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沈曦，再也不會任她打罵發泄，過後隻要她稍稍一哄就會與她和好如初了；沈曦，再也不會不顧一切地坐火車來她的學校，隻為給她過生日了；沈曦，再也不會隨叫隨到了；沈曦，他是別人的了……
01
掛掉沈曦的電話後，鄭婉婉喝醉了。她一個人拎著酒瓶，在月色的籠罩下，身上散發著淡淡的光。那光芒仿佛是她包裹自己許久的外殼，讓人看不透她的內心。
“婉婉，你走慢點兒。”青子和彭俊跟在鄭婉婉的身後，看到鄭婉婉明明喝醉了還要裝作健步如飛。
彭俊雙手插在口袋裏，看著前麵一直強迫自己走直線的鄭婉婉，問身旁的青子：“我們就這麽由著她耍酒瘋？”
“那要怎麽辦？”青子無奈地看著前麵的鄭婉婉，“也不能讓她回寢室禍害別人去吧。”
彭俊聽到青子的話，隻覺得焦頭爛額，真的要跟前麵那個酒鬼在街上晃**一夜？光是想想他都覺得頭痛，可他又不放心讓青子一個人跟著鄭婉婉，便隻好繼續跟著。
“隻要你過得比我好，過得比我好……”鄭婉婉旁若無人地揚聲高歌，拎著酒瓶在人行道上晃晃悠悠，然後又覺得不妥，“呸，你憑什麽過得比我好？”
幸好現在已經是淩晨一點，街邊的店鋪多數已經關門，來往的行人也沒有幾個，鄭婉婉還沒有丟人丟到家，隻不過這可苦了跟在她身後的青子和彭俊。
“她這是因為什麽啊？”彭俊看不下去了，他憋了一晚上，終於問了出來。
青子歎了口氣，說道：“還不是因為沈曦。”
“沈曦？那個喜歡鄭婉婉的冤大頭？”彭俊聽青子提起過沈曦，對於鄭婉婉這種不務正業的“暴力女”還有人喜歡的事實，他一直覺得當事人沈曦腦子不太好。如果沈曦真的如青子說的那般出類拔萃，何苦去喜歡鄭婉婉？
“對。”
彭俊有些幸災樂禍地說：“冤大頭學精明了，不追在鄭婉婉屁股後麵了？我就說，那麽一個優良品種，天天跟在鄭婉婉後麵算是怎麽回事？我都替你們女生不平。”
“婉婉怎麽了？”青子不滿地瞪了彭俊一眼，對他擠兌自己閨密的話十分不高興。
彭俊見青子要生氣了，連忙哄勸：“我也不是這個意思……”話還沒說完，就聽到前麵的鄭婉婉嚷嚷開了——
“你敢占我便宜？”隻見鄭婉婉抓著一個也喝得醉醺醺的三十來歲男子的衣領叫罵道，“你也不看看你是個什麽東西，長得跟豬八戒似的，竟然敢讓我陪你玩？”
那個醉酒的男子聽鄭婉婉一嚷嚷清醒了幾分，看到鄭婉婉左手拎著他的衣領，右手揮著酒瓶，一副怒氣衝衝的樣子，他不免顫抖了一下，連連道歉。
鄭婉婉卻不依不饒：“道歉有什麽用？你都是有女朋友的人了，還有事沒事給我打什麽電話？玩我呢？我告訴你，就算是玩，也隻有我玩別人的分兒，沒有別人玩我的分兒。”
跑過來的青子和彭俊越聽越感覺不對勁，這話哪是對那個酒鬼說的，分明是對沈曦說的。
鄭婉婉一下鬆開了手裏的酒瓶，酒瓶摔在地上，瞬間分崩離析，發出清脆的聲響。鄭婉婉卻不顧這些，雙手緊緊地攥住那個醉酒男人的衣領，用力搖晃他：“沈曦，你就是個渾蛋！”
“救，救……命啊！”男人被鄭婉婉晃得徹底清醒了，顫顫巍巍地喊著救命。也不怪這男人害怕，鄭婉婉的確氣勢洶洶。
