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幕 痛

以為終於感動了你

一切在重新開始

孰知,這是開始

也是終結

待在醫院的日子是單調的。

江上雪在醫院待了快一個星期,現在已經能夠獨自出來散步,或者做一些簡單的運動。但是她卻從來沒有見過韓離。盡管非常想知道他後來怎麽樣,他最近好不好,可是……

有一次她鼓起勇氣走出來,卻看到在醫院的休息區裏,韓離細心地為烈歌撥開貼在鼻子上的頭發。積聚的勇氣就像破裂的氣球,生生炸開。她失魂落魄地回到病房,一整天都不再言語。

自己救他本來就不是要他感動,所以他不來看她一眼,她心裏也不應該有所期待。可是她依舊一天一天地等,一天比一天難過。就連那晚聽到的呼喚,現在她都覺得隻是錯覺。

這一天下午,天氣晴朗,天空很藍,就像一塊毫無瑕疵的藍寶石。

江上雪坐在醫院的青草地上,享受著暖暖的陽光。背上的傷口已經不會發癢疼痛,隻是有一道很大的傷疤,也不知道以後會不會很醜。

正當她有趣地看著一個小孩跌跌撞撞地學走路的時候,一個人影擋住了前麵的視線。眼前的人雙腿修長,穿著優雅的禮服,此刻他正用熟悉的眼神凝望著自己。那高潔的額頭透射出的光華,讓人無法逼視。

“學長?”江上雪略帶驚喜地喊道。

“身上的傷好些了嗎?”輕柔的聲音蘊藏著絲絲甜甜的溫柔。

“嗯,好多了,過幾天就可以出院了。學長不用擔心。”

江上雪凝望著韓離,總覺得有什麽東西在他的眼睛裏發亮,讓她有些發慌,臉頰不由自主地紅了起來,於是她緊張地移開目光。

“你現在有事嗎?”韓離若有所思地問。

“嗯?”不明白他要幹什麽,但還是怔怔地回答,“沒有。”

“那帶你去一個地方。”韓離說完,就自然地握住了江上雪的手腕,牽著她往外走。當肌膚與肌膚相貼,江上雪瞪大了眼睛。

當肌膚的溫度透進心底,她的心忍不住輕顫,不知道從哪裏湧起的甜蜜感覺快要將她淹沒。

陽光下,前麵氣質絕倫的人就這樣緊緊抓住她的手,徑直往前走,步伐那樣堅定,仿佛就這樣一直走到地老天荒。她仰望著他的背影,幸福地笑了。

那晚的呼喚……也許是真的,也許呼喚裏讓人心跳的情感也是真的。

可不可以這樣期待呢?

韓離帶著江上雪來到了街上那家“妮的娃娃”店,木屋的設計,帶著自然的淳樸,很多很多的娃娃安靜地沉睡在透明清澈的櫥窗裏。在繁鬧的街頭,這裏仿佛是一處夢幻的所在。而韓離的陪伴,更讓江上雪仿佛身處在童話世界裏。

好多好多的娃娃,可是……

“為什麽要帶我來這裏?”江上雪疑惑地問,心想是不是他已經察覺她小小的心事,那麽希望擁有他送的娃娃呢?

“在你生日那天就想送你了,而……司青送你的不是也燒毀了嗎?所以,補送一個生日禮物,你選一選。”韓離眼底暗光一閃,那個沒有送出的娃娃就當永遠的秘密好了。不過現在不是又有了這樣一個機會嗎?

