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紅發少女,也就是小透,很爽快地送了我們一小簇烈焰絕火。

一開始,我們還在苦惱該怎麽能保持烈焰絕火持續不斷地燃燒,不過後來,小透發現了我隨身戴著的十字架項鏈,她將烈焰絕火置入其中,總算是把那朵流動的火焰給搞定了。

小透雖然在和千熙說話,卻老是用一種若有所思的眼角餘光不停地瞄我和秦黎禦。雖然我對她這種行為感到十分納悶,但立刻被接下來發生的事帶來的興奮給掩蓋了過去——小透施展法力,直接把我們從女祭司領地的莊園送到了魔術師領地的城堡!

這可和以前“咻”地一下就不見的時空轉換完全不同哦!這回是真正的空間跨越!用飛的哦!我們踩在棉花糖似的雲朵上,飛過時空隧道,在魔術師領地的上空繞了好幾圈才停下來!

回想起剛才的美妙旅程,我就禁不住一陣心花怒放,身體裏的血液也跟著翻騰澎湃起來……

這種奇妙的經曆也隻有我蘇卿卿才有吧,哦謔謔謔……

就在我樂陶陶地哼著小曲,又是伸展雙臂,又是轉圈的時候,耳邊冷不防響起阿屁沒好氣的聲音:“醜八怪,你幹嗎笑得跟吃了興奮劑的鴿子一樣,晃來晃去,晃得我眼都花了。”

我頓了下,斜視了阿屁一眼,轉著圈,幹脆把聲音哼出來了:“啦啦啦……啦啦啦……”

這回出聲抗議的是千熙:“難聽死了!”

壞蛋!又不是唱給你聽的,懶得理你。

我高傲地瞄他一眼,昂高頭繼續唱。

秦黎禦扭頭看我一眼,眼珠像棕色的琉璃球浸在清水裏般透亮:“不會啊,我覺得卿卿的聲音挺好聽的。”

看吧,就說我的歌聲很美妙嘛,不懂欣賞的壞蛋千熙!

我得意極了,腳下轉得更賣力,簡直就是一隻在水中歡快嬉戲的白天鵝,在他身邊繞來繞去……

可是不到一秒,秦黎禦又立刻把我從天堂打入了地獄,因為他下來的話是:“和我小時候在山裏聽到的熊叫一樣好聽!”

“撲通——”我一個愣神,腳下一葳,結結實實地栽倒在地,活像一顆大蔥倒插在泥土裏!耳邊更是傳來阿屁和千熙的悶笑聲!

熊叫?秦黎禦這個臭小子有沒有文學細胞啊,竟然把我猶如百靈鳥般優美的天籟之音比喻成熊叫!我要殺了他熬湯喝!

我一個鯉魚打挺從地上跳起來,“刷刷兩下把袖子捋起來,睜大眼氣呼呼衝過去“哐哐”賞了秦黎禦兩個大饅頭,才滿意地吹著拳頭,一臉壞壞地笑了。

秦黎禦捂著被敲出大饅頭的頭,委屈地說:“卿卿,你幹嗎打我?”

“叫你亂比喻!哼!”

“可是真的很像小時候聽過的熊叫嘛!”

此話一出,阿屁已經抱著肚子笑得滿地打滾了:“哇哈哈……秦黎禦,你真是太有才了!”

哇——這該死的、被雷霹的不知悔改的臭小子,竟然還敢說!

我氣得臉色一陣青一陣白,閃電般地衝上去,對他一陣拳打腳踢,嘴裏劈哩啪啦不停地罵著:“讓你說我的聲音像熊叫!讓你說我的聲音像熊叫!我讓你說、我讓你說……”

“可是……”秦黎禦撇著嘴,還想說些什麽,被我一瞪,這才老實了。

就這樣,我們在阿屁的爆笑聲、秦黎禦如蚊子般的喃喃聲、千熙的悶笑聲中繼續前進,終於在半個小時後來到了的魔術師城堡。

一踏上這座水滴型的島嶼,我立刻老馬識途、屁顛屁顛地跑到城堡前,輕輕地碰觸了一下門,果然,隨著一道白光閃過,麵如冠玉的白手套美少年瞬間出現在我們眼前。

白手套美少年看到我們,輕輕地笑了,黑亮的眸子像**漾在湖水中的小舟:“你們拿到烈焰絕火回來了——”

我點點頭,從脖子裏把十字架項鏈拉了出來,放在手心:“在這裏!在這裏!”

