疑惑在這一刻全部煙消雲散。

原來黛西這樣對待我是因為我跟尹世崇走得很近。

看來尹世崇這個家夥還很有人氣嘛。

“不說這個了。”宋娜娜打斷我的沉思,換上一臉興奮的表情,“告訴你一個好消息!我們的節目申請書通過學校的審查了!我們可以在校慶上表演了!”

說著,她拿出申請書,得意地在我麵前晃了晃。

我一把奪過申請書仔細地看了一次。

“太好了……”我興奮地說。

“美熙,我們要加油!爭取在校慶上拿到名次哦!”宋娜娜比我更興奮,雙手握成拳頭,在空中晃了晃。

04

轉眼就到了校慶日。

清晨,我對著自己衣服少得可憐的衣櫃發呆。

平日裏認為好看的裙子都被我試了一遍,可是不知為什麽,此刻看上去竟有種……寒酸的感覺。

我不是那種講究穿著的女生,所以覺得衣服越簡單越好,可是校慶這麽重要的日子,可不能穿得太隨意。

可惡!

我平生第一次懊惱自己沒有多買些漂亮的衣服!

我泄氣地坐在**,對著衣櫃發呆。桌上的鍾表嘀嗒嘀嗒地走著,提醒著我校慶的時間快到了。

我欲哭無淚地勉強挑出一件最好的衣服,咬著牙穿上,出門去學校。

剛踏進校門,我就被眼前的一切嚇了一跳!

無數彩色的氣球懶洋洋地在湛藍的天空**來**去。

要表演節目的同學都穿著漂亮的禮服,化著精致的妝,像一隻隻漂亮又高傲的孔雀。

我的目光慢慢下移——洗得有些發白的裙子,連腰間的絲帶都少了原本亮麗的顏色,看起來活像話劇裏麵的灰姑娘……

我恨不得找一個洞鑽進去!

可是沒辦法,這個時候說什麽都來不及了。我沮喪地走進教室,看到了穿著一件雪白的禮服裙的宋娜娜。

我頓時眼前一亮!

今天的她打扮得異常漂亮。

平日裏整齊的馬尾辮此刻散了下來,自然地落在肩膀上。頭上一隻栩栩如生的水晶蝴蝶發卡,仿佛隨時都有可能撲扇著翅膀飛到我的麵前。

“娜娜,你真漂亮!”我不禁感歎道。

“為了今天,我可沒少準備!”聽到我的誇獎,單純的宋娜娜揚起一個滿足的笑容,但下一秒,那個笑容便僵在了臉上,“美熙……你還沒有換服裝嗎?”

“啊?”

我順著她的目光望向自己那件普通得甚至有些寒酸的裙子。

這算得上我所有衣服裏比較好看的一件了。

我隻能尷尬地笑了笑:“這件就是……”

宋娜娜有些失望地望著我身上的那件裙子:“美熙,要知道今天可是正式演出……”

“我知道……”聽到她這樣說,我真的情願當一輩子的地鼠,這樣就可以躲在洞裏生活了!

明明是這麽重要的節目,我卻打扮得如此寒酸……

可是……又有什麽辦法呢?

周圍同學的目光紛紛落在我的身上,對我指指點點,我的耳朵則靈敏地捕捉了他們的對話。

“那是什麽啊……”

“她是要穿這件衣服演出嗎?”

“我們今天難道是要去郊遊?哈哈……”

“她們這是要表演什麽節目?”

這樣的對話如潮水般湧來,嗡嗡地盤旋在耳邊,我的臉頰持續升溫。

我手足無措地站在那裏,死死地捏住裙角。

要不要現在馬上去買一件好看的裙子呢?

至少……至少不像現在這樣寒酸!

我緊緊地咬住嘴唇,周圍的嘲笑聲越來越多,我難受地閉上雙眼……

正當我艱難地思考時,突然,一張熟悉的麵孔不知何時出現在教室的門前——

又是尹世崇!

他麵無表情地站在教室門口,左手微微背在身後,高大的身影遮擋住了想從門外湧進來的陽光。他的目光在人群中搜索了許久,最後緩緩地停留在我的臉上。

在我看到他的那一瞬間,那些刺耳的嘲笑聲不知為何瞬間在我耳邊消失不見。

他身穿黑色的禮服,身形被襯托得挺拔而修長,看向我的目光深邃如同夜空。

他先是對我挑了挑嘴角,然後揮了揮手,示意我過去。

他又一次在我有困難的時候出現了!