“救命？你就那麽怕我？怕我你當初就不要來招惹我啊！”鄭婉婉已經分不清眼前的人究竟是誰了，她隻是用力搖晃著他，罵道，“我好不容易喜歡上你，你轉身就喜歡上別人了？那我算什麽？你告訴我，我、算、什、麽！”最後四個字，鄭婉婉一字一頓地衝著那個男人咆哮著，簡直震耳欲聾，讓站在鄭婉婉身後的青子和彭俊都不自覺地捂住了耳朵，更別提那個男人了。
“我怎麽知道你算什麽？救命啊！”男人悲慘地號叫著，在這淒清的冬日午夜顯得格外孤寂。
青子和彭俊終於看不下去了，伸手把鄭婉婉拉開，說：“我來告訴你為什麽。你放人家走。”
“真的？”鄭婉婉醉醺醺地看著青子，嘴裏滿是酒氣，“你來告訴我？”鄭婉婉把手搭在了青子的肩上。
沒等青子和彭俊說話，被鬆開的男人一溜煙地跑遠了，邊跑還邊大聲叫道：“神經病啊！”
“你說誰呢？”鄭婉婉抬腳想追上去，卻被彭俊拽住了衣服抓了回來。
“你放開我，我要找他單挑！”鄭婉婉手舞足蹈地叫囂著。
彭俊頭痛地看著鄭婉婉，對青子說：“不能放任她在街上丟人現眼了，否則再過兩個小時我們三個都得進警察局，還是找家旅館吧。”
最後青子和彭俊拉著鄭婉婉去了一家旅館，鄭婉婉和青子住一間房，彭俊自己開了一間房，樂得清閑。
第二天清早，鄭婉婉醒來，頭痛欲裂。她用手揉了揉太陽穴，隻感覺陽光格外刺眼。已是上午九點，正是陽光明媚的時候。
“你醒啦？”青子從衛生間出來，已經梳洗好了。
鄭婉婉看了一眼青子，迷迷糊糊地問：“我怎麽了？”
“你醉酒鬧事，警察還在外麵呢。你快穿好衣服，他們正等著你呢！”
鄭婉婉一驚，連忙從**蹦起來，瞪著眼睛問：“昨晚我怎麽了？”
青子看著一蹦三尺高的鄭婉婉，不禁掩嘴輕笑道：“你還知道害怕啊？我還以為你都不知道什麽叫害怕了呢。”
“你是騙我的吧？”鄭婉婉懷疑地看著青子，“我沒鬧事，對不對？”
青子看到鄭婉婉鄭重其事的樣子，隻好點頭說道：“我騙你的。誰讓你昨天晚上攔著一個騷擾你的酒鬼，揚言要找他單挑？”
鄭婉婉撓了撓頭：“真的？”
“當然了。”青子白了鄭婉婉一眼。
鄭婉婉隱隱約約有關於昨晚的記憶，好像確實有這麽一回事。這讓她有些難為情，一想到昨晚彭俊那個“八卦男”也看到了自己耍酒瘋的樣子，說不定會在學校怎麽傳播，鄭婉婉隻覺得悲痛欲絕，又倒回了**裝死。
02
鄭婉婉是那種從來不會服輸的人，既然沈曦有了女朋友，她也犯不著死纏爛打地找上門去自取其辱。
下課了，學生們從教學樓裏一擁而出，熙熙攘攘的人群讓鄭婉婉很難捕捉到那個實在算不上出類拔萃的人。
鄭婉婉堵在大門口，正好看到了那個縮頭縮腦的身影，立刻大喝一聲：“李長青！”
正是上次那個被鄭婉婉套上麻袋狠揍一頓的男生。可是，這次他看見鄭婉婉可不比以前殷勤，而是轉身就往側門跑。
鄭婉婉一愣，連忙追了上去。人群密集，鄭婉婉費力地從人群中擠出去，眼看著他從側門跑了。
“他看見鬼了？跑那麽快幹什麽？”鄭婉婉不解地喃喃自語。
不過鄭婉婉從來就不是一個容易放棄的人，既然她想找他，他避而不見也沒用，她自然有辦法逮到他。
中午，李長青小心翼翼地走進食堂，四處張望並沒有發現鄭婉婉的蹤跡才放心地去排隊買飯。誰知，就在剛要排到他的時候，身後卻有人拍了一下他的肩膀，他一回頭，頓時嚇得兩腿發軟。
“你你你，怎麽是你？”他顫顫巍巍地指著鄭婉婉問道。
鄭婉婉一臉壞笑，就像是來自地獄的惡魔，她用手指戳著李長青的肩膀，問：“躲啊，你怎麽不躲了？”