白手套美少年看到我手裏的項鏈,明顯地愣了一下,不過他並沒有說什麽,而是把頭轉向了千熙:“你確定要尋回那種物品嗎?”

物品?什麽物品,不是說治療腿的嗎?

我迷惑地看著白手套美少年。

千熙輕點了下頭,白手套美少年手臂一揮,一個巨大的轉盤出現在城堡大門的中央,六芒星的外圍環繞著一圈紅豔的火焰,熊熊的火光仿佛隨時要將一切化為灰燼一樣……

哇!難道這就是塔羅時盤嗎?原來藏在魔術師的城堡裏!真是太意外了!

我還沒來得及讚歎,秦黎禦已經搶先一步奔了上去,像隻壁虎一樣,趴到塔羅時盤上,左瞧瞧,右瞅瞅……

這小子,簡直就是一隻現實版的蜘蛛俠啊!

我眼角抽搐地看著塔羅時盤上的秦黎禦,感覺額際有一顆巨大的汗珠飛流直下……

正無語著,白手套美少年急驟的聲音響在耳邊:“蘇卿卿,還不快上前撥動塔羅時盤!”

我愣了一下,然後仿佛被什麽指引一般,七手八腳地打開十字架項鏈的暗扣,將烈焰絕火引到左手心當中,衝到塔羅時盤麵前,牙一咬,右手握住六芒星的一個角重重一掰!

秦黎禦“咚”地一聲從塔羅時盤上掉了下來,天地也在那一瞬間變了顏色!一道烈焰從塔羅時盤飛出,衝天而上,掉落在四周的樹木上,迅速地燃燒了起來。刹那間,整個小島火光燭天,到處都充滿了“劈哩啪啦”樹枝燃燒的聲音……

從大火熊熊燃燒的那一刻開始,小島的天空飄起了零星的雪花,一片一片,如柳絮般落下來,慢慢地,越來越大,越來越大……當最後一陣青煙完全消失時,地麵已經鋪了一地的銀白……

塔羅時盤隱去了身影,而竹筍卻爭先恐後地從白茫茫的雪海中探出頭來,慢慢地抽高、再抽高……不到兩分鍾的時候,青翠的綠竹密密麻麻地將整座島嶼包圍了,它們像打開籠子的鳥,在風雪中快意地舒展著枝葉……

突然,我們的眼前閃過一道藍色,定睛一看,白手套美少年不見了。一名穿著白色歐式宮廷襯衫、披著帥氣藍色披風、頭戴魔法帽的少年停在他剛才站的位置上,他戴著閃閃發亮六芒星戒指的右手裏,拿著一枝閃著水珠的竹鞭!

我和秦黎禦的眼睛暴凸,下巴齊齊落地——

“白、白手套美少年呢?”

“魔、魔術師大哥嗎?”

千熙輕輕點頭,阿屁立刻會意地上前接過魔術師手裏的竹鞭。

原來這些家夥就是魔術師?即使在麵對秦黎禦這個老熟人的時候,也要喬裝打扮一番嗎?我還以為塔羅國的居民都像秦黎禦這麽“火星”呢!我突然想到,該不會之前那個白花少年就是死神喬裝的吧?這個很有可能啊!

正在沉思間,帥斃了的魔術師手臂一揮,眼前一道藍光閃過,我們腳下一空,整個島嶼如流星似的“當當當當”地迅速消失——

等我驚魂未定地清醒過來的時候,發現自己已經穩穩地出現在願望小店裏了!

哇,有沒搞錯,怎麽一下就回來了?我還準備麻袋一罩,把那個長得超級漂亮的魔術師給打包回來當日照學園的鎮校之寶咧!

嘴巴一撅,我一屁股坐在地板上,不願意起來了!

秦黎禦蹲在我麵前,光澤盈盈的眸子一眨不眨地看著我,紅潤的嘴唇吧咂吧咂蠕動著,將手裏吃掉大半的蘋果遞了過來:“卿卿,要吃嗎?”

我愣了一下,毫不客氣地張開血盆大口,“啊嗚——”在大蘋果上補上一個大月牙!哇!又甜又脆,好吃!

千熙額頭青筋爆起,冰冷刺骨的眼神毫不留情地射了過來:“阿屁,把那兩個人帶到客房去,別留在這裏礙眼!”