原來隻是補送生日禮物。江上雪有些失落。她環顧四周時,精明的店員已經湊了過來。

“你好,小姐。你可以看看我們店長推薦的這一款。”店員小姐偷偷瞟了一眼旁邊的韓離,一眼就認出了他是那天來過的客人。這位客人的氣質讓人印象深刻,難以忘記。

江上雪看到店員指著一款公主瓷娃娃,氣質高貴典雅,可是她卻被旁邊一款精致的卡通娃娃所吸引。那個卡通娃娃有著白皙宛若真人的肌膚和細致的眉眼,而那雙如琉璃一般的眼眸像天空裏最美的星星,好美,讓人忍不住伸手觸摸。

“我要這個。”江上雪笑了。

韓離看向她手指的方向,心底有了小小的詫異——真想不到兩個人都看中了這款卡通娃娃。

而旁邊的店員也愣了一下,隨即就反應過來,專業地介紹道:“小姐,你眼光真好。這款雖然不是新款,但一直是我們店裏賣得最好的一款。而且這款是意大利有名設計師Ada的得意作品,她還給這款娃娃命名為‘星事’,星星的‘星’,心事的‘事’。”

“如星星般的心事,很美麗的名字。”江上雪呢喃。

“把它包起來吧。”韓離看到她顯然很喜歡這份禮物,隨即吩咐店員道。

店員麻利地包裝好,送到江上雪麵前,又忍不住盯著韓離,用羨慕的語氣說:“你男朋友真帥,對你真好。”

聽到店員的話,兩人尷尬地互看了一眼。視線相接,目光繾綣纏綿,滿溢著說不清的曖昧。觸電般,兩人又很有默契地迅速別開視線。

韓離接住娃娃,先舉步離開。而江上雪心跳還沒有平息,臉頰的溫度像是六月裏最炎熱的天氣。

“謝謝。”她對店員輕笑,臉上的幸福徐徐綻開。

走出店子,江上雪看到韓離站在門口等她。他與眾不同的絕倫氣質,本來就是注目的焦點,當他看到她的時候,露出溫柔的笑容,更是讓她心裏一暖。

男朋友?

如果能成為他的女朋友,成為他嗬護的人,那是多麽幸福的事。

“接下來,你想去哪裏玩?”

“嗯?”

“啊,就是那裏。”

在江上雪還沒有搞清楚狀況的時候,她已經被韓離拉到了一家名叫“遊戲城堡”的店。站在門口就聽到裏麵震耳欲聾的音響聲,還有刺耳的怪叫聲,但是空氣中卻彌漫著一種刺激放鬆的氛圍。顯然,韓離和江上雪都是第一次來,走進去後都非常新鮮地看來看去。韓離買了一袋子遊戲幣,兩人就開始研究起各式各樣的遊戲來。

他們倆忽然看見前麵的人圍成一團,傳來大力的敲打聲,一會兒後人群散去。他們來到剛剛人群聚集的地方,看到那裏擺著一台很矮的機器,兩側掛著兩隻塑料錘子。兩人頗有興趣地按照程序玩了起來,是敲打土撥鼠的遊戲。遊戲開始,兩人便緊張地迎戰。

“砰砰砰……”

看到土撥鼠冒出頭,就用力敲打。

“嗬嗬……”

江上雪費心敲打屏幕,在玩得開心的時候轉頭看向韓離。他向上的劉海此時微微垂了下來,細細碎碎漾著亮閃閃的星芒。飛揚的眉眼,讓他一向冷靜的麵容露出稚氣的微笑,同樣俊秀絕倫,卻更讓人心動。他將衣袖卷上去,修長的手掄著錘子敲打,即使這樣,姿勢依然優美,連敲打都是伴著節奏一下一下。再看看對麵一組玩的人姿勢勇猛粗俗,跟他們比起來,雲泥之別。

“咦,你怎麽停下了?讓土撥鼠都給跑掉了。”一局結束的空隙,韓離挑眉看她。

“是嗎?那這局,我一定努力,一定要全勝。”江上雪笑了笑,這時她仿佛接觸到了他的內心。

接下來的一局,當然是兩個人將土撥鼠殺得片甲不留。

離開“土撥鼠”的遊戲機,兩人又對“狙擊手”的遊戲發生了極大的興趣,齊心合力舉著電子槍將屏幕裏的敵人全部擊敗。而沒想到韓離射鏢也很厲害,在射鏢區每一鏢他都能射中紅心,贏了很多小禮物,如卡通杯、錢包、青蛙貼紙……

店員無可奈何地瞪著江上雪懷裏的戰利品,誰叫韓離都快把玻璃櫃裏的獎品贏光了呢?