心髒再次狂亂地跳動起來。

早已適應了這樣的心跳的我,邁著愉快的步子向尹世崇走去。

每次見到他,我都是如此的欣喜。

自從上次幫我解圍後,他看我的目光已經不那樣冷漠,竟多了讓我留戀的溫柔,像摻雜在咖啡中的牛奶,甘苦之中帶著一抹令人欣喜的甜味。

站在他的麵前,我不自覺地伸出手碰了碰臉頰,可指尖剛剛接觸到皮膚,我便嚇了一跳。

這麽燙……

此時我的臉一定紅得像熟透的番茄吧?

嗚……

這麽丟臉的樣子被他看到了。

再想到身上那件難看的裙子,我難堪地想退後兩步卻發現這樣做沒有一點兒意義。

這種感覺真的很難受……

比起讓同學嘲笑,這樣的自己暴露在尹世崇的目光下,反而更令我手足無措。

眼角的餘光看到尹世崇的目光停留在我的裙子上,他以很快的速度將我從頭到腳打量個遍,然後輕輕地眯起眼睛,像是在笑。

雖然知道他一定沒有惡意,但我還是感到尷尬,嘴唇都要被自己咬出鮮血來。

可是……

站在我麵前的尹世崇,好像每次同我見麵,都會給我意想不到的驚喜。

就像今天……

在我努力思考如何改變眼前的狀況時,原本還在打量著我的尹世崇,突然像變魔術一般,從身後拿出一件漂亮的晚禮服塞進了我的懷裏。

華麗的紫色緞麵上點綴著精致的蕾絲,還鑲著細細碎碎的水鑽,在陽光下顯得十分耀眼。裙擺微微蓬起,添了幾分活潑可愛。

“這是……”我嘴巴大得幾乎可以塞進一個雞蛋,目光停留在那件衣服上舍不得離開。

“送給你。”他的聲音很低沉。

陽光下,他長密的睫毛輕輕地顫抖著,仿佛一隻振翅欲飛的蝴蝶。

“送給我……”我目瞪口呆地看著那件禮服,傻傻地重複道。

下一秒我卻馬上反應了過來。

這件禮服看上去就很貴重的樣子,我怎麽可以接受!

想到這裏我連忙拒絕:“不可以不可以……我不能要……”

“穿上它。”尹世崇的聲音又多了幾分不容拒絕的強硬,目光認真地停留在我的臉上。

我的臉在尹世崇的注視下越來越紅。

一秒……

兩秒……

三秒……

終於,在他那樣的目光下,我緩緩地點了點頭。

抬起頭的一瞬間,我看到尹世崇對我露出了一個笑容,如同夏日裏的薔薇花一般,帶著張揚和溫柔。

心髒仍劇烈跳動著……

“紫色很適合你。”他的目光在禮服裙上停留了短短一秒,隨後輕啟雙唇,喃喃道。

我呆呆地看著他,看著不同於往日的他,就連臉部的輪廓似乎也隨著這樣的表情變得柔和起來。

“謝謝……謝謝……”原本就思緒混亂的我,隻能像機器人一般重複說著這兩個字,雙手暗暗握緊手中的禮服裙。

裙子好像帶著細碎卻又讓人酥麻的電流,從掌心傳遍身體的每個角落,讓我微微戰栗。

聽到我的道謝,他搖了搖頭,鼓勵般地笑了笑,轉身離開了。

他原本站立的地方,大片的陽光傾瀉而下,細密的塵埃輕舞飛揚,所有的時光都在這一刹那停滯了。

我換好那件禮服裙後,宋娜娜興奮地扯著我看來看去,過了好久才發現再不趕去禮堂就要遲到了,於是我們慌張地提著裙擺向禮堂跑去。

我和宋娜娜飛快地向禮堂奔去,像是開放在校園中的兩朵飛揚的花朵,引來不少人的側目。

身上那件精致的禮服裙上仿佛還留有尹世崇的氣息。

這種氣息竟像是一種神奇的力量,讓我平日麵對公眾的那種膽怯和羞澀竟全都消失了。

刺眼的燈光,絢麗的舞台。

宋娜娜緊緊地握著我的手,我能感到她的手心沁出了冰冷的汗水。

“美熙……你……緊張嗎?”她哆嗦著問我,目光停留在我的臉上,仿佛想尋找一些勇氣和安慰。

感受著身上那件華麗的紫色禮服裙上的氣息,我堅定地搖了搖頭,然後笑著對她說:“娜娜,你今天很漂亮呢。”