排在李長青後麵的人都不耐煩地看著他們倆，有的甚至越過了李長青，直接插隊。
鄭婉婉見狀順勢把李長青拽出了隊伍，堵到了一個角落裏。
“你，你要幹什麽？”李長青縮在角落裏，用雙手護住自己。
鄭婉婉笑眯眯地看著李長青，仍舊問：“你跑啊！怎麽不跑了？”
“我……我沒跑。”李長青辯解道。
“別辯解了，你看見我就跟看見鬼沒什麽兩樣。”鄭婉婉搖頭表示不相信。
李長青看著鄭婉婉的樣子，越看越怕，連忙道歉：“我再也不會纏著你了，我錯了，對不起。你也別找我了。”
“別啊！”鄭婉婉一瞪眼，伸手拍了一下李長青的肩膀，“我今天找你的目的就是想讓你繼續追我啊！”
“什麽？”
“你不是想追我嗎？”鄭婉婉反問道。
李長青看著鄭婉婉，先是點頭，緊接著又搖頭：“不不不，我不想追你了。”
“為什麽？你不喜歡我了？”鄭婉婉臉色一沉。
李長青害怕地看著鄭婉婉，怯懦地說：“喜歡，可是我怕……”
鄭婉婉一聽李長青說還是喜歡自己的，立刻哥倆好似的摟住了李長青的肩膀，跟他並肩而立看著食堂裏喧鬧的人群，同時安慰他道：“別怕別怕，我保證不會再打你了。”
“真的？”李長青遲疑地問。
“真的。”鄭婉婉伸手做對天發誓狀。
李長青看到鄭婉婉真的沒有要動手的意思，頓時放下心來，因為他心裏還是對鄭婉婉很在意的，鄭婉婉的確是他喜歡的那種類型的女生，當然，要先忽略她的性格。現在的鄭婉婉沒了以前的濃妝豔抹，露出白皙的麵容，平時除了抹點潤膚乳，什麽都不搽，清新素雅得讓很多男生心動。
李長青看著鄭婉婉精致的臉，不由得嘿嘿傻樂，不自覺地伸出了自己的“鹹豬手”去碰鄭婉婉的手。
鄭婉婉感覺到了李長青的觸碰，腦子沒反應過來手卻先動了，抓住李長青的手用力一掰。
“啊！”
李長青的慘叫聲響徹整個食堂。
反應過來的鄭婉婉發現李長青已經跑出老遠，趕緊喊道：“哎，你別跑啊！我剛才沒反應過來，要不你再來一次啊？我保證不動手……”
聽到這裏，李長青跑得更快了。
鄭婉婉看著他的背影大吼道：“你怎麽比沈曦那個渾蛋還渾蛋？”
意識到自己剛才罵了什麽的鄭婉婉，臉色瞬間又恢複了平靜，隻是陷入了無休止的落寞。
沈曦，再也不會任她打罵發泄，過後隻要她稍稍一哄就會與她和好如初了；沈曦，再也不會在她生日的時候不顧一切地坐火車來她的學校，隻為給她過生日了；沈曦，再也不會隨叫隨到了；沈曦，他是別人的了……
想到這裏，鄭婉婉的眼睛有些酸澀。
03
難得風和日麗，夏欣寢室的幾個姐妹都帶著男朋友出來玩，沈曦自然也在其中。
四對男女活躍在公園裏，東看看西逛逛，看起來幸福無比。
沈曦向來話少，為人老實，卻是這幾個男生裏最細心的。他總會把夏欣照顧周全，讓其他女生羨慕無比。
“我幫你擦擦你再坐。”經過公園的木椅時，沈曦拿出紙巾溫柔地為夏欣擦拭木椅上的灰塵。
夏欣站在一旁看著沈曦，靜靜地笑著，眼裏滿是幸福。
旁邊的女生看得既羨慕又嫉妒，不由得戳了戳自己的男朋友，嗔怪道：“你看看人家，你怎麽不知道給我擦擦椅子？”
男生被自己的女朋友說得臉紅，隻能向沈曦要了紙巾，笨手笨腳地擦著椅子。
休息夠了，其他三對又活躍起來，嚷著要去坐過山車。夏欣恐高，便隻好坐在一旁等他們。沈曦也沒有去。
望著朋友們遠去的背影，夏欣突然對沈曦說：“沈曦，你去幫我買瓶水，好嗎？”