“嗬嗬,學長,夠了。”江上雪扯了扯韓離的衣袖。

天啊,學長真的好厲害。嗬嗬,看樣子,店員似乎巴不得他們快點走。

“這些你都喜歡嗎?嫌抱著累,就把不喜歡的還給他們。”韓離體貼地問。

“嗯,喜歡。”都是學長為她贏來的,她都喜歡。

剛剛聽到韓離的話還一臉期待的店員,隨即又垮下了臉。

他們玩了好久,直到把手中的遊戲幣玩得隻剩下一個,才走出遊戲城堡,而江上雪手中提著一堆禮物。夕陽的餘暉中,她把僅剩的那個遊戲幣舉到眼前。遊戲幣銀光閃閃,反射出夢幻的光。僅剩的這個遊戲幣,就當是紀念吧。她會永遠珍惜。

“怎麽,遊戲幣是金的嗎?”前麵的韓離好笑地問。

“嗯,比金子還珍貴。”江上雪笑得很燦爛。

這種感覺,這種幸福的感覺就好像回到了小時候,爸爸、媽媽都圍繞在身邊,一起分享歡樂,沒有任何哀愁。

“你笑起來很好看。”韓離的眼角被夕陽染上了醉人的溫柔,“你應該常常這樣開心地笑。”

她的心就在這個時候和他相通了,甚至能感覺到他心裏深沉的情感。悸動的戰栗讓手指都禁不住蜷縮起來,她雀躍期待地問:

“學長為什麽帶我出來玩?”

他淺淺的笑容緩緩下落,沒有立即回答她,反而偏過頭,望著車水馬龍的大街。他的側臉在夕陽的映照下,呈現疏遠的弧線,刹那就讓她不知所措。

她後悔了,後悔問這個問題,因為看到他變得疏離。

“我反而很想問你,為什麽那天你不顧危險撲到我身上?你不知道也許你會因此喪失生命嗎?”韓離突然說道。

沒有聽到他的回答,江上雪有些失落。她淡淡地答道:“當時我什麽都沒想,所以根本沒有覺得危險。”

是的,當時根本不覺得去救他是危險的事。

因為希望他能活在這個世界上,幸福地活著。

因為她……喜歡他。

“不!江上雪,聽我說,以後絕對不準你做這樣危險的事情。”

她一仰頭,就看到了一臉激動的韓離,心裏仿佛有一朵朵花在瞬間綻放。

“學長,你……喜歡我嗎?”雖然遲疑,但還是問出了口。

時間就在話音落下的一刻靜止下來,旁邊所有的人潮都不見了,視線裏隻剩下眼前的韓離。他的眼眸裏亮光閃爍,但是卻漸漸晦澀難明。

“喜歡。”韓離終於按照心裏的意願說出了口。

他不想再隱瞞,不想再欺騙自己。在很久很久以前,他的心裏就有了她的影子,無法移除。

江上雪的心一下子變得好柔軟,立刻被幸福充盈得膨脹起來。那兩個字仿佛是世界上最動聽的話語,不斷地在她的耳邊縈繞。此時,她是多麽想撲進他的懷裏,緊緊地擁住他的體溫,確定這不是夢境。

“我也……”江上雪正想表白自己的心境。

“但是……”韓離卻忽然截斷江上雪的話,聲音變得冷硬,“但是……我告訴你,是因為我的喜歡會從現在開始結束。”

砰!