“嗯?”她不明白我的用意,用探究的目光望向我。

“因為很漂亮,所以你一定要有自信。”我盡量使自己的聲音柔和下來,握緊了她冰涼的手,“我們一定要發揮得最好,就算沒有一個滿意的結果,那麽過程也值得我們慶祝了,不是嗎?”

宋娜娜眼中的慌張和膽怯一點點地褪去,她低頭沉思了一會兒,然後自言自語道:“嗯……一定要加油。”

我揚起嘴角,送給她一個安心的微笑。

就在這時,台上的主持人報出了我們節目的名字。

我和宋娜娜默契地相視一笑,然後帶著滿滿的自信走上華麗的舞台。

看著台下一雙雙帶著善意和期待的眸子,我腦中迅速地回放著這幾日我和娜娜努力練習的場景。

無數彩色泡泡伴隨著耀眼的燈光飄浮在空中,偶爾有一兩個帶著潮濕的觸感落在臉上,周圍的一切都美麗得有種不真實的感覺,我覺得自己就像不知何時走入了一個神秘卻又美麗的國度。

小提琴的樂音在禮堂裏縈繞。

空靈的歌聲帶著奇異的力量回**在禮堂的各個角落。

一切仿佛都在歌聲中開放出美麗的花來。

我們肩並肩地站著,微笑著表演練習過無數次的歌曲,眼前像是飛過一群群翱翔天空的白鴿。

整個禮堂安靜得隻能聽見歌聲和音樂聲,直到我們演出結束,台下依舊寂靜無聲。

我難以置信地望著台下一言不發的同學們,心髒微微顫抖。

這是表示……我們的演出很成功嗎?

轉頭看了看同樣吃驚於同學們的反應的宋娜娜,我對她使了一個眼神。

我們帶著平靜優雅的微笑,對台下的同學們深深地鞠了一躬,便手牽手走下了舞台。

掌聲在背後排山倒海地湧來。

“美熙……”宋娜娜呆呆地看著前方,像是失去靈魂的木偶一般,“我們的表演……還不錯,是不是?”

看著她小心翼翼、卻無比期待地試探我的反應的模樣,我忍不住笑出聲,很用力地點了點頭。

“太好啦!”她的眸子突然變得雪亮雪亮,隨之興奮地撲進了我的懷裏。我們激動地擁抱在一起。

一個又一個精彩的節目出現在不停變換燈光的舞台上,校慶在不知不覺中落幕。

終於到了激動人心的頒獎時刻!

主持人宣布我和宋娜娜的節目被評選為最優秀節目的時候,我仿佛還在夢裏一般,呆呆地坐在那裏。

宋娜娜興奮得手指都在顫抖,她一下子撲了過來,將我緊緊地抱住,柔軟的發絲調皮地落在我的臉上:“美熙!我們第一!我們真的做到了!”

“第一……”我迷茫地呢喃著。

第一……

第一!

歡呼聲和祝賀聲響成一片。

我不經意間瞥到了尹世崇的臉,我好像看到,他正望著我,嘴角帶著欣喜和祝福。

在那樣的笑容中,我如夢初醒。

05

為了慶祝校慶成功落幕,學校早就準備了一場盛大的集體活動。

在同學們的歡呼聲中,我們成群結隊、興高采烈地向某家早已被包場的KTV進發。

“美熙,我們真的拿了第一!”路上,宋娜娜依舊沉浸在喜悅中。

看見她的笑容,我也不禁被感染,緊緊地握著她的手,輕聲重複道:“是真的。”

“哇!”她像一隻兔子一樣輕盈地在原地跳了跳,然後拉著我衝進了擁擠的人群中。

來到了KTV,可我的心思完全不在這裏。

到處都是人,不一樣的麵孔,不一樣的表情,可我依舊費力地在人群中尋找著那個熟悉的笑容和那雙淡漠的眼睛……

尹世崇……他會來參加這個活動嗎?