沈曦點點頭便站起身走向不遠處的小賣部。
夏欣見沈曦走進小賣部，突然將視線轉到了沈曦隨手放在椅子上的手機上。趁著沈曦還沒回來，夏欣拿起了沈曦的手機。
沈曦並不在意這些電子產品的保密性，在他看來，秘密是不能放在電子產品裏的，所以他的手機從來都不設置密碼。
沈曦身邊的女生屈指可數，所以即使隻見過一麵，夏欣還是將那個女生的名字記在了腦子裏——
鄭婉婉。
查到鄭婉婉手機號碼的夏欣，默默背下了那串數字，然後快速地將沈曦的手機放回原處，仿佛一切都沒有發生過一樣。
沒過多久，沈曦回來了。
“給。”沈曦將水遞給夏欣。
夏欣接過水，發現瓶蓋已經被擰開，心裏不由得被沈曦的行為再次打動。這麽細心的一個男生，既然已經在她身邊了，可不能再讓他離開了……
回到學校後，沈曦思忖再三，還是決定給鄭婉婉打一個電話。
“婉婉，是我。”他的聲音有些低沉。
鄭婉婉接電話的時候，看著來電顯示猶豫了三十秒才接聽，聽著沈曦的聲音，心裏已經波濤洶湧，表麵卻還是一如既往的冷淡。
“嗯。”她敷衍了一聲，仿佛根本不想接到沈曦的電話。
沈曦本來心裏存著很多話，可是全部被鄭婉婉這一聲“嗯”逼退了。
“你還好嗎？”沈曦問。
“非常好！”鄭婉婉揚聲回答，“身體倍棒，吃嘛嘛香。對了，我也有男朋友了。”
“是嗎？”沈曦臉色一僵，但還是繼續問，“怎麽沒聽你說過？”
“一直想告訴你，不過你忙嘛。怎麽樣，跟女朋友相處得還好嗎？”鄭婉婉的語氣裏帶著冷嘲熱諷，“你那種書呆子個性，總會惹女孩不高興，既然好不容易遇上一個，可千萬別弄丟了。”
“嗯……”沈曦還想說什麽，卻被鄭婉婉打斷了——
“你知道我男朋友是誰嗎？你見過的，上次被你套麻袋的那個人。”
“是他嗎？”聽到這裏，沈曦不由得皺了皺眉。那個人，他還是記得的，長得肥頭大耳，走起路來一搖一擺的像隻鴨子，根本配不上鄭婉婉。
“對，就是他。剛開始我確實不喜歡他，可是……到最後，我被他打動了。”鄭婉婉的聲音裏居然帶著甜蜜，起碼在沈曦聽來是這樣的，“他每天都給我買早飯送過來，每天晚上都等在宿舍樓門口……我想來想去，他也挺不容易，就答應了。他對我特別好。”
隻有這樣嗎？沈曦在心裏想著。論不容易，自己這麽多年的等待還不如每天送早飯？想到這裏，沈曦已經無話可說。
聽著電話那頭的靜默，鄭婉婉的心像被撕裂了一樣疼，可她還是嘴硬地說：“他在樓下等我，我先走了，有空再聊。”
沈曦聲音啞澀地答：“好，有空聊。”
鄭婉婉掛斷電話，整個人像虛脫了一樣癱軟在床鋪上。
她累極了。
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那麽說，明明很想念沈曦，明明最近很不痛快，可是話到嘴邊又變成了尖酸刻薄的字眼。鄭婉婉就如同刺蝟般，一感知到所謂的危險，便會豎起自己所有的刺。可是，每一次豎刺，不僅會紮傷別人，也會把自己逼出內傷。
慢慢地，鄭婉婉和沈曦從每天打一通電話，變成了每個星期打一通電話，每通電話的時長不超過三分鍾……
04
A大是全國知名學府，人才濟濟，即使是沈曦，也不能小覷任何一位同學。他大多數時間都待在圖書館自習室，一本書，一支筆，可以從天明坐到天黑。
“外麵下雨了，快走吧！”不知誰喊了一句，原本安靜的自習室突然變得喧鬧異常。