江上雪的腦袋像是被人打了一棍,覺得幸福的流失快得不可思議。她看著眼前的韓離慢慢轉身,然後一個人朝前走,腦袋一片空白。很長的一段時間後,夕陽下,那個暈染著緋色紅霞離去的背影始終還停留在她的腦海裏。無法思考,她隻知道,稍微動一動,頭也痛,傷口也痛,心……更痛。心似乎是被人生生撕開,血淌滿一地,滿是妖冶的紅色。

人潮洶湧,可是她的眼瞳無比空洞。此刻的她就像在人世間的一個人,因為死神的一句話給奪去了靈魂,再也無法醒過來,隻剩下身體的軀殼。

為什麽呢?

他的話是什麽意思?為什麽說喜歡,卻要從此結束?

為什麽明明喜歡,卻要像拋棄一樣東西似的拋下她?

她不是小動物,不是玩具,不是在得知他的感情後可以像他一樣隨口就能放得下!到底她在他的心裏是什麽樣的地位呢?

後悔了,更後悔問剛才那個愚蠢的問題。

淚水像是全部灌進了眼睛後麵的大洞裏,流不出一滴。連懷裏的戰利品掉了她都不知道,雙腿機械地向前移動。

喇叭聲、音響聲、嘈雜的談話聲……什麽都聽不到,隻有一句話反複在耳邊響起。

“但是……我告訴你,是因為我的喜歡會從現在開始結束。”

“但是……我告訴你,是因為我的喜歡會從現在開始結束。”

……

原來,來得太快的幸福,會在瞬間消逝,讓人措手不及地跌入萬丈深淵,被痛苦席卷。

江上雪一步一步無意識地朝醫院走去,青蛙貼紙掉了,漂亮的粉紅色錢包掉了,雪花鑰匙扣掉了……她雖然得到了寶物,但是失去了最珍貴的一樣東西。這所有的寶物在她的眼裏便都失去了顏色,因為……她遺落了她的心。

或許它是被一種癲狂的怪獸啃噬掉的,或許它是因為一句話而被生生撕成粉末的,或許……

太多的或許,更加讓胸口覺得空洞。

最後手裏隻剩下一對卡通杯。杯子上的釉彩畫著吉米的名作《向左走向右走》,畫中的一對男女,不斷地錯過,天各一方。這是不是也在暗示,她和韓離也終會如此?

不知道走了多久,終於回到了醫院。

遠遠地就看到烈歌倚在醫院的大門邊,但是江上雪就像她不存在一樣從她身邊經過了。

“喂,我要出院了。”烈歌似乎想忍住什麽,但還是沒能忍住。

看到江上雪對她不理不睬,烈歌心裏萌發怒氣:“喂,江上雪,我要和離哥哥開始交往了。”

離哥哥?

交往?

江上雪的心被尖銳地刺痛了一下。

“所以你以後不要再纏著他。”烈歌被她的無視氣得手指顫抖,但是顫抖中是不是還藏著一份隱隱的不安呢?

江上雪依然沒有停頓地朝前走。雖然她想解釋什麽,但是好像說什麽對現在的烈歌學姐來說都沒有意義。她語氣中包含著那麽強烈的敵意,根本就不會相信她的解釋。

很快,她就會消失在烈歌的視線之外。忽然迎麵走來一個人,高潔的額頭、俊秀的臉、優雅絕倫的氣質,怎麽都讓旁人無法忽視。

韓學長?!

兩人麵對麵就這樣停了下來,視線相接。

時間仿佛靜止了一般,周圍的一切都不存在了。

韓離的眼睛裏有一種情感波濤暗湧,但是全都被他隱藏在了清冷的麵容之下。他帶著一種優雅的疏離感掠過江上雪傷心的目光,然後朝烈歌走去。

一步一步,如刀子一般的足音插在了江上雪早已傷痕密布的心上。

終於擦身而過。

鼻息間還有最後一絲熟悉的氣息,然後在空氣裏漸漸消散。心髒揪成了一團,眉梢微動,她眼角的餘光就看到了他俊秀的側臉。

前麵的空間在視線裏空了,就像此時江上雪的心。她隻能拖著疲憊的雙腿一步步向前走,不帶絲毫的留戀。

醫院裏,人來人往,兩個人的背挺得很直,仿佛在支撐著各自的信念。他們的周圍分外安靜,兩個身影熟悉而陌生,最終背道而馳。空氣裏飛散著傷心的微粒,泛著金色的光,灑在了故作冷漠的人的眼角。