還沒來及得反應呢,兩隻死小豬又一次飛奔過來,一邊一個,扛著我們向木製的走廊走去。

經過之前那間奇怪的房間時,我忍不住多瞅了兩眼,不過才兩秒,阿屁立刻把我的腦袋拍回來了!怒斥我不要隨便亂看!

哼!不看就不看!有什麽了不起的。

一段顛簸的路程後,兩隻小豬把我和秦黎禦分別扛到了二樓的客房,阿屁分別到我們的房間交待“不能亂跑”之類的話後就離開了。

經過了之前那個驚天動地的場麵,我已經累得筋疲力盡,連飯都沒吃,頭一沾到床,就呼呼睡去了。

恍恍惚惚中,有一隻指尖冰涼的手,輕輕地拍著我的臉頰,耳邊響起一道刻意壓低的聲音:“卿卿同學……卿卿……”

哇,真討厭,人家睡得正香!

我重重地拍掉臉上的手,揉著朦朧的眼睛坐了起來,眯著眼打量著站在床邊的人——烏亮濃密的美發,閃著晶瑩光澤的黑眼睛,純白色的漢服……

這……這不是千熙嗎?他怎麽站起來了?

我眼睛睜得比乒乓球還大,心髒都停止跳動了:“千、千熙?你、你、你的腿好了嗎?”

千熙沒有回答這個問題,他緩緩地俯下身,柔軟的長發因為這樣的動作在空中劃了一道美麗的弧線:“卿卿同學,你一定沒去過遊樂園吧?”

說著,他修長的手掌握住我的手,輕輕一扯,把我從**拉了下來。

我踉蹌了兩步,差點跌個狗啃屎,不過千熙速度更快,在我的臉貼向地麵時,穩穩地撈住我的腰,一個360°的旋轉,把我帶了起來。

我一愣神,臉騰地紅了,急急忙忙地從他懷裏逃開,可是退開兩步,又被捉了回去。

千熙靠在我耳邊,用極細極細的聲音說話,暖暖的氣息輕拂過耳邊,引起我的心髒一陣顫栗:“卿卿……我知道你喜歡的人是秦黎禦。一個晚上,就今天晚上,你陪我到遊樂園走走好不好?”

這個仿佛一碰就會碎掉的人……是千熙嗎?

雖然我很想說自己已經去過無數次遊樂園了,可是千熙語氣裏的哀求讓我無法說出任何拒絕的話,隻能輕輕地點頭。

見我點頭,千熙眼角一彎,輕輕地笑了,一對黑亮的眸子深邃透明,像兩顆神秘的星星。

轉身的刹那,我仿佛看到他長長的睫毛上沾著兩朵欣喜的晶瑩露珠……

雖然對眼前的千熙感到十分陌生,但我也聰明地不作多問。

這個夜晚,沒有風。

窗外,明鏡似的圓月,高高地懸掛在黛色的天幕上,幾顆稀疏的小星星,寂寞地在天空眨著眼……

千熙牽著我來到窗前,伸手輕輕地推開紅木的窗子:“卿卿……準備好了嗎?”

“呃……嗯。”

還來不及問他的腳為什麽可以站立了,千熙腳尖一點,抱著我像離弦的箭,颼的一聲,從窗口飛了出去。

飛!我們竟然在天空中飛耶!

我驚喜萬分地看著身邊不斷後退的風景,心情頓時像浪花一樣歡騰起來!

十幾分鍾後,千熙帶著我來到了日照市最大的遊樂園。

所有的人和機器都休息了,黑漆漆的一片,遠處彎彎曲曲的小道上,幾盞昏暗的路燈閃著朦朧的光,讓整座遊樂園看起來有些冷清。

我有些害怕地縮了縮脖子:“千熙,這裏好黑……”

後麵的話沒來得及說,千熙就已經拉著我來到了遊樂園的摩天輪前。他伸手一揮,摩天輪上所有的燈瞬間亮了起來,猶如陽光下的琉璃珠一般,閃爍著七彩的光芒。

他深邃的眸子閃了下,嘴角掛著一朵淡淡的笑容:“這樣就不黑了。”

我愣愣地看著摩天輪上閃爍的燦爛光芒:“可是……現在已經很晚了,工作人員也都休息了……”

千熙並沒有回答。

四周……突然靜了下來……

怎麽了?