“快走吧，趁著雨還小。”坐在沈曦旁邊的女生對自己的男朋友說道。兩個人飛快地收拾好書本，手牽著手離開了自習室。
沈曦默不作聲地抬起頭，望著那對情侶的背影，眼裏瞬間閃現出了一抹羨慕的神色。直到那對情侶的身影徹底消失，他才收回了視線，靜靜地聽著外麵雨滴打在地麵上的聲音。
既然沒有帶傘，那就再看一會兒書吧。
沈曦將視線放回到了書本上，在空****的自習室裏專心致誌地看著書。
不知不覺，天色漸黑，大雨卻沒有停下的跡象，那沙沙的雨聲在安靜空**的自習室裏不斷放大。
“孩子，該關門了。”圖書館管理員是位六十多歲、留著白胡子的老大爺，他輕輕地走到沈曦身旁，和藹地說道。
沈曦抬起頭，有些茫然地看著老大爺，片刻後才點頭說道：“嗯，我現在就走。謝謝您。”
“不客氣。”老大爺笑得十分慈祥，“這麽大的雨，難得你還有心思留在這裏學習。”
沈曦不語，背著書包離開了圖書館。
站在圖書館的台階上，沈曦仰頭看著從天而降的瓢潑大雨，在心裏默默地歎了口氣。想了想，沈曦還是用雙手環抱住了書包，像護著寶貝似的衝進了雨裏，任由大雨拍打在他的頭發和身體上。
雨水淋濕了他的黑發，順著他的臉頰往下直直地流淌。沈曦嚐了一口，鹹鹹的，帶著苦澀，跟眼淚一樣……
雨一直下到淩晨，沈曦的室友起**廁所，途中感覺絆到了什麽東西，低頭一看，發現竟是衣著單薄的沈曦。
“哎？沈曦？”室友蹲下身子拍了拍沈曦的臉，發現十分燙手，連忙叫嚷道：“都起來，都起來！沈曦發燒了，快送醫院！”
寢室的其他兩人也被驚醒，三個人手忙腳亂地穿好衣服，背著沈曦去醫院。等沈曦開始打點滴的時候，已經是早晨了。
沈曦得過肺炎，這次被大雨淋濕後又沒及時更換衣物注意保暖，導致病情複發。
夏欣是除了沈曦的室友外第一個得知消息的，畢竟夏欣是沈曦的女朋友，兄弟幾個商量著怎麽也要通知她一聲。夏欣早晨醒來得知消息後，來不及化妝收拾便趕了過來，即便慌亂，卻還是帶來了從早點鋪買的白粥。
“夏欣來了？”兄弟幾個見夏欣來了，立刻讓出位置，讓夏欣坐下。
夏欣點頭說：“真的謝謝你們了，多虧你們把沈曦送過來。你們回去吧，今天上午沒有課，回去好好睡一覺。”十足的女朋友範兒。
“嗯，那我們走了啊！”兄弟幾個也沒有推卻，畢竟都折騰了一晚上，個個都是紅著眼睛離開的。
沈曦還在睡覺，夏欣便坐在一旁靜靜地看著沈曦的睡顏，偶爾會伸出手去摸沈曦的額頭，看是否退燒了，又或者幫沈曦掖掖被子，防止他再次著涼，忙前忙後，生怕沈曦睡不安穩。
一直到下午，沈曦也沒有醒過來，仿佛要把前一段時間缺的覺都補回來一樣，而夏欣也就這樣靜靜地陪著他。
夕陽快下山的時候，一直在沉睡的沈曦微微睜開了眼睛，不自覺地活動了一下胳膊。
夏欣察覺到了沈曦的動作，立刻站起身來，關切地問：“怎麽樣了？還難受嗎？我給你買了粥，不過有些涼了……沒關係，我再去給你買，你想喝什麽粥？”夏欣緊張地喋喋不休，“算了，還是我自己去看吧，你等著我……”說完，夏欣便轉身離去。
沈曦眼疾手快地拉住了夏欣的胳膊，夏欣遲疑地回過頭看沈曦，沈曦也不知道哪裏來的力氣，將夏欣往自己的方向拉，直接讓夏欣撲倒在自己懷裏。
夏欣瞪大了眼睛看著沈曦，她的手放在沈曦的胸口，甚至能感受到沈曦的心跳。夏欣不自覺地臉紅了，喃喃道：“你……要幹什麽？”