風輕輕的,但是悲哀卻如此沉重。

江上雪經過醫院的走廊,朝自己的病房走去,遠遠地就看見一個東西放在了她的病房門口。她朝它越走越近,才發現那個東西很熟悉,是剛剛在“妮的娃娃”買的那個卡通娃娃。她的心仿佛被什麽觸動了一下,終於在娃娃麵前蹲了下來,開始哭泣。哭聲越來越大,像是要把剛才隱忍的眼淚全部流幹,像是要把所有對那個人的喜歡流盡。但是眼淚出來了,填滿心的空隙的還是那個人俊秀的臉。

再也無法忍住,她站了起來,轉身就跑,拚命地跑。整條安靜的走廊裏隻聽得到她沉重的呼吸聲。她經過無數的病房,跑出醫院,遠遠地就看見了那輛熟悉的藍色賓士車。賓士車旁韓離正打開車門,讓旁邊的烈歌上車。

江上雪著急地再次奔跑起來,可是無論多快的速度,都無法趕上那輛藍色的賓士車。車子已經開動,駛向馬路,江上雪依然不放棄。她一心隻想追上去,沒有任何其他的想法,就想追上去。

“學長!”

“學長……”

江上雪呼喚著,背上的傷口因為劇烈的跑動開始疼痛。

韓離坐在車內,雙手緊緊地抓住方向盤,腦海裏還晃動著在醫院裏和江上雪對視的那一幕。他看到了她眼裏的悲傷和深沉的情感,可是不經意間看向後視鏡,卻發現車後跟著一個人。

那個人穿著熟悉的白色T恤,淡白似一抹雲彩。她不停地追著,步伐那麽執著。所有的理智就要離他而去,他的手微微一動,想要把車停下來。

“離哥哥……”

楚楚可憐的聲音傳來,他的手被另外一雙柔軟的手覆蓋。烈歌害怕而期待地看著他,她臉上的紗布刺痛了他的眼睛。

終究還是不可以,不是嗎?

於是韓離腳下猛地一踩,車子就飛快地往前駛去。

對不起,上雪。

視線裏車的影子越駛越遠,江上雪的步子卻停不下來。她隻知道不停地向前跑,仿佛隻要不停下,就有希望追上。

“呼呼……學長……”

大口大口地喘氣,額上冒出了一滴滴的冷汗。她蹙著眉,咬緊牙關,步伐開始變緩,漸漸變得踉蹌,背後的白色衣服已經被一片鮮血浸染。原來傷口早已裂開,流出黏稠的**。終於,賓士車的最後一點藍光消失在她的視線之外,她像是失去了唯一支撐的動力,倒在了馬路上。

“學長……”

身體裏所有的分子停止運動的那一刻,思想才開始運轉。當黑暗開始籠罩,她才想起了她拚命追逐的目的。

“學長……你喜歡我的心意,我會一直珍惜……”她隻是想告訴他這句話而已。

她從不曾奢望他回報她的感情,因為她和他始終在兩個不同的世界裏。可是當她知道了他的心意,盡管以後不再喜歡她,她也覺得幸福。

就像夢裏紅雀珊瑚所表達的:因為親愛的,這是愛情。

所以可以不顧一切。

藍色的賓士車不停地加速,車輪飛速轉動,以一種似乎要毀滅一切的速度前行。烈歌兩手緊緊抓住胸前的安全帶,眼睛驚恐地看著前方。

“離哥哥,你能不能……開慢點?”