我狐疑地轉過頭,被千熙臉上透出的寂寞氣息懾住了——他微微仰著頭,微蹙著眉,仿佛在渴望些什麽,淡淡的燈光悄悄地滑落在臉上,長長的睫毛在潔白無暇的蜜色肌膚上投射著沉沉的暗影……

千熙……這真的是那個幾乎沒有什麽太多情緒波動的千熙嗎?眼前的他,看起來是這麽的脆弱而蒼白……

蒼白的唇蠕動著,夜風般清冷的聲音緩緩在耳邊響起:“小的時候,我常常和阿屁來這裏。”

呃?他為什麽突然提起小時候的事?而且,小時候來遊樂園不都是父母陪同嗎?

我愣住。

“不過,大概是因為腿腳不方便的關係,我一直都隻能站在遠處看……”

我舔舔幹澀的唇:“你爸爸媽媽……”

千熙眼神一黯,仿佛失去了所有的光澤:“他們早在11年前就戰死了。”

戰死?現在不是和平年代嗎,還是11年前發生過我不知道的可怕戰爭?

“怎麽會?”我捂嘴驚呼,急促的聲音在寂靜的夜裏顯得格外嘹亮。

“嗯。戰死了。”千熙點頭,仿佛陷入某種思緒當中,不過很快又恢複了過來,“不過,為了一個莫須有的東西,也算是他們咎由自取吧。”

千熙他、他怎麽可以這樣說自己的父母?

我倒抽一口涼氣,不由自主地哆嗦一下,感覺全身的寒毛都豎起來了:“不管——”

“不管他們怎麽不對,都是父母。你想說這個對吧?”千熙若無其事地接了下去,好像聽過這種話無數回了,“這種話,我從小聽到大,耳朵都長出繭來了!”

“可是他們……”

千熙搖頭打斷我,輕淡描寫:“不管我想做什麽,都已經沒有機會了,因為……他們早在11年前就已經駕鶴歸西啦!”

多麽事不關己的口氣啊,可我卻仿佛能看到童年的千熙,一個人偷偷躲在角落裏哭的樣子。他哭得那樣傷心,那樣悲慟,淚水像決了堤的洪水似的從眼窩裏傾瀉出來……

“你……沒有其他親人了嗎?”我吞了吞口水,問得小心翼翼。

“親人?”千熙的睫毛連續眨動幾下,奇怪地看著我,“我剛剛已經說過了啊!”

什麽?難道說……他的家族全部戰死了?哈、哈哈、既然是11年前,也是信息社會耶,怎麽可能發生那種事媒體沒有報道!

是會錯意了吧!嗯,對,一定是我會錯意了!

我哈哈地幹笑兩聲:“你說的是你們家族曆代的祖先吧?”

“曆代?”千熙搖頭,吐出來的每一個字都像錘子一樣重重地砸在我的心頭,“不,羽氏家族到我爸爸那一代,總共有兩百多人,全部都死了,今天,就隻剩下我一個了……”

該死,竟然被我猜中了,一個家族的人全部因為某場“戰爭”光榮地犧牲在戰場上了!蒼天啊,那是一場什麽樣的戰爭啊!

“可是,他們為什麽要打戰?”我的腦海裏突然回想起之前白花美少年和白手套美少年所說的塔羅國的那場浩劫,難道千熙說的戰爭和那個有什麽關係嗎?

“知道嗎?”千熙避開我的問題,指指手腕上的血管,“這裏麵,流著惡魔的血液,一旦覺醒,就會釋放出破壞一切的邪惡的力量。”

“……”他在說什麽啊?為什麽我一句也聽不懂?

“惡魔,無論在哪裏,都注定會是孤獨的吧。”千熙低著頭,月光打在他柔順如水的長發上,形成一種朦朧的美,“十幾年了,除了阿屁,從來沒有人不計回報地對我付出。你算是唯一的例外吧。”

正想問他說的是不是指之前在願望小店幫他吸手指和給他當肉墊的事,千熙已經拉著我跳進了摩天輪的座艙裏。當我們踏上座艙那一刹,摩天輪緩緩地向上開始轉動,整個日照市美麗的夜景盡收眼底……

隔著玻璃窗向外望去,幢幢樓房亮起的點點燈光,與天上的星星匯成一片,像一簇簇正在盛開的禮花……

我絲毫沒有心情欣賞這些美麗的風景,心心念念不忘的都是千熙剛才的話——

不,羽氏家族到我爸爸那一代,總共有兩百多人,全部都死了,今天,就隻剩下我一個了………

十幾年了,除了阿屁,從來沒有人不計回報地對我付出。你算是唯一的例外吧。

千熙他從小到大一定很寂寞吧!