沈曦長長的睫毛低垂著，他靜靜地看著夏欣，眼神深邃得讓夏欣不敢直視。夕陽照射進屋內，將整間屋子鍍上了金黃色，沈曦的側臉更像是鑲了金光一般耀眼。
沈曦靜靜地看著夏欣，眼前突然一陣恍惚，他有些分不清眼前的人究竟是誰。明明夏欣跟鄭婉婉沒有一處相像，但他還是有些恍惚。這讓他想起了上次生病，鄭婉婉照顧他的情形，場景有些相似，鄭婉婉卻沒有夏欣這麽溫柔細致。
“謝謝。”因為生病，沈曦的聲音變得格外低沉。語畢，他將唇湊到夏欣的額頭上，輕輕一吻。
夏欣一驚，卻沒有拒絕，隻是將頭輕輕地靠在了沈曦的胸前，靜靜地趴在他的身上。
因為低頭，她忽略了沈曦微微皺起的眉頭……
灑滿夕陽的病房，一對年輕男女，郎才女貌，天作之合，那安謐曖昧的氣氛讓他們忽略了微微開啟的門以及門後那轉身離開的背影。
鄭婉婉渾渾噩噩地走出醫院。她沒想到自己風塵仆仆地趕過來，竟隻看到了那樣一幕。鄭婉婉從來沒覺得自己的心這麽疼過，她捂著胸口往前走，每一步都邁得萬分艱難。
時間回到早晨七點。
鄭婉婉聽了青子的勸告打算給沈曦打個電話，結果接電話的卻是沈曦的室友。他告訴鄭婉婉，沈曦發燒住院，沒法接電話。鄭婉婉問清醫院地址，二話不說訂了火車票，趕到A大。途中，她慌慌張張，衝撞了不少人，甚至差點跟出租車司機打起來，結果卻從門縫裏看到沈曦在親吻一個長相漂亮的女孩。
鄭婉婉突然很想笑，她風風火火、不顧一切地趕到沈曦所在的城市，結果卻發現人家在跟自己的女朋友卿卿我我。她成了一個十足的傻子，所作所為都成了笑話。
哪有那麽多會一直等待的人？沈曦也是人，人家現在長得帥成績好，為什麽非鄭婉婉你這種女孩不可呢？
想著想著，鄭婉婉便旁若無人地笑了起來，越笑越大聲，甚至到最後都笑出了眼淚……
05
沈曦在夏欣的悉心照料下很快就痊愈了，又回到了學校，隻不過這回有夏欣看著，沈曦也沒有像以前那樣拚命到不顧身體地學習，偶爾也會跟著夏欣出去轉轉。
“沈曦，你說這周我們就這樣安排好不好？”夏欣坐在沈曦身旁興致頗高地問。
然而，沈曦卻並沒有回應，隻是形同木偶一般坐在那裏。
“沈曦？沈曦？”夏欣察覺到沈曦的異樣，便在一旁叫道。
許久之後，沈曦才回過神來，反問道：“你說什麽？”
夏欣神色一暗，卻沒有立即發作，轉瞬間便恢複了一貫的笑容，重新說道：“我在說這個周末，1月2日，我們要去哪裏。”
沈曦想了想，回答：“嗯……那個時候接近考試周了，我看我們還是在學校複習吧。”
“啊？可是也得勞逸結合嘛，以你的成績，肯定是沒有問題的。”夏欣剛剛刻意提到日期想引起沈曦的注意，可惜沈曦卻無動於衷。
沈曦看了夏欣一眼，點頭說道：“那就到時候再說吧。”
此刻的沈曦滿腦子都是上次親夏欣時的場景。他以為他可以忘掉鄭婉婉，可是在吻上夏欣的那一刻，他心裏想的居然是……
居然是鄭婉婉。
沈曦發覺自己還是做不到同鄭婉婉保持距離。即使每次鄭婉婉的話都像刀子一樣插進沈曦的心，可是他依然無法忘記她。這麽多年的感情，就像是烙印一樣刻在了他心裏。從最開始對鄭婉婉的盲目崇拜，到後來真正認識鄭婉婉後發現她的天真可愛，這些都讓沈曦無法忘懷。
轉眼就到了1月2日。
夏欣還是來找沈曦出去約會，沈曦見躲避不過，隻好放下手中的書跟著夏欣出去了。