小小的期待填滿了心髒,我心不在焉地一邊聽同學們興高采烈地唱歌,一邊費力地尋找著尹世崇的身影。

突然……

我的眼睛一亮,目光定格在一個角落。

我看到了坐在尹世崇身邊的蘇萊娜,正細心地拿走尹世崇麵前的啤酒,換上一杯清涼的果汁。

一種酸酸的感覺霎時湧上心頭。

我吸了吸鼻子,努力想趕走這種感覺,可目光依舊停在尹世崇的身上,舍不得離去。

我的大腦又被胡思亂想侵占,看著親密的兩人,一個念頭頓時讓我清醒不少。

尹世崇多次幫助我,會不會隻是拿我當一個好朋友?

他那摻雜著溫柔的微笑會不會隻是我的臆想?

這樣的想法把我嚇了一跳,手一晃,杯子裏的果汁差點兒灑到身邊同學的身上。

正當我看著尹世崇發愣的時候,麵前突然出現了一杯加了冰塊的啤酒!

呃?

我有些錯愕地朝拿著啤酒的人望去,卻被嚇了一跳。

是黛西!

她正抿著嘴衝著我笑,笑容裏卻有著我看不懂的、令我有些害怕的東西。

“韓美熙,祝賀你的節目獲得第一名!”她將啤酒放到我的麵前,“喝了它吧!”

“我不會喝酒……”看著那杯啤酒,我小聲地拒絕道。

她這是做什麽?

我警惕地望著黛西,很果斷地拒絕了那杯啤酒。

無論如何,我都要小心,否則很有可能又栽進她的陷阱裏。

可沒想到她此刻竟異常熱情,見我拒絕了她的邀請,臉上竟出現了一絲委屈的神色。

“你不肯接受我的好意?”

“不是的……”我慌忙解釋道。

“你不相信我是誠心誠意來祝賀你的嗎?”

“我……相信!”

“那麽你就喝了這杯酒啊!”她又將啤酒杯在我麵前晃了晃。

我為難地看著黛西滿是笑容的臉。

刺鼻的酒精味道一點點躥進了我的鼻中,艱難地思考後,我終於下定決心,伸出手將那杯酒接了過來……

“這樣就對了嘛。”黛西滿意地看著我,點了點頭。

冰涼的啤酒被我灌下喉嚨,那種陌生又辛辣的味道讓我的臉頰迅速地出現了不正常的潮紅。

很快……那杯滿滿的啤酒隻剩下一些殘留的泡沫……

酒精很快起了作用。

“怦——怦——”

心髒像是裝上了強力馬達,怦怦地跳個不停。

我難受地皺起眉頭,將杯子輕輕地放在桌子上,勉強對黛西笑了笑。

“這種聚會就是要多喝酒嘛!韓美熙,你隻喝一杯怎麽能證明你的誠意呢?來!把這杯也幹了!”

“我真的不行了……”眼前的人影已經開始模糊,我費力地晃了晃頭,下意識地拒絕道。

喉嚨火辣辣的,仿佛有一把火在燃燒。心髒毫無節奏地跳動,眩暈感一點點地加重。

“她都說了她不能喝了!”一個熟悉的聲音從我的頭頂傳來,夾雜著一些怒氣。

我想要抬頭看清那人的樣子,卻發覺頭疼得要命,仿佛要撕裂一般。我虛弱地靠在牆壁上,艱難地呼吸著。

現在……應該連走路的力氣都沒有了吧……

我揉著發漲的太陽穴,低著頭不想理會其他人。

就在這時,一雙修長有力的手將我扶了起來,然後在我的額頭上探了探……

那人的手指竟比晚風還涼,卻讓人無比舒服。

是誰?

我醉醺醺地抬起頭,那是一張模糊的臉。

“我送你回家!”微冷的聲音,帶著讓人不易察覺的憤怒。

“哦……”

我費力地睜大眼睛想看清這個人的臉,卻在聽見他的聲音的那一刻,完全清醒了!

是尹世崇!

像是大霧退去一般,眼前的一切瞬間變得無比清晰。

我緊緊地握著他的手,看清了他那張眉頭緊皺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