我深吸一口氣,轉過身:“那個……千熙,你的腿是怎麽……”

“腿?”千熙愣住了,不過立刻反應過來,指了指衣服下的雙腿,“你說這個啊……是那場戰爭的犧牲品,所以我才想把失去的找回來……”

不管11年前到底發生了什麽事,因為家族錯誤失去雙腿的他,一定很痛苦吧!

我還想說些什麽,可喉嚨卻幹得如火烤過一般,無法發出聲音來。心間滿溢憂傷的情緒,原來陰晴不定的千熙,竟然有那麽慘痛的過去。除了阿屁那隻死兔子,這麽多年他根本沒有接受過任何人的愛護吧,所以,才會對我偶然給予他的一丁點關懷那麽在乎。

所以當他看到我和秦黎禦親近時,就會吃醋,就會生氣。這樣一想,之前對他的不滿,似乎都一下子煙消雲散了。

當東方微微泛起魚肚白時,我和千熙回到了願望小店。

剛踏進願望小店,我就和急急忙忙往外衝的阿屁撞了個滿懷,跌得四腳朝天,後腦勺重重地磕在木製地板上,發出“咚”的響聲……

哇!好痛!蘇卿卿你這個笨蛋,兩米大的床居然也能摔下來!

我捂著撞出一個大包的腦袋,齜牙咧嘴地從地上爬起來:“該死的千熙,怎麽不把床弄成五米寬,這樣就不會摔了啊!”

等等!從**摔下來?

迅速地環視一圈——樸實的紅木窗子、華美張揚繡著古典圖案的完全深色窗子、寬大厚重的箱形床榻……

怎麽回事?我怎麽會在這裏?不是在門口撞到了阿屁嗎?

正疑惑著,一陣急促的敲門聲和阿屁的聲音從門外傳了進來:“醜八怪、卿卿、蘇卿卿、快、你快出來!”

阿屁?

我七手八腳地從地上爬起來,大步流星撲到門邊打開:“阿——”

門打開的那一刹那,一團黑影飛了進來,我眼前一花,耳邊一陣風呼呼飛過,等回過神來的時候,人已經在秦黎禦的房間裏了!

千熙坐在輪椅上,手裏拿著一條純白的毛巾,正往右手邊擱著的臉盆裏擰水,嘩啦啦的水滴聲和秦黎禦低啞急促的呼吸聲,溢滿整個房間……

“這怎麽——”

千熙?他怎麽會在秦黎禦的房裏?他的腳……不是好了嗎?為什麽又坐在輪椅上?還是,那些仿佛真實發生過的事,難道真的隻是一個夢境?

“愣著做什麽,還不快過來幫忙!”

“哦,哦。”我頓了一下,懷著忐忑不安的心情,幾個跨步來了床前。

那一刻,我的呼吸似乎一下子停止了,所有的注意力都被**的人所占據——躺在**的秦黎禦,全身上下顫抖個不停,他的眉頭緊緊地皺著,臉色白得像一張紙,豆大的汗珠不斷地滲出來,把墨藍色的短發全部打濕了,瑟瑟抖動的長睫毛也像在水裏浸泡著一樣……

“秦黎禦——他怎麽了?”

“傷口感染!卿卿,看著他別讓他的手亂動!”千熙頭也不回,推著輪椅來到床的另一邊掀起被子,手往後一伸,阿屁立刻遞上了一把寒光四射的手術刀。

我不敢怠慢,立刻撲上前去,緊緊握住秦黎禦的手。

千熙神色凝重,手術刀利索地落下,隨著“嚓嚓嚓”一聲聲清脆響亮的聲音,秦黎禦身上沾著血的繃帶如蓮花般散開,散落在潔白的床單上,觸目驚心!