這天，夏欣顯得格外興奮。
“沈曦，你陪我去商場逛逛吧。”
“好。”
於是，沈曦便默不作聲地跟在夏欣後麵陪著她逛商場。
夏欣長得好看，穿什麽都漂亮，引得無數男人側目，可是偏偏站在她身旁的沈曦根本無心關注夏欣穿了什麽。
“沈曦，你看這件好不好？”夏欣問。
“挺好的。”沈曦心不在焉地回答。
對於沈曦的態度，夏欣心裏有些不高興，但還是耐著性子繼續挑衣服，沒有對沈曦發作。
逛完商場，沈曦便陪著夏欣去看電影。電影的名字和內容，沈曦一概沒有記住，隻是坐在放映廳裏出神。
夏欣偶爾會側過頭去看沈曦，隻見沈曦盯著銀幕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顯得格外專注，因此，夏欣也不好去打擾他。
沈曦就好像在他和夏欣中間放了一塊“請勿靠近”的牌子，徹底拉開了夏欣和他的距離。
可是夏欣不甘心，她不想就這樣放棄。
出了電影院，沈曦對夏欣說：“我們回去吧。”
夏欣眼睛一亮，臉上突然綻放出已經好久沒有出現過的笑容，竟痛快地點頭說道：“好。”
回去的路上，夏欣格外興奮，可是這種興奮在走到女生宿舍樓門前的時候徹底消失不見了。
“就送你到這裏，我走了。”沈曦沒有多說話，轉身便往自己的寢室方向走去。
這一次，夏欣終於忍不住了，她快步跑上前攔住了沈曦的去路。
“怎麽了？”沈曦不解地望著夏欣。
“今天是我的生日。”夏欣平靜地告訴沈曦，臉上早已沒了一早的興奮。
“對不起。”沈曦立刻道歉。
夏欣搖了搖頭，眼裏帶著這一天留下的委屈，問：“你記得我的生日嗎？”
沈曦想了想，終於還是誠實地搖了搖頭。
“你想記得嗎？”夏欣繼續問。
這次，沈曦沒有回答。他不知道該如何回答。
“如果你想，你一定會記得的吧。”夏欣的眼裏滿是要奪眶而出的淚水，“可是你根本就不記得，無論我怎麽提醒，你都心不在焉，你根本就不想記得。”
沈曦無話可說，因為夏欣說的是實話。
“你喜歡我嗎？”夏欣終於問出了她一直想問的話，“你從來沒說過你喜歡我。”
沈曦逃避著夏欣咄咄逼人的目光，他甚至不敢用餘光去看她。
“你認真對待過我們之間的感情嗎？”
“對不起。”沈曦低著頭說。
他背著光，夏欣看不清他臉上的神情。
夏欣歎了口氣，沒有再說什麽，隻是淡淡地說了一句：“你走吧。”語畢，便進了宿舍樓。
聽著夏欣遠去的腳步聲，低著頭的沈曦眼前浮現的竟然是鄭婉婉過生日時的場景——
幽暗的燭火讓鄭婉婉的臉顯得格外柔和，她的眼睛裏反射著燭光。她唇邊帶著笑，是那種有些孩子氣的笑容，真實、不做作，像極了他們兩個第一次見麵時她的樣子。他給她唱《生日歌》，她靜靜地聽著，暖暖的燭光裏留著她的笑……
他多想回到那一刻。
他想，他會記一輩子。
沈曦知道，夏欣說得對，他從來沒有認真地對待過她的感情。對於夏欣，他從始至終都未給過她想要的公平。在這場戀愛中，沈曦從未公平地對待過一直認真愛著他的夏欣。
沈曦突然覺得自己是個渾蛋，因為他傷害了夏欣，傷害了那個愛了他多年的女孩。
他把夏欣當作離開鄭婉婉的借口，卻無法給夏欣自己全部的感情。他的心，已經給了鄭婉婉，無法再收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