風從韓離的車窗口灌進來,削弱了她的音調。烈歌看過去,路邊的風景在視線裏急速後退,一陣抑製不住的惡心湧上喉嚨。而韓離的嘴唇緊抿成一條直線,眼睛裏散發出一種淩厲之氣,直視著前方。

忽然,前麵十字路口的紅燈亮了,而車還在飛速地行駛,沒有絲毫減慢的趨勢。

“離哥哥。”烈歌終於忍不住,用手抓住了韓離手中的方向盤,著急地呼喚,“前麵是紅燈,離哥哥快停下來。”

以往他那麽溫柔的神情變得如月光般冷漠,以往那麽輕柔的眼神變得如刀刃般冷冽,烈歌看著這樣的韓離,心裏湧起了一種哀傷和強烈的恨意。

他變了。

真的變了,變得眼裏不再有她。

烈歌轉頭,前麵的路口已經車水馬龍,紅燈依然那麽醒目地亮著。

“啊!”在車快撞進前麵的車潮中時,烈歌還是忍不住驚恐地叫出了聲。

瞳孔擴大,恐懼灌進了眼睛裏。

“嘎——”

藍色賓士車被緊急刹住,車輪與馬路劇烈摩擦,發出刺耳的聲音。車身猛然停住,車內的烈歌身體突然前傾,幸好被腰部的安全帶緊緊縛住。

車內,兩人沉默不語,但是有些東西在心裏已經驟然改變。

醫院。

病床邊,司青深深地凝視著**的江上雪,她的臉又瘦了,好像隻有他的一個巴掌大小。緊閉的眼睛、蒼白的膚色,都在證明她在經曆一種痛苦的折磨。

“嗯……”

江上雪從黑暗中醒過來,背上的疼痛立刻席卷了她的所有思維。

好痛。

這樣的痛,像是死了一次。

她現在是在哪裏?

“上雪。”焦急而高興的聲音在叫她,“你不要動,就這樣趴著,醫生說你背上的傷口又裂開了。”

這麽緊張的聲音卻安撫不了她瞬間澎湃的思緒。她記起來了,記起來了之前所發生的一切。所有的回憶都停在了追逐著藍色賓士車的那一幕,不再後退也不再向前。心變得空空的,也忘記了傷口的疼痛。眼淚無聲地下落,晶瑩的眼淚凝聚了她心中深沉的情感。

“上雪,你能聽見我說話嗎?”司青輕聲呼喚,“上雪……”

可是江上雪仍然靜靜地趴著,好像是一個失去了靈魂的玩偶。她眼神裏空洞的悲傷卻狠狠攥住了司青的心,讓他腦子裏滿是心痛的絕望。

“你不要不說話,好不好?就算是不說話,你也看我一眼,讓我知道你好不好。上雪……”

“算我求求你了。”

那麽低沉溫柔的聲音,飽含著深沉的情感,帶著乞求的脆弱在她的耳邊低訴。可是病**如玩偶一般的人依舊沒有任何的情緒波動。

司青終於無法克製,他抓住江上雪的肩膀,用力抬高,想要對視她的雙眼:“你不要這樣折磨你自己,好不好?江上雪,你不覺得你這樣是一個弱者嗎?這樣逃避就行了嗎?”

肩膀上雙手的力量牽動了她背上的傷口,疼痛拉扯著她的神經,讓她的眼睛終於恢複了一些焦距。當她無神的雙眼終於對上了司青那雙真摯心痛的眼眸時,記憶才開始恢複轉動。

“你不要喜歡他了好不好?不要喜歡他,嗯?”不用細心聽,就能感覺出司青聲音裏的乞求、期待,還有恐懼。

“我不知道,不知道,我不知道我還能為他做什麽。司青,你告訴我好不好?我還能為他做什麽嗎?”江上雪不停地囈語。

司青激動地低吼:“忘記他吧,忘記他吧……”

江上雪似懂非懂地回答:“是的,他的意思就是要我忘記他吧。”

說完這句話,她又趴到**,安靜下來,陷入沉睡。