那些帶血的繃帶被一片一片地撕開,我的眼眶不由自主地潮濕了,仿佛有人拿著一把鈍掉的刀,狠狠地刺中我,再慢慢地、慢慢地往心髒深處插去,那是一種鑽心刺骨的絞痛……

……

在我們兩人一兔的努力下,半個小時後,總算是把秦黎禦的傷口全部處理完畢,他的臉色慢慢紅潤起來,不再似白紙那樣蒼白了……

我輕輕地替秦黎禦蓋上被子,抬起頭,欲言又止:“千熙……”

千熙接過阿屁遞來的手帕,輕拭著額際的汗水,看了呼吸漸漸平靜下來的秦黎禦一眼,疲憊不堪地說:“出去再說吧。”

我輕輕地點頭,把散落一地的血紅繃帶收拾起來,拎著打包好的塑料袋輕手輕腳地退出了房間,輕輕帶上了門。

雖然知道現在並不是適合的時機,我還是忍不住開口了:“千熙,昨天晚上……”

走在前頭,背對著我的身影觸電般僵了一下,千熙緩緩地回過頭:“昨天晚上?你睡得不好嗎?”

“不、不是!”我飛快的搖頭,“昨天晚上,我們……”

千熙輕楊嘴角笑了,盈盈的雙眸如同掩映在流雲裏的月亮:“我們?卿卿同學,你該不會是夢到什麽不該夢到的東西了吧?”

夢?我愣住了,張口結舌地看著他。

可是千熙一副什麽都沒發生過的樣子,搞得我也迷糊起來。既然他都這麽說了,也許那真的是一場夢吧,因為千熙是不可能露出那種脆弱的眼神和說出那樣哀求的話的啊!而且,知道一場以犧牲兩百多人為代價的戰爭沒有發生過,真好!

我笑著撓後腦勺,心裏豁然開朗:“沒、沒有!都是些無關緊要的事。”

千熙點頭,幾縷長發垂落在胸前:“照目前的狀況來看,我們恐怕得多休息幾天了,如果你想念家人的話,可以打電話或回去一趟。不過,最好別超過三天。”

“嗯。我知道了。”我忍不住扭頭,目光落在木製長廊某個豎起的房門上。

千熙並沒有在長廊上停留,說完這些後,就推著輪椅離開了。

呃——也不知道交換學生的事怎麽樣了,以禿頭校長雞婆的性格,他極有可能跑到羽希學園去看我,汗!趁現在有空,給爸爸媽媽打個電話報下平安,順便了解下情況吧!

我看著千熙緩緩消失在長廊上的疲憊身影,轉身準備去給爸爸媽媽打電話,卻被神情嚴峻的阿屁攔了下來!

它一臉凝重地盯著我,仿佛天立刻就會塌下來:“醜八怪,告訴我,昨天晚上發生了什麽事?”

“啊?隻、隻是一個夢……”

“那就把你做過的夢告訴我!”

“……”

就這樣,在阿屁兩顆灼灼的紅眼球的瞪視下,我把昨天晚上的夢境告訴了它。

可是阿屁聽完我的夢後,丟下一句“如果千熙身上的惡魔血液因為盜取洞穴珠而加速魔化的話,我絕對不會放過你”,就沉著潑了墨似的臉氣呼呼地走掉了。

洞穴珠是什麽東西呀,還有什麽惡魔血液?真是莫名其妙的家夥!

千熙也不知道怎麽了,那天之後,突然臥床不起。阿屁一個人分身乏術,我隻好放棄了回家探望爸爸媽媽的念頭,留下來照顧秦黎禦。抽空也瞄幾眼放在願望小店的課本,這樣弄得我精神極度萎靡,可是不這樣拚命的話,萬一這學期掛紅燈的科目太多,怎麽跟爸媽交代啊!

抽了個空打電話回去,爸爸媽媽卻又出差去了,沒有辦法,隻好在電話錄音裏給他們留言,告訴他們我現在一切都好,讓他們不要擔心。

經過三天的調理,秦黎禦從昏迷中醒了過來,已經可以下床散步了。

不過眼下,我們卻遇到了一個前所未有的難題——

秦黎禦的眼睛瞪成了一對豆包,氣勢洶洶地衝著千熙獅子吼:“我要去!”

哇!這小子真的很笨耶,都說了以他現在的身體狀況,如果一定要時空轉移的話,傷勢會加重的!

怕碰到秦黎禦的傷口,我硬生生地把衝上前去賞他幾顆大栗子的衝動壓了下來!

在阿屁照顧下神奇恢複的千熙抬了抬眼瞼,懶洋洋地看瞥得滿臉通紅的秦黎禦一眼:“你留下來養傷。”

“我已經沒事——咳……”像要證明自己的身體沒有任何問題,秦黎禦像隻猩猩一樣捶了幾下胸脯,沒想到卻撞疼了傷口,引發了一陣劇烈的咳嗽,氣都喘不勻,“咳咳——”

這個白癡!居然這麽不愛惜自己的身體!

我衝上去抓住他不斷捶胸的手,氣得眼睛都快噴火了:“秦黎禦!你是豬啊!這樣傷口會裂開的!”

“可是我想和你們一起到死神領地……”秦黎禦可憐兮兮地看著我,閃亮的眸子,恰似花瓣上的兩顆露珠,晶瑩透亮,“卿卿,你去和千熙商量,讓我去吧……”

這……

我為難地看著秦黎禦,猶豫了下,朝千熙投去求助的目光:“千熙,如果沒有太……”

千熙毫不留情地打斷我的話:“不行!他必須留在這裏!”

秦黎禦,對不起,我盡力了……

“哇!我不管,我要去死神領地,我要見死神大哥!”秦黎禦像個要不到糖的孩子一樣,衝到千熙麵前,扯著他的手,**千秋似的晃來晃去。

“阿暴、32!”千熙大喝一聲,正在打掃的兩隻小豬閃電般地飛了過來,掃把柄一揮,把秦黎禦給敲暈了!

“千熙,你幹什麽?”我飛奔過去,扶起倒在地上的秦黎禦,擔憂地檢查他的傷口,發現隻是後腦勺鼓起一個小包,才長長地舒了一口氣。

“把他抬到房裏,不管如何,都不準開門,等我回來!”

千熙話音剛落,兩隻小豬就扛起秦黎禦,“嘿呦嘿呦”地離開了客廳。

“千熙?這樣……”秦黎禦會不會暴怒下又做出傷害自己的事啊?

我想起剛才秦黎禦捶胸頓足的樣子,不由自主地擔心起來。

千熙推著輪椅進了魔法陣,轉過身看到我還在發愣,淡淡地補了一句:“我已經讓阿屁在他身上設下了結界。”

我三步並作兩步地跑進魔法陣,朝阿屁露出一個感激的笑容:“謝謝你,阿屁!”

沒想到阿屁根本不領情,它重重地一甩頭,下巴昂得高高的,鼻孔裏重重地噴出一團白霧:“哼!”

哇咧!這隻死兔子,它到底吃錯了什麽藥啊?自從那天把那個夢境說出來之後,它就這副陰陽怪氣的模樣!真是神經病!

不過已經沒有心思想這些了,因為下一秒,眼前一道白光閃過,我們已經來到了綠草蔭蔭的死神領地。大概是因為手裏帶著擁有魔術師祝福的竹鞭,所以這一次,我們直接出現在靠近死神公館的半山腰的教堂裏!

教堂裏傳出陣陣咖啡香,白花美少年悠閑地坐在石凳上喝咖啡,他似乎已經等候在這裏多時了。

“你們終於來了。”

我笑眯眯地捧著竹鞭,屁顛屁顛地朝白花美少年奔去,沒跑兩步,就被他的話驚住了。

“不過,遺憾的是,我還不能帶你們去見死神——”

他這是什麽意思?把我們當猴子耍嗎?

“你的皮在癢嗎?”我的眼裏“滋溜”一下冒起三丈大火,錘子般的拳頭地朝白花美少年揮去,手裏的竹鞭也因此飛了出去,掉在教堂外的雪地上。

白花美少年一偏頭,輕而易舉地躲開:“蘇卿卿小姐,把竹鞭弄壞了,可就真的見不到死神了喔!”

可惡!

我收回拳頭,撲過去撿起竹鞭,一陣使命狂吹,直到把上麵的雪花都吹落了,才長長地籲了口氣。

千熙眉頭蹙了起來,水靈靈的眼睛失去了光澤:“還需要其他的東西?”

白花美少年搖頭,避重就輕地說了句:“黎禦怎麽沒一起來?”

“不要給我說其他的!快說,要怎麽才能見得到死神?”

“我剛才不是已經說了嗎?”白花美少年一笑,露出兩個深深的酒窩,身影緩緩地在我們眼前淡去。

“喂——喂——喂——你別走啊!你還沒帶我們去找死神!該死的,回來!你給我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